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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璟心里咯噔一下,“爺又喝了啤酒?” “是啊,那么大一杯,小謝你是沒見著,之前喝燒酒的時候杯雖小,但品類多,咱們這最善飲的大師傅也不敢一氣兒嘗過來,換了旁人早醉倒了,九爺沒事兒人一樣,喝完了還能看機器上的洋文呢!” 謝璟也不聽他繼續(xù)說,連忙起身去找。 廠房里機器多,隔間寬敞且大,最后是在一處機器和磚墻的夾角里找到了白九爺。 白九爺正站在那看機器上的洋文,視線專注,若不是單手扶著那一缸酒水,沒人知道他需要借力而站。 謝璟靠近,小聲喊他。 九爺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并未講話。 謝璟過去拉著他手,想帶他上樓,對方雙腳卻像灌了鉛,穩(wěn)穩(wěn)站在那沒有動,反而施力把謝璟拽了回來,皺眉問道:“不是說上樓,怎么不走?” 謝璟:“……爺?” 九爺皺眉,動了動手,卻依舊把人抓得牢牢的,他垂眼看向握著謝璟的手腕,怎么都不明白想的和做的為何相反。 謝璟用力,但九爺力氣更大,紋絲不動。 謝璟心想,這位是真喝醉了。 白九爺安靜站在那里,一身白色長袍,頭發(fā)略微垂下遮住半扇長睫,鼻梁高挺,薄唇微抿。 謝璟過去扶著他,九爺瞧了他一陣,慢慢松開撐在酒缸上的那只手,落在了謝璟肩上,謝璟未想過醉酒的人這般重,一時未能撐住,九爺那只手就滑落在他腰上,緊跟著人也踉蹌一步,坐在了地上。 謝璟低呼一聲,又連忙左右看了,盡量替他擋著:“爺?您醒醒,我扶您回樓上歇著?!?/br> 九爺坐在那里,瞇著眼睛,聲音同平時一樣沉著:“好。” 話雖這么說,卻抱著謝璟的腰沒起來,手勁兒不小,半寸未挪。 九爺疑惑:“怎么不走?” 謝璟哭笑不得,他倒是想拖著人起來,但他現(xiàn)在比九爺矮上一頭,力氣也沒這位大,壓根兒拖不動。 白家九爺什么都好,就是不能飲混酒。 若是白酒,幾斤都無妨,但只一點,絕不能攙著喝,這也是謝璟跟了九爺幾年后才知道的一個小秘密。那會兒是中秋,九爺高興,帶他去山上小住幾日,沒留神喝了許多混酒,大約是仗著自己千杯不醉,沒未放在心上,但也是那次,謝璟頭一回見識了喝醉的九爺。 九爺喝醉了也同別人不一樣。 猛一看談話行事如常,但有些事卻反著來,平日里性子冷,那天卻帶著他去爬山,背詩給他聽。 起先是古詩,后來看他一眼,又背了兩首英文詩。 謝璟聽不懂那些,卻識得他瞧過來的目光。 九爺倚靠在一株云杉樹干上,還給他吹了一首口琴曲,調(diào)子纏綿悠遠,和方才誦讀起來嗓音低低的一樣,落在耳中,惹得人耳尖guntang。 那晚月色已記不清,只記得云杉樹下的人。 ——皎皎君子,清朗如月。 外頭有腳步聲走來,老遠喊了謝璟名字。 謝璟開口道:“何事?” 對方道:“方掌柜的找您呢,說想問問過幾天出行的事兒,做些準備?!?/br> 謝璟道:“讓掌柜的找張虎威,這事他都清楚?!?/br> 那人熱情道:“哎,行!謝管事怎么一個人在這里,要不要幫忙?我叫兩個人來跟著你四處走走……” 謝璟不讓他靠近,隔著機器道:“不用,我來看看設(shè)備情況,自己就行?!?/br> 對方答應一聲走了。 謝璟手放在腰上,輕輕按了對方環(huán)抱著的手,他肩上披著薄披風,遮住了此刻席地而坐、倚靠在他胸前閉眼休息的九爺。 第44章 長山酒廠 幾天后,白容久帶隊去接應一批貨物,留了張虎威和謝璟在酒廠。 謝璟年紀尚小,一切都跟著師傅張虎威——他前一陣正式拜師,做了張虎威的關(guān)門弟子,認真學槍。 黑河一帶地廣人稀,騎馬走上不遠就是白樺林,張虎威分派人十人一隊分三班巡視,自己得空就帶謝璟去練槍,他路子野,全都是搏命的手段,長短槍都使得好,尤其擅長馬上作戰(zhàn)。 謝璟跟著學了不少,一連幾日過得充實,夢里都是如何對戰(zhàn)。 黑河不大,孫掌柜又邀請了不少人去他廠子里看,用他學的那個舶來詞,管這叫“參觀”。 參觀的人多了,日本客商手里能購買機器的事很快就傳開,據(jù)說那日本商人接連拜訪了幾家,不少商家人心浮動。 白家可是置辦了機器之后,才如此紅火,這每日轟隆隆的機器聲音大家都聽在耳朵里,艷羨不已。 白明哲也應邀去參觀了長山酒廠,回來之后卻緊鎖眉頭。 方家有和他交好的人,來打探消息的時候,白明哲第一次開口直勸:“如果你肯聽我的,這批機器先不要買,我家這批機器設(shè)備用了幾個月,省府那邊還特意請人來調(diào)試,直到現(xiàn)在也不敢說完全上手,那日本商人的機器,未免也太容易cao作,我這心里總覺得不踏實。” 那人聽了白明哲的話,雖羨慕,但還是多了幾分謹慎,沒有跟著下單。 有些人聽說了白明哲說的這些,卻不以為然,嗤笑道:“這是怕我們擋著他的道兒,甭理他,日本人不也說了嗎,雖然不能派技術(shù)人員過來,但能讓我們廠子里的工人去學上一段時間,價錢也劃算,依我說他們白家心眼多,故意這么放話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