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第31章 古驁心想:“平時我也不曾如此放肆言語,不過今日我自知酒后失言,想要圓回來,你倒說我油嘴滑舌了?!?/br> 心里這樣想,古驁面上自然不會對云卬這樣說,卻是展了一個笑顏: “那可要謝謝你今天的酒?!?/br> 云卬看了古驁一眼,點了點頭,又論起他的見解來:“……其實要說呢,為何虞君樊能得了如此的推崇,還不是因為他拒不受爵,成了維護世家血統(tǒng)的榜樣?” “……喔?”古驁這下便不與云卬辯駁了,只若有所思地聽云卬說話。 云卬原本對這位傳言中的虞公子并無成見,可適才古驁那般在意,聽自己敘述時,眼睛都亮了一亮,又侃侃出言,現(xiàn)下更是一臉審思默辨,云卬不由得心中有些不悅,他不知道這股不悅從何處來,只覺得虞君樊怎么就忽然變得有些不討人歡喜了,便淡淡地道: “我看吶……就是因為如此,所以那些世家才把虞公子這個有德無才之人捧得這么高,竟放在雍、廖之前。如今一比,不過貽笑大方罷了?!?/br> “你的意思,是說世家都推崇他,乃是因為他自請退爵,不愿以士庶通婚所誕之己身,破了非世家不封爵的前例?” “……可不是么?他就是世家的牌坊。當年天子踐位那般不顧手足,如今也說什么以孝悌治天下了,甚至連祭天大典之時列觀的孝廉之中,都不忘抬舉這位虞公子。他也是四大公子中,唯一參加過祭天大典之人。四大公子他列位其首,便也有這個由來。” “……那他在人前,究竟是如何溫弱呢?”古驁繼續(xù)探究般地問道。 云卬冷哼了一聲:“哪里僅僅是溫弱,簡直是為孝悌而迂腐,倒真以為自己是貽范古今的萬世之表了。你知道怎么樣?他給父親守孝三年,皆穿白衣,后來年紀大了,過了孝期,眾人都勸他換服,他竟說,‘我從小穿慣了的,若行不服素,便活不下去’,從此再也沒換過世家子所穿的華服,日日一襲白衣,這不是打著燈籠說自己是孝子么?后來他交游于世家公子之間,人家令他作詩,他說,‘我只會背《孝經(jīng)》,不會作詩’,你說可笑不可笑?” “原來如此……”古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見云卬言語之中,話風已轉(zhuǎn),似乎有些微惱之意,也不知是何故,便索性另起了別的話題:“……我記得你適才說,四大公子中還有一位姓仇的公子,怎么之前不曾聽人提過?” 云卬這才緩了臉色,道:“仇家駐守邊遠苦寒的漁陽郡,自然少有人提及。不過這位仇公子倒是以放浪形骸的才情而聞名,他十四歲的時候,內(nèi)帷之中,便有了二十多個妾,其中一位,還有一段因由。那位妾原本是遠村的村姑,仇公子騎馬看見了,就想將她納入,可奈何那姑娘不愿給人做小,堅決不從,仇公子回家便畫了一張姑娘的肖像,拿釘子釘在畫中人胸口,村姑果然就犯了心疼病,臥床不起。仇公子后來將此中內(nèi)情告訴了村姑,那村姑只好答應給他做了妾,仇公子于是將釘子從畫中取下,那村姑果然又痊愈如初。時人都以此說仇公子下筆如神?,F(xiàn)在外面流傳的《女官箴圖》,《王母夜宴圖》,便都是他所作。” “這么說,他是以畫成名了?”古驁問道。 “不僅僅是畫,他比畫更有名的,還有一身癡氣?!闭f著云卬又著小童給兩人加了酒,并點了燃香,一時間室內(nèi)幽芳四溢,云卬笑看著古驁道:“關于‘癡’之一字,就又有一段故事了,原來這位仇公子,與雍家族子雍馳是好友,有一次他路過京城,將自己的畫作封在朱漆之匣中,交予雍馳保管。雍馳趁他不在,將匣子從下面打開,取走了畫,等這位仇公子來取畫時,見朱漆之封未動,而畫卻已經(jīng)消失,竟感嘆道:‘妙畫有靈,變化而去,猶如人之羽化登仙,太妙了!’你說癡氣不癡氣?” 古驁心道:“這哪里是癡氣,這分明是將計就計。之前他畫那個村姑的時候,定早就與村姑有私,可村姑父母卻不愿,于是他便做了局,村姑裝病,這樣一來,他又能抱得美人歸,又能宣揚自己畫之傳神,一舉兩得。雍家公子便是認準了他這個習氣,故意偷了他的畫。因仇公子早將善畫之名廣傳于世間,如今失了畫,便索性也不要回,想借此讓雍公子為自己揚名立證,可惜誰知道雍公子竟在人后把這件事說了出去。否則,此事可不又是一段‘筆下有神’的佳話?” 古驁這樣想,卻并不與云卬辯駁,他知道云卬有自己一廂看法,適才也許是因為自己與云卬有了不同見解,才致云卬生了氣。可這并不是朝堂爭論是非對錯之時,不過是兩人茶余飯后付之一笑的談資而已,古驁不愿徒惹不快,于是從善如流地道:“……的確癡氣。” 云卬笑道:“這還只是其一,還有其二。有一次雍公子送給他一片蟬葉,告訴他此乃神葉,蟬用以藏身,人若用此葉來遮蔽自己,便有隱身之效。仇公子聽了大喜,當即以葉覆額。過了一會兒,雍公子竟然當著他的面撒尿,仇公子卻不以為怪,反信了雍公子目不能見他,方才如此舉動。從此對那片葉子倍加珍愛,你說有趣不有趣?” 古驁點點頭,道:“有趣?!?/br> 面上雖微微頷首,古驁心中卻想的更深了一層:“……若按這個說法,看來雖然太子出戎,結(jié)果還尚未可知,但仇家卻已是將籌碼壓在貴妃身上了……這位既然作畫傳神,性情之中未必全是作偽,然其父漁陽郡的仇太守,怕是并非沒有考量……若日后真是貴妃得勢,貴妃所出幼子能代太子而立,雍家執(zhí)掌朝政,仇公子這樣的性子,倒是又能成為天子近人,又不會遭忌諱的?!?/br> 古驁一邊想著,一邊聽云卬在一旁續(xù)道:“這位仇家公子,為世人所知的,便是三絕‘情絕’、‘畫絕’、‘癡絕’。” 古驁問道:“那在處理郡務等細末之事上,這位仇公子可有才名?” 云卬想了一想:“那倒好像是沒有。不過倒是聽聞,他從小就隨父親一道審案……對了,還有件事,也著實有趣,這就說與你聽?!?/br> 古驁頷首而應,云卬笑道:“有一次他父親在郡中審問犯人,那犯人把自己母親殺了。他當時小,居然在公堂上大聲說,‘殺了父親也就罷了,怎么連母親也殺了?’據(jù)說當時漁陽郡人人側(cè)目,以為他是不以弒君弒父為意的人,他父親仇太守也問他,‘你為何這樣說?’他道:‘畜生知其母不知其父。如果弒父,那就是畜生。如果弒母,那簡直連畜生都不如’那時他才七歲,眾人都以之為奇。后來,世人也就將他排在了四大公子中的末位?!?/br> 古驁聞言想:“這四位公子中,我見過的也只有廖去疾而已。他已經(jīng)是人中龍鳳了,卻只身居第三,尚有‘虞’、‘雍’兩家在前。這位仇公子,聽如此說來,倒的確不及廖去疾。仇家之所作所為,也不過嘩眾取寵投機之徒耳,不足為慮??赡俏挥杭易遄?,能得了懷歆‘治世之能臣,亂世之jian雄’的評語,卻令我想會上一會?!?/br> 云卬興致勃勃地說完了,古驁舉杯笑道:“今日多謝云公子與我細談!” 云卬也笑:“這有什么謝的?聊天漫侃而已。” 兩人說著說著,便又轉(zhuǎn)換了話題,說到別處去了。 所謂酒到酣處方盡興,兩個少年漫無邊際地聊到了深夜,便不知不覺一道倒在榻上睡了去。 第32章 第二日起來的時候,云卬發(fā)現(xiàn)古驁翻身在旁,正在沉睡,而一只腳正搭在自己的身上。云卬忙支起身子,有些費力地搬起了古驁的腳,卻忽然一個力道沒收住,不小心便撲在了古驁身上。肌膚隔衫相貼,云卬感到身上一熱,那不可明說的地方立刻有了細微的變化。 古驁也感到了云卬的重壓,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卻看見了一張近在咫尺的俊顏,朱唇皓齒間,依稀意態(tài)情濃,目光中似還藏了一絲繾綣柔情,古驁不禁推了推身上的人,輕聲喚道:“……云公子?” 云卬瞬間紅了臉,忙爬了起來,與古驁拉開了一段距離,翻身下床:“……我……我昨夜喝多了酒,忘了你睡在這里。” 看見古驁帶著睡意眨了眨眼,投向自己的目光帶著些清晨未醒的困意朦朧,倒將那平日里嚴肅認真的面龐,襯出些少年人的俊逸清朗來,云卬不禁咽了一口唾沫,終于后知后覺地心道:‘不好了!’ 古驁莫名其妙地看著云卬忽然一個轉(zhuǎn)身,朝出恭的地方一路小跑地去了。他撓了撓頭,不明就里地支臂坐起,伸了一個懶腰……看了外面的日光,果然該起了呢! 云卬再回到房舍時,只見古驁整理好了衣衫,又疊好了被褥,正在外面打水洗漱,便故作輕松地走到古驁身后:“……起了啊?” 古驁一指天色,道:“該起了。” 見云卬一言不發(fā)地站在旁邊,古驁又道:“昨日我醉后,胡亂說話,且酒后自覺昏脹,怕趕不上你思緒敏捷,倒是令你說得多,我說得少了。再到后面,又不知不覺迷糊睡去,若有失禮之處,還望云公子見諒。” “哪里……”云卬見古驁沒有提到剛才榻上無心之事,這才舒出一口氣??捎忠姽膨堊谱频乜粗约海唤樕习l(fā)熱,一時間感到些手足無措:“我昨日也睡得早,沒印象了。你……也不曾失禮?!?/br> 古驁微笑頷首:“那就好。” 云卬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今日……你還去懷歆那兒讀書么?” 古驁道:“我這些天要隨簡夫子準備些齋戒沐浴之物,不久便要拜入老先生門下,怕是陪不了懷兄與云公子了。若是你予懷兄送飯,能否幫我傳一句話?多謝了!” 云卬見古驁有事,有些失望地嘆道: “唉……那你去吧,我不留你了?!?/br> 古驁告別了云卬,往簡夫子舍中走去,簡璞開門一看古驁,便笑道:“昨天睡在哪里的?一身酒氣!” 古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昨夜睡在云公子那里?!?/br> 簡璞點了點頭,一邊開門將古驁迎入舍內(nèi),一邊道:“你與他交友也好……他不是個看出身的人?!闭f著,簡璞引古驁進入堂內(nèi),指著桌上道:“要準備的東西我都寫在絹布上了,你收好,一點點籌置?!?/br> 古驁點點頭,順著簡夫子的指點,自取了案臺上已經(jīng)列好的清單,抖開一看,只見上面分了兩類,全都寫齊全了,皆是拜師禮節(jié)所需。 簡璞站在一旁道:“熏香、浮塵這些,去內(nèi)務堂領便是,就在竹林后面那座院子;要下山采買的,比如沐浴更衣時要用的錦衣錦鞋,我都列在了另一邊?!?/br> 古驁點了點頭:“知道了?!?/br> “有什么不清楚的,再來問我。” “嗯,多謝夫子?!惫膨垖⒔伈际杖霊阎校啊俏覐慕袢掌鸨汩_始置備,等會就下山?!?/br> “不急,下月中旬方才有個日子不錯,已經(jīng)為你定下了。一月之中,你把這些事務逐一辦了便可,不用倉促。人么,總要有點悠然的氣韻藏在神中才好,不用急急忙忙的?!?/br> 簡璞世外高人做慣了,最不喜歡細物,還覺得厭煩,如今把事情交代了古驁,他也怕古驁厭煩,便又囑咐道:“……慢慢來。” 古驁聽在耳中,倒并不覺得繁瑣,他從小就在家里為父母做事的,一雙手上至今還有細繭,最不缺的便是做事的耐心,得了簡璞的吩咐,古驁本打算著立即動身先去郡城,買拜師沐浴更衣所需要的新服。見簡璞如此勸他,這才放緩了心思,準備先看一看再說,便道:“夫子,我曉得了?!?/br> 簡璞看著自己的弟子,滿意地微微頷首:“那你就去罷!” 古驁出了門,繞到與田榕同住的舍中,想進去喝點水再下山,剛進門卻恰巧碰上了迎面而出的田榕。只見田榕正邊走邊將筆墨硯等與空竹簡塞入書袋中,他一見古驁,便叫了一聲:“驁兄!” 古驁一愣:“你今天怎么這樣晚?不是說要去蕭先生那的么,怎么才動身?” 田榕停下腳步,笑道:“我早上已經(jīng)去過了呢,現(xiàn)在堂中小憩半個時辰,我回來拿些東西!……呼!你不知道,蕭先生那里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喔?怎么了?”古驁問道。 “蕭先生讓師兄每人都帶著一百兩銀子下山,要帶一千兩回山才算能入了門呢!你猜怎么樣?有位師兄行賂于某郡一錢糧官,竟讓他把收谷子的錢提高了三成……便……” 古驁見田榕眉飛色舞地比劃著,不由得失笑,因自己還有事在身,來不及聽田榕詳述細節(jié),只好擺了擺手,止住了田榕要說的話。田榕目動睛轉(zhuǎn),似乎還是忍不住想講,古驁笑道:“不說人家的隱秘之事,我只問你,今天學了什么?大略與我說一說?!?/br> 田榕一鼓作氣地道:“如何結(jié)交掌事人的近臣,寵臣,嬪妃……最要緊的便是要得了他們的信任與寵愛……我也是今日才知,原來這世上還有這樣深妙的學問!” 古驁聞言,微微揚眉,他既然存了管著田榕的意思,便循循引導他道:“嗯,你有心便好,日后天下紛雜,這便是你的立身之基。不過你更要知道,世家大族大都看不上我等出身寒門,你若要效力,這回便得效力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別再像之前那樣錯信了別人,釀及身禍了。” 田榕眨了眨眼,道:“……我還能給是誰效力,我就幫著你便好了,驁兄你總不會害我,也不會丟下我不管罷?反正我已經(jīng)想好了!” “……你愿意幫我?”古驁問道。 田榕點點頭:“蕭先生今天與我說了,他收我為弟子,便是看在我與你兩人的份上。他說,若是我一人,他卻是不收的。他還說,收弟子如押寶,他押寶的是我們兩個,卻不是我一個?!?/br> 古驁微微一怔,他本還想摸索著怎么把田榕攢在手心里,可卻沒想到這位蕭先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暗中助了自己一臂之力,連自己管教田榕的因由,都如此不著聲色地為自己鋪墊好了,于是古驁便道:“既然如此,日后我們兄弟該同心同德。你若有什么事,萬萬不能再像之前那樣瞞著我了,有事便要與我說。以后有些疑惑你不懂的,也務必來問我。你想做什么定奪,心里有什么打算,也得我許意了才行?!?/br> 田榕聽見古驁如此說,倒也不以為意,當下只點點頭道:“我本就是要跟著你的!” 古驁細細忖度著田榕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道:“蕭先生對田榕,尚還是誘之以利,若有一天利無,我就擔心田榕還是要與我分道揚鑣。這些日子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令田榕長久跟在我身邊。” 見田榕懷中還抱了一卷從不曾見過的《陰陽策》,古驁便隨口問了一句,“這是何書?” “蕭先生給我,令我三日之內(nèi)看完。” 古驁早就知道田榕不喜歡看書,不禁問:“三日能看完?” 田榕笑道:“這本書寫得都是我想看的,我都已經(jīng)看了一半了,三天怎么看不完?” 古驁微微挑眉,見田榕倒終于有了兩分認真,心中便想道:“他總算是有些出息了,日后我對于他,得徐徐圖之,總要讓他真正歸附于我才好?!?/br> 又想:“田榕之前那樣荒廢的性子,如今學問對了胃口,倒也并非不愿意致力。看來是我之前鄙陋了,他喜歡小道,我卻和他講大道,這不是我的迂腐是什么?既然田榕也是能調(diào)教的;看來世上之人,果然如夫子所說,所謂智愚、勇怯、利鈍,雖然根性不同,習氣也相異,卻都是有教化之方的。 如今寒門式微,齊老爺能那樣盛氣凌人,便是因為寒門中人,有機會一展所長者少,而世家族子,有門路傾盡所學者多,兩者高下相異,才造就如此盛衰之勢。我與田榕僥幸得機緣,入學山云書院,終于立足??磥砥鋵嵅⒎呛T事事不如世家,而是出身低微者多生不逢時,無法嶄露頭角而已?!?/br> 想到這里,古驁又看了看興致高昂的田榕,不禁在心下嘆了一口氣:“由此亦知,我日后勸人,不能如此直言了。以前我以為這是諍友之節(jié),但其實不是。若一開始我便用小道勸田榕,而不是板起臉來與他說大道,說不定他早就聽了我的,也能改過了??晌覅s拘泥在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上,如今一看,未必就對。 我既然真心為他好,便該不拘于小節(jié)。仁義是骨,口舌是皮。我沒將他勸動,他因此失了足,反倒是我搬弄才學害了他了。這是我本末倒置,將仁義放在了口舌上,卻未放在心中?!?/br> 又延而思慮道:“看來古人直心而言,不是想到什么就直說,而是心中赤誠,為人謀忠,但是說話方式卻要深遠巧妙,亦要因材施教?!?/br> 思及此處,古驁就打算嘗試著褒贊田榕幾句,便道:“榕弟,你現(xiàn)在如此上進,我為你欣慰,愿你早日成才,能縱橫于國?!?/br> 田榕抬眼,撓頭道:“……縱橫于國……這還是難,但是的確有趣!” 古驁微微一笑:“可不是有趣?你日后若能將這本《陰陽策》中所記,付諸于行,那才更是有趣!” 田榕好久沒有和古驁交心,如今見古驁夸他,眼淚都要感動的流下來:“嗯!我知道!” 第33章 古驁于是話別了田榕,這便動身下山。這日云山蒼翠,有股幽靜之感,古驁順著曲徑小路,一步步踏著青石階沿途而下。忽見一襲飛鳥劃過天際,沒入身后的群山之中,古驁不禁仰頭回首而望:“我何時才能像這飛鳥一般,在天下翱翔呢?” 見飛鳥終于沒入林中,古驁仰嘆駐足,回看山色,只見遠處的山云書院,正杳杳佇立在群山之間,又一襲清泉從山中淌過,恰流經(jīng)那樓閣錯落,遙遙看去,倒真有股“樓壓清泉山滿坐,風澈水涼誰忍臥”的仙姿。 古驁沉浸在這山水美景中,嘴角也不禁帶了弧度,意態(tài)悠閑地繼續(xù)走著。行至半山腰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喊他:“……嘿!那個小娃子!” 古驁回頭一看,只見一位華發(fā)斑斑的挑夫,一身粗衣短褐,正坐在山腰處的怪石上小憩,身旁放著兩只空桶,一條扁擔——正是那日教自己挑水口訣的老者,古驁會過意來,便笑著走上前去,問道:“老伯,今天也挑水呀?” 那老者笑道:“可不是?小娃子,老叟適才看你從書院路上過來,我要問,你可是在里面上學的么?” 古驁點點頭,道:“正是?!?/br> 老者看了看古驁,道:“老叟問你一句話,小娃子可別不高興……” 古驁點點頭:“老伯請問。” 老者好奇地道:“我就是想問,小娃子,你是大姓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