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jié)
淺夏呆了片刻,然后再隔了門板,就停在了門口處,伸出去,準(zhǔn)備推門的手,就那樣僵在了半空中。 前廳里坐的,正是穆流年。 自淺夏一回府,他便感知到了。特別是在淺夏上了臺階兒之后,就對于淺夏的腳步更為期待了。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是僵在了門外。 穆流年笑著搖搖頭,看來,在感情這回事上,要主動的,永遠(yuǎn)都是他!不過話也說回來了,誰讓他是男人呢? 云蒼璃的眉峰微動,笑看了穆流年一眼后,再轉(zhuǎn)向了門口,他倒是真好奇,究竟是她推門進來,還是穆流年主動出去。 看似是極不起眼的一樁小事,可是云蒼璃卻很想親眼看看。 在云蒼璃的心目中,淺夏是一個于感情之上,十分糾結(jié),又十分冷漠的人。 五年的訓(xùn)練,可不是說著玩兒的。因為淺夏眼睛的特殊,所以,五年來,在鳳凰山上,淺夏的每一舉一動,都被他派過去的人嚴(yán)密地觀察著、糾正著。 這也造成了現(xiàn)在淺夏好像永遠(yuǎn)都是那么平靜無波的性子,至少在表面上看,她是足夠冷靜,足夠理智的。 云蒼璃其實也不愿意讓淺夏變成現(xiàn)在這樣,現(xiàn)在的淺夏,雖然是各個方面都讓他很滿意,都是一個很合格的繼承人,可是在云蒼璃看來,淺夏的性子有些偏冷了,這樣的一個孩子,大多數(shù)時候,都讓他有幾分的心疼。 可是沒辦法,想要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想要不被某些人惦記利用,想要擔(dān)起云家如此繁重的責(zé)任,她沒有其它的路可以選。 于私心上,云蒼璃是希望淺夏能找到一個知道包容她,疼寵她的人為夫的??墒峭瑫r,他又明白,淺夏的婚事,未必是他這個舅舅就能做得了主的! 只是沒想到,穆流年竟然是用了這等的法子,輕而易舉地便將淺夏給套牢了。他心里雖然是高興的,可是又有那么一點點的舍不得,甚至是還有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 雖然淺夏不是他的女兒,可是這五年的相處,他可是一直就將她當(dāng)成了自己的孩子了。 云蒼璃正思索間,穆流年已經(jīng)靠近了門邊,兩手一拉,門開了。 淺夏隨著那門被打開的一瞬間,猛地一下子抬起了頭,然后有些意外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眼睛一亮,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迎光而立的穆流年,臉上有著一層淡淡的,卻暖暖的笑,那斜飛的眉梢上,似乎是還掛著一抹得意的笑,似乎是在說,你看,我終于將你等回來了。 淺夏的嘴巴微微張著,兩只眼睛就這樣直勾勾地看著穆流年,看著他站在了陽光下,有些亮亮的臉龐,看著他眉眼間的笑意,看著他微微勾起的唇角。 仍然還是這張臉,怎么就覺得自己怎么也看不夠了呢? 穆流年看她有些癡迷的樣子,唇角咧開的弧度更大了一些,直接將她的小手包裹在了自己的大掌之中,將她帶進了屋里。 淺夏一時也沒有反應(yīng)過來,這前廳里還有別人在呢,而且還是她的長輩,反倒是十分乖巧地跟在了他的身側(cè),然后再順理成章地被他給摁到了椅子上。 “舅舅,那就這樣吧,我看您也累了,大病初愈,還是好好調(diào)養(yǎng)的好。至于我們的婚事,反正還有幾個月的時間籌備,不著急。再說了,不是有云長安他們幾個在嗎?也不必您事事躬親了?!?/br> 淺夏的腦子一時轉(zhuǎn)不過來,總覺得他這話有幾分怪怪的,可是又說不上來哪里怪了? 直到她糊里糊涂地回了自己的院子,這才后知后覺地問道,“你說什么婚事?誰籌備?” 穆流年脾氣很好地拉著她的手在廊下坐了,難得地,今日沒有風(fēng),日頭也是出奇的好。 “當(dāng)然是我們的婚事了。等過了年,開了春兒,過完了花朝節(jié),就到我們的婚期了。你也知道,我纏綿病榻多年,我母妃可是日思夜想地盼著讓我大婚呢?!?/br> 淺夏這會兒才想起來臉紅,微微垂了眉眼,眼神有些躲閃,“你,不是才剛剛談妥了婚事么?怎么這么快就要成親了?” 穆流年不悅地蹙起了眉,“快?就這還快?淺淺,我真是恨不能現(xiàn)在我們兩個就大婚呢!你是不知道,你的樣子有多誘人。你可知道你回京后才露了這么幾面,已經(jīng)是為你自己招惹了多少桃花了?” “什么意思?”淺夏有些懵,于感情一事,她并非是什么也不懂,再怎么說也是重活了一世的人,哪能就真的對這種事兒懵懂無知?只是,他口中的桃花,她是真的沒感覺到。 “淺淺,我喜歡你,在意你。所以,我想每時每刻都與你在一起。而且,你不覺得有些事,也唯有等我們成親之后,做起來,才會更方便嗎?” “呃?”淺夏有些茫然地看著他,顯然是沒聽明白。 “淺淺,我知道你痛恨梅家,而我則是比你更恨梅家!想要毀掉梅家,豈是一朝一夕之事?若是摧毀一個名門旺族是這般簡單的事,那桑丘子睿如何等到了現(xiàn)在,也未曾動梅家分毫?” 一提及了正事,淺夏顯然是更為冷靜了些,“你的意思是說,梅家身后的勢力太過龐大,靠山太硬,想動梅家,不容易?” 穆流年點點頭,“你也曾出手試過了,不是嗎?連長壽宮走水,這樣的大事,都不能將梅家如何,你覺得,梅家是你一個人,就能輕易撬得動的?” 淺夏的黛眉輕蹙,“那依著你的意思,是要聯(lián)合多方勢力?有這么麻煩嗎?事實上,只要是我們與桑丘子睿和肖云放合作,只要是二皇子成為了太子,將來登基為帝,那么梅家,自然也就不可能再如此猖狂了?!?/br> 穆流年搖搖頭,“淺淺,你應(yīng)該反過來想。如果不整垮梅家,那么,大皇子便永遠(yuǎn)都有著一面十分牢固的依靠,而二皇子上位,便要麻煩得多?!?/br> “可是這立誰為太子,不是應(yīng)該是由皇上說了算的嗎?” 穆流年一怔,他承認(rèn),淺夏說的沒錯??墒桥c此同時,他又有些不知道該如何來向她解釋,雖說是皇上可以欽定,可是若是太子的實力不穩(wěn),一切也都是枉然。 說白了,便是無論皇上立了誰為太子,只要是對方的實力不夠,那么,早晚是要被人算計,然后再被刻掉的。 “元初,我明白你的顧慮,底下的人,說十遍,只怕也不及皇上的枕邊人說一遍管用吧?這也正是為何那么多的朝臣,無論皇上在什么年紀(jì),都會想著送女兒入宮的重要原因,不是嗎?” 穆流年聽她這么一說,立馬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這么說,你已經(jīng)有了合適的人選了?” 淺夏搖搖頭,“沒有!不過,你說,是你送過去的美人兒讓皇上寵幸好呢,還是讓桑丘子睿送過去的美人被寵幸好呢?” 穆流年輕輕一笑,“小丫頭,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的計劃?” 淺夏挑眉,“什么計劃?” 穆流年輕咳了一聲,也不知道為什么,一想起要用到美人計,他就覺得在淺夏的面前有幾分的不自在。 不過,穆流年還是老實地將所有的計劃和盤托出,他知道淺夏的本事,可不僅僅只是會秘術(shù)這么簡單,淺夏的理智和沉靜,在很多時候,往往都能成為一個計劃成功的關(guān)鍵。 “既然你來了,我也就省得讓妖月再跑一遭了。我今日見到梅千洛了?!苯又?,淺夏便將她與梅千洛的一番談話都說了一遍,一丁點兒的隱瞞也沒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要讓我借著這一次,試試梅千洛的底細(xì)?” 淺夏斜睨著他,“順便再看看,你的長平王府,是否真的如鐵桶一般嚴(yán)密?還有,梅側(cè)妃到底也是梅千洛的親姑姑,他雖然痛恨梅家,可是這幾年下來,他到底是否有利用自己手中的勢力,為梅側(cè)妃和梅遠(yuǎn)堯做過什么呢?” 穆流年的大手輕輕地?fù)徇^了她柔順的發(fā)絲,烏黑亮麗的一頭秀發(fā),在陽光的照耀下,更是折射出了耀眼的光茫,頭上的顆顆寶石,亦是閃閃發(fā)光。只是在穆流年看來,此刻,再美的寶石,也不過就是淺夏的一點點的陪襯。 “淺淺,我不想打擊你,事實上,我更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痛恨梅家?又或者,他是不是根本就是借此來故意接近你?還有,如果他只是為了確定你在云家的身分呢?” 穆流年越說,臉色便愈是凝重,“淺淺,我知道你向來聰明,不做沒有把握的事,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這一次,梅千洛只是故意來試探你,那么,你的處境,可就是真的不妙了?!?/br> 淺夏的眸色微深,“你的意思是說,我在梁城,已經(jīng)是引人注目了?” “豈止呀!”穆流年說著,輕嘆了一聲,“京城賀家,也就是梅夫人的娘家,過幾日要籌辦一個梅花宴,屆時,只怕是要請你去的?!?/br> “賀家?”淺夏的眉心緊了一下,對于這個賀家,她還是有幾分的了解的,就在上次從梅府回來之后,她就讓云若奇去打探有關(guān)賀家的一切消息了。 賀家倒也是書香門第,雖不能算是什么名門旺族,可是在梁城,那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特別是在賀家的女婿梅遠(yuǎn)堯成為了左相之后,這賀家在梁城的地位,也是日漸攀升,已再不是從前的賀家了。 賀家現(xiàn)在的家主是梅夫人的兄長,賀雷。上次口出不遜的,便是賀雷的女兒賀蘭香。 賀家的人在京城行事,雖然猖狂,不過也僅僅只是在對待一些平民百姓之上。但凡是在朝中任職的中高品級以上的官員,他們倒是從不招惹。 由此,便不難看出賀雷對于這方面,還是上了些心的。只要是不惹到了權(quán)貴,那么,賀家就不會有麻煩,也就不會牽連到了梅家,如此,他們的日子過得愜意,而那些真正的名門權(quán)貴,也就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賀家是一門文人,按說,既然是接連幾代都是文人,當(dāng)是一門清貴才是,想不到,不過就是攀上了梅家,竟然也是變得污濁了起來?!睖\夏搖搖頭,一臉可惜道。 “淺淺這話說得未免有些欠考慮了?!蹦铝髂晔遣⒉毁澩恼f法的,“換個角度想,或許就是因為清貴的太久了,所以,當(dāng)無數(shù)的奢華*來襲,自然而然地,便讓他們招架不住了。這就像是一個餓了許久的人,日日只能是以野菜糠米度日,你突然給他一只野雞,難不成,還指望著他能將那野雞給放生了?” 這個比喻打得?還真是直接呢! 淺夏的唇角抽了抽,“好吧,你說的的確是有道理的?!?/br> “淺淺,賀家并不麻煩,若是以你現(xiàn)在的本事,對付一個賀家,倒還是綽綽有余的?!?/br> 淺夏挑眉看他,“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別真的讓那位梅家大公子給查出了什么才好。不過,我今日瞧著他的臉色突然發(fā)青,好似是有心疾,這一點,看起來不似作假。不過,我到底也不是醫(yī)者,不太好下決定。若是得了機會,你還是找人去試探一下為妙?!?/br> “好,我記下了。” 等到穆流年離開了,三七才捧著一個看起來挺厚實的禮單進來。 那嘴巴咧得,都快到了耳根后頭了! “小姐,真沒想到,這長平王府出手竟然是這般地大方呢?您猜猜,世子親自帶人來下聘,都是送了些什么好東西來?” 淺夏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就回了一句,“禮單在你那里,何需我猜?” 三七臉上的笑僵了一下,有些訕訕道,“小姐真是無趣!您就不能猜一猜嗎?直接看禮單,多沒意思!” “這么說,你是先猜過了之后,才看的禮單?” 三七這下子是一丁點兒也笑不出來了,怎么可能?自己一聽說是來下聘的,忙不迭地就去看聘禮了,生怕小姐會吃虧了,可是小姐怎么還能這樣擠兌人家呢?不帶這樣兒的!這也太欺負(fù)人了! “小姐,奴婢也是一心為了您好?!?/br> “嗯,你一看禮單便直接扒了上去,現(xiàn)在卻要我來猜?”淺夏總算是抬了抬眼皮,玉手一伸,三七便有些不太情愿地將那大紅色的禮單給呈了過去。 淺夏只是粗略地看過了之后,便隨手將那禮單扔到了桌上。 “小姐,您都沒有仔細(xì)看看么?竟然是還有許多的名人字畫呢!奴婢還是頭一回聽說,這給人下聘,竟然是還會用這些名人字畫呢?奴婢聽說,這些可都是無價的寶貝呢?!?/br> “能比你家小姐還值錢?” “呃?!比哒Z塞了,然后便有了一種想要暴走的沖動!今日小姐這是怎么了?說話總是這般怪怪的,自己貌似沒有得罪小姐吧? “行了,去請三公子過來,我有事要請他幫忙?!?/br> “是,小姐?!?/br> 當(dāng)天晚上,長平王府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安靜,甚至是有些清冷。 長平王府的下人雖然為數(shù)不少,還有那么多的侍衛(wèi)在,可是偏偏府中卻是給人一種很荒涼的感覺!便是以往比較熱鬧的梅側(cè)妃的院子,此時,也是格外地安靜。 數(shù)道黑影在府外徘徊了一會兒之后,先后分了三批,從不同的位置潛入了長平王府,隨后,三撥兒人一樣,才剛剛進了府內(nèi)不過丈余,便被發(fā)現(xiàn)了。 這一晚,長平王府是格外的熱鬧了。 先后三次發(fā)現(xiàn)了有刺客來襲,雖然都沒有讓對方得逞,甚至是未曾讓對方靠近主子們的院落,可這對于長平王府來說,已經(jīng)是極少出現(xiàn)的狀況了。 穆流年懶懶地歪在了他的榻上,手中隨意地把玩著一只玉佩,清冷一笑,“前后三撥兒?不錯!手段倒是凌厲。告訴咱們的人,將這府內(nèi)的下人,也都盯緊了。看看什么人出府,什么人進府,但凡是與外頭有所聯(lián)系的,一律盯死了?!?/br> “是,世子?!?/br> 侍衛(wèi)退下后,青龍和朱雀分別現(xiàn)身,“公子,可要屬下出手查探?” “不必了!不過就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不值得讓你們動手。我要看的,是我長平王府的下人,到底是還有幾個是容易背主的?” 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兩人相視一眼后,青龍先出聲道,“公子,那位梅側(cè)妃院子里的人,您看?” “他們今日又有什么動作了?” “回公了,那位梅側(cè)妃倒是還算安分,這一次,只是她身邊兒的一位嬤嬤教訓(xùn)了一下府內(nèi)的一名歌姬。聽聞那名歌姬,剛?cè)敫臅r間不長,這些日子,王爺每天晚上都會聽她唱曲兒?!?/br> 穆流年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這種事情,不過就是小打小鬧,說白了,也不過就是母妃閑來無事,就當(dāng)是在府里頭看戲了。 只是,梅側(cè)妃何故要去為難一名歌姬?而且還是一個正受寵的女人?她這么說,可是對她半分好處也沒有的。 “朱雀,再找人盯著那個賀蘭香,上次在梅府,淺淺讓她丟了面子,這一次,她定然是要給淺淺使絆子的??纯此碱A(yù)備耍什么花樣兒?” “是,公子。屬下即刻去辦?!?/br> 一晃,三日時限已到! 這一次,淺夏等了約莫有半柱香之后,那個梅千洛才出現(xiàn)在了屋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