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節(jié)
沿途遇見他的人,都不由跪了下來。在馬兒抵達宮門之后穿出宮門時,兩列護衛(wèi)隊緊隨他左右兩側(cè),是沖著興州南門熊熊大火的區(qū)域。 城南那片火勢,照亮了付親王府。 在密室里商量的眾人就此一驚。 “城里失火了?”李敏問。 “是的?!泵虾泼鞯娜?,剛從外面打探回來,百分百確信,“無數(shù)興州百姓,都忙著逃命?;饎輿坝浚绻麤]有一場大雨,根本沒有辦法抵擋,可能半個興州城都要毀了?!?/br> “從什么地方開始起火,怎么失火的,知道嗎?”李敏問這句話的時候,是和徐有貞等人急著觀察桌上擺放的地圖。 “據(jù)說首先起火的是一家倉庫。那倉庫里不知道放了什么東西,火一燃,全炸了。飛濺的星火,隨之點燃了附近的民房。由于起火的速度過快,很多人都反應不過來。等人回過神的時候,火勢已經(jīng)蔓延了一條街。老百姓見著房子東西都沒有的救了,逃命的逃命。有些人家離遠一點的,則開始搬東西。所有人都慌張失措。城里的士兵也跑了過來?!?/br> 倉庫,易燃物品,一聽就是有預謀的。剛好在南城門附近,豈不是把南邊城門的守備力量全吸引了過來。 孟浩明臉色一沉,對李敏道:“少奶奶,恐怕這是要攻城!” 到底是部隊里出身的指揮官,對于這種戰(zhàn)場上所用的策略十分清楚。稍一分析,已經(jīng)刺中了要害。 “南城門是哪支軍隊在負責守備?” 她帶的這些人,到了高卑以后,可是各有各的任務,沒有一個能有空閑的。像孟浩明,帶了公孫良生的錦囊在身上,而且,在出發(fā)之前,已經(jīng)接受過公孫良生的教育,比誰都注意調(diào)查高卑國內(nèi)尤其興州城內(nèi)的部隊情況。現(xiàn)在聽主子一問,幾乎是不用猶豫馬上清晰地回答。 “興州城四個城門,作為高卑國的國都,自然是由國王的親衛(wèi)部隊守護,他人不可以插手。因此,哪怕是皇太子和聞良輔這樣掌握大權(quán)的武丞相,都不可能插足。但是,國王常年臥病在床,早已不能親自指揮了。這些部隊,本該是落在了聽政的太后娘娘手里。不過據(jù)臣調(diào)查出來的情況是,太后娘娘根本壓不住這些軍人?!?/br> 皇太后那是女子,管軍隊的話,肯定是沒有什么威信。一般,女統(tǒng)治者,也應該是依靠強大的男輔佐者,來間接控制軍隊?;侍笾?,只能靠聞家人來掌控軍權(quán),即是說,有一部分軍權(quán),是旁落在聞家人手里的。 好在,敬賢皇太后絕對不是一個愚蠢的女人,不可能只相信聞家。要是最后被聞家坑了,那就什么都沒有了。 “城門外的軍營,有部分是被聞家人掌控。但是,城門的守備,皇太后給了虞家管。” “虞家?”李敏眸子一瞇,想這個老太后玩弄平衡的權(quán)術(shù)算是登峰造極了,干脆用聞家最討厭的虞家,來防范聞家背叛自己。 虞家雖然說是支持自己的外甥皇太子登基,但是,虞家有別于聞家,屬于正義之士。因此,虞家比起聞家更不可能做出篡權(quán)之事。 “虞都尉如果在興州的話,負責南城門的守備?!泵虾泼髟诘貓D上指出了要害。 不同于大明京師有什么九門提督代皇帝管理京師的駐守部隊。興州的部隊照之前分析的那樣,只有虞家和聞家分管內(nèi)外,如果國王在,則內(nèi)外全掌控在國王一人手里。而興州四個城門,肯定是有主要的和次要的。各個城門負擔的重責也肯定有很多不同。 南城門,離皇宮宮殿以及太子府的距離都為最近,并且為興州城里人口居住最多,商業(yè)茂盛,一失事都是最容易引起紛亂的地方。南城門又不像東西城門臨近江水,失火的話,難以就近取水展開救援。這些,都是敵人鎖定其為攻擊目標的原因。虞家人早有料到這一點,所以,自己長孫就此被安排在了這里掌控要脈。 幾個人由此思考起,如果聞家人帶軍準備攻城,這個興州能不能守得住,僅靠現(xiàn)有的力量?他們,是不是該趁亂先逃命? 徐有貞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兒,著急問:“對了,王紹儀呢?” “王紹儀不是被虞世子抓起來了嗎?”李敏淡淡地說。 徐有貞卻從她這話里讀出最要命的消息了,嘆:“原來虞世子也是同伙。” 那是當然的,如果沒有虞世南在旁幫忙,這個王紹儀落到宮里其他任何人手里,都得被當成真正的刺客落得和麗惠一樣的下場了。 “表妹和虞世子說的?” “他是虞家的長孫,虞都尉,高卑國冉冉上升的明日之星,我和他能說什么?他能聽我的話?”李敏眼睛再一瞇。 徐有貞打了個戈登:“他是國王的人,可他和皇太子感情甚篤——” 虞世南,如果是國王的人,那當然就是,被國王安排在皇太子身旁的眼線了。 國王就是國王,和大明皇帝一樣,終得防著自己兒子想著會不會把自己怎么了。 咿呀,是院門被風吹過的動蕩聲。 徐有貞頭發(fā)忽然豎立起來,對李敏悄聲道:“我看,那些在這里偷偷查探情況的人,不止高卑人。” 他們這是要走的話,也得防著這些不速之客。 剛這么想,城門失火的消息,無疑是刺激到了這些守株待兔的刺客。只見幾條人影越墻而過,趁著春梅等幾個丫鬟猶如哭累了趴在桌上休息的時候,一手提大刀是破門而入。 嗖。 一道冷箭,更是猝不及防,從背后直中第一個闖入屋門的刺客背口,穿過了心臟,一箭斃命。 這樣的射藝,不是八爺,不是朱理,更不是十一爺,而是,那個曾經(jīng)在萬壽園里努力幫助太子都忘了自己表現(xiàn)的三爺。 朱璃立在門口,身上披著的青色大氅,迎風獵獵。他的那雙眼睛,在黑暗里基本是盲的,和靜妃一模一樣。 如此這般,都能一箭命中。是旁觀的人,都快咬到了舌頭的震驚失色。 馬維幫主子背著箭筒,往這屋子里一掃而過,顯而易見,那個傳說中死了的人,其實并沒有死。 他和主子早就想到的,與李敏打交道多了,都知道李敏是九死一生的命,想要李敏死,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正因為此,他和主子沖付親王府來了??上攵?,那些想要她死的人,一定有下一步的動作。 幾條黑影,發(fā)現(xiàn)背后受敵,一部分唰拔出刀,卻在看清楚放箭的人是誰以后,動作有所減慢。 緊接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三爺,別來無恙。沒有想到三爺上次沒有接受教誨,再次犯了同樣致命的錯?!?/br> 這道聲音,讓在屋子里靜聽事態(tài)發(fā)展的李敏,眼眸瞇成了條縫:是那人? 孟浩明和徐有貞都不解地看著她。 這要說到當年萬歷爺賜她去給她老公陪葬,結(jié)果,有人心里急的像什么一樣,生怕她終究不肯死,在圣旨到的時候,同時讓人去護國公府殺她了。當時朱璃在場,幫她抵了一掌,護著她跑。為此,朱璃可沒有少被眼前這人幾乎一模一樣的挨罵。 現(xiàn)在看來,這個人,分明是誰的走狗了,皇帝老子的走狗,最心急的人,始終是皇帝。 朱璃不可能沒有聽出對方話里的玄機。 馬維心里宛如一陣冰涼大雨在下,想,真如自己主子所預料的那樣,皇上其實從來都沒有想過不讓李敏死,是一直想讓李敏死的。 萬歷爺根本沒有什么改變不改變主意的事。 為什么? 朱璃腦子里拼命旋轉(zhuǎn)自己父親心里面可以推測到的念頭。 “三爺,請退下吧。這個事,由奴才來做就可以了?!睂Ψ秸f這話,算是給朱璃一個警告。 朱璃像是聽從了他的話,退了一步。為此,密室里的人,都做好了沖擊的準備。孟浩明把劍提在了手里。 說時遲那時快,在對方剛要轉(zhuǎn)身率人進屋里殺人時,背后猛然一支冰冷的箭頭刺進他心臟。 “三爺?”那人不可置信的,口角流著鮮血回頭看著再次放箭的朱璃。 ☆、【228】國王歸來 “三爺,您——” 從門縫里往外望到這一幕的人,無不拿手捂住了驚愕的嘴巴。 孟浩明手里拎著長劍,警惕地守在密室門的左側(cè),徐有貞站在他和另一名護衛(wèi),一塊從縫隙里隱約地查探外面的動靜。 沒有錯的話,朱璃是對皇帝的人動手了嗎? “你說你是皇上的人?皇上的脾氣,本王再清楚不過了。皇上最痛恨的是東胡人??赡?,一次兩次三次,和東胡人合作。不要說不是,現(xiàn)在和你在一起的,不是東胡人嗎?東胡對待大明百姓殘暴毫無人性,皇上無論再有什么問題都不可能和東胡人選擇同一陣線。就此可以認定,你這是污蔑君王!罪不可赦!” 朱璃一表正氣,蕩氣回腸的聲音,讓院子里外的人,全部是一副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表情。 徐有貞擰了擰眉頭,見前面的孟浩明不動聲色,再望到后面去,自己表妹李敏是可能站累了干脆坐在了板凳上休息。 可見,朱璃這番話,聽起來正義感十足,可是,并不是很能讓人服眾。到底,殺不殺人,殺誰,朱璃是個皇子,怎么會分辨不出利害之處。 朱璃現(xiàn)在對皇帝的人動手,究竟是不是因為對李敏心里面存有憐憫,所以? 徐有貞一點把握都沒有。畢竟,朱璃是三爺,那個在眾皇子中,與八皇子一起被譽為朝廷里最具才華的兩個人。 砰的一聲,中箭的那人倒在了地上,咽了氣。其余同伙,看見他當場沒氣以后,頓時沒有了主心骨。 趁這個機會,孟浩明向外面的人發(fā)出指示,守在院子里的護國公府護衛(wèi),從四面八方包圍了這些偷襲者,進行圍剿。 徐有貞還在回味之前朱璃說的話,原來那些棲息在他們這里的綠幽幽的眼睛,真的是東胡人的。 東胡人簡直是陰魂不散,從北燕一直追他們追到了高卑?這又是為什么? 密室外面,激烈的打斗聲可能維持不到半柱香時間,死的死,逃的逃。不,沒有的逃。逃了還得了。逃出去的人,倒不是說他們有什么更壞的壞處,而是,對于朱璃這個對皇帝的人動了手,可以被稱之為大逆不道的皇子,如果一旦被這些人向皇帝報了信兒,他朱璃必定是死罪無疑了。 馬維就此拿了大刀上前,嗖嗖幾下利落功夫,把要逃出院外的漏網(wǎng)之魚一并解決。 事情解決完了。 朱璃大步流星地踏進了屋內(nèi)。一群人謹防著他的一舉一動,固然,他之前的出現(xiàn),可以說是救了這屋里的人。 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三爺似乎完全沒有偏離黑夜里的方向感,或是說在這種情況下,黑不黑白不白其實沒有多大影響的情況下,他看不見,反而是個優(yōu)勢,可以讓他只是憑任內(nèi)心的一股直覺向前帶領著他。 李敏可以清晰地聽見,替她把守在屋門口的孟浩明以及徐有貞,都幾乎屏住了氣息。說明門外面的那個人,已經(jīng)是十分靠近門了。如果,下一步對方想破門而入。 沒有。那腳步聲,昂貴的皇子穿的鹿皮靴子,腳尖幾乎貼著緊閉的青石門板下面,一動不動的,沒有再前,也沒有后退。 唰。孟浩明把劍從劍鞘里拔出了一截,烏黑的兩目冷靜且緊張地對著門外的舉動,只要對方一旦敢輕舉妄動,不怪他不手下留情。 門板外面,好像聽到里面拔劍的聲音,一串沉醇猶如美酒的男聲,在冷風中好像帶了些酒氣,倒不是像以往那樣冷了,這樣的傳入了密室里:“本王倘若想殺人,何必之前救你們?” 徐有貞一聽對方這話差點想在心里罵:誰知道你想干嘛?心機叵測,但是我們是不會輕易上當?shù)摹?/br> 聽門里一點動靜接下來都沒有,尤其是他想知道的人始終毫無聲音消息,朱璃的臉慢慢地轉(zhuǎn)變回冰色,說:“本王,只是想來和隸王妃說一句話,今晚,算是本王還了隸王妃上次的人情?!?/br> 上次,她怒斥盧毓善,為了大局,把他和他的人,救了下來。那時候,事后馬維來向她表達感激時,她已經(jīng)說了,沒有什么人情不人情。她救他,并不是因為他。 “我們王妃說了?!敝览蠲羰遣粫_這個口的,孟浩明佇立在門后,正色道,“三爺固然今晚有所行動,不過也是為了三爺自己。” 為了他自己?朱璃聽見這句話時,她的人口里說出來的,是不是真的是她說的還不知道,可是,真有可能是她會再次冷酷無情對他吐出來的話。 兩聲充滿鄙夷和其它情緒糅合在一起的復雜的悶笑,溢出了三爺刻薄的嘴角。 “隸王妃,一如既往,說著讓人寒徹心扉的話。不過,本王知道,隸王妃的心,是仁慈的,友善的?!?/br> “我們王妃是王爺?shù)娜??!泵虾泼髀曇趔E然變厲。 哼。朱璃鼻孔里出一聲:“本王知道你是誰,護國公的走狗,肯定是馬首是瞻,只會想到如何拍自己主子的馬屁。你應該回去勸勸你們主子,這樣三番兩次,自己夫人都有了孩子,卻讓老婆一再為他涉險,說實話,不是本王想鄙視他這人,是他一直在做不是男人干的事?!?/br> 孟浩明頓時氣到拎刀的手不斷打抖。 李敏站起身,倒是沒有特意地走到門后,只這樣說著,但聲音已經(jīng)足以讓外面的人聽見,因為外面那人是那樣注意地聆聽她的聲音。李敏信步而談:“那也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三爺是不是太閑,手伸的太長,管的太多。再說了,三爺剛新婚不久,不是該沉浸在與夫人之間的愛河之中,怎么會有心情專門管他人夫妻間的事?莫非,是因為與自己夫人有了什么矛盾?” 聽見她這話,馬維心頭都覺得癢癢的,更何況當事人朱璃了。她每句話都如針,一針插到人心頭上都是致命的一擊。 要不是朱璃,要是其他人,恐怕早破口大罵了:你明知道是這樣,還故意說! 呼吸聲,急促的,猶如雷聲滾滾,從密室的青石板外傳進來。孟浩明的神經(jīng)一下子繃到極點。可想而知門外的那個男子,已經(jīng)被激怒了,是氣急敗壞。在怒火洶滔的巔峰,真想干出什么事來,那可難說了。 砰!猛然,門外那只靴子,像是重量級的大錘踹在了門上。青石板整個兒都在動蕩。 粗重的男子氣息則一聲未減,仿佛隨時要爆炸的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