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下午,突然有三位客人不請自來。 胡志堂過去開門。 午軒正在水墨洞天中修行,感知到動靜,他也沒睜開眼,只自將漫漫虛無般的靈覺從水墨洞天中往外掃探過去。靈覺一掃,他瞬間看清來人是誰,不由雙眼一睜,眸底冰冷。 找死的東西,還沒去找你,你們倒是敢來!午軒周身氣勢鼓蕩,心底瞬間浮現(xiàn)森寒殺機。 來的竟是他重生前的熟人,兩男一女:程昌明、武搏、何婠。 這三人曾被何通玄縱容著害他靈根,毀他一生,而后卻又換做是他被何通玄縱容著竭力修行報復(fù)過去,一掌一掌將之慢慢拍死!他們之間的恩怨生死,在何通玄看來,不過是兒戲。但那些且不去說,以后他自有相應(yīng)的報答。今日,若只是眼高于頂?shù)暮螉^來,他還會微有意外,但是看到程昌明,他哪還不明白:戚家依然不消停。 胡志堂剛剛把門打開,何婠便率先進門,脆生生的叫道:“午老爺子,義父讓我和四師兄來給您拜年了?!彼翢o忌憚地將“意念”圓滿的靈覺往午家一掃,顧盼生輝的笑著打量午家院落,根本沒有理會胡志堂的問詢,徑直挽著武搏的胳膊走向午家堂屋。 武搏英武健碩而不茍言笑。他有二十三四的年齡,卻有“出竅”小成的修為,也難怪他深沉自傲。 程昌明修為略差,也有“意念”巔峰的修為,卻是異常的風(fēng)流倜儻和矜持從容。 武搏、何婠都是山西隱世門派“三烏門”掌門的弟子,算是午軒重生前的師兄和師姐。 三烏門的掌門名喚何通玄,乃是顯化境界的強者。何通玄終生未娶,喜怒不定,性情十分怪異,他收下的弟子很多,義女何婠與四弟子武搏是青梅竹馬,也是少數(shù)幾個與他住在一起的真?zhèn)鞯茏印?/br> 程昌明則是東南程家的嫡系子弟。程家是三十多年前才開始崛起的家族,看似與津平市的戚家沒有什么來往,其實它是隱秘的依附于戚家的勢力之一。程家家主就是戚家老太爺戚宗琥的秘傳弟子,經(jīng)常為戚宗琥處理一些陰暗勾當(dāng)。所以午軒看到程昌明,便如同看到戚家的蠢蠢欲動。 程昌明慣會挑撥離間利用旁人,他這次過來,又能有什么花樣? 午軒用靈覺從何婠、武搏、程昌明三人身上一一掃過,如果看待死人。 他已經(jīng)重生而來,從凡人的時間觀念上看,前世仇恨還沒有發(fā)生,這三人似乎都還無辜,但在略有道行的修行者眼中,人有過去、現(xiàn)在、未來,這三者都是人在時光長河中留下的烙印。如果他有仙家通天的道行,他必然會將這三人的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一切在時光長河中的烙印全部抹殺…… 這三個雜碎,連同他們背后的主謀,他全都恨之入骨,殺一次根本不夠。 不過,要殺也不能是今天,不能是近日。這三人背后有何通玄,有程家,有戚家,要殺也要有個適當(dāng)?shù)臍⒎?,否則他只能成為眾矢之的。更重要的是,他以后要殺的人可不止這三個跳梁小丑。 除此之外,那名石家派來暗中保護和觀察他的修行者已經(jīng)在除夕晚悄然離去,那人剛剛離開,這三人就緊隨其后的出現(xiàn),顯然意味著更多的麻煩即將接踵而來…… 當(dāng)真是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佛不動而魔找死。 午軒心念電轉(zhuǎn),殺機緩緩散去,雙眸也恢復(fù)了淡泊安閑,靈覺一動便瞬間出了水墨洞天。 外面,午知安從靜室中踱步而出,平淡的道:“勞他記掛,請坐吧,小胡,上茶?!?/br> 何婠看清了午知安的年邁和修為,眼底掩住那一絲不屑,很顯直爽的笑吟吟的問候了幾句,又敷衍著向午知安介紹了武搏和程昌明,而后轉(zhuǎn)口就問:“午軒呢?他演的梵華我也看了,還不錯?!?/br> 午知安對她的不屑視若不見,喝了口茶,才淡淡的道:“他在練功。何小姐謬贊了?!?/br> 何婠笑道:“午老爺子何不把他叫出來給我見見?我也是追星族呢。” 午知安不疾不徐的道:“練功也是一種修行,他正行功至佳境之時,倒是不好立即打攪,還請何小姐略微等上一等?!?/br> 何婠一聽,頓時有些不悅。 她說話間早已將靈覺掃向午軒,只是午軒身上有不知名的保護,她的靈覺一時半刻難以侵入而已。但只需過得片刻,她自能將午軒從頭看到腳,現(xiàn)在見不見的有什么關(guān)系? 她不過是隨便說了兩句客氣話,哪想午知安竟不識抬舉。當(dāng)她稀罕來看一個戲子么?不過是程昌明求了師兄,師兄跟程昌明交情極深,幼時還得過程家大恩,不好推脫過去,恰好她和師兄被師父派出來四處歷練,左右閑來無事,他們才陪程昌明過來找找樂子而已。這老叟真真是可笑至極。 好歹她還記得義父與午知安有些情分,據(jù)程昌明所說,午軒也被某個裝神弄鬼的所謂強者收為準(zhǔn)徒,她雖然仗著義父是顯化強者,等閑無懼于誰,但她身在外地多少也有些顧忌,才沒有當(dāng)場寒下臉來。她垂眸彈了彈指甲,神情不改的轉(zhuǎn)過話題說些別的,同時也用眼神示意武搏。 武搏卻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她這才訝異起來。 程昌明和武搏只在最初對午知安點了點頭,問了聲好,此后便沉默著端坐不動,全由何婠說話。他們看似寡言,實則根本沒把午知安這個既無修為又無勢力的老邁低級修行者放在眼角。 程昌明用靈覺看了午軒半天,始終像是隔了一層nongnong白霧,只能感應(yīng)到午軒的模糊輪廓。 他不由皺眉,隱含無奈和懊惱的看了武搏一眼。他生得俊雅,這一懊惱,更顯得生動而有韻致。 武搏見他受挫的眼神,不茍言笑的臉上閃過一絲微微的柔和。他安撫的看了程昌明一眼,隨后便倚著椅背,閉目不動,貌似是在休息,暗地里卻已經(jīng)不動聲色的神魂出竅。他的神魂出竅后沒有曬到陽光,瞬間就遁地到了午軒身邊。 午知安氣血不旺,修為不足,靈覺也不敏銳,武搏行事隱秘,神魂無形,他便無從察覺。 何婠也沒察覺到武搏的動靜,但她卻看出了武搏的神態(tài)舉止代表著什么。她不由瞪了程昌明一眼,暗暗惱怒:出竅境界的神魂還有些脆弱,這個程昌明,看她師兄耿直,又拿以前的恩情來左右她的師兄! 武搏已是出竅小成,神魂出竅后雖然無形無質(zhì),但也還算穩(wěn)當(dāng)。 不過,出竅境界的神魂離體之后不僅無法現(xiàn)形,而且無法施展威能太強的法咒。 但武搏本就沒想大動干戈。他只需突破午軒身周那層并不算堅固的屏蔽保護,再強行滲透午軒的神魂外圍,看一看程昌明所說的能夠積蓄魂力的封印究竟是什么,如此就好。他的天賦在于神魂,又被師父看重,隱隱是下一任三烏門掌門,他在師父的教導(dǎo)下著重修煉靈覺,自忖還算有些高明手段。 他不求將那門封印完全看清,只需察覺三分輪廓,便能在師父面前立下一功。 午軒雖是被強者收為準(zhǔn)徒,他卻并無顧忌,隱世門派并不稀奇,何況,只看當(dāng)初午軒被宇文家族的何天暮劫持許久之后那所謂的強者才姍姍而來,便可知午軒還沒重要到需要強者時刻守護的地步。 武搏自忖思量周密,卻仍不立即行動,他以神魂形態(tài)在午軒身邊謹慎的觀察著。 午軒盤膝靜坐,閉目不動著行功吐納,一眼看去,俊顏如同玉雕,氣度淡泊如風(fēng)似云。 武搏近距離仔細的打量著,神魂不茍言笑的臉上仍然肅穆無波,無形無質(zhì)的雙眸中卻漸漸的浮現(xiàn)出幾分隱晦的異彩。隨后,他捻訣施法,神魂靈覺極度集中,一顆rou眼不可見的靈珠子在他掌前出現(xiàn),他伸手將靈珠子一抓,緩緩拍向午軒的額頭眉心。 第51章 懲戒和顯化 午軒端坐安然,不動如山,雙手相疊放于下腹。自從何婠等人進門,他便隱蔽著靈力,血rou元氣隨著他的行功吐納而流轉(zhuǎn)不歇,他的靈覺更是一直漫漫空渺的覆蓋著整座午家院落,俯視著所有人。 何婠、程昌明、武搏三人之前用靈覺掃探過來,卻不知他們的靈覺就在午軒的靈覺之中,宛如螢火蟻蟲落在風(fēng)云之間。武搏的神魂之體隨后遁地而來,在午軒面前繞繞轉(zhuǎn)轉(zhuǎn),看似神秘,其實脆弱好似紙薄。午軒如果有意,只需猛地一掌拍出,武搏自以為傲的神魂之體就會破碎崩潰! 出竅境界的神魂之體既不中看也不中用,午軒尚且不會輕易出竅,武搏卻來班門弄斧裝神弄鬼。 午軒早有定計,不動聲色的用靈覺看著武搏,就看他在自己周圍繞來繞去想做什么。待到武搏施展“窺秘靈珠法咒”一掌向他拍來,他才確定,武搏等人果然是沖著他神魂上所謂的強者封印而來。 一群無知狂妄的蠢物。 午軒依然是呼吸平淡安閑如舊,靈覺卻早已在眉心祖竅交織成一片意念禁制。 隨即,武搏以神魂靈覺將窺秘靈珠完全拍入午軒的眉心,但他沒有看到什么神魂封印,反倒像是剎那間誤入了一片浩瀚星海!無數(shù)隕石火球、鐵石星辰、亙古不消的森寒星芒洶涌著向他撲壓過來! 怎會這樣!窺秘靈珠無聲無息,即便無法突破隔絕侵入窺探,也不應(yīng)觸發(fā)禁制啊! 武搏驚得渾身發(fā)毛,也明白應(yīng)是強者的禁制非同一般,急忙想要收回自己以靈覺意念凝聚而成的窺秘靈珠,卻哪里還來得及?一瞬間,意念靈珠上的感應(yīng)都傳遞到他的神魂上,讓他只覺自己的神魂像是墮入洶涌波濤中的螞蟻,隨時會被無邊的巨浪吞沒。 不好! 武搏根本來不及多想,無法抽離的意念靈珠正被星芒殘忍的消磨,他的神魂自然便承受到了尖銳的痛苦。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瀕臨魂飛魄散的恐懼讓他惶然嘶吼。他掙扎著想要擺脫星海糾纏,但那鋪天蓋地的隕石星辰寒芒如同漩渦般席卷,他渺小的意念靈珠只能隨波逐流! 隨即,意念靈珠被浩瀚的星光浪潮徹底吞沒和消磨! 他的那一股靈覺意念陡然被擠壓成齏粉! 那部分靈覺意念被消滅成空,武搏的神魂之體自然隨之而遭受創(chuàng)傷,無邊的劇痛從他靈魂深處傳來,席卷到整個神魂。他瘋狂的痛吼著掙脫出那片殺陣,勉強擺脫了星海束縛,神魂之體卻虛弱無比,似散未散。他狼狽的強撐著遁地而回,歸于rou身,神魂的痛吼頓時從他身體喉中發(fā)出:“啊啊啊啊——” 在何婠、程昌明、午知安眼中,只見倚著椅背沉穩(wěn)閉目、八風(fēng)不動的武搏突然一個鯉魚打挺撲到地上,魁梧健碩的身體瘋狂抽搐,渾身肌rou包括面容肌膚都顫栗猙獰著,翻滾掙扎嘶叫不停,歇斯底里如同掙命。 何婠嚇得呆滯,隨即撲上去慌亂叫喊:“師兄!師兄你怎么了!”邊喊邊用靈力靈覺去探察。 程昌明則臉色一變,猛地起身扯開何婠,俯身將抽搐的武搏抱起來,急聲道:“快走,快走!” 何婠這才反應(yīng)明白,師兄必然是糟了午軒身上什么法咒的暗算!她勃然大怒,轉(zhuǎn)頭狠狠的用靈覺掃向始終都在淡泊行功的午軒,下一瞬她尖叫一聲,渾身巨顫險些摔倒,卻是她那部分靈覺也被星海禁制的余波吞沒!她頓時知道踢到了鐵板,臉色煞白,踉蹌著跟隨程昌明沖出門,上車疾馳而去。 他們來得快走得更快,像是只為來這里演一場虎頭蛇尾的滑稽鬧劇。 午知安怔了怔,端著茶杯慢了半拍才反應(yīng)過來,然后臉色微變,靈覺掃向午軒。卻見午軒壓根兒沒有被外面的滑稽變故驚擾到,還在不疾不徐萬事不知的吐納行功著。 午知安轉(zhuǎn)念想了個大概,暗暗一嘆,起身又回了靜室。 午軒已經(jīng)散去了眉心的幻覺禁制,靈覺彌漫如煙云一般的掃出院外,淡淡的看著倉皇逃走的何婠三人。神魂遭受創(chuàng)傷,雖然不重,卻難以修復(fù)。這還只是略施薄懲,連利息都算不上。 若是只為一道神魂封印,卻又何苦來哉。 那所謂的能夠積蓄魂力的強者封印,午軒自己是不會的,但他聽說過也見識過。那種封印的功效其實不能積蓄多少魂力,而是旨在保護和磨礪傳人,并沒有珍貴到構(gòu)成懷璧其罪的程度,一般的顯化強者、有些門道的出竅修行者都不至于冒著得罪一家隱世門派和顯化巔峰強者的危險來強行窺探。 會貪婪心動并肆無忌憚對他行事的只會是武搏、何婠、程昌明這種見識不足又狂妄自大的東西。 這種試探的結(jié)果,戚宗琥能不能滿意一些? 滿腹魑魅魍魎的老東西。 …… 傍晚,午軒剛剛吃過晚飯,之前接到他電話的阿凜便驅(qū)車來到。 午軒辭別了午知安,上車返回千樹城。 “不要攪擾我的行功。”午軒系上安全帶,倚著后座,對阿凜道。 “是。”阿凜看了后視鏡一眼,暗暗羨慕,卻不多想,只專心開車。 午軒記著他的功勞和苦勞,略略一想,將靈覺仔細掃探向他的身體,瞬間把他的骨骼筋脈肌rou狀態(tài)全都看清,說道:“你的根骨不夠優(yōu)秀,單純修行內(nèi)家功法也難有什么成就。我知道一門功法,說是內(nèi)外兼修,其實偏重于外功,效果不算上佳,倒是挺適合你。以后有空,我會幫你將它取來。” 阿凜一陣驚喜,連忙恭敬的道:“謝謝,多謝,萬分感激,勞您費心。” 午軒嘴角一抽,不再多說,暗暗捻訣,替身幻影留在車后座上,自己又進了水墨洞天。 阿凜瞪著眼睛認真開車,忍不住咧了咧嘴,沒被滅口,還有賞賜……受此大恩,以后倒是不好再為曾董在午軒面前刷正能量了,曾董花心無比,早就不是處男,其實他也感覺曾董配不上午軒…… 水墨洞天中。 午軒站在石屋中央,彈指散去自己身體表面的符咒掩飾。 便見他身周一陣微光氤氳,如同云霧,等那云霧散去,他好像一下子憑空高出一截!相比之前的十三歲外貌,如今,他的面龐少了兩分青澀,多了兩分英武,身材少了幾許單薄,多了幾許挺拔。 他利用禪印菩提自然成長了接近一年,可不正是又長了一歲? 現(xiàn)如今,他身體的實際年齡已經(jīng)是十四周歲半,即將迎來十五周歲,用許盛陽的話說,他已經(jīng)虛歲十五,即將十六了。如果他再來幾天加速時光的自然成長,許盛陽還真得改口叫他哥哥。 他低頭打量了下自己的身體,嘴角微微一翹。 晉升顯化境界,便在此時。 他閃身趺坐到石床上,抬手射來一枚禪印菩提,激發(fā)它緩慢了時光。他默運《太上真?zhèn)魅鸾?jīng)》的法門,神情不動,正是要橫渡那出竅境界與顯化境界之間的鴻溝。沒過片刻,他準(zhǔn)備妥當(dāng),張口一吸,靈氣源源不斷的被他吸入腹中;他靈覺搬運,靈氣浩浩蕩蕩沒入他的眉心祖竅。 洞天之中清靈濃郁的靈氣一陣輕微的震動,緩緩的向石屋之中流淌而去。 外界一須臾的短暫,對午軒而言卻是十六個小時那么漫長。 十個小時之后,午軒凝神閉目,搬運吸納靈氣的同時,也張口吐氣,卻寂靜無聲。 過得一刻,他再次張口吐氣,竟有風(fēng)吟般的聲音從他胸腔之中源源不絕的發(fā)出,悠長而且平緩。 再過三刻,他口中念誦法咒,突然沉聲一喝,胸肺濁氣全都吐出;而他的身體表面,明亮如星芒的璀璨火焰憑空出現(xiàn),原來是從他周身毛孔中冒出,那火焰吞吐不定,卻不燒衣物,等到火焰去后,便見他的肌膚上憑空冒出無數(shù)灰暗的齏粉塵埃,像是體內(nèi)污濁雜質(zhì)被排除和焚燒之后留下的灰燼。 又過片刻,他身體靈力一震,所有灰燼都被震飛體外。 隨后他便沒了動靜,靈氣卻一如既往的向他涌來。 直到第十六個小時即將過去,水墨洞天之中的靈氣才逐漸恢復(fù)平靜,被靈氣涌動干擾到的雪花也不再向石屋方向飛落,重又沒了頭緒的紛紛亂亂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