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寧珩抬手用小指撓撓太陽xue附近,像是在思考:“可是,我記得你在坐跳樓機之前曾經(jīng)很誠懇地向我坦白了你的病情——心臟病、高血壓、哮喘、白癜風(fēng)、21三體綜合癥、腦癱外加小兒麻痹癥?!?/br> 一字不漏,記性真好! 電梯停在一樓,寧珩手一扣,又拽著她往外面走。 “你到底帶我去哪兒?”姜百萬見這里人多,諒他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就不掙扎了,任他牽著走。他也不回答,攔了一輛計程車。 “你的終身大事交給我,以后不需要別人替你cao心?!彼f,然后把她塞進計程車后座,從懷里抽了一張紅票子給司機,報上姜百萬家的地址。 姜百萬扒著鐵欄桿對司機說:“師傅!到我家不到一百塊,你可得找我錢?。 ?/br> 司機表示,他大老遠(yuǎn)過來,一百塊都不給,后面這個乘客好壞的。 寧珩目送計程車離開,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轉(zhuǎn)身上樓。 個個都是不讓人省心的主兒。 天上又飄起了鵝毛大雪,姜百萬靠在車窗旁,玻璃上凝結(jié)著一層白白的霧氣。她發(fā)了一會兒呆,用食指在霧氣上畫了一個問號,一直想不通,寧珩那句“終身大事交給我”到底什么意思,如果他真的喜歡自己,又為什么說得好像要給她介紹對象……難道,他想把寧一儉介紹給她?! 男人心,比海底撈還豐富多彩啊。 一樂拿起寧一儉的手機看了看時間,望著烤好放進寧珩碟子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冷透了的東海大明蝦,悶悶不樂地問:“小叔上個洗手間怎么那么久,我都吃飽了。是不是拉肚子呀?” “他回不回來還是個問題呢?!睂幰粌€百無聊賴地用筷子在蒸蛋里攪來攪去。 “怎么就不回來了呢?”一樂撅嘴。 寧一儉摸摸下巴,大概能猜出寧珩去做什么了的他笑得很jian詐,這種壞壞的笑容讓很多姑娘毫無抵抗力。 他小叔呢,自從聽一樂說遇見“姜大姐”和一個陌生叔叔一起去八樓吃飯就明顯心不在焉,這分明就是要去“捉j(luò)ian”的前奏啊??磥硭辉谶_通的這段時間里,公司發(fā)生很多有趣的事。 哈,姜大姐,你發(fā)帖求人ps掉寧珩,卻想不到他把你ps進了他的景色中?但他小叔最后能不能通過爺爺那一關(guān),還是個未知數(shù)。聽說爺爺有意安排他老友的孫女進御通制藥,擺明了就是給他倆一個多多相處的機會。 正想著,包廂的門被推開一邊,寧珩若無其事走進來坐下,把外套脫了放在一邊,拿起筷子夾起碟子中的大明蝦正要入口,忽然感覺到兩道詢問目光朝自己而來,就抬眼看了看他倆。 “這么快就搞定了?”寧一儉仔細(xì)看了看寧珩的衣衫是否整齊。 寧珩與他心照不宣,干脆故意不答。 “哪里快?慢死了!”不明所以然的一樂不高興地說,“我還以為小叔說要請我們吃飯,最后因為沒帶錢包逃跑了呢?!?/br> 寧珩掃了一眼桌面,沒有一個盤子里有剩余的食物,這兄妹倆倒是把“光盤行動”踐行得淋漓盡致。 “看來你們真以為我一去不回?!?/br> 寧一儉尷尬地看著桌面,敷衍地哈哈一笑,趕緊call來服務(wù)員再點幾個菜。 寧珩倒掉涼了的大麥茶,重新倒上一杯燙的,裊裊白煙從杯口升騰起來。他將杯子放在一邊,問:“什么時候回公司上班?” 這個問題他問了寧一儉不下五次,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再過一陣子”,而他根本看不出寧一儉除了術(shù)后康復(fù)外,有什么情傷非得恢復(fù)這么久。 鐘嘉卉那邊的調(diào)查一直持續(xù)著,上報過來的信息顯示,那個顏淼淼根本算不上寧一儉的知心愛人,他和大多數(shù)富家公子一樣只追求了她一陣子,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喪失了興趣,反倒是顏淼淼放不開,開始糾纏他。 這算不算玩.弄.女性.感情暫且不論,男女相處,你情我愿,合則聚不合則散,本來就打算放棄的女人,為什么在她死后反而如此上心? 寧一儉防備地盯著他杯中g(shù)untang的大麥茶,曾經(jīng)被潑了一頭一臉白開水的他堅信,以寧珩的狠勁,有天也許真的會把開水潑過來給他一個慘烈的教訓(xùn)。 “長假結(jié)束后,我就會回去!”他豎起三根手指發(fā)誓,“我絕對不會再整什么幺蛾子出來,你看,我身上的傷也都好了,走路也利索了,最重要的是,還是這樣英俊瀟灑萬人迷!” 這自戀勁兒,連拿著他手機玩游戲的一樂都忍不住吐舌頭。 寧珩頷首,“等新年員工大會結(jié)束,我就不再代管達通?!?/br> “這幾個月麻煩你啦!”寧一儉討好地說。 寧珩冷哼一聲,“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有麻煩我的機會?!?/br> ☆、諾鄧火腿 假期再長都讓人覺得短,亦如男人賺再多自己都嫌少。 姜百萬那次相親回來被mama罵個半死,介紹人說,李子暢反應(yīng)她吃到一半不說一句話就跑了,他等了她半個小時,最后悻悻付賬,再看桌面,幾個菜幾乎被她清光,他除了碗里半只烤乳鴿,什么都沒吃到,餓著肚子回家了。 之后,她mama也沒再提給她介紹別的對象的事。 長假之后,還真不習(xí)慣早起?!俺缘骄涂酃べY”鬧鐘響了三次,姜百萬才艱難地起床。冒著小雪到公司后,聽秦可嬌說今天十點要開新年員工大會,寧珩會后就不再代管達通,明天起,正牌總經(jīng)理寧一儉就要回來了。 接近寧一儉本就是姜百萬的目標(biāo),對于他要回來上班和寧珩讓她去御通制藥的建議,她一直很猶豫。留在達通勝算并不大,去御通制藥感覺后有一幫未知數(shù)追兵、前有“霸道總裁可能愛上我”堵截,她一涉世未深的小市民還真招架不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大會議室里除底下營銷部前臺幾個人之外的所有員工都到齊了,姜百萬看見幾張新面孔,聽說是應(yīng)聘進來的新同事和上司,他們評估部不再“群龍無首”。 十點一到,寧珩準(zhǔn)時進場,armani羊毛西裝外搭翻領(lǐng)皮衣,修身精巧的剪裁襯得他愈發(fā)高大干練,還有一種屬于年輕人的蓬勃朝氣。他在會場主位上坐下,環(huán)視一圈,打開話筒。 “大家好。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坐在這個位置和各位共敘達通未來?!彪m然秦可嬌已經(jīng)將稿子送到了他面前,但他只看了一眼,就放在一邊,“在過去的一年,達通業(yè)績斐然,在座的每一位都為公司貢獻了自己的力量。……” 姜百萬抬頭看了看最后一次坐在總經(jīng)理位置講話的寧珩,他以后出現(xiàn)在達通的機會少之又少。他三番兩次及時出現(xiàn),救自己于危難之中,每每想起,心中總是有一種別樣的暖意。不過,他的“豐功偉績”和“劣跡”相抵,真讓人百感交集。 寧珩宣布了幾個人事調(diào)整后,大家開始竊竊私語。姜百萬聽到評估部的經(jīng)理和兩個副經(jīng)理都已定好,心里雀躍了一下。他說到做到,林儷這個代部門副經(jīng)理果然只是暫代。再看一旁的林儷,她目無焦距地呆呆望著前面人的背,臉上寫滿了不甘和失望。 世間最殘忍的事莫過于此,交托重任,好像委以希望,最后不聲不響讓你為他人做嫁衣,自己竹籃提水,平白受人妒忌。寧珩心腸之狠,可見一斑。想到林儷的所做作為,現(xiàn)在也是罪有應(yīng)得。以前別人整治不了她,自會出現(xiàn)這么一個老辣狐貍,三下五除二把她給收拾了。 寧珩的目光落在姜百萬臉上,她一臉得瑟,看上去十分小人得志。 “財產(chǎn)評估部的林儷和姜百萬提交的報告我認(rèn)真看了幾遍,寫得深入淺出,鞭辟入里。”他話鋒一轉(zhuǎn),將話題引到了這兩個試用期員工的去留問題上。 評估部幾個人紛紛豎起耳朵,原本站在林儷那邊的陳大姐、汪大姐等人現(xiàn)在都希望“做人比較實誠”的姜百萬留下來。 要不怎么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寧珩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正如報告里寫的,藝術(shù)品的實際價值受時代、需求度和大眾鑒賞力的影響特別大,尤其是古董一類,它們的鑒別和估價存在一定風(fēng)險。換句話說,連一些專家都可能看走眼,更何況是經(jīng)驗不足的我公司古董鑒定師?!?/br> 他想說什么? “為了避免給公司造成財產(chǎn)損失,在這里,我決定撤銷評估部古董鑒定這一職能,此后達通不再承接古董、書畫作品等藝術(shù)品典當(dāng)。林儷、姜百萬二位古董鑒定師試用期結(jié)束,不予錄用?!?/br> 這真是寧珩離開達通前最后一記殺手锏啊,林儷和姜百萬同時被炒了魷魚,因為她倆的報告寫得好。誰都沒有想過,寧珩讓她們寫的那份報告就是為了找一個合理的理由讓她倆離開公司。 姜百萬目瞪口呆,一旁的林儷亦是如此。這不就是活生生的作繭自縛? 后來寧珩說了什么姜百萬都沒聽進去,散會后她跟著人群走出會議室,垂頭喪氣回到自己的格子間,望著自己貼在電腦屏幕旁的一張張便簽紙出神。 大家都對她倆投去同情的目光,新任部門經(jīng)理常凱走到她們面前,說:“我去找寧總說一說吧,你們以后不負(fù)責(zé)古董鑒定,可以跟著其他人做些別的事,不一定要離開公司。畢竟,沒犯什么大錯……小林工作很細(xì)致,小姜,你不也幫助寧總為公司挽回了一些經(jīng)濟損失嗎?” 大家紛紛附和道:“是啊,寧總也太不近人情了……走都要走了,還不做一次好人把她倆都留下來?!薄皼]有功勞也有苦勞,真是太殘忍了?!薄皼]錯,古董鑒定可以取消,人留下來又不會怎么樣!” 林儷在大家的議論聲中飛快紅了眼眶,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陳大姐、汪大姐幾個因為她當(dāng)了代副經(jīng)理而對她頗有微詞的,現(xiàn)在遞紙巾的遞紙巾,安慰的安慰,全然一副中國好大姐的模樣。 姜百萬才不哭呢,她仔細(xì)一想才覺得寧珩把自己也一塊炒魷魚是給自己一個去御通制藥的機會。想到上次相親時寧珩在電梯里盯著自己的模樣,她眉頭皺得像打結(jié)。 做人陰險jian詐成這個樣子,怪不得做生意那么成功! 姜百萬嘴一撅,繞過正在扮演中國好同事的眾人,悶悶不樂走出辦公室。電梯口前,她躊躇著要不要沖到總經(jīng)理辦公室找寧珩說個清楚,思來想去,電梯到達時她按了最高那層,又順著樓梯上了天臺。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今早又是一陣小雪,天臺上積了厚厚一層白雪,白茫茫一片真干凈。姜百萬一腳踩上去,噗一下踩出兩個腳印。她搓搓手,都想不起來自己多久沒玩過雪了。她扒了點雪,手凍得都沒有知覺了,做了個雪球,狠狠砸在墻壁上,那里仿佛是寧珩的臉。 手機忽然響起,姜百萬哆嗦著掏出來一看,恰是“霸道廠長”。 “喂!干嘛!”她接起,沒好氣地問。反正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她老板了,人就是這么現(xiàn)實,哼! “需要我解釋嗎?” “你是老板,是老大,說什么就是什么,沒必要跟我解釋?!?/br> 寧珩那邊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語調(diào)放柔,“生氣了,嗯?” “哼!”姜百萬重重哼一口氣,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你在哪里?” “在天臺,我要跳樓了?!?/br> “祝一切順利?!睂庣裾嬲\地說,掛了電話。 “……死寧珩!”姜百萬咬牙,做了個更大的雪球去砸墻壁。 沒一會兒,天臺的門被人推開,她轉(zhuǎn)頭一看,祝她跳樓順利的寧珩出現(xiàn)在門口,于是她踩出的一排腳印旁邊又多了一排更大些的腳印。 她手里正握著一個雪球,想也不想,朝寧珩擲了過去,砸在他身上裂開來紛紛掉落。他輕輕撣了撣,“你這么對自己的老板,還不被炒魷魚?” “誰是你老板?”姜百萬頂嘴,一會兒又覺得不對,改口道:“你是誰的老板?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予錄用’了,自由身!” “我是你將來的老板?!睂庣褚恍?,“我說過,你不適合在達通,御通制藥歡迎你?!?/br> “你都沒問我愿不愿意你就把我開除了?” “好……你愿意嗎?” “不愿意!我不愿意!”姜百萬賭氣了,跺跺腳說。 “那么……再見?!睂庣褶D(zhuǎn)身就走。 “啪!”一個雪球砸中他的后腦勺,冰渣迅速融化,浸濕了短發(fā),一陣冰涼的濕意,最要命的是,冰水順著脖子流下去,所經(jīng)之處,好像冰凍蚯蚓爬過,又冷又濕。 “姜百萬?!睂庣裱杆倩厣恚皠e以為我不敢打你。” 說著,他從地上捧起一團雪,揉了幾下就砸向她。 “嗷!”姜百萬被砸中了腦門,慘叫一聲,蹲下捧一堆雪連揉都來不及揉就向?qū)庣駶娺^去,“天馬流星拳!!” 寧珩抬手擋住,又抓了一把雪像三步上籃一樣的步伐就這么蓋在她臉上,她來不及躲,吃了一口,忙呸呸吐掉,氣起來就瘋狂地蹲下刨雪,活脫脫像一只土撥鼠,盡管手已經(jīng)完全凍僵,可她還是奮力把雪挖起來甩向?qū)庣?,不管能不能砸中,先逼得他不敢靠近再說。 書到用時方恨少,姜百萬后悔當(dāng)初沒去藍翔學(xué)進口挖掘機。 寧珩后退幾步,做了一個很大的雪球,她刨累了呼哧呼哧喘氣的時候,繞到她身后,精準(zhǔn)無比地把雪球砸到了姜百萬的后腦勺上,這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哎喲老天??!”姜百萬拍拍頭發(fā)上的雪,你別說,這么一下還挺疼。 她咬牙切齒,沒想到寧珩這么幼稚,多大的人了還在跟她打雪仗,而且還很占優(yōu)勢的樣子。(你自己先挑起的戰(zhàn)爭好吧) “草泥馬!”她大吼一聲,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過去,寧珩以為她要彎腰刨雪,也不急,準(zhǔn)備等她彎腰時再躲開,背在身后的手里握著一個雪球,隨時準(zhǔn)備給她“致命一擊”。誰知,這姑娘不打雪仗了,整個人變成炮彈,將他重重一撞,順利把他撞倒在地,一手壓著他,一手抓起旁邊的雪就往他臉上抹。 “我讓你開除我!讓你開除我!!不但開除我,還要打我!混蛋??!”姜大漢解氣地大叫,抹完一次又一次,好像制作諾鄧火腿時往豬腿上抹鹽似的。 冰渣已經(jīng)順著寧珩的側(cè)臉流進他領(lǐng)口去了,再不反抗還算什么男人?他抬手捏住姜百萬的下巴,把她往旁邊一推,接著馬上翻身把她壓在了雪地上,她掙扎也沒用,他把她壓得死緊,左手制住她揮動的右手,右手一個雪球散發(fā)著森冷的白光。 完了完了。 姜百萬瞪大眼,不知道他要把那個雪球塞自己嘴里還是按她鼻子上,最怕他直接塞進自己領(lǐng)口,那可真是晶晶亮,透心涼啊。 寧珩殘忍地一笑,舉起雪球。姜百萬“啊!”地大叫一聲,縮著腦袋死死地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