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世道太險惡了。 千花想了一會兒,終于決定立即打包走人,另選一個安全的地方生活。大夫說了,他只是暈過去了,死不掉。她走的時候把門開得大一點兒,讓人能看得見他——他一看就是有錢人,總會有人會幫他的吧? 打定了主意,千花便起身準備上樓收拾行李,哪知道恰在此時,門板上躺著的人眼睛緩緩地睜開了。千花才抬起一只腳,便像被定住了似的,放不下來了。 他他他他他竟然醒了!他是天生來欺負她的嗎,不早不晚,正好這個時候醒過來! 相較于千花的憤怒和驚慌,狐之琬眼里卻滿是迷茫。他只看了一眼千花便將視線轉(zhuǎn)到了別處,抬手捂著厚厚包扎的額角,訥訥道:“這里……是哪里?發(fā)生了什么事,頭怎么這么痛?” 千花放下腳,退了好幾步,離他遠遠的,警惕地看著他。 狐之琬沒有得到回應,這才又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千花:“姑娘,這里是哪里?” 他沒有認出她來!千花松了一口氣,不枉她努力吃東西,將自己吃得這么胖。但她不敢出聲,狐之琬太精了,要是認出她的聲音來怎么辦? 于是她繼續(xù)不吭氣,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假裝自己是啞巴。 “這里……是我住的地方么?”他四下里打量著,帶著滿目的疑惑與不解。 這個混蛋,一開口就把她的地盤劃成他的了?千花敢怒不能言,她猛地搖了搖頭,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外面。 “什么意思?”他沒看懂。 千花直想撓墻。她指了指腳下,又指了指自己,想要表達這里是她的地盤。 “這里是你家?”這回他總算看懂了。 千花點了點頭,眼淚都快要出來——裝個啞巴太不容易了。 “那我呢?”問題又來了。 千花搖了搖頭,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外面,緊跟著做出倒在地上的樣子,其后爬起來再次指了指他。 “我倒在外面,你救了我?”他疑惑道。 千花伸出大拇指。 “原來如此,謝謝姑娘?!彼虮蛴卸Y地說。 這個狐之琬好像有點不大對勁吶,怎么一點兒也不像他?她現(xiàn)在不會認錯人了,可他怎么……怎么有點點像以前的一葉? 一股不詳?shù)念A感涌上心頭,千花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見他苦惱地按著額角歉意地沖她笑:“不知道為何,我連自己名字也記不得了,姑娘可知道我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驚弓之鳥的地雷,么么噠! ======深井冰的話癆====== 我會說這是第一版全文開頭嘛…… ☆、沒志氣 作者有話要說: ======深井冰的話癆====== 終于補完啦,么么噠!接著碼明天的更新…… 千花沒想到這么巧的事也能被她碰上——狐之琬的腦袋怎么這么硬,砸了兩回都只是失憶? 不,為什么他這么容易失憶? 可是有再多疑問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了——自己造的孽,哭著也要咽下去。就算她不肯,左鄰右舍也不放過她。 “阿花,阿花——”一大早隔壁的何嬸就來敲門了,聽起來語氣不善。 千花瞇瞪著眼睛迷迷糊糊地穿衣起床,下樓梯時差點滾下去。昨夜因著狐之琬問東問西,加上心里焦慮,快天亮了才睡著,這會兒頭疼得像要炸開似的。 走到樓下,門卻開著,何嬸正和人愉快的交談——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腦子被砸壞了的狐之琬。 千花只能看得到他的背影,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溫和,那絕對不是狐之琬會有的,他和外人說話,鼻子都能翹到天上去。果然只有失憶了的他才是個正常人,千花心想,要是他能失憶一輩子就好了。 “何嬸,您找我有事?”千花走到門前,從狐之琬和門縫之間的夾縫里擠了出去,笑瞇瞇地望著何嬸。 “沒事了沒事了,本來怕你虧待了人家年輕后生,特意來看看。你白日要上工,要是家里有什么需要照料的,告訴何嬸一聲,何嬸給你看著啊?!焙螊鹨残Σ[瞇的,笑得臉上快開出花來了。 千花頓時就給嚇醒了。 何嬸可是遠近聞名的潑辣女人,雖說心地不壞,可也從沒對她這樣好過;事實上她對千花的吝嗇摳門一向頗有微詞,認為這是千花至今還嫁不出去的主要原因。 這時她注意到何嬸雖然在和她說話,眼睛卻一直盯著狐之琬,好像懂了些什么。 狐之琬這人一肚子壞水,可長了一副好皮相;隨著年齡的見長,先前那股子稚嫩生澀不見了,看起來極是沉穩(wěn),更是叫人一眼就對他產(chǎn)生好感。如今他失憶了,變回樸實的一葉,若不是直到他的本性,千花大概也會被他騙過去。 “好的好的,謝謝何嬸,有事我一定和您說!”千花趕緊應下來。 “那我就回去了啊?!焙螊鹫f著,視線還在狐之琬臉上身上打轉(zhuǎn)。狐之琬生得高大,體格又健碩,加上這張臉,可以說清江鎮(zhèn)也找不出一個能越過他的人了。 “何嬸再見?!鼻Щㄚs緊把門關(guān)上。 她轉(zhuǎn)過身來,靠在門板上長吁了一口氣,一邊頭疼以后有人會盯著看她有沒有遺棄狐之琬,一邊頭疼狐之琬這么惹眼以后想逃跑都未必容易??赐饷嫣旃?,她該上工了,昨天一整天沒去,也不知道會不會扣她工錢,一抬頭卻見著一雙烏黑的眸子緊緊盯著她,滿是委屈。 千花嚇了一跳:“你干嘛這樣看著我?” “你騙我,你不是啞巴。”狐之琬指控她的欺瞞。 “我昨天嗓子疼才不說話,誰說我是啞巴了?”千花極快地補上了自己挖的坑。以前的狐之琬說得對,她真不適合撒謊,撒得那么容易被戳穿,而且自己還忘了。 “原來如此,對不起,方才冤枉你了?!焙M懷歉意地說。 若不是早先見過一回失憶的他,千花真會以為是另一個人在對她說話。狐之琬才不會道歉呢,他只會將她欺負得死死的,動彈不得,只有一葉會道歉。 “行了行了,你回去休息吧,我馬上就要去上工了,沒空和你多說?!鼻Щú荒蜔┑負]了揮手,轉(zhuǎn)身往樓上走。逃跑的事還得仔細考慮,趁著考慮的時間,能多賺幾天工錢是幾天,誰知道走了以后什么時候才能再找到安心停下來的地方? “你不吃飯便去上工么?”狐之琬像是完全沒有看出她有多不耐煩和他說話。 “沒時間,不吃?!鼻Щê喍痰鼗卮鸬?,懶得再理他,轉(zhuǎn)身跑上樓去。跑了兩步,她忽地停下來,回望著狐之琬:“你不是失憶么,怎地還能將事情想得這么細致?” 他不會是在騙她吧?雖然左看右看都不像的樣子。 “我是不記得自己的事,可我并不是變成了傻子?!焙雌饋砗芪?。 說得好有道理……千花沒有再說話,繼續(xù)踏上了咯吱響的木樓梯。 千花簡單梳理了一下便下樓打水洗漱。廚房里傳來些許動靜,她疑惑地走過去,卻看見狐之琬卷著衣袖正在里面忙碌。 “你在干嘛?”她倚著門框,不悅地問。作為一個落難的陌生人,他在別人家里怎這么不把自己當外人,還動起她的廚房來了。 “給你做早膳?!焙剡^頭來,笑得溫柔極了:“怎么能空腹去上工呢?” 灶里燃著火,他說完便繼續(xù)看著鍋里,手中鍋鏟翻炒著鍋里的菜,是雪菜和rou的味道。另一只鍋里冒著熱氣,像是正在煮水。 聞起來挺香的,真沒想到他還會這個——唔,也不奇怪,從前他也做過一回,還挺好吃的。 “你在做什么?”千花好奇地問。家里什么菜也沒有,他從哪里變出來的?昨天折騰了一整天,根本沒空上街買菜,只在附近買了幾個人家賣剩的饅頭,難吃得她都吃不下去。 至于他吃沒吃,她就不知道了。 “我問何嬸要了些食物,她家也沒別的,只有這些了,你將就一下?!彼χ鴮⒀┎藃ou絲起鍋,背對著她說。 千花愕然。那個小氣吧啦和她不相上下的何嬸?竟然連rou都給了? 果然是個看臉的社會。要是她去,何嬸多半只會一臉鄙夷地說“這么胖你還吃rou”。 “稍等片刻,馬上就好?!彼麑⒀┎藃ou絲盛好,拿盤子蓋起來省得冷掉,緊跟著又將一旁的面條下到另一只鍋里。 千花愣了愣,轉(zhuǎn)身去后院洗漱去了,等整理好一切出來,正見著他端著熱騰騰的雪菜rou絲面往堂屋走。 房子不大,吃飯的桌子就擺在堂屋,不會像以前一樣放在專門的房間里。他來了才多久?一個晚上而已,怎么一切都這么熟門熟路了? “你不是趕時間么?快點來吃?!焙匆娏怂泻羲?。 連語氣都熟稔得仿佛兩人已相識多年。 要不是狐之琬絕不會這么好心,她一定不相信他失憶了,以前的一葉可沒有這么自來熟。 千花嗅著面的香氣,開始想回自己上一次在家里吃到像樣的食物是什么時候的事…… 其實她不愛吃面,可這碗面聞起來真的很香,而且她也實在太餓了。 唉……要是他不那么快記起以前的事情,就晚幾天再逃走好了。她真是沒志氣。 那天一整天千花都心不在焉的,串個珠子都串了一地。她不懂營生技能,唯獨從前見慣了好東西,于女子喜愛的珠寶佩飾一事上甚有眼光,在一家老珠寶店同其他的工匠一道整日琢磨什么樣的發(fā)簪能搭王家小姐新裁的春衫,什么樣的佩飾李家夫人會中意。 聚源樓程掌柜見她壓根不在狀態(tài),取走了她盯了大半天的新光珠,在她面前一坐,開口便問:“阿花,聽說你昨日砸死人了?” 千花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傳言也忒離譜了。 “沒有沒有,就是窗戶壞了,砸到一個外地男子,現(xiàn)在那人一時半會兒記不起自己的事情,正在我家里,我還不知該如何是好呢?!鼻Щㄚs緊解釋,不然要是程掌柜誤會了,將她趕走可就不好了,別的事情她可不會做。 程掌柜松了一口氣,同千花八卦起來。 “那人記不得自己的事,身上也沒什么物事可證明他的身份么?”要不怎么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千花滿心里只想著她的藏身之處被發(fā)現(xiàn)了要趕緊逃,壓根沒發(fā)現(xiàn)狐之琬身上有幾點異常。 “沒有……吧?晚上我回去問問?!鼻Щㄟ@才想起來,狐之琬無論為著什么原因到這里來,隨身竟沒有帶著行李,實在太詭異了。他應當是住在附近,行李都放在了住處吧?以他的身份,也不該會是一個人來的,必定有隨行的人,怎么也沒人來找他? “趕緊問問去,畢竟你是個大姑娘家,同一個大男子共處一室,就算是不得不如此,傳出去總歸不好聽?!背陶乒窨戳丝此?,又道:“不過是你的話,應該也不會有人會多想?!?/br> 千花低頭看了看自己胖如春筍的手。她現(xiàn)在很胖了,胖到大伙經(jīng)常拿她的體型打趣,不過她不在乎,比起被人發(fā)現(xiàn)然后抓回去,這樣也挺好的。 “程掌柜,你說的沒錯,他這樣留在我家總是不方便,不如……”千花說到一半,突然反口:“算了,沒事?!?/br> 本想問問程掌柜能不能幫個忙收留他一陣,可她怕那個祖宗突然恢復記憶,一個不開心大開殺戒,那她造的冤孽可就大了。 唉……自己作的孽…… 午膳可以在聚源樓吃,晚膳程掌柜可就不管了,他也摳得很。下工后千花買了些rou和菜往家里趕,突然想起出門得急,一個銅板也沒留給狐之琬,還不知道他今天一整天吃了些什么…… 不過他有那張臉在,總歸餓不到吧?再說了,說不定他身上帶著錢呢? 也許等她到家時他已經(jīng)被隨行的人接走了。 走到半路,天已經(jīng)略微有些黑了。到得家附近的岔路口,她頗驚奇地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暫緩出逃 其實也不算意外,自從來到這里,除了那位將她當成死去多年的女兒的老婦人,再也沒有別的人等過她。 老婦人去世也很久了,將自家房子留給了千花,雖然破舊些,總歸是個穩(wěn)定的居所。千花又開始慢慢習慣沒有人等待和陪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