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你信他什么?
木源瞇眼抽煙瞧他,笑里幾分深意:“你這樣的癡情種,就是麻煩。但癡情種又沒什么不好,我也癡情,但我跟你不一樣,我為你喜歡的女人,可以付出我所有,但從不波及其他人?!?/br> “可是你個混球呢?”咯吱一聲解開安全帶,木源狠狠砸上車門,震得車子一響。 江吾知心間也是震顫了下。 沒想到時隔二十余年,木源身上那股正義又不羈的氣場依舊如此強大。 他即便斷了一條手臂,奪去一只眼睛,氣質(zhì)卻磨不滅的遠長。 江吾知輕哼了聲,盡量平息內(nèi)心波動:“自我離隊后,我就不再是你木源的學員?!?/br> 木源啜著口冷冽的氣息:“是,我也不想跟別人承認有你這樣下流的學生?!?/br> 江吾知這二十年都坐居高位,哪被人這樣嘲諷過。 但他心性高,不曾有過情緒的大起大落,只冷沉著張臉,便覺可笑地問:“既然如此,木導師就該去找你那些‘上流’學生們,一路跟著我做什么?” 木源叼著煙態(tài)度極為諷刺,“受人之托而已,盯著你這處處惹是生非的東西,你以為我愿意?” 受人之托? 江吾知一下腦海冒出個名字,濃眉聚攏:“江清霾?” 木源這倒挺意外的:“看來這幾十年跟在蘇丘身邊,腦子也沒退化?!?/br> 江吾知反應了下。 那臭小子,原來找的幫手是木源。 難怪在牢里敢對他那么橫。在從前,木源的確是能鎮(zhèn)住他,可今時早不同往日。 江吾知撇唇冷笑:“原來是你,省了我費工夫去找了,他倒有本事?!?/br> 木源慢慢悠悠地摘下煙蒂:“必然比你有本事。繼承你的血統(tǒng),可比你這孬種像個男人得多?!?/br> 接二連三被辱,江吾知臉上終于有些掛不住,他手指忍不住動了褲子口袋里的槍支。 然而才稍有想法,忽見眼前一陣厲風閃過,木源直接鉗住了他的雙手反剪到背后,用一只腿輕輕松松踩住。 江吾知甚至沒反應過來,整個人以屈辱姿勢跪坐在地上,背對著他,雙手被壓著動彈不得。 他怒然:“你干什么!” 木源哼著聲冷調(diào),從他褲子口袋里抽出手槍踢到一邊:“狗賊東西,當初訓你時教你用手槍時連槍都握不起,現(xiàn)在還想對老子開槍了?!” 江吾知咬緊牙關(guān),眼鏡被摔到一邊,眼前木源兇神惡煞的臉尤其模糊:“誰他媽記得以前的事,你要想敘舊我沒時間,要弄死我現(xiàn)在趕快!” “呵,弄死你,你還沒那資格。”木源發(fā)出兩聲冷笑,把江吾知摔在地上,冷冽看他扶著劇痛手腕起身的狼狽樣。 “我來就是警告你一聲,我就算還剩一只眼,也能清晰盯著你一舉一動,你若敢在我眼皮底下壞事,看我不廢了你?!?/br> “呵?!?/br> 江吾知宛如聽見天大笑話,淬著涼意的臉慢慢冰冷,他扶旁邊石灰墻站起身,“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會嘴上功夫,有這時間跟我說大話,不如回去好好過年?!?/br> “哦,我忘記了?!?/br> 江吾知輕蔑勾起笑容,反給他一記重錘,“你早沒有家人了,真可憐?!?/br> 木源繃緊深色臉龐,這些年難聽話沒少聽過。 但此刻面對他曾放在心上培養(yǎng)的學生,多少有幾分打擊。 他深吸口氣,剛要開口,手機忽然響起:“喂。” 聽對面說了些什么,木源臉龐驟沉:“什么?” 他像聽到緊急的事情,沉聲說:“好,我知道,我去碼頭坐第一班游輪趕過來?!?/br> 江吾知見他表情沉落,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怎么,江清霾聯(lián)系你了?” “是你做的?”木源忽然神情冰如冷霜,死死定格在他身上。 江吾知抹了下臉頰灰沉,笑問:“我做了什么?” 木源惡劣瞪著他,開門上車,“你他媽的,江吾知你簡直不是人,等我回來再收拾你?!?/br> 他轉(zhuǎn)身上車,發(fā)瘋般狠踩油門駛出這片道路。 木源一路開到碼頭上,把車子丟在那便跑到售貨亭前。 丟一張紙幣過去,急吼吼地說:“給我一張去海島的票,動作快點!” “……”看著他那兇神惡煞的臉,售貨員嚇得一抖,哆哆嗦嗦把票給他。 木源奪了票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擠擠挨挨的游輪上,擠滿了去海島觀光的游客,一個個悠閑自得地看風景拍照。 木源神色凝重坐在中間,十分突兀。 他雙拳握緊,被海風吹著情緒依舊沉沉。 方才海島上的人打電話來,說席江燃神色匆匆離開民宿后,看見民宿里出來兩個偷偷摸摸的身影,扛著個黑色麻袋。 他們覺得不對勁,立刻打電話給木源。 木源愈想愈覺得事態(tài)不對,他又撥打電話給那邊的手下:“季小青,跟到地方?jīng)]?” “在跟著那輛車,保持兩輛車的距離。老大你什么時候來?” “快到了。”木源眼神深晦,“把車牌號發(fā)給我,我托局里老同事調(diào)查一下?!?/br> 他頓了頓道:“繼續(xù)跟著,季小青,做得不錯?!?/br> 有這樣臨場反應能力,第一意識到不對勁開車跟過去,不愧是他教出來的。 季小青擦了下鼻梁,極少得到木源夸獎,心里滿滿成就感:“嘿嘿,知道了,謝謝老大,放心吧,我一定追到位,你趕緊過來吧。” 掛了電話,木源手攥手機,心里默罵這游艇就不能再開快點。 可細想,那兩個歹徒顯然早就潛伏在民宿里某處,找了某個理由把席江燃支走,然后把女人綁走。 一看就是精心預謀,可能是江吾知所為。 可蘇丘那又沒明顯動靜,江吾知為什么要單獨行動抓走蘇晚箏? 純粹出自于兒子被抓進牢里的憤恨? 但不管如何,這事得先告訴不知情的席江燃,在這茫茫海島上找人,需要他的幫忙。 …… 席江燃坐在村民的小電驢后面,一邊凝眉看手機,一邊思考丟錢包這件事。 越想越覺得奇怪。方才出門時那一下心跳疼痛的感覺,也讓他很在意,一直到現(xiàn)在那加速的心跳感還沒停止。 “老板啊,你真要去那地方???青陽街可是島上最荒涼的街道,樓房都拆得差不多了,住的都是些孤寡老人,你要去那見誰???” 席江燃嗓音低淡將事情經(jīng)過告訴他。 “啊,那不可能啊——我有時候撿瓶子會拿去青陽街賣啊。那里除了住了五棟老人家,根本沒有年輕人,更別說用手機了,根本不懂手機的呀?!?/br> 席江燃黑眸一墜,忽大腦涌上靈光,明白那心臟加速的感覺。 他立刻沉聲道:“麻煩你立刻掉頭往回走,回民宿!” “啊……好!” 小電驢加速,男人繃抿著薄白唇瓣,拼命撥打號碼給蘇晚箏,擱放在耳畔。 接電話,蘇晚箏! 骨節(jié)森白的手指慢慢握緊成拳,隨著等待音愈發(fā)拖長,他心臟的焦急也逐漸加劇,唇瓣繃成蒼白。 等到最后她也沒有接電話,男人心臟幾乎沉入低谷,他攥緊手機在他、陸翡、李瓊墨與時博的群里撥了個群電話。 幾乎沒幾秒,那三個人就進來了。 因為很稀奇,除非有特別重大的事情商量,席江燃很少用群電話。 最先進來的是閑人陸翡,他嗤著慵懶的聲音問:“怎么了?。俊?/br> 李瓊墨在那頭調(diào)侃:“怎么著陸翡,聽你那語氣饜足得,把小老師搞到手了?” “搞你媽的搞,整天腦子什么廢料,管好你那女人就行?!标戶洳桓吲d罵一聲。 李瓊墨撇嘴輕笑:“那真對不起,玷污你的小心肝了?!?/br> 時博早已習慣他們一句又一句的調(diào)侃,也不加入他們,只小心翼翼出聲:“席總,出什么事了嗎?” 跟隨席江燃身邊多年,他聽出男人在那頭氣息不穩(wěn),始終沒開口,必然是發(fā)生大事。 果然席江燃開口把事情經(jīng)過告訴他們時,三人震驚得一句話說不出話。 “你……你說什么?” 陸翡率先開口,驚異無比,“鐵定是出事了!臥槽,得之這群人真是防不勝防啊,你們都跑到海島上還不死心?!?/br> “果然是坐直升機來的那群人。” 時博冷靜判斷,咬緊牙關(guān),“席總您別慌,我現(xiàn)在立刻聯(lián)系得之內(nèi)部的小五問問?!?/br> “先不必?!?/br> 席江燃雖然心急,但頭腦還算清晰,“大概率不是他們。蘇丘和習月琳走得近,習月琳既然知道蘇晚箏已懷孕,更不可能做出傷害她的事。” 畢竟那個孩子最為重要。 陸翡猜測:“可……誰知道你媽能做出什么事呢,說不定是她把蘇晚箏綁走了,關(guān)在她自己的地方,不讓你們見面……” “不讓見面……” 李瓊墨默默琢磨著,忽然想起什么,“你們說會不會是喻霜降?” …… “呃……” 一瓢水“嘩”地一聲從天而降,將地上躺著的女人徹底澆醒。 “咳咳咳……” 蘇晚箏蜷縮著身子,乳白色長裙單薄又冰冷,她雙臂抱住自己,慢慢睜開雙眼,手背抹掉臉上的汗。 眼前有幾雙鞋,男人的皮鞋,一雙女人的黑高跟。 陽光透過狹窄的窗戶擠進來,稍微照亮四周的環(huán)境,昏暗冰冷,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蘇晚箏眉頭突突地跳,意識逐漸清明了起來,回想起她暈倒前的狀態(tài)! 其中一雙黑色皮鞋的主人,低聲說:“喻小姐,看樣子人終于是清醒了?!?/br> 喻,小姐…… 蘇晚箏摸著疼痛的后頸,支撐著身體坐起來,骨髓透入冰涼。 她咬緊牙關(guān),忍住劇烈的顫抖,抬頭看向面前的女人。 喻小姐,是給席江燃發(fā)短信的那位喻小姐? 睜眼相對,忽地觸到一雙削瘦蒼白的瓜子臉,墨色長發(fā),毫無攻擊性的長相,杏眸碩大澄澈,正靜靜含笑凝視著她。 只是,那笑容幾分詭譎,透著恨不得將她碎尸萬段的涼意。 “你……你是誰?” “蘇小姐不認識我嗎?”喻霜降微笑俯下身,以一個乖巧的姿勢抱住膝蓋,與她平視。 她嗓音溫甜,又有幾分虛弱,身體瘦得可怕,能看得出穿了小碼的衣服,褲管依舊空蕩蕩的。 “喻小姐?!?/br> 喻霜降瞇起含笑的雙眼,“喻霜降?!?/br> 喻霜降…… 蘇晚箏默念著這個名字,確實,從沒聽席江燃說起過這個名字。 從喻霜降這乖巧的長相,以及她發(fā)給席江燃那凄楚漣漣的話,完全看不出是個會把她綁架到這來的野蠻人。 蘇晚箏稍微弄清了事情來龍去脈,喘息口氣。 她坐直身體,字句清晰地說:“喻小姐有事跟我談,大可直接來民宿找我,又何必把我綁到這里,鬧得大家都恐慌。” 喻霜降瞧著她那副淡漠不變的神情,心中自是愈發(fā)厭惡。 她輕哼兩聲,雙瞳死死盯著她:“我這幾年呢,都棲居國外治療,已經(jīng)三年多沒回過國了。” “難怪我不曾聽過喻小姐的名號。” 蘇晚箏這下心里坐實,那天喻霜降發(fā)消息給席江燃,該是她從國外回來的時候,席江燃去為她接風了。 喻霜降扯出兩絲笑意:“你當然沒聽過。江燃對外都把我保護得很好,我跟他的關(guān)系,只有他身邊最親近的人知道。” “比如,江燃的爸爸、mama,還有我的父母。” 她那故意挑釁的口吻,仿佛向蘇晚箏炫耀,他們的感情是受到父母認可同意的。 蘇晚箏唇角凝出清和微笑:“既然席江燃把你保護得那么好,你又那么自信于你們的未來,又何必把我綁在這?” “……” 喻霜降得意的笑容僵了下,一時竟回答不出。 “我作為席太太始終安分守己,相信席江燃對我的衷心。所以,就算我知道你的存在,也不會過問追究,更不會綁架你?!?/br> 蘇晚箏微笑應對,不慌不忙,仿佛被綁架的不是她,“喻小姐,你說對嗎?” 喻霜降被她噎得攥緊細白五指,臉上遮不住的狠意。 就連旁邊手下聽得都如雷貫耳。 真不愧是凌睿前公關(guān)部部長,幾句反問就扭轉(zhuǎn)局勢,把喻小姐壓得死死的。 喻霜降深深往胸膛吸了口氣,冷哼一聲。 她暗暗想不能著急,不能發(fā)怒,她查過蘇晚箏的履歷,知道這女人最擅長心理戰(zhàn)術(shù)。 嘴上一套套就把人套了進去。 她急了就輸了。 喻霜降低頭忍去心里不快,笑說:“蘇小姐,我綁你來也不是要對你動手,畢竟大家都是文明人。我?guī)氵^來呢,只是想在江燃不在的時候,你我好好談?wù)勑摹!?/br> “文明人?” 蘇晚箏嗤了下,手指挑著耳邊濕潤的發(fā)絲,滿眼充滿冷諷。 喻霜降露出嬉笑:“這不是想叫你起床么。哪知道你那么能睡,怎么都叫不醒,你該不是懷孕了吧?” 蘇晚箏對峙著她的黑眸,心谷默默一沉。 “蘇小姐,我們坐下來好好聊。聽說,你當初跟席江燃結(jié)婚,是為了找你弟弟的骨髓?” 蘇晚箏不為所動,也不被她套話:“喻小姐想說什么盡管說?!?/br> “你弟弟的病例呢,我這邊也有一份,蘇澈,急性白血病,持續(xù)四五年了,在國內(nèi)外各大有名的醫(yī)院診療過……” 蘇晚箏心下一動,忽然沉凝了臉色,咬緊牙槽:“你我之間的恩怨單獨解決便是,你去查我弟弟做什么?” 窗外分明艷陽天,她身上還沾著冰冷潮濕的水,往下滴答著不斷的水珠。 很冷,冷得像蔽體外衣被扒光,赤裸裸展現(xiàn)在外人面前那般。 喻霜降捂唇嬌笑,“我本來也沒打算多調(diào)查。不過挺有意思的,因為你弟弟和我得的是同一種病?!?/br> 蘇晚箏一怔,雙瞳滾圓,喉嚨忽而干澀得一個字說不出。 “我這病啊,在成年后體檢發(fā)現(xiàn)的。在榕城治療時,我父母測遍了身邊親朋好友的骨髓,手里擁認識很多地方的骨髓庫,如果蘇小姐需要的話,我相信動用關(guān)系,不用多久就能幫你弟弟找到骨髓。” 喻霜降托著細白的下頜,雙眼琉璃珠似的瞧她,仿佛單純無害,“如果我?guī)湍隳玫焦撬?,可以答應我,跟席江燃離婚么?” 蘇晚箏半晌才深吸口氣,強壓下心臟顫抖,抿緊薄白的唇色,一字一句說:“席江燃答應會在期限內(nèi)替我找到骨髓,我相信他,而且……” 而且,我們已經(jīng)有孩子了。 就算五年到了,我與他也不會離婚,他說過的。 “你相信他?” 喻霜降忽然發(fā)出兩聲大笑,眼瞳睜鼓得快捅出眼瞼那般,“你信他什么?信他愛你,還是信他會一輩子跟你在一起?五年期限一到,你以為他還會跟你長相廝守?” 她那臉上神情扭曲,蘇晚箏心跳陡然劇烈。 從剛才開始她身體便很不適。她深淺喘息,往后退了下,唇齒顫抖:“你笑什么?” “真可憐啊,蘇小姐,只怕你到現(xiàn)在還被蒙在鼓里,他究竟為什么娶你。榕城那么多名門世家,你蘇家顯赫是真,但席江燃也是不沾染淤泥的人,不是什么女人都隨意娶的?!?/br> 蘇晚箏心頭陡然發(fā)涼。 的確,這些年她始終沒問過席江燃這一點。 有幾分逃避,也有幾分不敢于。 而如今真相就在眼前,她卻如芒在背,卻不敢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