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他的那天，尼克特意買了一束紫色的光電花送給他，在所有人的簇擁和羨慕下，山姆上交了工牌，徹底離開了諾恩斯大樓。

    “真羨慕他。我也想提前退休。”

    眾人感慨幾句就散了——閑聊是會被系統(tǒng)監(jiān)控，扣除工時的。

    第二天早上，尼克照常來上班，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辦公桌似乎被人動過，他沒多在意，正常工作。

    第三天，他整理好的數(shù)據(jù)文件被一個空的數(shù)據(jù)表格覆蓋。

    這惡作劇顯然有些過火，他決定晚上留下來，親手抓住這個人。

    他躲在隔壁辦公桌下，等了足足一晚上也沒等到人，他站起身，想去茶水間給自己倒杯飲料醒神，然后回家。

    他端著飲料回來的時候，飲料卻險些摔到地上——他的座位上，赫然坐著山姆！

    山姆還穿著離職那一天的衣服，旁邊放著他送的那束花，和以往一樣，勾著脖子坐在電腦前。

    這也太熱愛工作了。

    尼克搖搖頭，快步上前，拍了拍山姆的肩：“嗨，山姆，你至于么，居然偷偷跑回來工作——”

    他的手僵在原地，一瞬間連呼吸都停滯了。

    透明屏幕上，倒映著山姆的臉。那張臉上，密密麻麻全是眼睛！

    尼克訕訕地縮回手，不動聲色地退后一步，誰知這點響動驚動了眼前的人！

    山姆緩緩起身，仿佛全身關(guān)節(jié)都被人捏碎一般僵硬轉(zhuǎn)身：“尼尼尼尼……”

    尼克哪還敢等他說完，拔腿就跑！

    他一路飛奔到家，把所有門窗全部反鎖上，躲在被子里擔驚受怕地過了一夜。

    次日一早，他就將這件事情報告給了上級領導。

    領導將信將疑聽完，當下轉(zhuǎn)給他一份影響者的推薦列表，意思很明白：有病治病。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臆想，他立即去查了監(jiān)控Birds，但監(jiān)控上，真真切切的只有他一個人！

    ——他獨自躲在隔壁辦公桌下面，他獨自起身去茶水間，他獨自折返回來，23:38分，他對著空蕩蕩的椅子大叫一聲，慌張?zhí)痈Z出去。

    這不可能！

    難道，這一切真的是他臆想出來的？

    尼克失神落魄地折返回去，心亂如麻。

    他機械地打開辦公平臺，呆滯的眼神瞬間清明。

    ——“科學院機房巡查記錄最后修改時間 2601年2月X日 23:38分”

    海夢悠的眼眸瞬間明亮：“監(jiān)控上，你有沒有打開過辦公平臺？”

    尼克緩緩搖頭：“沒有，堅決沒有！”

    窗外忽然傳出一陣細微響動，一只黑色圓球樣的東西貼著窗戶掠過，那是一只監(jiān)視Birds，它無所不在，窺探著所有人的生活。

    尼克慌忙壓低聲音：“我怕這里還是不安全，今天就先到這里，明天能不能麻煩你來我家一趟?！?/br>
    見海夢悠點頭，他慌慌張張，用最原始的紙和筆寫下了自己的住址編碼，塞了過來。

    *

    海夢悠一回家，敏銳地感覺到了不同。

    他還在換鞋，π豎著天線，歡快地一路小跑過來，叼著他的褲腳想把他往屋里拖。

    “你這鬼機靈，想帶我去看什么？”

    海夢悠跟著他，一路到了實驗室，剛一推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屋里，是被轟炸過么？！

    只聽叮鈴哐啷一陣亂響，似乎是什么東西想藏起來，結(jié)果不知踩到哪里，滿地的碎零件竟然匯成洋流，嘩啦一聲，把罪魁禍首沖到了門口。

    小機器坐在零件堆上，有些懊惱地抱著頭。

    他掙扎著想起身，乒一聲，被落下的螺母砸了腦門。

    【27.上帝之光】

    他被逗得想笑，還是竭力板著臉，佯裝嚴肅地咳了兩聲：“誰讓你炸實驗室的。”

    小機器歪歪斜斜地站起，沮喪地捏著手里的扳手，忽然他的腦袋被柔軟的東西蒙住了。

    一塊手帕輕飄飄地落在他額上，“給，擦把臉。都是機油。”

    海夢悠踩著零件往里走，他大略掃了一遍桌上只有個大框架的模型，不由好笑：“你這是想造個發(fā)電機啊。”

    “人不大，夢想倒挺大?！?/br>
    他回頭，看到小機器捧著他的手帕，呆呆地望了過來，這好像是他頭一回和這個有些內(nèi)向的小機器人目光相觸。

    下一秒，小機器人踩著滿地的零件跑了過來，在離他最后一步的地方停下，稍稍仰著頭看他，目光近乎虔誠。

    “干什么。養(yǎng)不熟的貓，忽然養(yǎng)熟了？”海夢悠蹲在和他視線平齊的地方，隨手抓過帕子，用力擦他頰上的污漬，“……還是個臟兮兮的小花貓。”

    帕子遮住了小機器的大半張臉，他就剩下一只眼睛，仍然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海夢悠。

    他竭力想說話，卻什么聲音都沒發(fā)出來。

    “語言系統(tǒng)都被破壞了？”擦完臉頰，海夢悠順手刮了下他的鼻子，“你這小可憐，究竟遭遇了什么?！?/br>
    這下小機器人徹底放下警惕，乖乖貼著他站著。

    面對他鬧出來的一屋子狼藉，海夢悠愣是一點火沒發(fā)，還和他一起坐在零件堆上，把rou眼可見的損傷外殼替換了一些。

    π氣得嗚哇亂叫，但又不敢隨意走進實驗室，只能在門口輪番展示他的十八般兵器，以示恐嚇。

    到晚上的時候，新來的小機器已經(jīng)跟前跟后，走到哪兒都要拿光纖絲纏著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