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jié)
“老夫人,相宜也知道,這華陽春還有待精進(jìn)一步,若是有人存心刁難,那還是請奏皇上,將這貢茶的封號給去了罷?!毕嘁藵M臉通紅,實在是尷尬:“相宜會盡力培植出更好的華陽春來?!?/br> 楊老夫人一挑眉,看了看相宜,淡淡道:“你對華陽春就這般沒有信心?” 相宜沒有回答,這華陽春其實該是楊老夫人的手筆,她給自己送了茶樹和嫁接的枝子過來,又撥了管事來照看茶園,還親筆寫信來指點她如何培植茶樹,與其說是自己在照著翠葉茶園,不如說是在執(zhí)行楊老夫人的指令而已。 聽起來,楊老夫人對華陽春很有信心,自己如何又能搖頭回復(fù)不是?相宜點了點頭:“老夫人,相宜自然是有信心的,只是這世間人心難測,就怕有人故意要找碴,那就不好辦了?!?/br> “故意找碴的人有,我今日在宮里邊見著了,只不過你放心便是,再找碴也沒什么關(guān)系,她得不了好處。”楊老夫人端起手邊的茶盞,慢慢喝了一口,緩緩道:“這華陽春雖然不及大紅袍濃郁,可畢竟有自己的風(fēng)味,有些人不好喝那般濃香的,用這種茶來清心,正是剛剛好呢?!?/br> 今日一早榮貴妃便派人來請了楊老夫人進(jìn)宮,雖然宮里來的內(nèi)侍沒有說到底是為了什么事情,可楊老夫人的直覺便是榮貴妃來找自己麻煩了。 只不過她一點也不怕,自己沒做錯什么事情,榮貴妃也找不上自己。 等著到了宮里,榮貴妃皮笑rou不笑的與她拉了一陣子家常,話中帶刺道:“都說楊老夫人有一雙慧眼本宮我看真的不假?!?/br> 楊老夫人抬頭看了她一眼,點頭道:“這確實不假,貴妃娘娘今日才知道?” 榮貴妃的臉色沉了沉,咬了咬牙,薄薄的嘴唇拉出了一條線:“楊老夫人,聽說你那第三位孫女已經(jīng)訂親了?” “貴妃娘娘人在深宮,卻連外頭的什么事情都知道,可真是消息靈通?!睏罾戏蛉诵χ鸬溃骸坝袆谫F妃娘娘關(guān)心,我那琴丫頭早些日子確實訂親了,孫女婿便是今年新科的探花郎,工部左侍郎家的二公子。貴妃娘娘問起這事,莫非是還有更好的,原本想要給我琴丫頭推介推介的?” “所以本宮才說楊老夫人有一雙慧眼,找了個體貼得不能再體貼得夫君,家中就連通房丫頭都不曾備著,自己的女兒嫁到江陵容家,容家祖訓(xùn),男子年滿四十無子方得納妾,現(xiàn)兒又給自己的孫女兒找了個好人家,聽說那林侍郎也是個沒姨娘小妾的,這可真是一門清凈,這大周的好男子都給楊老夫人挑盡了呢?!睒s貴妃說這句話的時候,心里頭酸酸,差點沒有沖口而出將皇上給抬出來了,只是一絲理智尚存,狠狠的克制了下來。 “這個慧眼不慧眼的就不說了,只是我覺得,這女子難道不該挑個一心一意的夫君?聽著貴妃娘娘這話,似乎好像還有些嘲諷的意思?”楊老夫人不以為然的瞟了榮貴妃一眼,嘴角含著譏諷的笑容:“貴妃娘娘是覺得宮里斗得辛苦,也希望大家都與你一般,要在內(nèi)宅很斗,陡然見了我一個不需要斗的,便有些不自在起來?” 榮貴妃氣了個倒仰,差點將手中的茶潑了出來,好半日她才克服了那沖動,皮笑rou不笑道:“本宮今日來,確不是想跟楊老夫人閑話家常的?!?/br> “我也沒時間陪著貴妃娘娘閑話家常,我那園子里頭還有不少的花花草草等著要打理哪,貴妃娘娘有什么話便直快些說,莫要磨磨蹭蹭的?!笨粗鴺s貴妃那張雪白的臉兒,楊老夫人無比快意,一臉帶笑。 這皇宮里她來得多,誰想憑借所謂的身份來壓她,那可辦不到,她是怎么樣也不會吃虧的,除非哪一日觸犯了皇上。 “你……”榮貴妃伸手撫了撫胸口,憋著一肚子氣:“楊老夫人,本宮昨日派沉香宮的總管去你那翠葉茶莊買那華陽春,拿了回來以后,卻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特地找你過來瞧瞧。” 旁邊宮娥捧上了兩個琉璃盞,被日頭照著,熠熠生輝。 “這里邊的茶葉,怎么就值九百兩一斤了?”榮貴妃撇著嘴道:“也就不過稍微葉片細(xì)小些,嘗起來雖然香,但那香味卻不夠濃,略嫌寡淡?!?/br> 楊老夫人一攤手:“貴妃娘娘重口味,我也沒法子?!?/br> 榮貴妃臉色一變:“鄭香盈,不要以為你就能神氣到天上去了,你自己瞧瞧,這茶葉值不值九百兩銀子一斤?本宮聽說你賣給旁人的都是五百兩一斤,為何賣給本宮卻要九百兩了?本宮不是心疼這四百兩銀子的差價,就是想找你來問個清楚!” “若真是不心疼這四百兩銀子的差價,也就不會找我進(jìn)宮來問了?!睏罾戏蛉斯恍Γ粡埬樕先浅芭纳裆骸澳阕约核蜕祥T來要買茶葉,又不是我逼你的,九百兩銀子一斤又如何?還不是你心甘情愿?” 在楊老夫人面前,榮貴妃即刻便相形見絀,一張嘴拙得開不了口,她用力一拍桌子,氣憤憤道:“鄭香盈,休得猖狂,你自己瞧瞧,看那茶葉里,還有些什么東西?你莫非是故意要來害本宮的不成?” 琉璃盞放到了楊老夫人面前,細(xì)小的茶葉縱橫交錯,只是很清楚能看到,幾根茶葉上頭躺著一只蟲子。 楊老夫人不以為然,伸手抓起了那只蟲子看了看,很是淡定:“這蟲子有營養(yǎng),貴妃娘娘可以拿來嘗嘗,指不定能延年益壽,芳齡永駐?!?/br> “竟然在茶葉里放蟲子,故意想來謀害本宮!”榮貴妃大喝了一聲:“來人,將這蟲子塞到她嘴里,本宮要親眼看著她將蟲子給吞下去!” 楊老夫人不慌不忙,根本沒將那些慢慢靠近的內(nèi)侍看在眼里,她無比淡定的捏著蟲子看了看,連連搖頭:“這蟲子瞧著還新鮮,只怕是沒死多久,怎么貴妃娘娘就一口咬定是我放在華陽春里頭的呢?” “休得狡辯!”榮貴妃瞪了一眼站在楊老夫人身邊卻不敢動手的內(nèi)侍:“你們敢不聽本宮的話?” 內(nèi)侍們愁眉苦臉,誰不知道楊老夫人是皇上最重視的人?若是自己向楊老夫人動手,只怕是有九個腦袋都不夠掉的,有誰活膩了不成?也不知道自家娘娘今日是不是吃錯了藥,竟然來找楊老夫人的麻煩了。 幾個人站在楊老夫人身邊,彎著腰垂著手,誰都不敢動彈,有個內(nèi)侍小聲道:“不是有人去知會皇上了,怎么皇上還沒有來?” 第二百零四章害人不成反害己 一角明黃色的衣裳在門邊一閃,門口的小內(nèi)侍跌跌撞撞的跑了進(jìn)來,方才皇上站在外邊有那么一陣子了,他只想出聲給里邊的娘娘提個醒,可皇上卻擺著手制止了他,他哪里還敢吱聲?只能默默的躲在角落里,見著皇上的腳才一提,就機(jī)靈的滾進(jìn)了主殿:“娘娘,皇上駕到!” 榮貴妃臉色一變,慌慌忙忙站起來往門口走,許兆寧已經(jīng)大步走了進(jìn)來,冷冷看了她一眼,站定了身子。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敝鞯罾锏娜硕脊虻乖诘?,大氣都不敢出。 許兆寧彎腰,親手將楊老夫人攙扶了起來:“香盈,快些起來,你現(xiàn)在年紀(jì)漸長,這彎腰彎膝蓋也是為難,上回朕便已經(jīng)與你說過了,見面不用再行跪拜大禮,你為何還是不聽?!?/br> 楊老夫人站起身來,眼中含笑:“不要我行跪拜大禮是皇上的客氣,可臣婦卻是要守規(guī)矩的,不能因著皇上說過就廢了規(guī)矩?!?/br> 許兆寧深深的望著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香盈,你還是那般倔強(qiáng)。” 兩人面對面的說了一陣子話,全然沒有管跪了一地的人,許兆寧從人群間走過,坐到了中間那張大座椅上邊,朝楊老夫人點頭,示意她也坐下來,榮貴妃跪在那里,好半日沒聽到許兆寧發(fā)話,戰(zhàn)戰(zhàn)兢兢。 “都平身罷。”許兆寧熬了一段辰光,這次發(fā)話,一屋子的人這才慢慢的站了起來,膝蓋雖然發(fā)麻,可沒有誰敢伸手去揉,半彎著腿站在那里。 “你說要將蟲子喂給楊老夫人吃?”許兆寧皺著眉頭望向榮貴妃,面沉如水:“我看最應(yīng)該吃這蟲子的是你!” 榮貴妃面色慘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恕罪!” “竟敢背著朕趕這樣的勾當(dāng)!”許兆寧一拍桌子:“你是向誰借了膽子?” “皇上,臣妾再也不敢了,不敢了!”榮貴妃痛哭流涕,分明打聽到皇上在昭文殿里批奏折,怎么就這么及時的趕過來了?她算得好好的,楊老夫人這人的性子她也知道,即便是受了委屈,也不會去皇上那邊哭哭啼啼告狀的,只要皇上不知道,她便能擺楊老夫人一道,也好出了自己心中這口惡氣,可是萬萬沒想到,皇上竟然這般及時的出現(xiàn)在沉香宮! “蕭云惠,你這膽子可真大!”許兆寧冷冷的笑著:“不敢了?那朕問你,方才是誰要那些奴才去捉了蟲子給楊老夫人吃的?” 榮貴妃面如死灰,額頭上汗珠涔涔。 “去,將那蟲子塞到她口中,朕要親自看她吃完。”許兆寧撣了撣衣裳,微微一笑,轉(zhuǎn)臉看向楊老夫人:“香盈,方才我聽你說那蟲子是個好東西,吃了能延年益壽芳齡永繼?” 楊老夫人哈哈一笑:“延年益壽芳齡永繼夸張了些,可它確實是能吃的,在南詔那些地方,不少土人抓了蟲子烤了吃炸了吃,十分美味。” “那好,蕭云惠,朕便賜兩盤蟲子給你,一盤油炸,一盤火烤?!痹S兆寧吩咐劉全福:“快些去讓人捉了蟲子送進(jìn)御膳房,將蟲兒烤了炸了端過來,你在這沉香宮里守著,看她吃完那兩盤蟲子?!?/br> 榮貴妃面色雪白,搖搖晃晃的癱倒在地上。 楊老夫人瞧著她那模樣,輕蔑的笑了笑:“貴妃娘娘,你喊我進(jìn)宮就為了這只蟲子的事兒,我還得跟你說個清楚。這蟲子確實還算新鮮,死時未久,可不能算到華陽春的頭上,若是你派人去詆毀這華陽春的名聲,害得翠葉茶莊沒了生意,那我可會跟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