第480節(jié)
龐淼卻已然沒了睡意。 濃郁的酒氣充斥著廂房,耳畔傳來男人似是痛苦地醉囈,含糊不清、聽不真切,只能聽到喉嚨里嗞啦的聲音。 她閉上眼,想讓自己盡快睡著,可是,那直直鉆入呼吸的酒氣就像是有毒一般,讓她覺得缺氧,呼吸不過來。 蹙眉,又強自忍耐了一會兒,她緩緩坐起身,掀開被子,輕聲起床,準(zhǔn)備下去開窗透透氣。 可剛一只腳踏下去踩在鞋子上,另一腳還未撿下去,手臂猛地一重, tang一股外力將她倏地一拉,她一下子未能保持平衡,重重倒在床榻上。 她還未反應(yīng)過來怎么回事,身上又是一重,男人已經(jīng)翻身覆了上來。 龐淼心頭一撞,驚錯看向男人。 男人滿臉通紅、眼睛亦是布滿血絲,就像是滴血的蜘蛛網(wǎng),額頭上還能看到根根青筋突起,那樣子…… 顯然醉得不輕。 龐淼皺眉。 平素只要挨上他,就能讓她心跳踉蹌,何況是這樣被他壓著。 記得曾經(jīng)有一次也被他這樣壓過,那一次,她激動得差點暈厥過去,后來,是他叫一個女人的名字將她生生拉到現(xiàn)實中來。 可是,很奇怪,此刻沒有,沒有那種如同小鹿亂撞的心跳。 或許是她知道,他又定然是神志不清,將她當(dāng)成了別人。 “下去!” 她冷聲開口。 男人沒有動,一片赤紅的血眸迷離地望著她,忽然低頭,吻上她的唇。 龐淼呼吸一滯,愕然睜大眼,有那么一瞬間忘了反應(yīng),可是,很快她就意識過來,搖頭想要避開。 男人卻是大手捏上了她的下頜,讓她無法動彈。 不知輕重地肆虐她的唇瓣,龐淼痛苦地緊緊咬住牙關(guān),不讓他進入。 男人明顯有些惱,直接咬了她一口,她吃痛一哼,他的舌尖便順勢鉆入她的口中。 濃烈的酒香夾雜著男人獨有的氣息肆無忌憚地侵襲著她的神經(jīng),她感覺到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口中酒精的緣故,她自己竟也有一些微醺。 她對自己這樣的反應(yīng)感覺到了羞恥。 于是,她也反咬了他一口,用盡大力。 男人吃痛悶哼,放開了她。 終于可以說話,她便連忙厲聲告訴他:“請王爺仔細看看清,我是誰?我不是池輕!” 男人身子似是微微一僵,她趁此伸手大力將他推開,翻身下床。 可是,剛剛雙腳落地,又被男人給扯了回去,并大力摜在床榻上。 “知道你是龐淼,你難道不是在等著這一刻嗎?不是在等著本王來上你嗎?” 男人聲音蒼啞得厲害,也因為有些大舌頭吐字不清,但是,龐淼還是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地聽到了他在說什么。 龐淼震驚地看著男人,小臉一下子沒了血色,與男人的滿面通紅正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在等著他來上? 屈辱爬上眼眸,龐淼大力將他推開,掙扎著想要起身。 卻是再次被男人大手一扯,按倒在床榻上。 “難道不是嗎?你伙同刑部侍郎賈前救池輕,你還因此殺死了賈前,你不就是為了讓本王感激你,讓本王來上你嗎?” 男人含糊不清地質(zhì)問。 龐淼蒼白著臉搖頭,難以置信地搖頭。 原來他都知道了。 定然是撿到她寫給海藍的那封信了吧? 那日她回來的時候,信還在的,原本是準(zhǔn)備燒掉的,后來,海藍伺候她睡了。 第二天,她忘了信的事,等到她夜里點燈的時候,才想起來,準(zhǔn)備拿出來燒掉時,卻發(fā)現(xiàn)不知道幾時已經(jīng)掉了。 為此她還擔(dān)心了數(shù)日呢。 原來被他拾到了。 可是,他說的是人話嗎? 既然他知道整件事的始末,他就應(yīng)該知道,她最初的計劃是準(zhǔn)備自己替下池輕,去受腰斬之刑的。 一個都準(zhǔn)備赴死的人,要他的感激作甚? 等著他來上? 人都死了,上什么?上鬼嗎? 以前,她還只是傷心,此刻,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望,或者說,絕望。 她可以無視他的真心,可是視而不見,可以看不到。 但是,他不應(yīng)該這樣踐踏。 “郁臨旋,你混.蛋!”她聽到自己一字一句如是道。 “裝什么裝,本王現(xiàn)在滿足你!” 男人再次傾軋而下,大手粗暴地扯開了她的衣領(lǐng)。 龐淼心如死灰,雙手推不開他,就弓起自己的腳,一腳踢在他的下身,趁他護痛之際,甩起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男人上下受痛,被打得有點懵。 龐淼又拼盡全力將他的身子一推,高大的身軀滾跌到地上。 龐淼翻身下床,鞋子都顧不上穿,攏了衣袍就跑。 赤腳踩在茶壺的碎片上,她也顧不上,快速跑到門口,拉門跑了出去。 眼淚奪眶而出。 廂房里床榻邊的地上,男人爬著坐起,靠在床沿上,失神地看著地上碎了一地的茶壺瓷片,也猛地甩手,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 ****** 龍吟宮 王德端著一碗煮雞蛋踏進內(nèi)殿的時候,帝王正坐在軟椅上,懷里抱著六六,微微傾著身給小家伙穿蹬掉的鞋子。 “小東西,你就不能消停消停,一下午不知給你穿了幾次鞋?!?/br> 青蓮站在邊上笑。 王德躬身走了過去,將煮雞蛋放在男人面前的桌案上,“皇上,蛋來了,請問需要奴才剝好嗎?” 他不知道這個男人今日又是怎么了,突然說要吃白煮蛋。 白煮蛋有什么好吃的?一點味道都沒有。 男人“嗯”了一聲,讓他放在那里。 給小家伙的鞋子穿好后,男人拿起邊上的毛巾揩了揩手,便拿起一個雞蛋,在桌案邊上敲了敲碎,剝了起來。 眼前又浮起去年今日的情景,那個女人還專門從四王府煮了雞蛋,送到宮里面來找他。 當(dāng)時他問:你深更半夜進宮,就是為了送雞蛋給朕? 她點頭,說,嗯,這些日子,閑來無事,看了些岳國的書,在岳國,每逢過生辰的時候,人們都會煮雞蛋吃,因為蛋生雞,雞生蛋,無窮盡也,所以,雞蛋象征長壽,這種習(xí)俗就像是大齊生辰要吃長壽命一樣。 她還說,我在岳國呆了將近二十年,想必前十九年的生辰都是吃雞蛋的吧?就算后面沒有,前十年母妃在,母妃肯定會煮雞蛋給我吃的吧? 她告訴他,生辰的雞蛋不能一個人吃,一定要跟最親的人分享,才能收獲最大的幸福,所以,她就進宮來了。 那一刻,他的心魂俱顫,到現(xiàn)在他還記得。 可是,他沒有告訴她,那天真正過生辰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他也沒有告訴她,在岳國,他根本就沒有過過生辰,就算前十年他母妃在,他也沒有吃過雞蛋,因為冷宮里哪里有那么好的條件,有雞蛋煮著吃? 他更沒有告訴她,那是他第一次過生辰,且,第一次生辰吃雞蛋。 還以為自那以后,每年的生辰都會有她一起陪著過呢。 沒想到今年又剩下了他一人。 去年除了她,還有樊籬在,今年樊籬都去了岳國。 壽辰的雞蛋不能自己一個人吃,一定要跟最親的人分享,他跟誰分享? 這世上還有誰是他最親的人? 那個跟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為了掩人耳目,卻不得不做了虛假生辰的孿生哥哥嗎? 當(dāng)年,他們兄弟兩個一出世,他父皇就安排人將他哥哥送到了宮外。 聽說,他哥哥是在兩個月大的時候,抱進宮給現(xiàn)在的太后的。 名義是他父皇跟一民間女子所生。 當(dāng)時,跟太后說的是,他哥哥三個月大,故意比實際報大了一月,跟他的生辰錯開。 而在這之前,聽說,為了造成他大哥是太后親生兒子的假象,太后也假裝了十月懷胎,假裝了分娩,假裝了孩子三月。 他不知道太后怎么會同意的?他只聽說,這是他父皇跟太后之間達成的交易。 雞蛋剝好,他垂目看著晶瑩的蛋白,失神了片刻,送到嘴里,輕咬了一口。 懷里的小家伙看到,“咿咿呀呀”伸著小手想要。 對,六六是他最親的人,唯一的、最親的人。只是,那么小,能吃蛋嗎? 稍稍掰了一點蛋白送入小家伙已經(jīng)流著口水的小嘴里。 小家伙瞬時就開心了,揮舞著小手臂,吧嗒吧嗒著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