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欒亦然又拉著她去洗手，“下午還有什么課？”

    “沒有了?！?/br>
    欒亦然低頭專注地替她洗著手。洗手液兩遍，消毒濕巾擦兩遍。

    “去收拾東西?！?/br>
    顧眉生不解望著他，“去哪？”

    “我家?！?/br>
    顧眉生望著他的目光有些復(fù)雜，“無緣無故，為什么去你家？”

    欒亦然輕牽著她的手走出辦公室。

    一路上，有許多人投來復(fù)雜而曖昧的目光，可這人全然不以為意，牽著顧眉生往教室走去，“去收拾東西，我去取車，校門口等?！?/br>
    “好?！彼氖謴乃氖种休p輕松開，指尖不經(jīng)意劃過他手掌上的細(xì)長感情線。

    那陣極短促的觸感從掌心直接漫延至他心頭，欒亦然抬頭看著女孩走進(jìn)教室的背影。

    她今天實(shí)在很反常。那么乖，那么溫順。

    一個(gè)小時(shí)后，華庭一號(hào)。

    欒亦然遞給她一件t恤和一條新的毛巾，“先去洗一洗?！?/br>
    又洗？顧眉生盯著他。

    欒亦然看她一眼，“你剛才跑步流了那么多汗，不難受？”

    好吧。顧眉生好脾氣地走進(jìn)了浴室。

    一刻鐘后，顧眉生一邊擦著頭發(fā)一邊走出來，客廳溫暖的光打在她身上。欒亦然抬頭看向她，抽了一半的煙夾在兩根手指之間，忘記往嘴里放了。

    她沒有穿鞋。細(xì)長白皙的雙腿輕微彎曲，交疊著而站，腳趾輕點(diǎn)著深色地板。

    頭發(fā)濕漉漉地斜側(cè)在右肩上，褐色的發(fā)絲搭在他的寬大深藍(lán)色t恤上。

    欒亦然忽然覺得，她穿自己衣服的樣子才是最美的。

    他朝著她走近，“我給你找雙拖鞋?！?/br>
    “不用了?！鳖櫭忌鷮㈦p腳放在他的腳背上，手極自然地環(huán)上了男人的脖子。

    她的頭發(fā)是濕漉漉的，脖子也是濕漉漉的。

    兩人靠得實(shí)在很近，那些水珠不可避免地沾濕了他的脖子，襯衫，還有拖鞋。

    欒亦然底下頭，望著她踮起的腳跟。滿室芬芳。入鼻處，盡是女孩身上清冽中淡淡的花香。

    “不累嗎？”他口是心非。

    顧眉生微微側(cè)了頭，看著他的手，反問，“不燙嗎？”

    欒亦然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手中的煙蒂已經(jīng)燒到了指縫。他連忙將煙頭扔在地上。

    顧眉生望著他的目光染上了一抹嫌棄，道，“你們家地板一定很臟?！?/br>
    “你抽煙能別抽出一堆煙灰嗎？”

    欒亦然嘴角抽了抽，“你見過誰抽煙光有煙沒有灰的？”

    “你這么愛干凈的人，抽煙怎么能有灰呢?！?/br>
    “……”看出來了，這丫頭原來在這里等著他呢。

    欒亦然盯著她薄薄的嘴唇，低下頭，一吻而上。

    牙尖嘴利。

    欠吻。

    ☆、渾然天成的擁抱

    當(dāng)男人與女人親吻時(shí)，除了唇齒碰觸相溶之外，身體間的摩擦也總會(huì)無可避免。

    欒亦然時(shí)深時(shí)淺地吻著她，手在不經(jīng)意間將她更深地圈在了自己的胸前。

    濕熱又溫軟的觸感，還有悅?cè)说南恪?/br>
    她太年輕了，他知道。

    可理智是一回事，身體的渴望卻是另外一回事。

    他抱著她，覺得日久天長仿佛都被濃縮進(jìn)了這個(gè)懷抱中。那種渾然天成的熟悉感在欒亦然的心頭一點(diǎn)點(diǎn)的滋生。

    好像這女孩原本就長在他的心里，好像她原本就是他生命里的一部分。好像她的身體天生就屬于他的懷抱。

    他勾舔著她的舌尖?？諝庠趦扇艘呀?jīng)融合于一體的唇齒間流連。

    許久許久后，顧眉生覺得有些缺氧，面色緋紅，環(huán)著他脖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

    欒亦然抱著她進(jìn)了房間。

    他抱著女孩一起躺在深海藍(lán)色床單上，嘴唇貼著她的額頭。

    因?yàn)橄矚g她，所以他總是想待她好。

    什么是好？他想要她，卻不忍。他想擁有她，卻又隱隱心疼。

    欒亦然將女孩圈在懷里，指腹溫柔地?fù)嶂p微浮腫的眼瞼，“覺得累就歇一會(huì)兒?！?/br>
    顧眉生倚在他懷里，頭埋在他的脖頸處，輕聲道，“你會(huì)不會(huì)中途離開？”

    欒亦然心間陡然一顫，擁著她，溫和承諾，“不會(huì)?！?/br>
    顧眉生慢慢閉上眼，笑了。唇角牽起來時(shí)，一張素白的臉宛若春花盛放。不僅僅是美不勝收，還帶著最真實(shí)的溫暖。

    顧眉生一天一夜不曾入過眠，一顆掙扎了許久的心在他懷里才真正平靜下來。臥室里安靜似水，惟有男子沉穩(wěn)的呼吸聲在耳畔浮動(dòng)。

    顧眉生漸漸進(jìn)入了沉沉睡夢之中。

    那是一段一段，支離破碎的夢。

    她夢見自己殺了何美琪的情景，那拉弦上的血一滴滴落在她的掌心間。

    “不怕嗎？”

    顧眉生在夢里終于誠實(shí)地點(diǎn)了頭，“怕?！迸碌氖呛蚊犁髌鋵?shí)沒有死。

    “非要?dú)⒘怂?，你才?huì)覺得安心嗎？”

    “不是?！鳖櫭忌p聲答，“就算何美琪死了，我依舊不敢松懈。我害怕我mama有一日會(huì)再被人算計(jì)。”

    她永遠(yuǎn)不會(huì)忘記，上一世臨死時(shí)，顧希顏在她耳邊說過的話。

    張小曼是骨子里就極驕傲的人，那樣受盡屈辱而死的慘劇，她不能令母親這一世再嘗一次。

    欒亦然望著女孩睡夢中的容顏，心因?yàn)樗脑挶缓莺莸爻橥戳?。還有，看到她睡夢中猶自輕微蹙起的眉，欒亦然覺得他的心也被吹皺了。

    算了，不問了。不舍再問下去了。

    女孩的頭埋在他胸前，發(fā)絲糾纏著他的手臂和指縫，帶著無比信賴又慵懶的弧度。

    他不動(dòng)了。手長久地護(hù)在她的背上，用自己的體溫安撫著她躁亂而惴惴不安的情緒。

    “人亡你死或是你死她亡。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若為活著，又何必良心不安？”

    顧眉生在他懷里，漸漸從深淵般的夢境中脫離，身體放松，終于真正安睡起來。

    窗外已經(jīng)天色昏沉，客廳里突然響起一陣大提琴樂聲。

    欒亦然側(cè)頭看了眼身邊的女孩，見她依舊睡得安和，于是小心翼翼地從床間起身，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那陣樂聲從顧眉生的包里傳出，他打開，取出手機(jī)，按了接通鍵。

    那一頭是張小曼，“眉生？”

    欒亦然點(diǎn)燃一支煙，開口，“張女士，眉生現(xiàn)在不是太方便接電話?！?/br>
    張小曼在電話那一頭有短暫的沉默，“您是？”

    “我是她的老師，她現(xiàn)在在我家中。”

    “請告知地址，我會(huì)親自登門來接她?！?/br>
    “好?！睓枰嗳粯O配合地給了張小曼他家里的地址，然后又加了這樣一句，“您來時(shí)可以直接按密碼8119開門，眉生極難才睡著，別讓門鈴吵醒了她?！?/br>
    ☆、他說：我喜歡你女兒

    掛斷電話，欒亦然坐在沙發(fā)上，慢吞吞地抽著手里的煙。

    房間里，傳來顧眉生輕淺的一聲咳嗽。

    他聽到了，掐滅了煙，又起身將廚房的窗戶打開。

    夜霧繚繞間，繁星在蒼穹中不疾不徐地掛著。欒亦然站在窗口看了一陣，撥通了殷實(shí)的電話，“你晚上來時(shí)，經(jīng)過花店包幾束滿天星帶上來。”

    殷實(shí)在那一頭為難了，說，“老板，您說幾束，究竟是幾束呢？”

    “都買來吧?！睓枰嗳淮稹?/br>
    半個(gè)小時(shí)后，張小曼站在華庭一號(hào)19棟樓下。秦年停好車走下來，對她說，“太太，我陪您一起上去吧？”

    “不用?！睆埿÷驹陂T禁前，眸中有極奇妙的復(fù)雜光芒。

    華庭一號(hào)19棟27樓……這世上竟會(huì)有如此這般的巧合嗎？

    夜風(fēng)拂在她妝容精致的臉上，張小曼在片刻的晃神后，自嘲地笑了笑。

    不，怎么可能呢？

    她走進(jìn)電梯，直達(dá)27樓。

    空寂的樓梯間響起她略顯清脆的高跟鞋聲音，她站在2702門口，既沒有按門鈴，亦沒有直接輸入密碼。

    她站在電梯旁的窗口處靜靜地等著。天邊繁星看起來極遠(yuǎn)極亮，將她的心思也慢慢地扯去很久很久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