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不會了,我手下的人今夜便會帶著東西過來,不會委屈到你的?!?/br> 晏淮笑著說了,他其實原本想要說的是,晏翰是他弟弟,而夏立齊是他的的長輩,是他女人的父親,自然是要好好敬著,哪里能夠做出讓夏立齊來張羅他們的事情。不過瞧著晏翰這副喜滋滋仿佛是得了便宜的樣子,晏淮覺得,他還是別說出來了。 更何況,這副模樣的晏翰瞧著,實在是陌生又熟悉,讓他分外的懷念。 上一世,在宮變后的那一夜,他守在重傷后的錦繡身邊,而晏翰跪在宮門口請罪。直至天方初曉之際,他也沒有走出那扇宮門去看晏翰,只是讓身邊的太監(jiān)走到了門口,讓晏翰回去。 即使他知道,晏翰在宮變之時做出的決定,都是為了他,可是他也無法原諒晏翰將錦繡和錦繡肚子里的孩子做了犧牲,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晏翰私自做下的這個決定,拯救了許多,可是也毀了許多。 他一想到在自己不知情的時候,錦繡被劫持被傷害,而晏翰還下了那般命令,他甚至不敢去想錦繡當時會有多么絕望。 可是,晏翰到底是為了他,那么多年的兄弟情分,也讓他無法出口處置他,他覺得愧對錦繡,也覺得對不起晏翰,最終他選擇不見晏翰。 后來,即使錦繡醒轉過來為晏翰求了情,他也沒有再召見過晏翰,晏翰仿佛也明白他的尷尬,自宮變后,一直沒再進宮過,只讓人上了折子,呆在家中休養(yǎng)。而他也準了。 再后來,錦繡去世后,晏翰進了宮,跪在錦繡的靈前,他讓人將他趕走,而晏翰卻沖到了他的面前,抱著他的腿,痛哭流涕,一直說著對不起錦繡,對不起未出世的侄兒,也對不起他。可是這件事情,哪怕是晏淮真的想要遷怒,也知道晏淮或許對不起錦繡和他那未出世的孩子,卻絕對沒有對不起他。 晏淮最終還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晏翰,仍然轉過身沒有面對他,讓人將他帶走了。 那一次見面,晏翰也老了很多,走路時,腿腳蹣跚,由人攙扶著,但他當時對錦繡的死悲痛欲絕,也沒有注意到晏翰的異常。 他也沒有料到,在錦繡靈前的那一次見面,竟是他們兄弟最后一次的見面。 三個月后,晏翰病逝家中,臨終之時,他拉著妻兒并不讓進宮稟告,直至最后咽氣時,還一直說著沒臉見他,要去找錦繡和他的孩子贖罪。 重回這一世,晏翰如同前一世一般主動找他結交,可是他卻始終沒有接受下這份投誠。 上一世的晏翰,和他兄弟幾十年,為了他能夠坐上那個位置,一輩子都在奔波著,好幾次出生入死后,卻也只是笑著對他邀好:“三哥,我這為你辛苦cao勞,差點連命都沒了,你日后要是坐上那個位置,可得好好補償我!” 那個時候他又好氣又好笑,只將一大碗苦藥灌到他肚中,回道:“行行行,到時候你要多少美人佳麗、金銀珠寶,我全往你王府里塞?!?/br> 可是,最終命運弄人,留給他和晏翰那樣的一個結果。 既然如此,倒不如一開始,便讓他做一個置身事外的悠閑王爺,也讓他這輩子,能夠將上輩子欠著的,全部還了。 但到底,他還是將晏翰重新拉上了他這條船,晏淮的眼神十分復雜,有愧疚也有幾分難過…… 晏翰微微皺起了眉頭,看著晏翰這副樣子,眨了眨眼睛,做出疑惑的樣子。 而晏淮卻是淡笑的開口問了一句:“讓你跟著我,你后悔嗎?” “三哥……你沒事吧?” 晏翰聞言后,半晌扭扭捏捏說出了這么一句。他也在沉思,難道是他表現(xiàn)的太夸張了,讓他這個一向心腸冷硬的三哥竟然問出了這樣的話來。 他這么一想,有些不好意思了,忍不住撓了撓自己的腦袋,輕聲道:“三哥,其實沒什么,干糧也挺好吃的,而且我自己也覺得我自己有些胖了,瘦點正好。” “……” 晏淮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晏翰。 晏翰覺得,自家三哥這歉疚的眼神,實在是太可怕了,他寧愿被晏淮用先前冷淡的目光盯著,也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簡直就是起雞皮疙瘩了! 晏翰連忙大笑幾聲,轉了話題:“三哥,你待會兒不是要去探探嗎,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br> 晏淮搖了搖頭。 “三哥,沒事兒,我不怕危險?!?/br> 晏翰拍著胸脯,一臉勇敢。 而晏淮卻是笑著低頭把玩手中的茶盞,只說了一句:“你體型太大,過去的時候,只怕會打草驚蛇。待會兒我安排的手下人要過來了,你先張羅起來?!?/br> 說完這句話,不等晏翰抗議,晏淮卻是站起了身,走出了遮蔽處,甚至連斗篷也未披,直接走入了雨簾之中。 屋外大雨傾盆,隱隱能夠聽見山上大風吹過的呼嘯之聲。 錦繡抱著被子躺在暖炕上,聽著兩邊小虎子和小豹子呼呼沉沉的呼吸聲,卻是沒有絲毫睡意。 雖然山上條件貧乏,不過燕大娘倒真是沒有虧待他們幾個小的,不僅僅是每日里將最好的那些吃食給他們,這會兒天氣冷了,又是加了厚厚一床被子,又是把坑床燒的暖暖的。 這個點兒,應該早已經過了冬雪過來找她的時間,錦繡又是等了等,仍然沒有聽到一絲的動靜,她只當今日天氣太差,冬雪不打算出來活動了,正打算抱著被子合上眼睛的時候,突然聽得門口一陣細微的動靜。 錦繡猛地睜開眼睛往門口看去,她還當是冬雪過來了,可是當她的目光一落在門口的時候,卻又發(fā)現(xiàn)不太對勁。 冬雪身材矮瘦,而門口那道身影,身材十分高大挺拔…… 錦繡咕咚一下咽下口水,心里忍不住狂跳起來,她猶豫著這個時候,是該叫人,還是裝睡之時,突然門口閃電閃過,照亮了門口所站的那個人的面容。 錦繡驚呆了,她猛地坐起了身,愣愣的看著站在門口的那個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而在這個時候,一陣響雷響起,錦繡的身體忍不住抖了一下,而睡在錦繡邊上的小虎子和小豹子二人,仿佛也被雷聲驚動,發(fā)出了一些聲音。 不等著錦繡緊張的看過去,突然,如同一陣風似得閃過兩道人影,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邊上原本有了一些動靜的小虎子和小豹子,又閉上眼睛沉沉的睡了過去。 而晏淮在這個時候,卻是走了過來,走到了坑床上,抓住了錦繡的手。 “你怎么來了?” 錦繡愣了好一會兒,才呆呆的問出了這么一句話。 晏淮看著錦繡的小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手有些冷,摸在錦繡的臉上,讓錦繡不由的縮了一下脖子,瞧著錦繡可愛的樣子,晏淮忍不住笑了。不過他還未來得及說話時,目光卻突然看到了睡在錦繡一左一右的兩個小子,他的眉頭皺的幾乎能夠夾死蒼蠅,語氣里,帶著一絲憤怒:“這兩小子,和你睡一道兒?” 晏淮看向小虎子和小豹子的目光,簡直恨不得化為利劍將這兩個小子戳死。 錦繡下意識點了一下頭,卻又立刻搖了搖頭。 而錦繡的這副反應,引得晏淮的眉頭皺的越發(fā)厲害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才平息下情緒。 錦繡瞧著,心里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小虎子和小豹子才多大,瞧著根本比她還要小,便是她,其實也不過六歲,哪有那么多的避諱。 更何況,她們睡的是炕床,起碼有兩米寬,燕大娘又怕兩個小子睡相太差,便給分了被子睡,哪里算得上是睡在一張床上。 但顯然,錦繡認為的,并不能夠給晏淮任何安慰,還未等著錦繡開口說什么,晏淮瞧著錦繡這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氣的不行。 只瞧見晏淮伸手一甩,竟然將小虎子和小豹子卷著被子扔到了地上。 錦繡聽著那咕咚一聲,都覺得替那兩個小子疼,她咽了咽口水,有些傻了眼,這么一摔,小虎子和小豹子竟然還沒有醒過來,該不會出事了吧! 雖然因著她是被擄來,她對這寨子里的人,心里都抱著一份介懷,可是小虎子和小豹子,根本就是懵懂未知的孩子,又有這么多日的相處,這二人若真出了事情,錦繡想想便有些不忍。 “他們怎么沒醒過來,你沒對他們做什么吧?” “小沒良心的,這才幾日,你便護上外人了!” 晏淮很恨捏了一下錦繡的小鼻子,一臉的不悅,但瞧見錦繡還是低著頭擔心的看著,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放心,只是昏了過去。” “哦!” 錦繡點了點頭,突然又覺得,她和晏淮這見面,她不是應該激動的熱淚盈眶,感嘆自己終于獲救嗎?怎么反倒是扯起了別的。 錦繡這么一想,又忍不住開口呆呆的說了一句:“你是來救我的嗎?” “呵呵……” 晏淮沒忍住,很沒形象的翻了一個白眼,他不是來救她的,難道還是來這所謂的破狼牙寨逛一圈嗎? 錦繡被晏淮這一聲冷笑笑的有些心虛,忍不住伸手扯了扯晏淮,討好笑道:“真的是來救我的,你太厲害了。” 想到這里,錦繡又想到了先時她和冬雪二人在這寨子里到處打探其他的路,沒想到,晏淮這一來,便給找到了。 “你從哪邊來的,我找了好久的路都沒給找到呢!” 晏淮沒說話,只是撿起一旁的錦繡的衣裳替她胡亂套上了,一邊套著,一邊猶怕凍著錦繡,便撿起了一條小被子,干脆將錦繡整個人裹在里邊,裹成了被子后,一把抱起。 錦繡直到被抱到了屋外邊,聽得外邊嘩啦啦的雨聲,方才意識到自己真的獲救了。 她忍不住抬起頭看向了晏淮,晏淮身上穿了蓑衣,頭上也帶了一定大大的蓑帽,只是雨太大、風太大,根本擋不住,雨水只往他的臉上澆去,順著他堅毅的面容落下,落在了錦繡的頭頂上。 晏淮仿佛是注意到淋到了錦繡,想了想,又將錦繡身上的小被子給扔了,直接將錦繡裹緊了自己的蓑衣里,而后抱著錦繡匆匆朝著斷崖的方向跑去。 等跑到斷崖的時候,錦繡才明白晏淮是怎么過來的。 ☆、54|77|3.23|家 第五十四章 斷崖兩頭,此時正連著一根粗粗的繩子,而兩邊的斷崖上,各站了數人,仿佛是在看著這處斷崖。難道晏淮就是帶著人從這條繩子上爬過來的? 錦繡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兩處斷崖之間的距離,絕對不短,這么爬過來實在是太危險了。她只是看著,就覺得嚇人,而且這條繩子真的能夠支撐住一個成年男人的重量。錦繡對此也表示十分的懷疑。 晏淮抱著錦繡朝著斷崖處走去,錦繡只是稍稍探頭一看,便覺得頭暈腦脹,讓她忍不住往晏淮的懷中縮了縮腦袋,而晏淮感受到錦繡的動作,以為她是在害怕,連忙輕聲安慰道:“無事,這繩子不會斷的,待會兒我抱你過去,你不要睜開眼睛。” “繩子真的不會斷嗎?” 錦繡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晏淮并沒有說話,只是讓一人先示范的爬了過去。這繩子,自然不可能是普通的麻繩,而是軍隊里攀爬城墻時制作墻梯用到的繩子,若是只用普通麻繩便可爬過來,也不必拖到等他帶了東西到了此地再過來營救錦繡。 “我看這兒沒人,咱們不可以把他們的鐵鏈橋放下再走過去嗎?” 雖然方才晏淮讓示范的一個人很利索的爬了過去,可是錦繡還有幾分擔憂,特別是晏淮還打算親自將她帶過去,錦繡只是想想,便覺得心驚rou跳。 晏淮對此倒是耐心的解釋了一句:“放下鐵鏈橋動靜太大,只怕會驚動山寨里的人,屆時會造成麻煩,在將你帶出去之前,還是避免與這寨子里的人正面沖突?!?/br> 晏淮今日過來,倒的確是有打算來踩點,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實在是高估了這山寨里的人的警惕性,即使有這天然屏障遮擋,但這大晚上的,而且在手中握有人質的情形下,竟然無一人巡邏,實在是太松懈了。 晏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先將錦繡帶出來再說。 當然憑著他手底下的人,即使這山寨里人多勢眾,但想帶著錦繡全身而退也不是什么問題,可是晏淮卻并不想這般麻煩。 他低頭摸了摸錦繡,輕聲開口道:“待會兒我把你綁在身上過去,你只要緊緊抓住我便是了?!?/br> 錦繡略有些遲疑的點了點頭,她還是害怕,但這會兒,晏淮都這樣說了,她再提出要求,就顯得有些唧唧歪歪了。更何況,在這個地方,多呆一會兒,危險便多加一分。 她也是將心一橫,干脆把整個腦袋都鉆到了晏淮的懷中,只有緊緊抓著晏淮衣服的手,顯示著她此時心中的緊張。 利用繩索過崖,自然比先時走鐵鏈橋要危險的多,也慢很多。依靠的完全是手臂的力量,也幸得錦繡如今人小重量輕,不然便是晏淮有習武健身,估計也無法再帶一個人過去。 但讓晏淮將錦繡交給其他的人來,可能是上一世留下的陰影,即使是他信任的的人,依然無法讓他安心。 雨下的很大,這斷崖處風聲更大,呼嘯著席卷而來。不過,此時的錦繡,卻并沒有聽到外界這些聲音,她只能夠感受到晏淮胸膛起伏的聲音,還有他心跳與呼吸的聲音。 一下一下,有些快,卻很平穩(wěn),也讓錦繡的心情稍稍的平復了下來。那種因為恐高而產生的頭暈目眩的感覺,漸漸有些消退下去,不過錦繡卻還是在害怕,她的雙手,也還是忍不住緊緊的攥著晏淮的衣角。 直到晏淮抱著錦繡,在底下人的幫助下,走到了平地上時,錦繡還沒有反應過來。 晏淮打開了身上的蓑衣,想要解開綁在錦繡身上的繩子時,卻被錦繡此時緊緊閉著眼睛貼在他胸膛的摸樣給看笑了。 錦繡眼睛閉的很緊,因著睫毛濃密的緣故,眼皮子微微一顫,便能夠帶動眼底的一片陰影在顫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