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那少年搖搖頭,起身往外走,抬手看看時間,又連忙加快腳步。走出門轉(zhuǎn)身時,他眼角掃過教室一角,突然微微一頓。他停住腳步,站在門口,滿身是汗卻精神抖擻的看著教室內(nèi)另一個角落的男生側(cè)臉,揚眉試探著問道:“哎,午軒?” 午軒好容易才平復了重生的顫栗,他收斂所有思緒,憧憬著健康自由的生活,計劃著中午怎么去將那張“水墨洞天畫卷”完好無損的取出來,再煉化到自己的靈覺中,徹徹底底的把它收為己用。他知道欲速不達,若是他現(xiàn)在就找借口請假或是逃學,然后去城北的遇佛山探寶,那就未免過于刻意,也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更何況,他現(xiàn)在空有靈覺,卻沒有修為,去那里取寶,以及事后抹消自己的痕跡,都需要準備一些工具來輔助。 聽到有人叫他,午軒頓了頓,平靜的轉(zhuǎn)頭,看向那個短發(fā)濃眉的少年。 那少年看清他的臉,立即笑了:“午軒,真的是你。你也轉(zhuǎn)來這里上學了?” 午軒看著他,微微皺了下眉。 那少年也不尷尬,翹起嘴角道:“還記得我吧?我許盛陽,幾年前住你隔壁,想要教你練武,結果被你胖揍的那個?!?/br> 午軒記起他來,點點頭,淡淡的笑了下:“昨天剛轉(zhuǎn)來的,好久不見?!?/br> 許盛陽本以為這個比他更兇的小伙伴會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不料竟收到一個笑臉。他略微怔了一下,隨即笑容更加爽朗,他挺成熟范兒的打了個響指,刻意沉聲道:“明天早上看我打球去,然后哥帶你去游泳!”說完沒等午軒答復,他就轉(zhuǎn)身跑掉了。 第2章 許盛陽 下課鈴打響,老師剛說了聲“下課”,教室里早有準備的學生便爭相沖了出去。 “啊……終于放學了……” 同桌揉了揉肚皮,面向午軒,故作虛弱的長嘆著。 他叫劉繼川,活潑好動,每逢下課必定出去溜達。他長嘆之后,見午軒神態(tài)平和,立即笑著問:“午軒你住校了是吧?能幫我在食堂買點飯嗎?今天太熱,我不想回去了,可我沒飯卡,我待會兒給你錢行不?唉我快要餓死了,校外只有我不喜歡吃的面條混沌那些東西?!?/br> 校外也有炒菜和烤rou串,不過對于普通初中生而言,那些東西略微貴了些,劉繼川舍不得去買。而且午軒剛剛轉(zhuǎn)學過來,對這里必然很不熟悉,劉繼川就熱心的覺得,他身為同桌,應該有必要領著貌似有點“內(nèi)向”的新同學在學校里轉(zhuǎn)一轉(zhuǎn)。 午軒正要離開,聞言拿出錢包,從中取出飯卡,遞給他說:“我暫時不用,你拿去用吧?!?/br> “啊?”劉繼川愣了一下。 午軒把飯卡放到他的課桌上:“我剛轉(zhuǎn)學來,中午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午飯就在外面吃了。” 劉繼川有些不好意思,猶豫了一下才拿起飯卡:“那謝了啊,我下午給你錢。” 午軒點了下頭,起身出門。 劉繼川瞅了瞅手上的飯卡,目送他出門,便覺得:這個不愛說話的新同學其實挺不錯的哈。 …… 一樓的七班中。 許盛陽讓兩個叫他一起出去吃飯的同學先走:“我等個人,你們自己炒菜,不用等我?!?/br> “等誰啊?”其中一個同學隨口問著。 “一老鄉(xiāng)?!痹S盛陽走到靠窗的課桌前,瀟灑的坐上去,“剛轉(zhuǎn)學過來的,我得照顧一下?!?/br> “盛陽,我記得你是本市的吧,哪兒來的老鄉(xiāng)?”他那同學頓住腳步。 “小時候出去住過幾年,我跟他算是發(fā)小……哎我說你管得著嗎?”許盛陽跟他笑著掰扯。 他那同學見門外有些擁擠,索性倚著門口墻內(nèi)側(cè)不走了,沒話找話的啰嗦著:“話說你那老鄉(xiāng)男的女的?我說哥們,你可得悠著點兒,被抓到可不是鬧著玩的……”他們正是十三四、十四五的年齡,對待朦朧的感情尤其敏感,什么事兒都能往這上面攀扯著亂想。 “滾你的!”許盛陽濃眉一挑,朗聲笑道,“哥這么純潔向上的小伙兒,有你那么容易發(fā)情嗎?” 他是班級體委,又身懷武藝,那同學挺佩服他的,被他罵了也瞎樂,還對他豎了個中指。 許盛陽臉色故意一板,作勢要用鑰匙扔他。 那同學明知他在開玩笑,卻也畏懼他那一身力氣,連忙哈哈笑著跑了出去。 許盛陽坐在課桌上根本沒有動。他轉(zhuǎn)頭留意著窗外走過的學生,一手搭到窗臺上,一手百無聊賴的上下拋著鑰匙。他所在的七班位于一樓,學生走的最快,樓上那兩層的學生要下樓梯,相對就慢了一些,這會兒才擁簇著走下樓來。許盛陽拿眼一瞅,外面滿滿的都是人。但他覺得午軒比別人容易認。 七班在一層中也是最靠近教學樓右側(cè)水泥大道的。這座教學樓的學生無論從哪邊下樓,要想去食堂或者出校門,都要從七班前面經(jīng)過。許盛陽看著人群,想想午軒自幼就寡言少語的淡淡的神情,料想這個小伙伴肯定不會樂意與人擠來擠去,看來他還得多等會兒。 許盛陽心里算了算,他十一歲那年回城里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四年了。那時候午軒才剛到九歲吧。四年……對于成年人來說,四年或許談不上什么,但他們現(xiàn)在才多大?四年時光在他們自從有清晰記憶以來的歲月里幾乎占據(jù)了一半的份量。 這樣一想,原來他們自從年幼分別,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么久遠了。許盛陽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他現(xiàn)在比以前高大強壯,而且成熟了很多,難怪午軒之前沒能認出他來。 許盛陽正這么想著,突然眼尖的看到午軒的身影。哎,居然下來了? 午軒背著書包,戴著太陽帽,在人群中不疾不徐的走向校外,心里也在默算著時間。 千樹初中的升學率較高,對教育也抓得很緊,近兩年更是到了嚴苛的程度。除了小學升初中的學生之外,無論是初一升初二的準二年級,還是初二升初三的準三年級,都要在年級結束后迅速分班,緊接著只休息幾天,隨后就要參加學前暑假班,提前接受下一級的知識教育。 午軒轉(zhuǎn)學來后被分到初二年級四班。四班屬于普通班,氛圍比前面三個實驗班略顯輕松一些,至少不會在距離下午上課還有半個多小時的時候,就有班主任到教室里面目嚴肅的巡查學生的出勤率。而千樹初中上午11點40分放學,下午13點50分打預備鈴,到14點整才正式開始上課…… 中午算是住校生最輕松的時間了。 到了晚上,千樹初中為防他們跑出去撒歡再發(fā)生什么事故,會統(tǒng)一安排他們上晚自習,并且每個班級都會有班主任從頭坐鎮(zhèn)到尾,直到他們洗漱睡下??傊?,晚上比白天嚴格許多,出校也難。 明后天雖然是周末,而且他們暑假班周末不加班……但他卻不想再平白等那么半天一夜。 他自己就是重生回來的,現(xiàn)在的他與原本年少的他相比,可謂是脫胎換骨,前后之間何止是天差地別。雖然他覺得自己的重生應該只是千百年難遇的極致巧合,可誰又能保證其它事物不會也發(fā)生什么變化呢?所以他心里就想著,何必心存僥幸,能夠不等就不要干等,能早一點就還是早一點的好。 他實在是對那張完好無瑕、封印至今、無人知曉的“水墨洞天畫卷”志在必得。 不過,他要想在今天中午取寶,就只有兩個多鐘頭的時間。還好,千樹城面積不大,這所學校為了清靜,也本就建在靠近郊區(qū)的地方,北面的遇佛山也距離千樹城不算太遠……時間應該足夠了。 “嗨,午軒!”許盛陽跟上來,在后面叫道。 午軒止了思緒,微微皺了一下眉,在路邊停下,轉(zhuǎn)頭看他。 許盛陽趕上來與他并肩走,仔細打量他一眼,不無感慨的說:“一轉(zhuǎn)眼,咱們有四年沒見了吧?” 午軒點了點頭,就覺得他跟小時候一樣,還是挺有意思的。許盛陽上學晚,比他大了兩歲,因為習武,人也長得挺拔,但許盛陽再怎么英武,他如今也只不過是個剛剛十五歲的少年郎,居然把老氣橫秋的感慨說得似模似樣的……午軒幼時的記憶涌上來,本來略顯平淡的神情也溫和了一些。 許盛陽把鑰匙塞進兜里,老大哥似的提議道:“走,一起吃個飯,隨便聊一聊?!?/br> “明天吧?!蔽畿幷f。 許盛陽一怔。 午軒道:“今天中午,我想一個人安靜的出去走走……明天早上我去看你打球?!?/br> 許盛陽有些了解他的性情,也不堅持,笑說:“那好?!?/br> 兩人走了小一會兒,拐到直通校外的長長大道上。 午軒情緒內(nèi)斂,問候之后,不再主動說話。許盛陽找了兩句話說,然后也不知再說什么,只覺得四年不見,他們兩個曾經(jīng)你打我、我揍你的發(fā)小之間的深厚交情,居然早已疏離了這么多。許盛陽轉(zhuǎn)頭看看旁邊,一伸手拉住午軒的胳膊,“來,咱們走這里,離校門還遠著呢。咱們邊走邊說?!?/br> 午軒無所謂,與他轉(zhuǎn)到道旁常青樹后的墻邊小道上,一前一后地走。 許盛陽走在前面,偏過頭來問他:“午爺爺是練氣功的大家,功力比以前更深厚了許多吧?” “應該是吧,他一直勤修苦練?!?/br> 午軒想起那個極少對他露出笑臉的老人,語氣竟更淡了一些。 他的爺爺,午知安,勉強也是個修行者。 說到修行,并不是誰都能夠真正去“修行”的。想要修行,必須先覺醒“靈覺”,用以感知和搬運天地間稀薄的靈氣——靈氣有靈,不是簡簡單單的普通氣息,如果你不能感應到,那么任你靈根多么優(yōu)秀,任你一輩子吐納苦修,也無法有效的吸收到靈氣,那就幾乎不可能踏入修行的門檻。 如果說修行者是一個特殊的“盆”,那么—— “靈根”是那特殊且必要的盆底和盆沿,有它堵著,盆才不會漏,有它撐著,盆才有支撐力。 “靈覺”則相當于一個極其特殊的勺子,必須擁有它,修行者才能緩緩的往盆里舀放靈氣。 有的“勺子”能大如拳頭,有的“勺子”卻小如芝麻!其中差別,可想而知。 午軒的爺爺午知安,少年時候苦練內(nèi)家拳,中年時候開始覺醒“靈覺”,覺醒后的靈覺卻比較弱小,任他修行幾十年也仍舊沒有什么修為。他在靈異圈中沒有名頭,就算在普通人中傳出了“氣功大師”的名號,也只不過讓強大些的修行者不屑的一笑罷了。但他對修行卻有著極為強烈的執(zhí)念! 不過,修行者本就不多,強者更是珍稀,一般的修行者都會做出類似午知安的選擇。 靈異圈復雜混亂,水也很深,但它遠遠稱不上“修行界”,它連“界”的皮毛都沾不上。從它的名字——靈異“圈”上就可以看出來,它只是一個聚集了特殊人群和特異物種的小圈子而已??上攵?,世界上能夠覺醒“靈覺”再煉出“修為”的人,相對于整個世界的人口而言有多么稀少。 “那……午軒你學得怎么樣了?” 許盛陽等了等,見午軒沉默,忍不住問道。他心里其實特別羨慕午軒能得到大師的真?zhèn)鳌?/br> “還行,我的吐納修行也一直沒有撂下。” 午軒在今日之前還沒有“靈覺”,當然也談不上修行,他練的是爺爺年少時苦練的內(nèi)家拳法,以補養(yǎng)身體,內(nèi)增元氣為主旨。他小時候還一直把那門內(nèi)家拳法當作傳家至寶……但這些沒必要對許盛陽詳細說明。他看向許盛陽,也明白許盛陽想說什么。許盛陽打小就是個武癡。 許盛陽果然握了下拳頭,飽含期待的認真說道:“我很久沒有見過真正的內(nèi)家氣功高手了,你要是有空,什么時候能再指點指點我?”畢竟已經(jīng)四年沒見了,許盛陽問得有些客氣。 午軒想起童年,濃眉微微挑了一下,隱約帶著一絲笑意的說:“你想試的話,等明天你打完球,我可以再陪你練練手?!庇痔砹艘痪洌暗綍r你別喊痛就行。” 許盛陽轉(zhuǎn)頭看到他的神情,想起自己以前被他胖揍無數(shù)次的情形,又想起自己耍賴使詐才勉強把他打回去的寥寥幾次,不禁哈的一聲笑起來:“那就這么說定了!能再見識到你的氣功,我是挨揍也歡樂!不過,你的實力肯定今非昔比了,下手可得稍微輕點兒啊?!?/br> 午軒嘴角微微翹了下,心里有些久違的輕松和愉悅,卻沒有回應他這句話。 說話間到了校門口,午軒徑直向西拐。 許盛陽沒有啰嗦,安靜的雙手插兜的站著,目送他走開。 午軒頓了一下,轉(zhuǎn)頭道:“我先走了,回見。” 許盛陽立即笑得露出兩排整齊白牙,伸出一只手來灑脫的揮了下:“回見。走路當心?!?/br> …… 午軒先去西邊商店買了面包和酸奶,又買了一整套豪華餐具,包括一柄結實的大勺子、一柄烤rou的大鋼叉,還問了店主一些關于“旅游”的問題。他本就知道城北的郊外有一家旅行社。然后他沿著街道走出一段路,時不時走進店鋪里購買一些不起眼的、多多少少都屬于生活用品的東西。他買的東西不算多,精挑細選后全都裝到書包里背著。 最后,他攔下一輛出租車,拉開副駕駛座的門坐進去:“去城北旅行社,師傅請走近路,我趕時間?!?/br> 司機是個胖乎乎的大叔,戴著金絲眼鏡,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笑著說:“放心吧同學,絕對走近道。千樹城我熟悉,走了幾十年了。” 午軒撕開面包袋,擰開酸奶。 司機開著車,隨意的搭話問:“同學下午不上課了嗎?” 午軒啃了一口干面包,就著一口酸奶咀嚼著咽下,“上課?!?/br> 司機“哦”了一聲,沒說什么。 午軒繼續(xù)吃面包。他吃得快,卻幾乎沒有聲音,吃完把面包袋和酸奶瓶收起來,看著前方,一邊想著什么,一邊閑聊似的淡淡的說道:“明天周末,網(wǎng)友打電話說要過來玩。我是暑假班,因為住校,下午和晚上不好出來,只能趁著今天中午有空,趕緊提前去旅行社那邊看看了。如果時間充足,待會兒我或許還能就近去遇佛山上踩踩點,找找景致。大叔有什么推薦的嗎?” 司機聽著,理解的點點頭,然后就著“旅游”這個引子,重又開始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不到半個小時,千樹城北郊區(qū)的旅行社就到了。 午軒付了車費,下車,不動聲色的抬頭——這家旅行社就在遇佛山腳下。 遇佛山近在眼前,雖然上面有些景致偶爾有人留戀,但破廟所處的地方偏僻陡峭,人跡罕至。 第3章 取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