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一直認為你是個聰明人
陸翡立刻像抓到救命稻草,把女人順勢推下大腿,“聽見沒?影響到秩序了,老師讓你坐另一個椅子?!?/br> 他拍了拍自己的西服褲,就像沾了臟東西那樣。 那女人差點沒一屁股摔地上。 她瞪了眼時苒,大小姐脾氣上來了:“你開你的會,我跟我男朋友坐一起,不吵不鬧,礙著你了?” 時苒見多了無理的家長,微笑處理:“這位家長,您跟您男朋友關系好沒礙著我,但這里是教室,公共場合,你們還是要注意一下形象?!?/br> 女人嗤笑:“形象?你們讀書人就喜歡裝模作樣,以為自己多高尚,一個月賺得還不如我家狗的美容錢多?!?/br> 時苒不動聲色皺了下眉。 “你夠了啊。”陸翡“嘖”了聲,抓住女人的手腕,厭惡地把她往外拖,“出去,不要妨礙老師開會?!?/br> “喂,陸翡!”女人似沒想到陸翡會對她動手,生拉硬拽,尖銳的聲音遲遲拖在教室里。 時苒沉著臉,十分冷靜地給校警打電話。 正好有巡邏保安在附近,三下五除二把人給帶走了。 陸翡叉著腰,一臉輕松地跟被拖走的女人揮揮手。 “哎喲我去,總算清凈了?!彼匦伦仃懶”钡奈蛔?,對時苒合掌微笑,“打擾小老師時間了,抱歉?!?/br> 時苒抿了下唇,開始她的會議。 還好她有臨場應變能力,情緒沒受影響,家長會開得很順利。 下會后,她收拾完東西,和家長們一一面談完,抱著電腦出教室時,被一個身影堵住去路。 抬頭一瞧,是剛才被那女人糾纏的男人。 “陸小北家長,有事嗎?” 陸翡咬著快抽完的煙,他的容貌在一眾公子哥里極好,皮膚雪白,鼻梁高挺,嘴唇染了桃花似的殷紅。 瞇起眼睛時,有種難以抗拒的野性與……性感。 只是,他看時苒的眼神,讓時苒挺不舒服的。 說不上來,就是……不像好人。 時苒將本子抱緊,側身要走,被男人橫過來的一只紅包給攔住。 他笑嘻嘻地:“小老師,真不好意思,今天影響到家長會了,我給你賠個不是?!?/br> 時苒愣了下,抬頭看他笑意淺淺,卻都清淺不及眼底。 心底橫生一股無名抵觸,校園不如社會復雜,她始終初心如一,從不收家長的禮。 “小北家長,一點小事不用掛心,下次不要這樣就好?!睍r苒推了下他的手,抿唇認認真真地說。 陸翡叼著煙,瞇了瞇深褐色的眼眸。 見多了濃妝艷抹的瓜子臉,突然覺得乖乖的鵝蛋臉也挺可愛。 尤其在一本正經看著他時,又純又乖的表情,配上那對清澈如露的雙眼…… 嘖。 他緩緩吐出一口煙,紅包上還留著她指尖的溫度,和一點檸檬護手霜的味道。 身后天光逐漸暗下來,在他身后形成一幅墨色畫卷。 不遠處哪來的不知名花香,纏纏綿綿,勾著他的魂魄,不知要去何方。 陸翡眼底斂去玩味,多了分難得的認真:“小老師,你叫什么名字?” 時苒微微一笑:“剛剛開會時,我要求了各位家長把我的名字和聯系方式寫在扉頁上。” 陸翡挑了挑眉。 要求了?他怎么沒聽見? 他低頭打開家長會的筆記本,空空如也。 開家長會的時候干什么去了? 他也不記得家長會什么內容了,只記得小女子粉白玉潤的臉,亮晶晶的眼眸和柔軟的聲音,哪還有心情顧及其他。 再抬頭時,女人已經離開。 他抽完最后一口煙,闔上本子,輕哼出一聲笑,挺有趣的。 —— 往學校門口走的路上,天色全暗,人變得稀少了許多。 蘇晚箏先前看了天氣預報,知道今晚要下雨。 她提前跟苒苒發(fā)消息說先離開了,牽著男人步伐有點急:“走快點?!?/br> 他倒不急不慢,淡笑看著她烏黑的馬尾辮,有幾簇鉆進她白皙的脖子里,特別晃眼。 這樣一想,已經許久沒跟她這樣手牽手慢慢散步了。 兩人走到校門口時,忽然身后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像道閃電般,毫無獄警地劈了下來。 “爸爸!” 蘇晚箏腳步一滯,同樣地,席江燃也停了步伐。 兩人的手默契般地松開,又不約而同地看向身后。 當看到宋琉星母子慢悠悠而來時,蘇晚箏聽到身體里某樣東西崩裂的聲音。 那小男孩生得瘦弱矮小,穿著洗白了的校服,卻快樂地飛奔過來,一下抱住男人的膝蓋。 小泉抬起頭,奶聲奶氣地問他:“爸爸,你說好晚上來參加我家長會的,怎么放我鴿子了呀?” 蘇晚箏瞳孔用力縮了下,蹙著眉,再隨著緊繃的拳頭慢慢松開,手掌留下一串紅印。 她無聲笑了下,唇瓣上被咬過的痕跡火辣辣作疼。 一瞬間,上一秒的溫存煙消云散般。 哦,又騙了她啊。 剛才問他,說是來這談事呢。 她就覺得奇怪,怎么可能那么巧合,能在學校里遇見他?原來給兒子開家長會來了。 男人輕輕擰了下眉心,面朝孩子蹲下身:“說好?什么時候……” 他話問一半,宋琉星連忙走過來,拉住孩子。 她目光膽怯望向黑了臉的蘇晚箏:“你這孩子,沒見到爸爸在忙嗎?過來,跟mama回家?!?/br> 小泉一下擺脫宋琉星的手,聲音拔高,小眼充滿惡意,“我不!爸爸一點都不忙!爸爸在跟這個阿姨在一起!” 他一邊尖聲說一邊指向蘇晚箏,剎那間,匯聚來三三兩兩的目光。 旁人眼里的情景,分明是原配帶孩子抓到了小三,而蘇晚箏就是那個小三。 于是不由自主對她開始議論起來。 孩子一邊跺腳,一邊委屈地大叫起來:“mama,爸爸是我的爸爸!是mama的爸爸!為什么爸爸總是跟這個阿姨在一起!” 如果說蘇晚箏心頭有一把刀,孩子的話像一只手握著刀柄,又深入了幾分。 “這……” 宋琉星一臉無措,連忙把孩子拉到身邊,呵斥道,“小泉,誰許你這么沒禮貌!快點跟阿姨道歉!” 小泉積蓄了一下午的怒火,狠狠甩開mama的手,沖蘇晚箏大吼大叫:“我不道歉!壞女人!臭阿姨!我討厭你!你滾!你休想破壞我爸爸和mama!” 男人忽地站起身,臉色比這黑夜還深重,他壓聲喝住孩子:“宋以泉,你再說一句試試。” 五個字足夠震懾住孩子躁動的心,他立刻安靜下來,委屈地耷拉著臉看向爸爸。 席江燃臉已完全陰下來,即便在黑暗之中,宋琉星也能真切感受到他的怒火。 眼看著席江燃有要打孩子的沖動,她連忙把小泉拉進懷里,低聲顫抖著說: “對不起,阿燃,對不起,是我沒教好孩子,對不起,蘇小姐……” 男人目光深黑,一寸不動地盯著小泉無辜埋進mama懷里的臉:“去道歉?!?/br> 他的命令沉沉如山崩,給人一種深重無形的壓迫。 小泉終于是繃不住了,瞬間哭了出來:“我不道歉!我討厭爸爸!爸爸你不要我了!” 尖叫聲,哭聲,夾雜議論聲,震耳欲聾,蘇晚箏卻覺可笑至極。 她明明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做,就在特等席觀賞他們一家三口演了場戲。 戲劇,真夠戲劇的。 她不悲不喜,一點也沒表情變化,只是冷淡。 在孩子的哭鬧和女人的勸慰聲中,她走到男人面前,微微勾唇:“小孩子的話我不會放在心上,也不會找人傷害他,你何必對他那么兇?” 尖銳的話一出口,席江燃知道她生氣了。 只是,她的怒火往往不形于表情。 她眨了眨眼睛,眼眶周圈泛熱,有點疲倦了,“席江燃,你見你兒子不用瞞著我,也不用騙我。我生生氣,頂多對宋琉星發(fā)發(fā)火,不會動到小孩子。” 他皺眉,“我不知道小泉今天也開家長會,是陸翡……” 蘇晚箏抬手止住,看著他,“不關心。” 簡單三個字便截斷他的所有言語,男人身形微僵。 她看向他身后的母子,眼中充斥著析透一切的諷刺:“送你女人和兒子回家吧?!?/br> 說完,她掉頭就走了,瀟灑得仿佛與他只是陌路人。 但在掉頭的瞬間,她眼淚就掉了下來。 從宋琉星帶著孩子出現,到被指著罵、被路人指指點點時,她始終隱忍。 僅存的那點尊嚴攥在手里,含在眼眶里,終于在背對著他的時候,落了下來。 男人沉眸望著她離去的身影,想跟上她,卻終是停了腳步。 慢慢聚攏的烏云壓在天空上,月亮被遮得嚴嚴實實,透不出一點光。 蘇晚箏高跟鞋脫了拎在手里,腳踩在冰涼的水泥地上。 圣誕節(jié)快到了。 榕城大街小巷都裝飾著鈴鐺和圣誕結,她走在霓虹燈閃爍的光影里,耳邊是歡聲笑語,心臟卻是空的。 她在一處櫥窗停了下來,慢慢側臉望去。 模特站在玻璃櫥窗前,穿著一襲雪白圣潔的婚紗,輕紗朦朧,不知用什么絲線縫制成的,還閃著金光。 蘇晚箏一時看入了迷。 對于從小到大都沒穿過婚紗的她來說,好像成了一種可望不可即的奢想。 她麻木佇在櫥窗好久,直到有位未婚情侶進去挑選裙子,女孩選中了那件婚紗,店員將婚紗取下來時,蘇晚箏才如夢初醒。 櫥窗空了,自己蒼白又空洞的臉映在窗面上。 眼角有淚,唇瓣破了,口紅全沒了。 蘇晚箏摸了下唇瓣上的傷,嘲諷地嗤了聲。 想起被他壓在樹上那個吻,她心里橫出一頓惡心,雙眼猩熱,狠狠用力擦干凈。 再拿出口紅,她像中了邪般,發(fā)狠地抹在唇上。 一圈一圈,直到把印痕徹底蓋住。 看不見,就不存在了,她這樣安慰著自己。 頂著張夸張的血盆大口,經過她的路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她沿著那條街慢慢往前走,漫無目的。 今晚要下雨,天氣預報難得準了一回,等雨降下來時,她正在過馬路。 從雨絲變成暴雨就一瞬間的事兒,她站在大雨里懵了一秒,同路的行人都護著腦袋往屋檐跑,只有她停在原地。 她眼睛被雨水打得睜不開,渾身都疼,耳邊雨聲轟鳴,強撐著的堅強在一點點崩塌。 她在雨簾里慢慢走到附近的超市門口,身上衣服浸濕透徹,雨水沾在身上,冷得她直打哆嗦。 蘇晚箏無助地抬頭,委屈點到達極致時,連眼淚都流不動了。 她尋思自己平時也沒作惡多端,上天為什么要這樣懲罰她? 抱著膝蓋坐在超市門口,看街上人來人往,踩著雨點腳步匆匆,每個人好像都有歸屬,除了她。 江清霾的車行駛過街對面時,sherry正在跟他通報出差幾月期間,公司內的起伏狀態(tài)。 sherry在副駕駛道:“具體宴會的流程都發(fā)到您郵箱了,華局酒店經理說周末請您吃頓飯,一起聊聊進程。” 江清霾視線漆黑地落在窗外,雨勢很大,整個城市宛如進了水簾洞般。 忽地,他眼睛瞥到了某個像流浪貓似的女人。 “另外,江桃小姐已經打點離開榕城,去往海城……” “停車?!?/br> sherry的聲音被他清冷的命令截斷,愣了下。 徐司機立刻靠邊,剛停穩(wěn),后車門就打開了,男人漆黑頎長的身影瞬間淹沒在大雨里。 “江總!” 外面還下著大雨呢! sherry匆忙取了前座的傘,打開沖進雨簾里,努力追上男人。 蘇晚箏下巴抵在膝蓋上,低頭盯著自己凍到沒知覺的雙腳。 手里的羊皮高跟鞋浸了水,報廢了,她嘆氣,扔到一邊。 不想回家,她閉著眼睛昏昏沉沉。 在這湊合睡一晚,都比回去見到那個男人好。 她疲乏的視線里,慢慢走入一雙濕透的皮鞋。 蘇晚箏怔了一秒,直到頭頂響起男人慍怒的呼喚聲,她的意識才慢慢被拉回來。 睜圓了雙眼:“江……江總。” sherry發(fā)誓她從沒見過江總生這么大的氣。 向來在她眼里儒雅清潤的男人,此刻二話不說,一只手臂把女人扛在肩上,像扛豬rou那樣拎在手里。 男人的勁不小,蘇晚箏這下知道痛了,低聲埋怨:“你拉著我頭發(fā)了,江清霾,動作輕點……” 他沉著臉,一個字不說,西服把她嚴嚴實實地裹住,扔進車后座里。 等蘇晚箏回過神時,她已經坐進了江清霾的車里。 “……”她抿著慘白的唇看向男人。 他身上也被淋了不少,發(fā)絲濕透垂在兩側,在往下滴水,深黑的眸里壓著摧城般的慍怒。 空氣實在冰冷,蘇晚箏猶豫著要說些什么:“我……” “淋雨,脫鞋,坐在街邊上哭?!?/br> 誰知她剛出聲一個字,江清霾便不悅地瞪過來,一字一句地,敲在她心坎上:“你想干什么?” 蘇晚箏心里咯噔了下,低頭偷偷把眼淚擦掉,像在公司被他訓話時一樣,一個字都不敢回復。 “你以為讓他看到你的狼狽樣,他就會拋棄那邊的女人和兒子,對你忠貞不渝了?” 江清霾不用問也明白她淋雨是為了誰,他只是生氣,氣她為了那么個男人糟蹋自己。 江清霾的話向來很尖銳,刺到她心里傷口的位置。 “我沒有?!?/br> 蘇晚箏眼神暗了暗,別過頭:“從沒這么想過。我就是心情不好,在店門口坐一會,淋淋雨清醒下腦子。” 他額頭青筋繃出,五指慢慢收緊。 清醒腦子?她糊弄誰呢? 奄奄一息地坐在那,像只沒人要的流浪狗,她也不知道冷,不知道動,就差把“不想活”三個字貼在臉上。 江清霾用力抿著唇瓣,睫毛被雨水沾濕,細看在微微顫抖,這是他生氣時的標準表情。 sherry在前座聽著兩人的對話,默默不敢動。 江總從來都是個靜淡若水的男人,不論經歷了怎樣大風大浪,她只見過他真正動過兩次怒,這是第三次。 半晌,他指尖微動,看向窗外的眸子恢復平靜疏淡:“跟了我這么多年,我一直認為你是個聰明人,知輕重、懂分寸。” 他沒繼續(xù),蘇晚箏垂下眉毛,也明白他后面想說些什么。 “對不起。” 長這么大,她其實就經歷過一次淋大雨,沒想到會讓他生這么大的氣。 江清霾沉眸閉氣,都在后座,與她卻坐得極遠,視線落向窗外。 即便在同一車廂,彼此之間仿佛橫亙著一個太平洋。 透過玻璃映出身邊女人的臉頰,頭發(fā)還是濕的。 劉海被掀到兩側,清晰可見額頭上,江桃留下的傷痕。 想起那件讓她委屈的事,心到底是軟了。 默默一聲嘆,在她面前,他似乎從不能生氣超過10分鐘。 蘇晚箏鼓起勇氣,她主動坐過去,手指拉了拉他的西服角。 江清霾不予理睬,把西服攏到她夠不著的地方。 蘇晚箏湊過去,大膽地用毛巾擦擦他發(fā)絲上的水:“真生氣了?” “走遠點?!?/br> 男人嫌棄的表情,像只炸毛的落水貓,眉宇皺成了深壑。 但他沒躲,偏過頭任蘇晚箏吃力地給他擦頭發(fā)。 給他上下擦干凈,江清霾是干凈了,她的手酸疼不已。 這些男人……都沒一個好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