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安靜，夜幕將近，余暉要落未落之時(shí)光線都柔和許多，太陽也沒有了白日那般耀眼，只在山風(fēng)中帶著暖洋洋的氣息吹拂過來。

    三樓陽臺(tái)寬敞，九爺坐在一處邊角隱蔽處和謝璟說話。

    他中午喝了些酒，此刻酒意未散，單手托著臉頰懶洋洋問道：“你去找的虹兒？”

    謝璟蹲下身抬頭看他，應(yīng)了一聲。

    “為何？”

    “怕爺喝太多?！?/br>
    “你就不怕她喝多了？”

    謝璟怔愣片刻，他是知道白虹起的酒量，這姑娘看著不顯，但卻是唯一能和九爺喝成平手的人，若真要兌換，那就是十個(gè)白明禹，說是酒缸里泡出來的也不為過。但謝璟卻不能直說，他張張嘴，又抿緊了，額頭出了一層薄汗。

    九爺一直看著他，忽然抬手碰了謝璟臉頰一下，手指沿著滑動(dòng)，最后落在下巴那，撓了撓，像在逗小狗，自己先低聲笑了。

    “你是不是……”

    謝璟等他說完。

    但九爺卻只看著他，沒有說出那半句話，和謝璟如出一轍的黑眸里含了一絲笑意，像是寒潭初化，人都收起往日的銳氣，只余寵溺：“我沒事，即便是混酒也無妨，我知道在做什么，以后不必太過擔(dān)心?！?/br>
    謝璟喊了一聲“爺”，聲音輕而軟。

    九爺心弦微動(dòng)，半垂著眼睛看他，原本手指落在下巴那，謝璟微微仰頭看過來，指尖觸碰到少年的喉嚨，能感觸到微微突起的喉結(jié)滾動(dòng)。

    不遠(yuǎn)處有腳步聲走來，謝璟沒動(dòng)，九爺卻收回了手，抬眼看了前面道：“你怎么來了？”

    曹云昭襯衫開了兩顆紐扣，頭發(fā)攏在后面，愜意享受涼爽山風(fēng)：“就許你來乘涼，我就不能過來了？”

    九爺?shù)吐暦愿乐x璟：“你去后頭找張虎威，我讓他給你找了個(gè)學(xué)本事的師傅，去吧?！?/br>
    謝璟答應(yīng)一聲，去了。

    曹云昭這次沒攔著，只雙手插兜看了謝璟背影一眼，又走到好友旁邊坐下，慢吞吞道：“你方才，是認(rèn)真的？”

    九爺端茶喝了一口，淡聲道：“你說租車行？”

    “……白九，你少拿這些話來糊弄我，你知道我在問什么?！辈茉普盐⑽Q眉，“你什么時(shí)候喜歡男的了，也不是，曖，我問你，你也會(huì)喜歡上什么人的嗎？”

    九爺笑了一聲，“你這話好沒意思，我是石頭里蹦出來的不成。”

    曹云昭眉頭擰得比之前還厲害，一副陷入無解謎題的模樣：“我真的想象不出，你也有七情六欲的時(shí)候?！彼肓似?，忽然驚慌道：“你把小謝收在身邊，該不會(huì)已經(jīng)動(dòng)過‘七情六欲’了吧？”

    九爺冷了臉：“少胡說?！?/br>
    曹云昭更好奇了：“那你每日就守著這么一個(gè)漂亮的小家伙，干看著？”

    九爺有些不悅道：“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若是犯了，我替你給北平打通電話。”

    曹云昭連連擺手，有些懊惱道：“你怎么還告狀，我不過就是多看兩眼，這叫欣賞美，搞藝術(shù)的，懂不懂？”

    “不懂，只覺得你小公館里人多了些?！?/br>
    “各有千秋嘛！”曹云昭倒是很想得開，手指在藤椅扶手上輕輕敲了兩下，瞇眼笑道：“你聽過南朝高僧支道林的故事沒有？”

    九爺看著前面，輕輕哼了一聲。

    曹云昭倒是毫不介意，笑道：“支道林常年養(yǎng)著幾匹馬，不騎也不放，就養(yǎng)著，有人勸他，說你一個(gè)出家人，養(yǎng)這些玩物不是什么雅事。你猜支道林怎么回答？他說‘貧僧重其神駿’——”他伸手點(diǎn)了點(diǎn)自己胸前，微笑道，“你信不信，小公館里那些人我從未動(dòng)過一根手指，我只是欣賞她們，就如支道林養(yǎng)馬，未必要騎乘，也未必要致千里，只需見到生命本身的鋒銳，便令人神悅。”

    “我亦然。”

    曹云昭停頓片刻，忽然輕輕踢他一腳，笑罵道：“我同你講掏心窩子的話，你卻又打太極拳，少拿這些場(chǎng)面話糊弄我。打從剛才推牌的時(shí)候你和虹兒就聯(lián)手給我挖坑，真當(dāng)我沒看出來？你這人不老實(shí)，半句真話都沒有?！?/br>
    第58章 家規(guī)

    白九爺?shù)溃骸白廛囆械氖拢乙彩谴蚺茣r(shí)才知道，虹兒這兩年開始接手姑母那邊的生意，她年紀(jì)小，不過眼光和魄力倒是有一些，歷練一下也無妨。”

    曹云昭問：“上回聽說你家老太爺讓你身邊帶個(gè)人，你這是要選她？我以為你從黑河帶回來的那個(gè)叫什么白明禹的，才是要培養(yǎng)的學(xué)生，怎么弄了半天，又轉(zhuǎn)回虹兒身上了？”

    九爺笑道：“虹兒確實(shí)不錯(cuò)，但姑母那邊更需要她，我不過是舉手之勞?！?/br>
    曹云昭嘖了一聲，道：“你對(duì)這小丫頭可真夠好的，我說你為何一口就答應(yīng)來聚會(huì)，原來是專程替她撐場(chǎng)子的。”

    九爺仰頭躺在藤椅上，閉著眼睛道：“白家有家規(guī)?！彼D了一下，緩聲道：“凡我族人，敦孝悌忠信為本，敬宗尊祖，式好無尤，庶可振家聲。”

    曹云昭：“所以？”

    九爺：“所以白家不會(huì)一條路走到黑，我?guī)偷牟皇枪媚福膊皇呛鐑?，是白家?！?/br>
    曹云昭話多，嘀嘀咕咕念叨半天：“你這話我可不愛聽，張口閉口家族為重，我就最煩你們白家這點(diǎn)，一點(diǎn)人性都沒有，你現(xiàn)在還好好兒的呢，怎么跟又找一位繼承人似的?！?/br>
    白九在一旁笑了一聲，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