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慕衍回到位置時，宋青瑤已經坐到了他對面，喂季子晏吃飯。

    晚飯過后，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季慕衍開車，宋青瑤抱著季子晏坐在后座上。起先兩人還在聊天笑鬧，后半程季子晏趴在她身上睡著了。

    季慕衍把車子停在了宋青瑤家樓下。宋青瑤小心翼翼的把季子晏放到座椅上，親了他一口后，輕輕推開車門，下車，離去。

    季慕衍從后視鏡里看到她的背影，微微嘆了一口氣，眼底滿是落寞。

    他下車，拉開車門，將季子晏抱出來。鎖車門。

    宋青瑤沿樓梯層層往上，對下方傳來的腳步聲并未在意，只當是這棟樓的其他住戶。走到門前，拿出鑰匙，開門，進入。正要反手關門，受到了一股阻力。

    一回頭，看到季慕衍抱著季子晏站在大門前。

    宋青瑤蹙眉，“你不帶他回去睡覺，來這兒干什么？”

    季子晏在半夢半醒間睜開眼，又揉了揉眼睛，看向季慕衍，呢喃著問道：“爸爸……mama呢……”

    “mama在那?！奔灸窖芸粗吻喱幷f。

    季子晏順著季慕衍的目光，扭過頭，看到宋青瑤后，馬上伸出雙手，“mama……抱……”

    宋青瑤一怔，整個人像是傻掉了。季慕衍走近一步，將季子宴放入她懷中，她身體一軟，差點摔倒，被季慕衍及時摟住。季子晏在宋青瑤懷里調整了一個姿態(tài)，臉蛋貼著她柔軟的胸，再次舒服的睡著了。

    好半晌，宋青瑤抬起頭，看著季慕衍，怔怔道，“他……剛剛叫我什么……他叫我什么……”她眼里滿是難以置信，如夢似幻的不真實感。

    季慕衍彎下腰，環(huán)住宋青瑤，一只手幫她托著季子晏，“把他叫醒，再叫一次？”

    “別……別！讓他好好睡！”宋青瑤又說，“說不定是我聽錯了……”想象了太多次，可能就出現幻聽了。

    “你沒有聽錯。他知道你是他mama?！奔灸窖茌p聲道，“你把孩子放進去休息，我們聊聊?！?/br>
    宋青瑤把季子晏抱到她房間的床上躺下，替他脫下鞋子和外套，給他蓋上薄被。她呆呆的看了他半晌，腦海中反復回味著剛剛那奶聲奶氣懵懵懂懂的一句，“mama……抱……”不爭氣的眼淚又滾了下來。

    她低下頭，輕輕親吻兒子的額頭，啞聲道：“寶貝，你是上天賜給mama的小天使。”

    整理情緒后，她走出房間，季慕衍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宋父因為幼兒園安排的工作，這兩天出差去了。單獨面對季慕衍，宋青瑤心情就壓抑了下來。

    她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問，“你怎么跟小晏說的？”

    “你想知道？”他挑眉。

    她點頭。

    季慕衍走到她跟前，俯下身，“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br>
    宋青瑤白他一眼，別過臉。季慕衍長臂一攬，將她由椅子上撈起，抱入懷中，“我給你送來了兒子，難道連一個吻的酬勞都得不到？”

    “我沒讓你……唔……”后面的話被他的唇悉數吞沒。他將她的身子揉入懷中，扣著她的腦袋，舌頭長驅直入，用力的吻她。

    她想掙扎，他環(huán)著她的腰后退幾步，走到沙發(fā)邊，將她騰空抱起，放在沙發(fā)上，高大的軀體隨即覆壓在她身上，使她抗拒不了更動彈不得。他沒完沒了的吻，吮的她舌頭快要化了，耳邊聽剩下兩人唇舌攪拌的糾纏聲和彼此的喘息聲……

    一個傷筋動骨的長吻結束后，宋青瑤只剩下呼吸的力氣。季慕衍的手指在她紅艷欲滴的臉蛋上游弋，滿足的長嘆一口氣。真想與她纏綿至死。

    當然，在宋青瑤發(fā)怒之前，他已經開始娓娓道來，“我拿到檢測結果，就給小晏看了。當然，他看不懂，是我解釋給他聽的。”

    那天季慕衍拿著那份檢測結果回家，秦蕓蕓正哭哭啼啼的跟季父季母告狀，季子晏陪在她身邊，也是眼淚汪汪。

    當季慕衍走入時，客廳在瞬間安靜下來。

    季母斥道：“你可算是回來了??！還以為你不要這個家，不要老婆孩子，連你爸媽都不要，什么都不要了！”

    季父：“別羅嗦，兒子回來就行了。誰沒個行差踏錯的時候?！?/br>
    季慕衍冷笑，將那份檢測結果甩到玻璃茶幾上，“爸，媽，還有我這個不肯離婚的好老婆，你們是不是該解釋一下，為什么我兒子季子晏是宋青瑤生的？”

    眾人色變。

    季慕衍冷冷佇立，目光尖銳冷冽，“真是好一出苦rou計，三個人聯手騙了我五年?！?/br>
    “把婚姻和責任壓在我身上，束縛我的自由，就為了這個跟我毫無關系的女人？！”季慕衍逼視他的父母，手指指著秦蕓蕓，眼底火星畢現。

    秦蕓蕓一臉無措，張張嘴，啞口無言。季新宇的表情也有了那么些不淡定。季母更是在季慕衍凌亂的目光下失了聲。就連沒聽懂在說些什么的季子晏，也是呆呆的看著他爸爸。因為爸爸的模樣看起來可怕極了。

    詭異的寂靜。氣氛緊繃壓抑。

    片刻后，季母開口，“阿衍，隱瞞是為了你好……如果你知道事實，只會更難過?！?/br>
    季慕衍冷笑，“你倒是告訴我，什么是事實?！?/br>
    “那時候你生死未卜，那女人怕做了寡婦，就用孩子換了一筆錢?！?/br>
    “不、可、能！”季慕衍一字一字否認。在他的記憶里，宋青瑤那么愛他，不可能背棄她，更不可能用孩子換錢。

    “事實的確如此。一百萬?！奔拘掠铋_口，“就怕有這么一天，你會不相信，我讓他們簽了收據?！?/br>
    他起身去了二樓的書房，片刻后，再下來時，手上拿了一個牛皮夾。“自己看吧?！彼f給季慕衍。

    季慕衍接過，打開，里面夾著一張紙。白紙黑字，內容很簡單，一次性付現一百萬，從此宋家與這個孩子沒有任何關系，與季家也再無瓜葛。落款是宋青瑤的簽名。黑色中性筆，即使過了五年還是分外清晰。她飄逸清秀的字體，她特別的簽名方式，甚至瑤字上面那一撇寫成橫，都是她的方式。

    這是她的簽名。熟悉到他一眼就能認出來的簽名。

    心臟的抽痛，令他拿東西的雙手止不住的微微發(fā)顫。

    他艱難的抽動喉嚨，發(fā)出沙啞的聲音，“為什么……會有這個東西……”

    季母說：“你的手術成功率那么低，她沒有信心拿自己的未來去賭。所以，她做了一個最現實的決定。她用這個孩子換取利益，與你一刀兩斷。你也知道了，她后來嫁給了官二代路司譯。這女人就是哪有高枝就往哪兒攀。”

    季慕衍盯著宋青瑤的簽名，良久說不出話來。

    季母又說：“老天有眼，讓你好好活過來了，還讓你忘了那個女人。我們更不想讓你知道這種糟心的往事。蕓蕓是對你一片真心，才心甘情愿的跟我們一起守住這個秘密?！?/br>
    季慕衍臉色變了又變，深深吸了幾口氣，開口道：“瑤瑤就算這么做，也無可厚非。如果我死了，難道她要搭上自己的一輩子？既然她需要錢，你們?yōu)槭裁床粺o償贈予？她幫我生了個孩子，還不夠資格拿區(qū)區(qū)一百萬嗎？”

    秦蕓蕓再也忍不了了，厲聲道，“季慕衍，你是不是瘋了？這個女人拿兒子換錢，你還口口聲聲幫她說話？她拋棄生死未卜的你！把兒子賣了！她還有理了？！”

    “賣兒子？”季慕衍冷笑，“不是你們出價，她會賣嗎？她家境貧寒，我們季家有的是錢，你們就用錢砸人？用一百萬威逼利誘，逼她簽下這協議，跟季家劃清界限？”

    說到此，季慕衍突然將那張協議由本子上扯下，對折，再對折，撕了個粉碎。

    碎紙片半空飄灑。季母愣愣的看著，滿臉震驚。她萬萬沒想到，保存了這么多年，以防宋家反悔的證據，就這么被季慕衍眼都不眨的撕掉了。

    “宋青瑤不可能跟季家再也瓜葛?！奔灸窖軘S地有聲，“因為，我要娶她?！?/br>
    “你說什么？！”季新宇氣的拍案而起。

    “我說，我要娶宋青瑤！”季慕衍再次重復。

    “你……你反了……”季新宇氣的話都快說不利索了，“非得跟我們對著干是吧……好，很好……明天開始不用去季豐上班了……這么硬氣，為了一個女人，什么都不管不顧……行，你就什么都別要……”

    季慕衍走向他父親，在距離三步遠時停住，與他四目相對，氣勢毫不相讓，“很抱歉，董事長。我這個總經理是經由董事會決策認命，你無權隨意解雇。我不僅是為你的30%股份負責，我還在為我自己和其他股東的70%負責。在我沒有任何工作紕漏，保證集團業(yè)績穩(wěn)步上升的情況下，董事會不會通過你感情用事的決定?！?/br>
    “你……”季父氣的張口結舌。

    “還有，我要娶宋青瑤，這是通知你們，并非征求意見。無論你們怎么想，都不會改變我的決定?！?/br>
    季慕衍走到一旁，抱起一直發(fā)呆的季子晏說：“我?guī)闳フ夷愕挠H生母親。”

    “你放開我兒子……那是我兒子……”秦蕓蕓瘋了般撲上前，想要扯過季子晏，“他跟那個狐貍精無關……他是我的兒子……你還給我……”

    季慕衍臉色一沉，抓住秦蕓蕓的手腕，用力收緊。她頓時吃痛的蹙眉驚叫。季慕衍將她甩開，眼神帶著警告，“秦蕓蕓，你聽著，以后不準再見季子晏。我的兒子，跟你毫無關系?！?/br>
    “爸爸……”季子晏剛想開口，季慕衍將他的腦袋按在自己肩上，“別說話。跟我走。”

    他抱著他大步離去，走出了烏煙瘴氣的季家。

    季慕衍將季子晏帶到鳳凰灣的別墅里。他抱著季子晏坐在沙發(fā)上，對他說：“小晏，你應該知道自己的真實出身，你的爺爺奶奶一直騙了我，也騙了你……”

    季子晏突然捂住耳朵，大聲嚷嚷：“我不知道！我只有一個mama！我的mama就是我mama！……我沒有其他mama！我不要其他mama！”

    “季子晏！”季慕衍用力拉下他的雙手，冷厲的目光盯著他，“你再這么懦弱，就不是我兒子！”

    “我沒有懦弱……”

    “你連自己親媽都不敢認，不是懦弱嗎？”

    “我沒有……我沒有……”季子晏哇哇大哭起來。

    季慕衍索性將季子晏放在一邊，讓他哭。他并不擅長哄孩子，而且他認為這個時刻不能哄。就算他還是個小孩，他也要學會面對現實。現在不讓他接受，等以后長大了，思想根深蒂固了，更難扭轉。

    季慕衍走到窗邊，點燃一支煙，一口接一口的抽著。他一直看著窗外，他希望突然出現一輛車的影子，然后那個女人由車上走下來……

    夜色深沉，那個女人還是沒有出現，季子晏也沒再哭了。他已經哭累了。他埋著頭坐在沙發(fā)上，兩只眼睛紅紅腫腫。

    季慕衍走到他身前，蹲下，看著他別扭委屈的小臉說：“宋青瑤——你的親mama，她為了生下你，差點就沒命了。而且，她以后再也不能生小孩了。你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孩子，知道嗎？如果你不認她這個mama，她該有多傷心？”

    季子晏沉默了半晌，哀哀戚戚的說：“那她為什么一直不管我，讓我呆在另一個mama身邊……”

    “因為爸爸不小心把她給忘了。她在生爸爸的氣?！?/br>
    “爸爸你為什么要忘了她？”

    “因為爸爸生病了?！?/br>
    季子晏眼神似懂非懂。

    “小晏，mama她很愛你。你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她不會像后媽那樣喜怒無常的對待你，不會不陪你聊天，不給你講故事，不帶你出去玩。你跟mama已經認識了一段時間，她對你好不好？你的親媽和后媽，你自己比較一下，誰對你更好？你更喜歡誰？”

    季子晏還是沉默。

    季慕衍坐到他對面去，說：“小晏，你可以自己做一個選擇，你是要跟爸爸mama在一起，還是要跟欺騙你的爺爺奶奶和那個女人在一起？”

    季子晏由沙發(fā)上站起身，走向他爸爸，抱著他的胳膊說：“我要爸爸……”

    在季子晏心中，重量級排序是這樣的：爸爸＞mama＞爺爺奶奶。他最愛最崇拜他的爸爸，最害怕的是爸爸不要他。由于秦蕓蕓總跟他說，爸爸要離婚，他要拋棄咱們母子，小晏你要成為沒有爸爸的孤兒了……所以他對爸爸mama離婚特別惶恐。

    三天時間過去，在季慕衍日以繼夜的陪伴和灌輸下，季子晏總算是消化過來了。他變的逐漸期待這個新mama。又過三天，mama還沒有出現。他忍不住問爸爸：“爸爸……為什么mama不回來……”

    季慕衍說：“因為mama在生我們的氣。氣我不該忘記她，氣你不該打她罵她。她一生氣啊，就不想回來了。”

    季子晏急了，拉拽著他爸爸的衣袖說：“爸爸，那我們去給mama賠禮道歉好不好？只要說了對不起，mama就會原諒我們……”

    于是，在經歷漫長又煎熬的一周后，季慕衍帶著季子晏去找宋青瑤了。

    此時季慕衍回憶起來，心中頗有一番滋味。他過去一年，都沒有這一個星期跟兒子呆在一起的時間久。為什么？就為了給他洗腦。

    季慕衍給宋青瑤講述時，略過了在季家的爭吵和那個協議的事情，只談他是如何開導季子晏，如何發(fā)揮他人格魅力，利用他偉大的父愛，將季子宴從認錯mama的歧途上拉了回來。

    ☆、第40章

    說完后，季慕衍雙手一攤，“總之現在小晏知道你是他媽了。”

    宋青瑤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