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古力多輝的手下低聲問道,“王子,我們可要入張掖城?”古力多輝道,“我們進城休整一番,明日一早啟程,兩日便可回家了,兄弟們也都累了,今日讓大家好好休息,有些別的心思的也準了,只是萬萬不可滋事,若是叫我知道了,定不饒?!蹦鞘窒逻B忙恭敬低聲道,“是,待入城后,我就告知他們?!?/br> 一行人剛剛進了張掖城,古力多輝便對沈珍珍等人道,“如今已經(jīng)安全到達張掖,咱們也就此分道揚鑣吧,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得知女郎尊姓大名?” 沈珍珍一聽有些臉紅,但是卻不知怎么回應,自己是有夫之婦,如何能將閨名告訴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但是此人又的確幫了大忙,只得擦了擦臉,微笑道,“這一路多虧這位郎君的相護,我們才能安全抵達張掖城,小女子醒沈,排行為四,在此多謝你的相護之恩。” 古力多輝在馬上瀟灑地一笑道,“若是以后到了疏勒,只要到城門口報上古力多輝,就會有人帶你來見我了,希望你能來疏勒看看,美麗的女郎,哈哈?!?/br> 古力多輝洋洋灑灑地說完,就與自己的手下離開,回頭看向沈珍珍時,還俏皮地眨了眨眼,可愛至極。當他一轉(zhuǎn)過頭去,臉上的笑容退去后,對身旁的一名護衛(wèi)道,“去看看他們?nèi)ツ睦?,報來說與我聽,我已大半年沒在西域,最近是什么樣的局勢還不是很清楚,父王此次急招我回來想必是有事情,你看那女郎身邊兩名護衛(wèi)的身手,我很好奇他們究竟是什么人,這張掖城內(nèi)現(xiàn)在莫非有什么大人物?” 沈珍珍看著古力多輝的背影,不禁搖搖頭,心想自己哪里會去什么疏勒,能到莎車順利找到夫君就不虛此行了,除了乖乖地守在夫君的身邊,她哪里都不想去。 沈珍珍來到張掖守軍處,通報了一聲,不過一會兒王愷之疾步走出,當他看見沈珍珍時不由得一愣,他來不及細看沈珍珍的模樣,卻被她的眼睛吸引住了注意力,這雙眼睛簡直就跟他阿耶的是一模一樣,怪不得母親說阿姐和外甥女的眼睛都酷似阿耶,他現(xiàn)在總算是明白了。 沈珍珍看著眼前的這位看著與父親一般年紀的人,大概是常年駐守在外,皮膚不算白皙,但是古銅色的膚色看著十分健康,她依稀從此人的五官中看到了她生母的模樣,心中暗想此人莫不就是自己的親舅舅,只得試探著叫了一聲,“阿舅?” 王愷之還沉浸在自己對阿耶的懷念中,被沈珍珍這一聲阿舅拉回了神,連忙笑了起來,大聲道,“對,來人可是我那外甥女沈家四娘?快讓阿舅看看。 沈珍珍聽后一笑,連忙走向前行禮道,“珍珍見過王家阿舅?!彼砗蟮南牡统快F陳六等人也連忙上前給王愷之行禮。 王愷之一手將沈珍珍扶起,一手揮了一下示意其他幾人起身,嘆了一聲道,“不愧是我阿姐的女兒,有如此勇氣,竟然敢自己帶著人從西京來到張掖,就算是咱們家的兒郎,也少有這般氣魄,若珍珍是個男兒身,必然是個驍勇善戰(zhàn)的將軍,這幾個陪同你來的,想必也是身手不凡,否則阿姐和阿娘如何放得下心?來咱們先進屋,等下再細說。” 見到親人的沈珍珍,忽然就覺得心安不少,雖然是第一次見到王愷之,可是血緣有時候就是這么神奇,可以一瞬間就讓你對人親近起來,特別是王愷之長得酷似大長公主,讓沈珍珍看著覺得尤為親切。 王愷之吩咐下人準備吃食,沈珍珍有些不好意思道,“阿舅我們幾人在沙漠中走了好些日子,可否先行沐浴一番,否則真怕污了你的客房?!?/br> 王愷之拍了拍腦袋道,“看我這個粗人,你說的對,還是沐浴一番舒服,只是我這里條件到底不能跟西京比,你們就都將就一下吧,等你們沐浴完了,吃食一類也就備好了,咱們再說。 待沈珍珍等人都洗了干凈,收拾妥當后,王愷之已經(jīng)將人備好了葡萄漿和冷食道,“快吃點東西吧,這一路來到底是辛苦極了?!?/br> 王愷之一邊說一邊打量著沈珍珍,不禁暗自點了點頭。都說他們王世女是世家女中的絕頂明珠,隨便一個庶女都能嫁得極好。沈珍珍雖然出自校門小戶,但是的確算得上是樣貌不俗,即便是經(jīng)歷了兩個月的長途跋涉,依然不影響姣好的面容和那舉手投足之間的禮儀氣度。 王愷之不禁對自己這素未謀面的阿姐更加好奇了,能將女兒教成這般模樣也不知她以前在家中是那樣的身份是怎樣做到的,至少他見過的許多小妾所出的女郎都是小家子氣居多,哪里像沈珍珍這樣落落大方,氣質(zhì)如蘭呢? 沈珍珍剛一跪到自己的小桌旁,就急急開口問道,“阿舅可有了我夫君陳益和的任何消息?” 王愷之一聽想起了陳益和,搖了搖頭道,“還沒有,但是沒有消息也許是最好的消息,他說不定在哪里好好的活著,只是一時半會兒不能給我們通信,你可有計劃?” 沈珍珍略微思索有些臉紅道,“珍珍想,若是他安然無事,要么返回張掖,要么會去往莎車,那里是他的外祖家。如今一點消息都沒有,珍珍又實在放心不下,遂想去莎車查看一番。另外當初我們是與外祖母找來的商隊一起出發(fā)西域的,可是路遇馬賊走散了。若是他們?nèi)氤?,可否請阿舅派人留意一下??/br> 王愷之一聽馬賊,連忙詢問是怎么回事。沈珍珍就將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和遇到馬賊的來龍去脈講了一番。當王愷之聽到古力多輝時,忽然打斷道,“古力多輝?可是藍眼睛?” 沈珍珍連忙點了點頭,王愷之道,“那必然是疏勒國的王族,倒是有些意思?!?nbsp;王愷之又問了問西京的事情,甥舅的第一次相見倒是相談甚歡。王愷之也決定派人隨行沈珍珍前往莎車尋找陳益和。 作者有話要說: 千里尋夫成功一大半啦!感謝大家的相守哈! ☆、陳益和告別精絕國 這日,對自家娘子到達西域毫不知情的陳益和,已經(jīng)準備好離開伊頓府,離開精絕國,而目的地就是他生母長大的地方,莎車國。 雖然尹術一向惜才,覺得陳三若是就此能留在自己身邊,幫助他打理家族的生意,倒是個十分不錯的人選,可惜他這么多日子一直觀察來觀察去,都沒能得出一個關于陳三的結(jié)論。尹術愈發(fā)覺得陳三這人不簡單,深藏不漏,還帶著很多秘密。因此,他也就不再有過多的心思,畢竟留在身邊的人最忌不知根知底,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而對陳益和心有愛慕的莎娜,盡管得知陳益和已經(jīng)婚配了,卻依然沒有退縮。莎娜這個女郎,的確是當?shù)匦∮忻麣獾拿廊耍饺斩嗌儆行┍蛔吩谧约荷砗蟮膲褲h們慣壞了,聽到的都是無盡的贊美,因此倒是對自己頗有信心,認為只要自己一直對陳益和熱情如火,陳益和就會心悅于她。特別是心急的她,好幾次晚上想要偷溜進陳益和的房內(nèi),做些小動作,但是沒有一次成功的。概因,陳益和早年經(jīng)過香雪一事,早對此套路了解清楚,平時一直防范有加,反倒是讓一直不得法的莎娜心里著急萬分,生怕陳三要離開了,自己卻還是不能將他留住。 莎娜這個熱情活潑的西域女郎對中原了解得并不多,連中原的話說得都不流利,既不知道中原那么多的規(guī)矩,也不懂嫡庶之分。作為哥哥得尹術將這一切看在一起,起初他是覺得若是meimei能征服陳三倒是一樁美事,可是這么久了,作為旁觀者得他也只能對meimei說聲抱歉了,實在是情之一字,困住了多少癡男怨女,別人是想幫忙都幫不上的。何況他現(xiàn)在反倒不希望自己單純的meimei跟著陳三了,生怕其以后受委屈,中原人的規(guī)矩多,而陳三又已經(jīng)有婚配,他才不舍得莎娜給陳益和做妾,他meimei值得這精絕國中最威武雄壯的漢子。 陳益和對尹術表達了自己已經(jīng)傷愈,當日就打算離開精絕國,前往莎車。尹術欣然答應,并且還派了兩名手下的壯漢陪同陳益和一起去莎車,畢竟他們是本地的人,對去往西域諸國的路線更加熟悉,陳益和也能少走些彎路,順利到達莎車國。所謂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陳益和自然對尹術的安排表現(xiàn)得感激萬分,只恨身上沒有什么值錢的物什留下給尹術來報答自己的感恩。 尹術倒是頗為大方,笑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也不過是給自己積德罷了,千萬不要如此客氣。日后若是有機會我們還會再見,所不定那時,陳兄也有了自己的商隊來往這西域與西京之間,到那時我們也許會有許多合作的機會也說不定。我就在精絕,也會一直在這里,當然也會帶著商隊去西京,你也知道該如何找到我。我在西京的大學習巷有家店鋪叫伊頓閣,是專門經(jīng)營我們從經(jīng)營運過去的一些特產(chǎn),若是你日后想要尋我,就到那里留口信給我。 陳益和聽后立刻點了點頭道,“多謝伊頓公子的好心幫助,陳三心中真是不知道如何感謝,只能每天為你祈福,希望您一切安好。若是有緣我們自然還會再見的,所謂人生何處不相逢。” 這邊陳益和跟尹術道過了別,提了個包袱牽著自己的馬,與尹術派來的兩名壯漢就這樣一起離開了伊頓府,尹術站在門口看著他們漸漸地走遠。這時,莎娜突然跑了出來,喊道,“陳三!你帶我一起走吧,莎娜愿意跟你一起去中原,只要跟你在一起,天涯海角都可以?!币g站在一旁驚異地看著自己的meimei。 陳益和轉(zhuǎn)過了身,揮了揮手,忽然綻放出了笑容。這是莎娜第一次看見陳益和對她笑的那樣燦爛,那樣的迷人,真能讓人不顧一切地跟他走。她看見他的笑,以為陳三同意了,臉上也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卻沒想到陳益和大聲說道,“莎娜,陳三已然娶妻了,當不起你那份真摯的情意,你就像沙漠里開出的嬌艷花朵,那樣艷麗奔放。可是,陳三的心中只有屬于我的那朵空谷幽蘭,我無時不刻不在思念她,只恨不能長雙翅膀飛到她的跟前,一訴真情。莎娜以后也會碰到這樣對你的夫君,忘了我吧?!标愐婧驼f完,揮了揮手,轉(zhuǎn)過身漸漸走遠。 莎娜想起陳益和的笑臉,忽然覺得自己從未靠近過眼前的這個男人,他距離自己那樣遠,就像天邊的一朵絢麗的云彩,怎么都不能將他留住。想到這里,她的眼眶情不自禁地涌出了兩行熱淚,心里不知是失落還是傷心。 伊頓這時伸出了手摟住meimei莎娜的肩膀,莎娜似乎終于找到了依靠,連忙將臉埋在了兄長的懷中,哭著問道,“他為什么不喜歡我,我難道不美嗎?不好嗎?” 伊頓看見meimei哭得傷心,揉了揉她得頭發(fā),溫柔道,“不能這樣說,不是我的莎娜不美,也不是我的莎娜不好,只是陳三的心只有那么大點地方,那里已經(jīng)住進了別人,再也容納不下你。好啦,你得年紀還小,對男女之事了解得不多,將他忘記吧。陳三本就不屬于這里,總有一天要離開,而你也不適合跟著他去中原,以后有機會,阿兄倒是可以帶著你去中原看看那里的繁華,看看中原人是怎么樣生活的?!?/br> 莎娜乖巧地點了點頭,用手背抹了抹臉上的淚道,“阿兄說的對,我總會再找到喜歡的人,就讓他去找他心愛的妻子吧,莎娜也有莎娜的驕傲。”盡管嘴上說得十分倔強,可是莎娜還是忍不住看向了陳益和慢慢走遠的背影,直到變成了一個黑點,心中忍不住道了一聲再見,或許再也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的男主踏上了要與女主匯合的路上啦!大家說說二人見面后該是怎樣呢!感謝大家的不離不棄! ☆、陳益和與莎車國親人相見 身心疲憊的沈珍珍在張掖城休整了兩日有余才覺得緩過勁兒來,畢竟還是個十幾歲的年輕小娘子,身體恢復得也快。特別是入了張掖城后,一路的擔驚受怕不再,精神倒是好了不少,于是她迫不及待地準備帶人去往莎車國尋找陳益和。 傷勢早已痊愈的三皇子,并沒有著急離開張掖返回西京,而是等待著肅宗的進一步的指示。十幾歲的少年人經(jīng)歷此事反而長大成熟了不少,傷勢好轉(zhuǎn)后,自己開始主動閱覽兵書,不恥下問,同時也請王愷之幫自己找了個武師傅,準備加強武藝的練習。 三皇子聽聞陳益和的妻子沈珍珍從西京一路趕來尋找自己的夫君,三皇子除了佩服之情,更多的還有內(nèi)心的愧疚感,若是陳益和遭遇不測,遠道而來的沈珍珍小小年紀就此守寡,乃是人生之大不幸。 沈珍珍聽阿舅說,被自己夫君所救的三皇子正在他的府中養(yǎng)傷。她實在不想去給這個有勇無謀的三皇子請安,要不是為了救他,夫君也不會到現(xiàn)在還不知所蹤,可是三皇子畢竟是皇室一員,按禮貌她也該去請個安才是。 不情不愿的沈珍珍還是去給三皇子請了安,出乎沈珍珍的意料,本以為是傲慢不堪的三皇子卻是平易近人,看著就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少年人。三皇子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沈珍珍,暗自點了點頭,覺得外貌看倒是配得上陳益和?,F(xiàn)在的三皇子已經(jīng)不自覺地將陳益和劃到了自己人的范圍內(nèi),他雖然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在父皇眼中是如何,未來自己會是什么結(jié)局,但是他一定不能虧待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沈珍珍哪里知道三皇子心中的所思所想,只是不敢多言,三皇子問一句,她禮貌地答一句而已。三皇子詢問了她接下來的計劃,沈珍珍道出自己將要去往莎車國的緣由。三皇子點了點頭道,“我雖是個不中用的皇子,但是若是有我能幫上的地方,盡管說?!?/br> 沈珍珍拜見過三皇子后,就返回到自己的房間,只見夏蝶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踉踉蹌蹌的。她好奇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叫你這般慌張?”此刻的夏蝶整個人看著十分激動,眼睛發(fā)亮,就連嘴角的笑容都無法收住,只得放慢自己的語速道,“是陳七回來了?!?/br> 沈珍珍一聽才發(fā)覺自己竟然將夫君多年來忠實的跟班陳七忘了,入了張掖也沒見到人,自己累得也忘了詢問。沈珍珍忙對夏蝶道,“快叫到門口來見我,我要問問他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神龍見尾不見首的。” 風塵仆仆的陳七被夏蝶帶了過來,陳七一看見沈珍珍就跪下了,一個大男人就這樣開始掉眼淚了。沈珍珍忙道,“起來說話,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tǒng)。我都還沒哭呢,你倒是哭起來了,快跟我說說你這些日子都到哪里去了,可有夫君的消息?” 陳七倔強地跪在那里,揚起了頭,擦了一把眼淚道,“都是屬下無能,沒能保護好三郎君,陳七實在是無顏面對夫人?!?/br> 沈珍珍奇道,“你不是一向與夫君形影不離的,怎的這次沒隨他出城?” 一聽到這里,陳七的眼淚又開始控制不住了,哭道,“那兩日,屬下正是有些中暑,折騰得厲害,郎君叫我待著休息,不要與他一起去鄯善,省得拖累他,我就留在了張掖城,誰想到?jīng)]幾日就聽到了他們一行人遇襲,郎君失蹤的消息,叫我。。。叫我實在是內(nèi)心有愧得厲害?!?/br> 沈珍珍擺了擺手,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這事情著實怨不得你,夫君也是為了你的身體著想,你試想若是你拖著虛弱的身子跟他去了,指不定他還要救你,他的危險就又多了一分。那你這些日子去哪里了?” 陳七緊接道,“我就是出城去鄯善等距離近的小國查探一番,去詢問有沒有見過受傷的人,但是卻一直沒有找到郎君的下落?!?/br> 沈珍珍一聽心里一緊,低聲道,“也許他就是如我所想去了莎車,我們今日就啟程去莎車?!?/br> 陳七詫異道,“莎車?為何我們要去莎車?” 沈珍珍搖了搖頭,無奈道,“你不愧是將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武藝上,怎么就不動腦想一想,夫君深入腹地,若是不能回返張掖,只能去往那附近的小國。你再想想夫君在莎車可是有外祖家的,他也許覺得那個地方是相對安全的,所以我們就是要去莎車,也許這是最后的希望?!?/br> 陳七一聽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道,“看我這個腦袋,怎么連這個都想不到,真真是笨得很?!?/br> 沈珍珍輕聲道,“快去收拾收拾,與我們一起今日出發(fā),你也去看看這次是誰跟我一起來的西域,保準叫你又驚又喜?!?/br> 陳七聽后急忙退下去收拾,準備與夫人一起出發(fā),當他看見陳五陳六二人時,真是如夫人所說的又驚又喜了,他已經(jīng)好幾年都沒有見到這二人了。雖然他們在陳府一起長大,感情奇佳,但是后來都被安排有不同的任務,出府的出府,反而幾年見不到一次。侯爺這次能將五哥和六哥召回來陪同夫人來西域,這是一個什么信號?一瞬間腦海里百轉(zhuǎn)千回的陳七其實并不傻,只是遇到陳益和失蹤的事情慌了神罷了。 這一邊沈珍珍等人準備出發(fā),而另一邊陳益和也在兩個壯漢的陪伴下到達了莎車國。莎車國在西域三十六國中算是小國,規(guī)模不大,但是人們生活倒是頗為富裕,概因莎車的地理位置恰恰有金礦,人們靠此生活無憂。 陳益和拿著父親給的腰牌進城后開始詢問,再詢問了好幾戶人家后,才終于有人知道,這腰牌上的商號圖騰乃是薩德家的商隊所有。 陳益和連忙按照人們的指引帶著壯漢們找到了薩德商鋪。走進小店,里面陳列著各式西京的胭脂水粉,以及筆墨紙張,一瞬間倒是讓陳益和感覺自己好似回到了西京城一般。 店鋪中管事的是已經(jīng)有白發(fā)的老伙計了,他一看有客人進來,連忙用胡語問候,兩名壯漢倒是聽得懂,可是陳益和卻是一點都不明白。那老管事也是個人精,就立刻換說了中原話。陳益和一聽此人會說中原話就連忙問道,“可否請見店鋪的主人。” 那老管事一看來人二話不說就要見自家老爺,身邊還跟著兩名壯漢,實在是有些可疑。陳益和連忙拿出自己身上的腰牌給伙計看,待那伙計一看清楚,急忙激動地跑上樓去不知道說些什么。這時,店鋪的二層閣樓上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中年人跑了下來,看見了陳益和忽然愣住了,隨即大叫了一聲,用并不太好的中原話問道,“你這腰牌從哪里來的?” 陳益和連忙答道,“此腰牌其實乃某母親留下來的?!?/br> 那中年人問道,“你母親是誰?” 陳益和老實答道,“說來慚愧,在下只知道母親漢名為夏錦,來自莎車國,多余的其實并不清楚。” 只見那中年人一聽見夏錦二字,嘴唇開始哆哆嗦嗦,連忙上前,一把抱住陳益和道,“難怪我看你覺得面熟,原來你是伊莎的孩子。” 陳益和這才知道自己的生母原來有個美麗的名字伊莎,一時之間,一個美麗的胡人少女的形象仿佛在自己的眼前變得生動起來。 那中年人放開陳益和,急聲道,“伊莎是我阿妹,我是他的哥哥,布圖!就是你的阿舅。沒想到竟然有見到你的一天,快隨我去見見你的外祖父。這些年來阿爸他一直在思念伊莎,我們以前也曾經(jīng)去西京找過她,可是有人卻說她死了,我阿爸一時之間接受不了就再也不去西京了。這么多年我們都沒再去那侯府,是的,伊莎跟那個男人去西京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了身孕,你就是那個孩子!” 陳益和就這樣一路被拉著來到了距離店鋪不遠的薩德府,剛一進門,布圖就大聲喊道,“阿爸阿爸,快來看看我?guī)Я苏l回來,你快出來!”忽然一個老人的聲音傳來,“今天你的中原話說得挺溜的,是帶了誰來?。俊崩先讼崎_一個房間的簾子走了出來,看見了陳益和,有些愣神,隨即竟然指著陳益和對布圖怒氣沖沖地喊道,“他是誰?你究竟帶了誰到咱們家?” 陳益和則被眼前熱情的布圖和生氣的老人搞得丈二摸不到頭腦,糊涂了,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為什么這位老人,也就是自己的外祖父看到自己會勃然大怒?這其中究竟有什么隱情? ☆、陳益和與外祖父 陳益和不知外祖父在看見自己后為何盛怒,但是這世間哪里有無緣無故的怨恨或者是怒氣,他對此不解卻又充滿了好奇。 那兩名跟隨陳益和而來的壯漢忙問陳益和怎么回事,是不是找錯人家了,這看著不象有好事要發(fā)生的樣子。陳益和連忙擺手說自己確是找對了人家,只是多年未見,恐怕是情緒太激動所致。兩名一聽壯漢便放心不少,對陳益和道了一聲恭喜了團聚,遂自請離去,準備回精絕去復命。 看著此情此景的布圖本想先安慰父親,可是看見護送外甥的兩名壯漢要離去,連忙喊來家中的仆人帶著兩名壯漢先下去休整一下,也好準備一些吃食,方便他們繼續(xù)趕路。 同時,布圖對于阿爸的反應,深知內(nèi)情的他似是也在意料之中,只得低聲道,“阿爸,這么多年過去了,您還是不能原諒那家人嗎?這是我阿妹的孩子,你看他長得多像伊莎?!?/br> “別跟我提那個沒腦子沒出息的,當年她好心救了人,結(jié)果還把自己搭上,那么義無反顧地背井離鄉(xiāng)去中原,結(jié)果呢?她要是過得好,我也就認了。可是,她竟然那樣不明不白地就死了,實在是可恨,生生讓我忍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之苦。最可恨的還是那個把她拐到中原去的男人,明明在我面前發(fā)誓要善待她,結(jié)果呢伊莎這么好的身體怎么會就在產(chǎn)子的時候死了呢?我不信!你還記得我們當年去找伊莎的時候,他那個冷酷的表情嗎?我現(xiàn)在都在懷疑伊莎是不是被他害死的?,F(xiàn)如今你拖著那個男人的孩子來見我,是不是讓我再傷心一次?” 盡管十幾年過去了,老人的心結(jié)始終在那里,布圖急忙道,“阿爸,這孩子也是伊莎的孩子,雖然他沒長跟我們一樣的綠眼睛,可是你看看他的輪廓跟當年的伊莎有多么像???伊莎當年對自己腹中的孩子滿是期待,這個孩子是她辛苦懷胎了十個月,用生命生下的。阿爸!” 老人抬起頭再細細地打量了陳益和,一時之間剛剛?cè)康呐瓪饩腿课D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傷感,一雙深陷的碧綠色眼眸因為年紀的關系已經(jīng)不再透亮,此時卻漸漸涌上淚水。他幾步向前走到陳益和的身邊,看著這個比自己還要高大偉岸的年輕孩子,忍不住老淚縱橫,所有心傷和無奈只得化為一句嘆息,脫口而出道了一聲,“我的孩子啊!” 陳益和聽了老人所說之后,來不及多想,卻被nongnong的傷感襲上心頭,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一個畫面。一個美麗單純的胡人遇到心上人后,奮不顧身地愿意為愛而走天涯。她勇敢地告別了家人,身懷六甲,隨著自己的愛人,帶著對幸福的滿滿憧憬,離開西域到了陌生的西京城。但是,沒過多久這名對愛滿懷憧憬的少女卻在生孩子的時候就此香消玉殞,徒留一個沒有了生母的嬰孩,而她所謂的愛人從未給這個少女家人任何交代,徒惹他們失去親人的傷悲多年。 陳益和想到了自己從未謀面的生母,想起自己小的時候被侯府中的孩子欺負,嘴里那一聲聲的雜種在他還是懵懂無知的孩童時就無時無刻不提醒他的身份。一時之間,那些在成長中被刻意忘卻的往事,忽然全部都清晰地回到腦海中。年少時自己孤身一人在諾大的侯府中對親情的強烈渴望在逐年的失望和習慣中被漸漸地磨平。自從遇見了沈家人,他深深的羨慕著別人家的和睦,在娶到沈珍珍后,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擁有了全部,再無遺憾。可是此刻不知為何,那種對親情的渴望再一次被喚起,特別是外祖父的那一句呼喚,使他忍不住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自己已經(jīng)老去的外祖父,淚水就如破堤的河水洶涌而出。 站在一旁的布圖看著這二人緊緊的擁抱,忍不住紅了眼眶,他抬起頭對碧藍的天空輕聲說了一聲,“阿妹你看見了嗎?你的兒子回來了我們薩德家,你是不是也魂歸故里了呢?”布圖看著阿爸釋放出來的感情,十分欣慰,阿爸這十幾年來的心結(jié)終于可以放下。他情不自禁地上前抱住二人,薩德家的三代人在這一刻靜靜地享受著天倫的溫馨,沒有怨恨沒有怒氣,有的只是滿滿的珍惜和愛意。 過了好一會兒,老人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拍了拍陳益和的肩膀道,“長這么高的個子,不愧是我薩德家的后人,布圖快去拿出我們今年買到的葡萄美酒,我要跟我的外孫好好聊聊這些年他在中原過得怎么樣?怎么會來到西域?!?/br> 布圖笑著應了一聲哎,就去布置酒桌了。老人的眼神一直在陳益和的臉上流連,不愿轉(zhuǎn)開視線,好似看著陳益和的臉就能看見自己已經(jīng)逝去多年的女兒回來了一般,還能聽見她清脆的聲音叫一聲“阿爸?!?/br> 陳益和看著老人,破涕為笑道,“今日,讓外祖父見笑了,三郎滿臉的灰,此刻估計花得不能見人了?!崩先藫u了搖頭道,“我薩德家的人怎么看都是好的?!庇谑撬贿呎f一邊叫仆人端來水,可以給陳益和簡單地擦洗一下,他也迫不及待地問問自己的這個外孫這些年來是怎么樣過的。 于是,在這樣的一個晌午一直到傍晚,在薩德家的院子中,雖然有歸來的布圖的妻子和孩子,可是誰都沒有打擾這祖孫二人的聊天。陳益和省去了自己小時候在家的種種不愉快,詳細地說起了自己去了長豐書院,遇見了自己現(xiàn)在的娘子,二人已經(jīng)于去年成親等事宜。 老人認真地聽著,生怕自己錯過了一點,聽到外孫說已經(jīng)成親,不禁拍了拍手笑道,“好小子已經(jīng)是有家室的人了,是個什么樣的女郎?可惜沒有機會見見她?!?/br> 想到了沈珍珍,陳益和的嘴角的笑容就變得更加深了,笑道,“十分的好,我與她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娘子就是我同窗的meimei,十分美麗大方,也是我好不容易才娶回了家的,別人都說我們是天作之合。” 老人笑咪了眼睛,到了這般年紀,所求的無非就是自己的兒孫過得健康快樂,他以后可以安心地去地下見早去的妻子。 想到了自己的妻子,老人十分感慨道,“我有三個女兒,你阿媽年紀最小,卻最肖你外祖母,因此我格外溺愛她,她自小是個頑皮的,就喜歡跟著商隊的人出去走,因此,年紀小小的倒是跟著咱們家的商隊跑了好幾回。當年我十分不愿她去中原,甚至在她懷了你之后,我都說讓她將孩子生下來,待在西域,可是她非要跟著那個男人去中原。她是一個心里藏不住事情,脾氣直爽又心思單純的,我真怕她去了中原會出事情??墒且辽挚抻拄[,我也實在拗不過她,想著西京雖遠,隔個幾年我們也能跟著商隊去看看,誰想到她一生下你就沒了。我們后來去那侯府見到了那個男人,他甚至都沒有好好解釋一番,只告訴我們伊莎生下你便死了,我當時又傷心又難過,一氣之下離開西京,再也沒有去過那里?,F(xiàn)在想想我應該好歹看看你的,見到你,我的心里多少會寬慰一些?!?/br> 陳益和笑著搖了搖頭道,“外祖父,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所幸我現(xiàn)在來到這里,可以在我阿媽成長的地方走走看看,您說她當年身體十分康???”老人十分肯定道,“當然了,她的身體可結(jié)實呢,跟著商隊走過沙漠也走過戈壁,常年騎馬,當然是十分康健的,所以我才覺得她生你時出了問題十分可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