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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

    院子里圍著一堆小丫頭子，站在月亮門口，探頭探腦的往后院張望，不時湊在一處說著話兒，聲音細細。

    余mama皺了皺眉：“都圍在這里作甚？”

    小丫頭子們回頭見了是余mama，“哄”的一聲都散了，余mama大踏步走了進去，就見院子里頭站了好些個人，駱大奶奶在樹蔭下頭坐著，陳姨娘正低頭在旁邊跪著，一臉的不舒服模樣。

    “喲，大奶奶，這是怎么了？”余mama趕緊走了過去，上個月陳姨娘被診出有了身孕，如何還能頂著大太陽站著？大奶奶是想將她肚子里邊的孩子給落了胎不是？

    “怎么回事？”駱大奶奶氣呼呼的哼了一聲：“這個賤人，竟然派丫鬟來請張穩(wěn)婆，要她去瞧瞧她的胎相可穩(wěn)，她是什么東西，也配來喊張穩(wěn)婆過去？張穩(wěn)婆是特地為我備下的，哪里就能給她去看的？”

    “大奶奶，千萬別生氣，不過是喊穩(wěn)婆給她來看看罷了，沒什么事兒的?！庇鄊ama笑著朝駱大奶奶行了一禮，抬頭的時候又對上了陳姨娘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心中犯愁，不知道該怎么樣勸著駱大奶奶放過陳姨娘才好。

    “什么沒事兒？張穩(wěn)婆不是請了專給我一個用的？”駱大奶奶橫眼看了看陳姨娘，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偏偏有些人不識好歹，還以為自己有了身孕，便麻雀變鳳凰了！mama，你說說看，那麻雀便是麻雀，又怎么能變成鳳凰的？真真可笑！”

    余mama點頭應(yīng)道：“可不是這樣？大奶奶你也別計較這么多，仔細肚子里頭的小少爺也跟著要不好受了！”

    “這賤人，還想將手伸到我院子里頭來！”駱大奶奶氣呼呼的罵了一句：“看在mama的面子上，這次我姑且饒過你，還不快些給我滾，莫要讓我再見著你生氣！”

    余mama朝服侍陳姨娘的兩個丫鬟使了個眼色，兩人趕緊扶著陳姨娘起來，灰溜溜的走開了去，駱大奶奶瞧著陳姨娘的背影，追著又吐了一口：“呸呸呸，賤人，瞧著就心里頭煩！”

    “大奶奶，你是正牌主子，何必跟她一般計較？”余mama趕緊扶著駱大奶奶坐下，只覺得她的手guntang，似乎有些熱：“玲瓏，趕緊去拿濕毛巾來給大奶奶敷著，都動了肝火呢?！?/br>
    焦黃的臉色，眼睛深深凹陷了進去，瞧著那模樣，實在有些不大好，余mama心中暗自嘀咕，二小姐被拐子抱了去，大奶奶整個人精神委頓了不少哪。

    玲瓏拿著帕子替駱大奶奶敷了手臉，和余mama一道將她放在竹榻上頭：“奶奶，你且歇著，我去喊張穩(wěn)婆過來瞧瞧?！?/br>
    這正中了余mama下懷，她點了點頭：“快些去喊了張穩(wěn)婆過來，給大奶奶看看有啥子問題沒有?！?/br>
    張穩(wěn)婆住在駱大奶奶院子里，單門獨戶的給她準(zhǔn)備了一間屋子，就在駱大奶奶內(nèi)室旁邊不遠的地方，與那預(yù)備下來的產(chǎn)房連著。每日里頭她都要給駱大奶奶來看看，算著什么時候要臨盆，其余便不用做別的事情，十分輕松。

    “駱大奶奶這是怎么了？”張穩(wěn)婆走過來，見著駱大奶奶這般模樣，也是唬了一跳：“剛剛兒聽著外頭吵鬧得兇，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兒，怎么大奶奶成了這般模樣？”

    “還不是被那姨娘氣的？”玲瓏氣哼哼一撇嘴：“張穩(wěn)婆你趕緊來瞧瞧，我們家奶奶沒什么大礙罷？”

    張穩(wěn)婆走了過來，將耳朵貼在駱大奶奶肚子上聽了聽，又用手輕輕按了按，臉色有幾分凝重：“我?guī)痛竽棠探影衙}瞧瞧。”

    “怎么樣？”玲瓏見著張穩(wěn)婆那樣子，心中有些忐忑：“我們家奶奶沒事罷？”

    張穩(wěn)婆默不作聲，將手指搭在駱大奶奶手腕上，過了一陣子，又換了一只手，反反復(fù)復(fù)診了兩回脈，這才站起身來：“我有話跟駱老夫人說?！?/br>
    駱大奶奶一把將臉上蓋著的帕子掀了起來，眼睛里全是恐懼：“張穩(wěn)婆，沒什么事兒罷？怎么還要跟我婆婆去說了？”

    張穩(wěn)婆笑著擺了擺手：“駱大奶奶莫要慌，我只是想跟駱老夫人說說你這幾日的情況。你且好生歇息著，別想得太多。”

    余mama心中暗道，這張穩(wěn)婆也真是機靈，見著自己在駱大奶奶院子里頭，就知道是駱老夫人要來找她了，這樣也好，免得自己開口說要請她過去，由不得駱大奶奶會起疑心。

    玲瓏將張穩(wěn)婆與余mama送到門口，有些擔(dān)心的問：“我們家奶奶……”

    張穩(wěn)婆壓低聲音道：“你好生照顧著她，她可能會是寤生?！?/br>
    “寤生？”玲瓏白了一張臉，緊緊的抓住了手中的帕子：“那可怎么辦才好？”

    “寤生是有些危險，但不少婦人都熬過來了，你也別太擔(dān)心，莫要讓駱大奶奶瞧出什么不對勁來?！睆埛€(wěn)婆拍了拍玲瓏的肩膀：“好生伺候著去?！?/br>
    “寤生？”余mama領(lǐng)著張穩(wěn)婆朝前邊走，一邊驚訝的問道：“早些日子還不見你說大奶奶是寤生之兆？”

    “駱大奶奶早幾日還好，可最近卻越發(fā)的心事重了，只怕會是有些不好哪。再說了，她會不會寤生，還不是駱老夫人說了算？”張穩(wěn)婆瞟了一眼余mama：“未必mama不是來找我，卻只是代替駱老夫人看望駱大奶奶不成的？”

    余mama笑了起來：“你是個機靈的，難怪我們家老夫人要找你?！?/br>
    張穩(wěn)婆嘆了一口氣：“這些本來是陰損事兒，只是七年前我已經(jīng)下了水，沒法子上岸了，只盼你們家老夫人心地慈善些，莫要總是來為難我?！?/br>
    “現(xiàn)兒也就這一個了，剩下的那些……她們又怎么值得我們家老夫人為難？張穩(wěn)婆，你是個精明人，還想不通？”余mama甩著手往前邊走，心中一陣?yán)湫?，二奶奶娘家的父親是個小官，可也沒見打發(fā)什么銀子，三奶奶便更不用說了——她爹是書院里頭的夫子，迂腐得要命，她娘精明小氣，一點壓箱銀子都沒打發(fā)過來，若不是三爺喜歡她，駱府怎么會讓她進門！

    張穩(wěn)婆望了望前邊，心中有幾分沉，駱家地盤子大，可里頭卻不是興旺的樣子，七月的天氣，紅火大太陽掛在天上，照著園子里的樹葉都蔫巴了，垂到了下邊，都舒展不開來一般。慢慢的跟著余mama往前邊走，張穩(wěn)婆真希望這條路走不到頭，駱老夫人找她，肯定沒啥好事！

    當(dāng)年駱老夫人也是這般找了自己去，要自己下手將那前頭駱大奶奶給弄死。自己牢牢記得母親教自己的話，千萬不能動手腳，以后會遭報應(yīng)的，堅決沒有答應(yīng)。可見著擺在那里幾個亮閃閃的銀錠子，卻還是沒過得了那一關(guān)——兒子病重，眼見著要將家里的老底兒全部吃光了，還不知道下回的藥錢在哪里！想來想去，張穩(wěn)婆這才教了駱老夫人一個法子——反正不是自己動手就行，至于法子用不用，還不是看駱老夫人的意思？

    張穩(wěn)婆回去以后便心上心下，生怕聽著駱府傳來大奶奶的死訊，結(jié)果她頭一日到家，第二日就聽說駱大奶奶沒有熬過去，撒手西去了，只留下剛剛出生的女兒。

    “真是可憐喲，就沒得娘了！”鄰居們都在替駱大小姐嘆氣：“那駱大老爺肯定是要另娶的，瞧他跟東大街高家那個小姐打得這般火熱，只怕是還不出一年就會娶回家?！?/br>
    “高家那個不是什么好貨，駱大小姐有得受了！”有人同情的搖了搖頭：“還不知道能不能養(yǎng)得大喲！”

    當(dāng)年張穩(wěn)婆聽著那些議論，心里頭便慌慌得難受，好些日子關(guān)了門在菩薩前邊燒香念往生咒，只希望那死去的駱大奶奶趕緊投胎轉(zhuǎn)世生個好人家。這么幾年下來，以前的記憶漸漸的淡了，可這一次駱老夫人喊她過來給這位駱大奶奶接生，她卻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總覺得駱老夫人又要逼著她去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

    樹叢后邊有幾個人，簪子映著陽光不住的發(fā)亮，手中拿著扇子在打著扇兒，似乎正在那里歇涼。見著余mama帶著張穩(wěn)婆過去，幾個人跟著走了幾步，直到看不見張穩(wěn)婆的身影，這才嘆了一口氣。

    “她竟然不讓你見張穩(wěn)婆？也實在是厲害。”駱二奶奶望了一眼坐在石凳上的陳姨娘，臉上全是惆悵神色：“只怕是早就防上了你?！?/br>
    “哼，你以為我真會讓那張穩(wěn)婆動手腳？”陳姨娘冷冷的笑了一聲：“我可還沒那般歹毒心腸，只不過是想要她生氣，讓她不舒服罷了。她見我派人找張穩(wěn)婆，肯定會疑神疑鬼，覺得我要動手腳，這些日子她便該吃不香睡不好了?！?/br>
    駱二奶奶瞠目結(jié)舌的望著陳姨娘，有些不敢相信：“你就這樣放過她了？”

    “什么叫我放過她？那叫沒必要。”陳姨娘一只手扯著領(lǐng)口，一只手拿著扇子使勁扇了扇風(fēng)：“即便她死了，我又能落個什么好處？未必還能扶正做大奶奶？我是奴婢出身，這樣的夢根本不做，就想著氣下她，讓她心里頭不舒服，這一段日子受點折騰也就夠了?！?/br>
    “你倒想得通?！瘪樁棠棠砹四硪律呀莾?，臉上露出了笑容來：“我還以為你真心想要去找張穩(wěn)婆下手呢?！?/br>
    陳姨娘望了一眼駱二奶奶，撇了下嘴沒有說話。這位二奶奶真是個蠢貨，還想拿自己當(dāng)槍使？也不照照鏡子，她那蠢樣子，值得人信賴？若是自己真的去找了張穩(wěn)婆，大奶奶才咽氣，只怕她就會趕著去向老夫人告了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