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做飯還跟這么緊,你倆小孩兒是不處對象呢?” 夏耳聽見這個聲音,像是有一條毒蛇爬在她背后,讓她汗毛直立。 惡心,作嘔,她控制得住情緒,卻控制不住受到傷害后的本能反應(yīng)。 她揪緊陳歲的衣角,小臉煞白,一動也不敢動。 不敢回頭,去看后面的男人。 陳歲放下勺子,轉(zhuǎn)身去看門口的張大哈。 后者笑呵呵的,一副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 他垂頭,看到夏耳捏緊的手,還有她發(fā)顫的眼睫,突然地,覆住了她的手。 在那個瞬間,夏耳莫名地,想到一句歌詞。 ——“在無聲之中你拉起了我的手,我怎么感覺整個黑夜在震動。” 像是憑空注入了一股力量,夏耳緩緩抬起頭,看著陳歲。 她的恐懼全部落在他的眼里。 陳歲抿唇,握緊她的手:“狗?” 夏耳胸腔像是被什么堵著,她明明那么怕,可是對上他的眼睛,她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勇氣,也許是堅信自己被人愛著,也許是陳歲說過的那句,我保護你。 有他保護她,她什么都不怕。 夏耳對上陳歲的眼,輕輕地,點了下頭。 在此之前,她從未見過,一個人的眼里會那么快泛起洶涌的戾氣。 陳歲放開她的手,攬著她的肩,把她從身前護到身后。 “你在這看火?!?/br> 他留下這么一句,轉(zhuǎn)過頭,眼睛鎖著張大哈,提步向他走過去。 短短幾米,每走一步,都帶著十足的危險。 像是下山的虎,也像優(yōu)雅的豹。 廚房的窗臺上放了一堆喝光的啤酒瓶,他隨手抄了一瓶拎在手中。 張大哈看到他的動作,似乎意識到什么,臉色驟然一變,轉(zhuǎn)身就跑。 陳歲對著他的后腦,一啤酒瓶子當場砸過去! 第18章 夏耳是看過陳歲打球的, 一籃球砸過去,籃板震得叮咣響,準頭和力道都讓人驚嘆。 這會兒他一個啤酒瓶子砸過去, 嘩啦一聲, 酒瓶子在張大哈頭上碎裂。玻璃片迸得滿地都是,里面沒倒干凈的啤酒余底, 順著他的頭發(fā)往下滑,一直滑到他脖子里。 張大哈被砸得整個人晃了一下, 他抬手撐墻, 踉蹌著扶墻向外跑。 陳歲從后面沖上去, 反手把他撈回來, 按在墻上用拳頭猛砸。 他個子比張大哈高了許多,正是年輕少壯的時候, 一個拳頭砸下去,臉上直接見了顏色。 張大哈毫無還手之力,只能抬手抵擋, 一邊抵擋一邊大叫:“陳歲!你小子發(fā)什么瘋!嫂子——嫂子——唔!” 陳歲一腳踹在他褲襠處,張大哈痛得弓起身子, 陳歲揪著他的頭發(fā), 狠狠往墻上砸, 一下一下地, 仿佛那堵墻, 今天就要被陳歲用人的腦袋給砸爛。 張大哈嚎叫不止, 鮮紅的血順著他的額頭往下淌, 流過眼角,最后流得整張臉都是。 他被打得跪在地上,陳歲仍舊沒停手, 瘋了似的暴打他的頭。 陳阿姨進門時,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自己家兒子把人按墻上暴打,白色墻壁濺的都是血。 她嚇得尖叫一聲,手里的幾罐玻璃膠嘩啦掉在地上,滾得七零八落,她顧不上,趕緊沖上去,拼命攔住陳歲。 “你干什么!你給我住手!——人家招你惹你了,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陳歲!” 陳阿姨拼了命地攔,雙手架著陳歲雙臂,硬把他往后面推。 陳歲怕傷到她,不敢再動手,但是腳下沒停,對著張大哈猛踹。 有他mama攔著,張大哈連滾帶爬向外跑。陳歲沖開他mama的桎梏要追,他mama硬拉住陳歲,聲嘶力竭地:“陳歲——你到底還要打到什么時候——” 聽到這聲嘶喊,陳歲似乎才終于找回到一絲理智。 他停下來,看向自己的mama。 張大哈已經(jīng)沖出門口了,再追也沒意義,陳阿姨痛心疾首地看著陳歲:“你就非要跟人打架嗎?你怎么學(xué)成了這個樣子!你小的時候那么聽話,那么乖,再看看你現(xiàn)在!你爸他那么辛苦在外面賺錢,回到家里還要讓他面對這些事嗎?你不替我想想,你就不能替你爸想想?” 陳歲本來沒有生氣,但這話說完,不知這話里哪里觸怒到了陳歲,他青著臉:“我替他想什么?他有替我想過嗎?” 陳阿姨一愣,隨后在陳歲手臂上,用力打了一下:“你就非得對你爸怨氣這么大,是嗎?他生你養(yǎng)你是養(yǎng)錯了嗎?他掙錢不是為了這個家,不是為了給你花嗎?沒有他,我們怎么會過上這么好的生活?我出去找個東西,這么短的時間,你又跟人動手,這個錢難道不要你爸來賠?” “他不想賠,可以不賠,我逼他了嗎?最好把我抓進局子,不也省了你們的心——” 走廊里爭吵不堪,夏耳待在廚房無措地聽,不好也不方便多嘴什么。 糊味漸漸在廚房漫開,夏耳轉(zhuǎn)身揭開蓋子,趕緊從水池接了一些水倒進鍋里,只聽“呲啦”一聲,冷水在熱鍋中激開,白色水汽從鍋里升騰。 這一聲并不小,很快讓走廊里爭吵的母子想起,廚房里還站著一個外人。 陳阿姨意識到自己的失儀,低頭整了整圍裙,指著地上散落的玻璃膠,說:“把東西撿起來,等你爸回來再說。” 陳歲沒吭一聲,挨個撿起那些個密封罐。 陳阿姨到廚房去,恢復(fù)了往常的語氣:“哎唷,快放下快放下,別燙著你,讓阿姨來就好?!?/br> 夏耳沒謙讓,把勺子遞給陳阿姨,退到了一邊。 陳阿姨想了想,回過頭來,和顏悅色地問夏耳:“耳朵呀,剛才屋子里是什么情況,陳歲怎么跟人打起來的,你看見了嗎?” 夏耳渾身一僵,大腦也在瞬間白了下。 她要怎么說?除了實話實說,一時間也想不出第二個更好的選項。 可是實話實說,同時又是,她最不能做的選擇。 她雙手在身前不斷絞著,頂著陳阿姨的目光,半天發(fā)不出聲音。 “我……” “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問她干什么?” 陳歲突然進來,截過她的話:“我看他不順眼,就想打他一頓,不行么?” 陳阿姨臉上笑容消失:“你什么意思?你看誰不順眼就打誰,那將來呢?等你長大了,是不是還要上街去砍人?” 陳歲抿了抿唇:“我不用你管?!?/br> 他繞過她,過去拉住夏耳的手:“我送你回去?!?/br> 不等她回答,直接把她拉出廚房。 路過白色墻壁,夏耳瞥見上面零星的血點腥紅。 是暴力,也是救贖。 - 出了陳家大門,陳歲放開她的手,她圈住被他握住的地方,上面還殘存他的力道。 夏耳心里慌慌的,問他:“你打算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陳歲把手揣進口袋,無所謂地看了眼天空,“他們不會把我怎么樣,別擔心?!?/br> 他語氣越輕松,她心里就越沉重,明明不關(guān)他的事,他卻因為她,惹了這么大的麻煩。 她悶悶地低下頭:“對不起?!?/br> “怎么又說對不起?”陳歲伸出右手,輕輕在她頭頂上摸了摸,“不是說了嗎,我既然回來了,絕對不會看著你在我眼皮底下被人欺負?!?/br> 夏耳想起來,那是在他剛回來的時候。 跟他出去吃飯,被他的朋友勸酒,她不喜歡喝,他替她攔著。 一樣是送她回家,他把她送到門口,對她說了這句話。 那時她以為他只是隨口說的。 想不到,他居然一直記得,且是真的,在履行他的承諾。 夏耳鼻子一酸,悶聲地:“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怎么就麻煩了?”陳歲捏了下她的下巴,強迫她看他,“別想那么多,知道嗎?” “不要覺得什么都是你的錯,你沒有任何錯?!?/br> “是那只狗自己出來咬人,現(xiàn)在他罪有應(yīng)得。有錯的人是他,不是你?!?/br> 陳歲收回手,認真地注視夏耳。 她眼眶發(fā)熱:“謝謝你,陳歲,謝謝你一直……一直沒有追問我?!?/br> 她一直感覺得到,聰明如陳歲,他一定早就看出來了。 在今天之前,她還能欺騙自己,也許是她敏感,多思,才以為他看出了什么。 可是,他根據(jù)她的反應(yīng),就能猜想到事情始末,他早就明白了,卻還一直裝不知情,從來沒有問過她一句。 只要她不開口。 她不想說,他就不問;她閉口不提,他就不會主動揭人傷疤。 知道他好,可就連這種時候,他都是那么的好。 “我知道,對任何人來說,把這樣的事告訴別人,都需要一定的勇氣。但我還是想說——”陳歲頓了頓,“你不應(yīng)該對這件事感到羞恥,被欺負,受到傷害,這都不丟人,傷害你的人才應(yīng)該感到羞恥?!?/br> 受到傷害沒什么。 你并不丟人。 犯錯的那個,才是最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