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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算不出流年(顏色)在線閱讀 - 第20節(jié)

第20節(jié)

    顏子真嘆了口氣:“可惜基因變異得一塌糊涂。”

    鄧躍忍俊不禁,可愛的顏子真,永遠不原諒鄧安曾經(jīng)的所作所為。

    翌日莫琮來找顏子真,顏子真一見她就說:“對了莫琮,你上次不是說想買包嗎?鄧安下個月要去法國,你把你要買的所有東西列一張表,我也列一張表,讓他統(tǒng)統(tǒng)給我們帶來!”她意氣風發(fā)地一揮手。

    到底是個女人,莫琮一聽立馬把正事先扔一邊,和顏子真討論起要帶的東西,lv的包、l的香水、dior的化妝品……列了長長一張購物單。顏子真得意洋洋:“扛死他!”

    莫琮笑,想起正事,把購物單放在一旁,和顏子真商量:“顏子真,《二月初一》的單行本我們打算在雜志連載完結的同時推出,雜志連載呢,按道理還有三期吧?也就是說還有一個半月,每期一萬多字,你應該都已經(jīng)寫完了吧?”

    按道理雜志是提前幾期做的,比方說在第一期發(fā)行的時候,第二期第三期甚至第四期的稿子都已經(jīng)定下并收到,在進行排版印刷了,不過顏子真一向交稿及時,又有莫琮在,她只需提前一期交稿即可。

    莫琮繼續(xù)說:“那你現(xiàn)在應該擴充內容,加細節(jié)和情節(jié),單行本不能低于十萬字。鑒于你每天三千的速度……我靠,來不及呀!”

    顏子真慢吞吞地說:“我還在寫劇本?!?/br>
    莫琮白她一眼:“我管你是不是還在寫詩呢。劇本自己另外搞定,這個小說十天內寫完,再給你十天修改,反正最遲最后一期連載結束半個月后一定要出單行本。”

    不知道為什么,一提起《二月初一》,顏子真從剛才的興奮變得有些沉默。莫琮問:“怎么了?”

    顏子真嘆了口氣:“你別急,其實《二月初一》全稿已經(jīng)寫完了,一共十二萬字,給雜志連載的是每期刪減過的。你再給我?guī)滋鞎r間就可以交單行本的稿了。”

    莫琮松了口氣,抱怨:“早說嘛?!?/br>
    顏子真看著她,忽然說:“莫琮,其實,這個故事是個真實的故事。”

    莫琮一怔,回憶了一下整個故事,靈光一閃:“是你外婆的故事?陸雁農是你外婆?”

    顏子真搖搖頭:“不,康錦言是我外婆?!?/br>
    莫琮皺著眉:“可是這個故事好像陸雁農是主要人物。”

    顏子真輕聲說:“陸雁農是音希的奶奶?!?/br>
    莫琮說:“那么這個故事,雖然悲傷,卻很動人。”

    她已經(jīng)看到下一期的內容,所以深覺那是一個奇妙動人的故事。

    顏子真笑了笑,目光中有點猶豫。

    第二天是周五,子真的家庭日。剛好卓嘉自和顏海生路過子真家,便接她一起回去。本來要叫音希一起過去,因為她和同學約了晚飯,便算了。

    回到家里,卓嘉自一邊進廚房一邊說:“這個衛(wèi)家小女孩看上去清冷,感覺大部分倒是因為靦腆,又不卑不亢。我倒是對她挺喜歡的。”

    因為卓嘉自在顏子真家多次見到衛(wèi)音希,也一起在顏子真家吃過飯,慢慢的也就熟悉了。

    顏海生看著子真點頭:“也難怪子真一片熱心處處護著她?!?/br>
    子真幫mama系圍裙,一邊笑:“這孩子真的很好很出色。媽你女兒終于有了個meimei?!彼龔男◆[著要mama再生個弟弟meimei,長大了也時不時會出口埋怨,這當兒不假思索就溜出口,心下不由微微一驚。

    卓嘉自卻嘿了一聲:“顏子真,你的大jiejie情結還真濃厚,做卓謙的jiejie不過癮?”

    子真拋開思緒,和平常一樣地笑:“當jiejie多好,可以教之導之,喝之罵之,驅之使之,弟弟meimei們無不肅立敬聽?!彼贿吷焓值拍_,一邊得意洋洋。

    卓嘉自冷眼看她自得其樂地表演,淡淡道:“難道我記錯了我女兒的出生日期?什么時候金牛座變成獅子座了?”

    子真頓時一頹,望向父親:“爸爸!”

    顏海生忙安慰說:“冰淇淋來了?!?/br>
    獅子座:最具有權威感與支配能力的星座。

    正又氣又樂不亦樂乎,子真接到了音希的電話,半晌之后,她扣上手機,想了半天,才走到廚房門口,說:“mama?!?/br>
    卓嘉自座上湯煲,回頭,子真說:“音希的奶奶病重,她明天回家。mama,我有點想去探望一下,會不會不合適?”

    卓嘉自看著女兒猶豫的神色,心中嘆了口氣,不知道她最近怎么了,眼里經(jīng)常會有一絲猶豫。她也不是不知道,孩子大了總有自己的事,不可能全部告訴自己,但子真,子真卻還是非常親近自己,基本可以說得上毫無隱瞞。

    她對外婆的感情……,她搖搖頭,海生說得對,自小而大,母親對子真的疼愛呵護是真的,雖然關于母親遺囑里委托子真做的這件事,她是十萬分不解和疑惑,但是,她不想再傷害子真的感情。

    卓嘉自沉吟了一下,才說:“你過年前去了他們家,他們對你都很好,現(xiàn)在老人病重,又是……你外婆的好友,去探望也是應該的。不過,別再麻煩人家,住酒店比較好?!?/br>
    顏子真點點頭,也許是卓嘉自的錯覺,她發(fā)現(xiàn)女兒眼中的猶豫并沒有消失。

    ☆、第34章 二十七

    《二月初一》連載第六期。

    1941年底。

    炮火在遠處隱隱響起的時候,整座城就已經(jīng)亂成一團。燈光燭火搖晃下翻箱倒柜,雜亂紛呈,大街小巷到處是小孩子的哭叫聲,大人的呼喝聲,奔跑聲,呼兒喚女聲,叫爹喚娘聲……

    陸雁農六年前與父親決裂后,更將原來用嫁妝換來的城東小藥堂連同三年營利一并全數(shù)還給了父親,自己在城南另開了四月藥堂,取自于藥王孫思邈的生日,全家居于藥堂后面的宅子里。此際藥堂和宅子里也是一片混亂。

    日本人打過來了。

    全國各地都已經(jīng)是炮火連天,如今,戰(zhàn)火終于延綿至此,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柳源陸雁農雖有心理準備,也架不住事發(fā)突然,整座城如同煎沸了的湯藥,渣滓攪浮,湯水半灰半白,喧嘩guntang,令人心驚。日本人破城的結果報刊上有、口耳相傳有,凡有戰(zhàn)火,平民百姓只有奔逃。

    幸虧這些日子柳母因身體微恙,被接了來城里治病吃藥,此時陸雁農一邊叫起八歲的女兒,一邊給才一歲的兒子穿衣,柳母與柳源一起慌亂收拾什物,拿去后院放在馬車上,幾床被子鋪在車板上,每人的衣物收拾一些,糕點餅食胡亂包好扔在一旁,還未來得及再拿些東西,門外已經(jīng)腳步忙亂奔走,炮火聲槍聲漸漸聽得清晰,陸雁農匆忙在床頭匣子里抓些錢放在懷里,抱著兒子,叫了女兒往后院奔去。

    柳源已牽出馬架上馬車,柳家的馬車是為了陸雁農去鄉(xiāng)村出診而改良過的,比普通馬車窄短上許多,雖然這樣穩(wěn)當性缺了些,但只要馬兒馴良,這種馬車在村道上更加方便。此時馬車上除了被子,還放了一只不大的浴桶,衣物和食物都放在桶里,女兒縮身坐在里面,柳母坐在車上,就只剩下少許空地。

    陸雁農當機立斷,說:“柳源,你牽著馬,我也走路?!彼е鴥鹤?,當先去開了院門。卻聽身后柳母大聲說:“把孩子給我?!标懷戕r猶豫一下,回身把懷中的兒子交給婆母,柳母接過來緊緊抱住,用力對她說:“你放心?!?/br>
    柳源牽著馬車,順著大股人流往南奔逃。人群中也有不少驢車馬車,柳家的馬車同它們比起來,便顯得輕便多了。

    人群在黑暗中默不作聲地南行,紛紛往偏僻山野里而去。有人奔跑,有人快步行走,有人疲憊落后,身旁人流穿梭不停,柳源一手牽馬,一手拉住陸雁農的手,隨著人群越過一座又一座小城,一個又一個小村莊,伴著身后時而的槍炮聲,往深山里走去。

    省城。

    炮火漸漸逼近。

    康家因早有了準備,金銀細軟全都收拾好,除了每個人身上帶著一些,其余的由周家的軍隊一同運往西南。此時康家整個大堂和各個屋里全部扔滿了雜物,傭人們有的已經(jīng)自行離去,空蕩蕩一片。

    康老爺牽著康敬業(yè)的手,孫姨娘跟在身后,三人下了樓,康老爺仰頭叫:“錦言,快下來!”

    二樓史氏的房間里,康錦言已經(jīng)哭得神志不清。就在昨天晚上,史氏吞金自盡,臨終前強撐著對女兒說:“我和你們一起逃,怕是牽累了你,錦言,你一定要答應我,好好活下去。無論如何要活著?!笨靛\言再也不能相信,她用盡全力去愛護著的母親,竟用這種方式表達了最后的愛,她跪在母親床前,看著母親極其痛苦卻堅持的要求,哭著點了點頭,史氏擠出一絲笑:“人無信則不立?!?/br>
    送往醫(yī)院的途中,史氏斷了氣。

    而火車不等人,今天他們就要走了,連史氏的喪事都來不及親自辦理。只有連夜送去火化場,如今一捧骨灰孤零零寄在火化場。

    昨日尚是柔聲細語的母親,只隔一夜便再也不得見??靛\言只覺得天地茫茫萬念俱灰。

    康老爺見康錦言沒有回答,放下康敬業(yè)的手,飛快上樓,進房一把拉住康錦言:“火車不等人,錦言,快走?!?/br>
    康錦言也不反抗,只昏昏沉沉地隨著父親下樓、上汽車,車如疾箭,往火車站飛馳。

    火車站卻是人海人山。

    這趟火車往西南走,有達官貴人,也有販夫走卒,拼盡了性命也要擠上去,逃難,只要逃到西南,才得以喘息,那邊才有重軍把守,否則,這里也遲早是荒城火爐,在日本人的腳下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不知何時便送了性命。

    雖然周家派了幾個軍人來,但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把康家四人送上火車,康錦言坐在座位上,看著窗外哭喊震天的人們,他們不停地往還沒來得及關上的車窗里爬,而車內也已經(jīng)人疊人,覺得人命猶如螻蟻,茫茫然如隔了世般。

    火車終于艱難地開動,一片人海追著火車跑,跑著跑著終于再也跟不上,只看見車窗外飛速掠過的樹。

    康錦言轉過眼,看到父親、康敬業(yè)、孫姨娘都很是狼狽,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這趟火車并沒有包廂,走道上滿滿的都是人,父親安慰他們:“好了,沒事了,我們到了西南就沒事了?!庇謬@息:“早知道早點走,可是路上也不太平,總覺得留在家里興許更好。唉?!?/br>
    康錦言垂下眼。

    路上的確極不太平,康老爺?shù)脑挷耪f了沒幾個時辰,前面便是大亂,原來是前方火車軌道被炸斷了,擠得人上疊人的火車車廂頓時亂成一團,恰好另一條軌道上不知為何停了輛同樣的火車,大家紛紛從窗口和車門連跳帶蹦地下車,奔向停在另外軌道上的火車。

    他們的車窗也被打開,一個接一個的人跳出去,康老爺無奈地抱緊兒子,緊緊盯著這些人,康錦言昨夜一夜未睡,又傷心過度,混混沌沌間只覺得被人用力一推,到了過道里,過道里的人群正瘋狂地擠著踩著往車門擁,她身不由己走過幾排座位,想抓住椅背,可是被人流裹挾著,人人在叫在吼,在沖在撞,混亂不堪,他們的座位離車門又近,她終于被人流帶下了火車。

    人群并沒有能擠上那輛火車,當那輛火車揚長而去時,身后原來的火車汽笛長鳴,反向啟動。

    人群哭爹罵娘,散亂著兩個方向奔跑叫喊,最后也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兩輛火車交錯離開。

    然后人群開始奔逃,康錦言只猶豫了一下便馬上跟著人流走,她清楚,如果不順著人群走而孤身走散了的話,后果不堪設想。

    她沉默著跟上人群,在烏鴉鴉的人群中淹沒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著。到了這步境地,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她記得答應過母親,無論如何要活下去?;钕氯?,就能找到她笑起來眼彎彎的未婚夫。

    周家比康家早兩天走,周默曾要求她跟他一起走,她說不行,她得陪著母親。周默憂愁擔心地說:“錦言,你一定要緊緊跟著伯父,千萬不要離開他半步。如果……如果萬一,”他咬著唇,“如果萬一失散,你記著,要跟著人群,實在沒辦法了,往失散的地方附近的山村里走,我一定會找到你。”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這已經(jīng)是最難的事情。

    倉促的逃難中本來各人都帶了些干糧,她在擠得透不過氣的人群中也死死地護住了放在胸口的干糧,卻還是被擠掉了大部分,一路上,大家如蝗蟲過境,康錦言只能十分節(jié)省地吃自己的干糧。

    她數(shù)著天明天暗,數(shù)著過了幾天,到最后也實在數(shù)不清了,而人群也越來越散了,他們有的自行離去,有的走了別的路,康錦言茫然地跟著最大股的人群走,干糧終于吃光了,她跟大伙兒一起爬到地里胡亂去刨殘留的小地瓜、蕃茄藤等各種東西。

    她卻沒有想到,最大股的人群目標也最大,當炮火再次襲來時,大家終于在殘肢血腥中四散奔走。

    康錦言不停地奔跑,她已經(jīng)不記得多久沒吃東西,不記得跑了多久,跌倒了又起來,累了就躲起來歇一陣。她要活下去,她一定要活下去,她不會死在日本鬼子的炮火下!她不要!她才十六歲!

    連月亮都不見了,路黑得象鬼一樣,周圍紛亂的腳步聲好象都聽不見了,康錦言仍然在奔跑,其實已經(jīng)是極慢地奔跑了,她已經(jīng)看不見也聽不見,最后,一腳踏空,自高高的橋梁上摔了下去,撲鼻而來的唯一的感覺是冰冷,冰冷刺骨,然后窒息,失去知覺。

    ☆、第35章 二十八

    康錦言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一雙眼睛,澄清分明,淡淡的,帶著一絲關切。

    再醒一醒神,眼睛的主人已經(jīng)轉過頭去,低聲跟身邊的人說了一句什么,康錦言只看到她秀美的臉容帶著說不出的疏爽清朗之氣,入耳的聲音無比動聽。

    她看到自己躺在一間泥磚壘成的屋子里,屋子簡陋得只有一張床一張桌一把椅子。

    她知道,自己得救了。

    她感覺到手腕上搭上幾根手指,隨后五臟六腑里透出來的疲倦襲上來,她又閉上眼,安心地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的時候,天色明亮,那雙澄清眼睛的主人仍在身側,見她醒來,又替她搭了脈,隨后去了外屋,端來一碗薄粥。

    她扶她坐起,溫聲說:“一定要吃點東西。我喂你?!?/br>
    她睜大眼,看著這女子,她看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淡淡的眼神中露出安慰之意,一勺溫溫的薄米粥遞到她的唇邊。

    康錦言張嘴吃下,一路上再艱難苦楚都昂然咬牙不流淚,不知為何,這女子眼神中淡淡的安慰竟讓她覺得溫暖無比,眼中浮上了淚花。

    mama,她聽到自己在心里喊。

    那女子放下勺子,略低一低頭,裝作沒看到她的淚花,溫和地說:“這里是贛東山里的小山村,很偏僻。我叫陸雁農,也是在這里逃難避居的?!?/br>
    她微笑著說:“小孩子淘氣,半夜跑出去玩,我去找她,發(fā)現(xiàn)你掉到河里。你大約太累,河水太冰冷,燒了幾日,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再吃幾劑藥就好。”

    康錦言吃完一碗粥,又發(fā)了一身薄汗,只覺得身上臟膩,頭發(fā)打結,十分難受,看著陸雁農清爽潔凈的青布棉衣,清朗爽落的臉,竟有些自慚形穢。陸雁農仿若未見,慢慢扶起她,溫言道:“我讓人煮了藥湯兌了水,你跟我來泡個澡?!鳖D了頓又說:“你身上有輕微擦傷,不大要緊,只手臂上的傷口不能浸水,我來幫你?!?/br>
    康錦言怔住,隨陸雁農到了后室,后室地上擺了一個鄉(xiāng)下婦人洗澡用的大腳盆,還有一個不大卻頗精致的浴桶,只是浴桶外磕碰破漆處甚多。大腳盆和浴桶里都裝滿了熱水,浴桶里更有一股藥香撲鼻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