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中半兵衛(wèi)與羽柴秀吉是天然的對手。

    他與羽柴秀吉并沒有軍功上的競爭問題。幾年前三郎將竹中半兵衛(wèi)放在羽柴秀吉的身邊時, 這位織田家的前家督只是單純的覺得這兩個人很互補——從長相到身高到武力等等方面。這坦坦蕩蕩的心思，造成的卻是這兩人互相牽制、互相協(xié)力的結(jié)果，以至于直到現(xiàn)在，羽柴秀吉都很懷疑三郎當(dāng)時選擇了竹中半兵衛(wèi)前來擔(dān)任“監(jiān)督”的職責(zé)，到底是不是自己那時有了破綻、導(dǎo)致了三郎對他有所懷疑。

    真要論起來, 竹中半兵衛(wèi)才是承擔(dān)了羽柴秀吉家臣之責(zé)的第一人，外界甚至有過羽柴秀吉“三顧茅廬”“才請得竹中出山”的荒謬傳聞。羽柴秀吉從只有一個大將的名頭到擁有領(lǐng)地、再到被托付攻伐山陰山陽地區(qū)的重任, 都有個竹中半兵衛(wèi)在見證。

    外忠內(nèi)jian、無時無刻不想洗刷身為忍者時被三郎欺騙的屈辱的羽柴秀吉, 與性格沉靜、忠實于三郎、即使長年在羽柴秀吉身邊也未曾改變效忠對象的竹中半兵衛(wèi)。這兩個人根本是從一開始就氣場不和，全靠著羽柴秀吉的虛與委蛇、竹中半兵衛(wèi)平常的沉默寡言，他們才能維持著那副和諧相處的假象。必要的時候, 竹中半兵衛(wèi)能逼迫羽柴秀吉退讓一步、分割利益給三郎——就如用在長筱之戰(zhàn)上的那一批鐵炮；而羽柴秀吉大多數(shù)時候也會用上竹中半兵衛(wèi)的才能, 將后者支使走，并將其做成能幫助自己攫取戰(zhàn)功的棋子——就如這一次羽柴秀吉想要讓竹中半兵衛(wèi)成為攻打上月城的前鋒。

    這種互惠互利、互相提防的狀態(tài), 最終的得益者當(dāng)然是三郎……嗯, 只有這點不用懷疑。

    多年的接觸足夠竹中半兵衛(wèi)了解羽柴秀吉的性格，更不用說他原本就是敏銳非常的人。先前還未能將羽柴兄弟與忍者聯(lián)系到一起的時候, 竹中半兵衛(wèi)就一直隱隱有所感覺, 認為這兩個人的思維似乎與普通人乃至超凡的武將都有不一樣的地方, 只是他的“感覺”不能作為判斷的依據(jù)，才會一邊懷疑、一邊在仍為三郎直臣的時候擔(dān)上羽柴秀吉的家臣應(yīng)當(dāng)做的事情。

    這種難以言說、無法判斷對方真實出身的情況原本還要讓竹中半兵衛(wèi)繼續(xù)迷茫、小心的步步試探下去，但是——仍然是刀劍男士們意外的出現(xiàn), 導(dǎo)致了竹中半兵衛(wèi)提早一步判斷出了羽柴兄弟的真實身份, 也提早一步將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因為全靠刀劍男士在三日月宗近收到信件、驚慌失措（三日月宗近從頭到尾都很鎮(zhèn)定）地將事情悄悄告知了竹中半兵衛(wèi), 他才能斷定，這一對兄弟確實處處透著詭異?。?/br>
    不管是羽柴秀吉還是羽柴秀長，都是出身低下的人。雖然說起來有些可憐，但他們確實沒有挑挑揀揀的余地。就如在淺井家滅亡后、將淺井的家臣幾乎全納入囊中一樣，羽柴秀吉的人脈擴充得太過艱難，即使是在后期有了丹羽長秀的幫助，也并不得織田信長（三郎）的歡心。既沒有家財，領(lǐng)地的收入也有限，羽柴秀吉的每一筆軍費都必須花在刀刃上，因此羽柴秀吉貿(mào)然盯上“甲賀忍者”的事情，無疑每一處都透著不合理的氣息。

    ……雖然還是不怎么了解“忍者”，但竹中半兵衛(wèi)也知道，“忍者”這種存在，目前不打算縮減購買鐵炮的軍費的羽柴秀吉是養(yǎng)不起的——至少織田家的“甲賀忍者”，羽柴秀吉是決計養(yǎng)不起的。

    每日的吃穿就是一筆錢財，再加上鍛刀劍的成本、大量購入玉剛砥石木炭的費用……刀劍男士開銷之大，只有財大氣粗的織田信長（三郎）才能不覺壓力、輕松自如地好好養(yǎng)著。羽柴秀吉別的才能如何暫且不說，織田家那大量消耗的木炭砥石到底最終被什么人耗去了，這種明顯的事情，羽柴秀吉不可能看不出來。

    附帶一提，織田家的家臣們都認為是三郎沉迷鍛刀無法自拔，然而因為天資有限，并沒有成果出來，而那些被冠以“刀劍”之名的甲賀忍者則是在三郎鍛刀后奮力拯救廢品，將之改造成適合忍者用的暗器等物，他們每日都會拿上不少的刀劍碎片（用以食用）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種猜測到底與真相偏差了多少，就不用去計較了。總之，“甲賀忍者”持續(xù)消耗木炭砥石才是重點。不管到底是“拯救主公鍛造出來的廢品”還是“因為是刀劍所以要吃刀劍”，甲賀忍者對這些鍛刀基本物的消耗遠遠超過羽柴秀吉能夠提供的數(shù)量。

    而如果只是想要零星幾個的忍者，那也不符合羽柴秀吉的個性。饒是竹中半兵衛(wèi)這種對忍者并不了解的人也知道，只有幾個的忍者根本沒有多大的效果——因為大名或?qū)㈩I(lǐng)可能對敵人的武士手下留情，對忍者卻沒有那么多的顧忌。每一次行動堪稱行走在刀鋒之上，忍者面臨的危險并不少，因此總?cè)藬?shù)稀少的話，就難以進行補充——用一個少一個的忍者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

    目前并沒有豢養(yǎng)忍者的財力，卻想要得到“甲賀忍者”——這種狂妄到接近天真的想法實在是不像羽柴秀吉會有的。如果不是確定了刀劍男士實際上是“非人”的存在，竹中半兵衛(wèi)都要懷疑羽柴秀吉是否拿住了三日月宗近的把柄。

    目前，能夠勉強擔(dān)任“忍者”這一存在、去刺探敵軍情報的，是很早就跟隨在羽柴秀吉身邊的家臣、原本只是地痞流氓的蜂須賀正勝。但是竹中半兵衛(wèi)也與之接觸過，明白蜂須賀正勝其實只是一個普通人，就連刺探情報的方式，也只是買通附近無所事事的年輕人，從他們口中獲得情報——這樣粗劣的手段不會是忍者所為。而且，蜂須賀正勝只能算暫代，并不能取代“忍者”。

    既想要忍者，卻又并不將忍者納入麾下哪怕只是能力低下的忍者，只一心想著“甲賀忍者”。

    如果羽柴秀吉真的這么眼高手低的話，他也不至于在短短幾年內(nèi)，就成長到竹中半兵衛(wèi)想要撼動都投鼠忌器的程度了??！

    竹中半兵衛(wèi)能夠想出的最合理的解釋，就是羽柴秀吉與羽柴秀長并不愿意面對真正的忍者。

    蜂須賀正勝既然是要買通當(dāng)?shù)氐那嗄辏匀皇且獜V撒網(wǎng)。在這種行動下，蜂須賀正勝并不是沒有見過真正的忍者，甚至因為羽柴秀吉的權(quán)勢，有的忍者在主家覆滅后，主動表示了投靠的意愿，但是這些人都沒能見到羽柴秀吉。

    羽柴秀吉對“甲賀忍者”的渴望，只是出于對他們能力的贊賞，那理論上不應(yīng)該拒絕這些忍者才對。三日月宗近雖好，與這位天下五劍中最美的一位見面寥寥的羽柴秀吉也不會被吸引到“非他不可”的程度……羽柴秀吉，其實真的是個不會為美色所動的人。

    有什么原因，會讓人手匱乏、求賢若渴、期待忍者的羽柴秀吉，主動的拒絕忍者的投誠呢？

    在除了三日月宗近等人以外沒有任何忍者存在的羽柴軍中，又是為什么會有忍者在活動、碰觸到了三日月宗近的本體刀刃呢？

    竹中半兵衛(wèi)能夠得到的只有一個結(jié)論。

    ——羽柴兄弟，其實是忍者。

    因為他們是忍者，所以才要拒絕忍者的投誠。至少在竹中半兵衛(wèi)還存在、他們的一舉一動隨時可能被匯報給三郎的時候，他們不可能接納任何的忍者，以免被人發(fā)現(xiàn)他們行為手段與忍者微妙的相似之處。也正是因為他們是忍者，所以不存在忍者的城池內(nèi)才會有忍者才行動，并且沒有引起足輕們分毫的注意。

    ——這件事，已經(jīng)足夠打碎羽柴秀吉已經(jīng)偽裝了數(shù)年的忠厚假面??！

    羽柴秀吉得以進入織田家的“賣針商人木下藤吉郎”這一身份并不虛假。這個時代里，行商多如過江之鯽，尤其是早年織田家剛剛開放關(guān)所的時候，整個尾張魚龍混雜，各國之間的交易也并不頻繁，人口的流動卻很大。想要追溯一個普通商人的家鄉(xiāng)與家庭背景，進而核實對方的身份，這實在是太過困難。但是問題就在于，那位“木下藤吉郎”雖然只是普通的賣針商人，但是他本人卻頭腦聰明，甚至因此曾經(jīng)被松下嘉兵衛(wèi)雇傭過。

    竹中半兵衛(wèi)還沒有厲害到能高于這個時代沒有名冊統(tǒng)計、沒有地界限制的現(xiàn)狀，去確定羽柴秀吉是否和當(dāng)年的“木下藤吉郎”是同一個人。但是他卻可以因此確定，世間確實有過這么一個“木下藤吉郎”，并且確實在離開松下嘉兵衛(wèi)后前往尾張。平民中擁有苗字（姓氏）的人不多，同名同姓的概率自然就更小。

    在沒有猜到羽柴秀吉是忍者前，這類信息只是無用的東西——但是，在知道羽柴秀吉就是忍者后，他以虛假的身份進入織田家、為織田信長效力，目的為何就很值得人去懷疑了！

    “你，也是確定了不會有‘忍者’出沒，聽到你我的對話，才會直接說出‘時間溯行軍’?！?/br>
    竹中半兵衛(wèi)肯定地說道。

    “殿下雖然并不在乎是否隱瞞這個名字……但是，這個名字過于奇怪，除了殿下偶爾會提起外，無論是你們，還是明智先生，都鮮少主動說起過。我曾在金崎殿后后有幸聽殿下說起，并且也猜出了你們的身份，會對我坦言雖然令人驚訝，卻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br>
    “已經(jīng)知道了有‘忍者’，卻疏于防范，承認我的推測并且直接說出‘溯行軍’的事?！?/br>
    “你早已知道‘忍者’是誰，數(shù)量幾何了。三日月宗近?！?/br>
    對于竹中半兵衛(wèi)平淡卻一針見血、不容反駁的話，相貌俊美的太刀付喪神鄭重地點了點頭，以輕松隨意的微笑回應(yīng)。

    “哈哈哈，沒辦法，畢竟也是持有過我的人。”

    “雖然年紀(jì)大了，但是有的事情還是有點印象的……嘛，這算是回憶過去的些許驚喜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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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月：回憶過去，處處是驚喜。

    一期：……

    被火燒毀過的一期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雖然同樣被火燒過，但是和骨喰的失憶不同，一期和鯰尾都是記得的……不過我覺得，這兩個人記得多少還真不好說。

    松下嘉兵衛(wèi)，來自鈴木良一的《豐臣秀吉傳》。在還沒遇見織田信長之前，木下藤吉郎曾經(jīng)是松下嘉兵衛(wèi)的御牢人（仆人），松下嘉兵衛(wèi)對他鐘愛有加。最終松下嘉兵衛(wèi)為何讓秀吉離開有好幾種說法，有說秀吉昧下買胴甲的錢不告而別；也有說松下嘉兵衛(wèi)愛惜秀吉的才能、但秀吉所期盼的與今川家不一致，因此放秀吉離開……總之各種說法都有。但是秀吉在以后向九州出兵的時候還和部下說過，嘉兵衛(wèi)對當(dāng)時的他格外關(guān)照。

    最近我的工作量超級大……工作量與日俱增的同時，我發(fā)現(xiàn)了我的抗壓力……還真不錯。

    并不覺得開心，甚至還想對朋友發(fā)個“你快成為富婆吧，我不想努力了”的jpg，但是當(dāng)我這么做了之后，我的朋友回給了我兩個同樣寫著“你快成為富婆吧，我不想努力了”的表情。

    :)

    感謝讀者“kiyoi”,灌溉的30營養(yǎng)液！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