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節(jié)
“告示他們肯定會張貼到到處都是。唯一問題是,如果我們進(jìn)鎮(zhèn),走的國道,很容易遭人埋伏,被大兵力包圍,要逃出去根本是插翅難飛。但是,如果我們走的小村。哪怕村民想揭發(fā)我們,必須先跑到鎮(zhèn)里找到官府的人才能高密。等追兵來到的時候,我們早就逃了。而且,在深山野林里,總比在敵人的陣地里容易逃脫?!?/br> 耳聽李敏分析的句句是要害,泰莊主佩服的五體投地,道:“大少奶奶說的都沒有錯。這樣,草民等會兒和孟旗主商量,帶人上山去找大山。大山對這片地區(qū),遠(yuǎn)比草民熟悉?!?/br> “嗯,你和孟旗主商量看看怎么辦。本妃的意思是,你最好不要離開。畢竟,如果人沒有找到,你也走了。這里,沒有一個熟悉的本地人帶路,如果一旦出意外的話,很是麻煩?!?/br> 李敏這樣說,可終究,在不能打擾到其他村民的情況下,能找到大山在山上那間小獵屋地點的人,只有泰莊主。 孟浩明只得派了個人,護(hù)送泰莊主,急忙上山去找大山。同時,隊伍里補(bǔ)充水和糧食,可以的話,決定在明早清晨啟程。 幾個傷員,尚姑姑恢復(fù)的較快,上路應(yīng)該沒有問題。斷了骨頭的那個車夫,被兄弟攙扶著,也能上路。唯獨,受了內(nèi)傷的春梅,像李敏想的那樣,到了下午,即發(fā)起了燒。雖然不是高燒,但是,明顯失血之后加高燒,極快地消耗人的體力。春梅的那張臉,不止和雪一樣白皚皚的,而且,開始消瘦了下來。 帶著一臉的凝思,孟浩明走到了李敏的屋子。 念夏在照顧春梅,在屋里侍候李敏的人,變成了紫葉。 紫葉這個丫頭,畢竟是在大戶人家里調(diào)養(yǎng)出來的,做事干活手腳麻利不在話下。比起念夏的喜歡嘮叨,紫葉的性格偏向春梅,屬于不愛說話的??墒怯植幌翊好纺菢臃e極??赡苁且驗榕c主子平日里關(guān)系不親,生怕太積極反而惹得主子反感。 給李敏斟上一杯熱的開水,紫葉坐在角落里,和王婆婆借來陣線,默默地縫補(bǔ)一雙破了的襪子,一句話都不說,安靜到好像隱身人一樣。 李敏要不是抬頭看見她,都沒有想到她在那里。 聽到有人敲門,紫葉像只豎起耳朵隨時四面八方打探動靜的動物,立即抬起腦袋,接著見李敏看著書沒有動,站了起來,走到門口,貼著門板問:“是誰?” “大少奶奶睡了嗎?” 聽到是孟浩明的聲音,紫葉拉開了門后面的門閂。 咿呀一聲,門打開。孟浩明走進(jìn)來。 李敏抬頭見是他,只說一句:“孟旗主坐吧?!?/br> 紫葉聽令,給孟浩明搬了凳子。孟浩明坐在李敏面前,像是更難以面對了,畢竟之前,李敏剛和他說過那番話。 “孟旗主去看了傷員?”李敏問。 “是的。臣剛?cè)ヌ酵^了三個傷員的情況。” “孟旗主怎么想?” “臣想——”孟浩明放在大腿上的手握了握,“可能和泰莊主商量,把其中一個傷員,先安置到這附近某個比較安全的地方,然后,找熟悉的人照顧。” 春梅的傷,是需要好好養(yǎng)。如今天氣不好,如果硬逼著春梅上路,說不定,會讓傷員的傷情急速惡化。好不容易挽回來的命,很可能再次沒了。 李敏的眼睛像是望著屋角,聲音卻是一直有條不紊的:“孟旗主提這個建議,是不是有百分百的把握,傷員安置的地點,是百分之百的安全,照顧傷員的人,為百分之百的可信?然后,孟旗主是打算把人留在這里留到何時?” 一連串的問題,把孟浩明打到措手不及。孟浩明簇了簇眉頭,說:“當(dāng)然,說到百分之百,在這種情況之下,不可能是百分之百——”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跟我們走,不管如何,我們都不可能丟下她不管。從安全性來說,肯定是把人留在這里的安全性高。” “可是,她發(fā)著燒,不能走路,不能——” “因為她沒有用了,暫時沒有用了,所以,要把她丟棄在這里嗎?孟旗主,本妃不知道王爺是怎么教你帶兵打仗的,但是,看你歷經(jīng)艱辛把落崖的人都全部救了上來,可見你也不是一個冷血心腸會置自己的人生死不顧的軍官?!?/br> 要說在戰(zhàn)場上,丟不丟棄傷兵,對于每個指揮官來說,都有自己的一番考慮和抉擇。沒有一個軍官愿意丟下自己的一兵一卒的,但是,到了如果傷員嚴(yán)重拖累大隊,造成大局利益損失的話,做軍官的,不得不冷血心腸。 李敏可以從他臉上,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想法,對此,李敏看了一眼在屋角坐著縫補(bǔ)襪子的紫葉,說:“對于你這個想法,本妃不能說你都是錯。確實,這樣背著她,抬著她上路。她辛苦,大家一樣辛苦。最重要的是,她自己本人會心理身體都很痛苦。如果照顧的好,她這個傷,應(yīng)該在幾日之內(nèi)可以轉(zhuǎn)危為安,可以繼續(xù)正常上路。只是這個天氣太壞了。而且敵人一直對我們窮追不舍,你要將其留下療傷,本妃可以認(rèn)同。但是,這個照顧的人選,怎么安置,容本妃再想想?!?/br> 說是主子有可能把受傷的人留在小村不帶走的消息,很快是傳遍了隊里每個人。孟浩明底下自己的人,顯得無所謂。他們都是訓(xùn)練有素的精銳,這種單兵作戰(zhàn),受傷有可能被留下自尋出路,比此更殘酷的局面,他們都遇到過。 可是,終究要被留下的那個人,是個女子,一個準(zhǔn)確來說,年齡只能是個少女的女子。不管怎樣,除了尚姑姑和念夏,其他李敏帶出來的婆子,私下議論時,都覺得李敏特冷酷了些。 不說這個春梅,可是李敏從尚書府親自帶出來的,可以說是李敏身邊委以信任重任的一個丫鬟,算得上是親信了。這樣的人,李敏都敢棄,不用說,她們這些不是李敏親自帶出來的,要是真一旦和春梅一樣出個什么意外,說不定馬上被李敏丟在荒村野外里喂狗了。 “要不是瘸了腿斷了手,怎么不能帶著走?” “不帶走,如花似玉的一個姑娘家,單獨留在這,沒有被人抓到,也得被狼吃了?!?/br> “怎么說都好,人家可是為了她主子跳崖的。夠狠心,這樣都敢拋棄?” “咱們護(hù)國公府,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女主子。還說是什么神仙,是,她的醫(yī)術(shù)是好,可是,再好的醫(yī)術(shù),這樣的心腸——” 念夏去廚房里給春梅燒開水的時候,聽那兩個婆子背著主子,在角落里嚼舌根,一時聽著她們說李敏的壞話當(dāng)然很是生氣??墒?,另一方面,想到李敏倘若真把春梅一個人留下,春梅那個逃過一劫以后再次兇多吉少。 整顆心揪成了一團(tuán)。 端著熱水回到房里,看到春梅睡著,好像并不知道外面都在說都在傳的話,心里就此一邊糾結(jié)一邊嘆息。 后面,身體好些,開始行走的尚姑姑走到她身后,本是來探春梅的,聽見她很重的嘆氣聲,問:“怎么回事?” “我只是想,春梅meimei這個傷,能不能再好的快些。”念夏說。 如果春梅的傷一下子就好了。李敏不用把春梅留下,那些人,對李敏也就無話可說了。 “本來是那樣重的傷,太醫(yī)都可能束手無策的傷,這樣一條命,能撿回來,都是靠了大少奶奶。”尚姑姑慢條斯理地說。 別人再說李敏怎么不好,可是,終究要不是李敏,春梅的命,能活下來嗎? 只聽尚姑姑這話說的是對,但是,念夏心里頭始終存了個疙瘩。凡事事出有因,做奴才的,是要為主子盡忠??墒侨绻髯哟@個奴才不怎樣,難免奴才不盡忠,卻也是不能說錯的事。 李敏要是真因此遺棄了春梅,春梅會怎么想? 由于其他人都忙著,尚姑姑身上幾道較大的刮傷需要重新上藥。見春梅睡著,念夏跟尚姑姑出去,先幫尚姑姑上藥。 她們兩個的腳步聲剛離開房間,躺在炕上的春梅睜開了眼睛,眼珠子睜的大大的,一直看著屋頂。 雖然天氣下著雪,并沒有馬上停止的現(xiàn)象??墒牵謇锶藶榱松嫷?,總不能就此不干活了。聽說到附近城鎮(zhèn)里,由于燕門關(guān)里昨日放了一批商人過關(guān),而且,這些商人都因為昨晚大雪的緣故,在城鎮(zhèn)里住下了,可能要等到明天看天氣有沒有轉(zhuǎn)好再走。聽聞到這個消息的村民,集結(jié)了兩輛馬車,裝上一些村里自產(chǎn)的貨品,打算運(yùn)到城鎮(zhèn)里碰碰運(yùn)氣。 集結(jié)的馬車,大概是要中午出發(fā),到明天再回來。負(fù)責(zé)組織這次活動的是村里一個長輩,叫做陳大爺?shù)?,走到了大山家,想問大山回來了沒有。 王婆婆開的門,說:“大山昨晚上沒有回來。” “這樣說,大山是趕不及這趟生意了?!标惔鬆斢行┩锵У卣f,手里拿著那支旱煙桿,被風(fēng)雪一吹,幾乎沒了煙兒。抬頭的時候,陳大爺發(fā)現(xiàn)王婆婆的鼻子上多了一幅奇怪的前所未見的東西,問:“你這是弄了什么玩意兒放自己鼻子上了?” “治眼睛的。泰莊主在京師里給我弄來的。有了這個東西,我現(xiàn)在可以看清楚你的臉了。”王婆婆說的時候,眉毛眼睛都笑成一條弧線。 “這個玩意兒能治眼睛?我怎么從來沒有聽說過?”陳大爺使勁兒瞅起了王婆婆的眼鏡,“如果這東西真的管用,我這個眼睛,老了也不好使了,能用這個嗎?” “不知道。這個要問問泰莊主。”王婆婆說。 “泰莊主呢?”陳大爺問。 “他上山去找大山了?!?/br> 聽到王婆婆這樣一說,陳大爺才想起:“我都忘了,泰莊主來找大山,肯定是為了談生意的。我們現(xiàn)在去鎮(zhèn)里,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生意做?;仡^,等大山回來,再找大山和泰莊主,看看,泰莊主的生意,有沒有我們的份兒。” 王婆婆點頭:“等大山回來,我讓他去找你?!?/br> 陳大爺一口應(yīng)好,一只手放在腰背上,一只手端著煙槍,邁著矯健的步子走下了臺階。 走到馬車隊時,領(lǐng)頭的漢子是陳大爺?shù)膬鹤樱嘘惔笳?,見父親像是兩手空空回來,問:“沒有找到大山嗎?” “沒有,他昨晚沒有下山。”陳大爺吸了一口煙。 陳大章聽了不覺得奇怪,村里昨晚上,一共有三四個人沒有能從山上下來呢,否則,今天集結(jié)起來的馬車不會只有兩輛。他好奇的是:“爹,有打聽到,大山家里都來了些什么人嗎?” “泰莊主每次來大山家,不是都會帶客人過來?”大山家來客人常有的事,陳大爺看著不稀奇,隨口一答。 陳大章卻不像父親那樣想,提出疑問:“可是,這次來大山家里的客人,和往常來的那些人有些不太一樣,我看見有女子,難道是一家子?” 陳大爺突然聽到兒子提及這個自己沒有注意到的細(xì)節(jié),一愣:是嗎? 時辰差不多了,吃了午飯的車隊,趕著下午天氣比較好,雪沒有那么大,出村去做生意了。 村里的動靜,都會有人一五一十報回到孟浩明這里。 一個地方肯定不能呆太久,尤其不是自己地盤的地方,更不能呆久了,很容易讓人察覺。所以,孟浩明和李敏才急著要走。等村民察覺,再透露到外界,那時候再逃的話,肯定遲了。可是,現(xiàn)在又不能一時亂了分寸急著走了,因為,他們不是本地人,不熟悉這里的路。 焦急地等到了下午,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泰莊主帶著一個人,從村莊后面的山腰里走了出來。 “他是大山,王婆婆的兒子。”泰莊主把人帶到李敏的屋子里時,說。 那時候,山里的夜來的早,開始漫天黑了。雪好像伴隨黑夜的到來,再度放肆地下著。 大山的年紀(jì),比泰莊主小了一些,下巴上卻是蓄了大胡子,好像只精壯的野熊。 紫葉只要抬頭看見這個漢子一眼,嚇的趕緊閉上眼睛,默默地躲回自己的角落。 大山對于自己會嚇壞女人的樣貌,像是習(xí)以為常了,讓他驚訝的是,眼前這個聽說身份高貴的女子,對于他這把大胡子,卻沒有露出一點害怕的神情。 大胡子嘛,她李敏早就見慣不怪了。以前她老公裝流浪漢的時候,不就是一把大胡子。讓她叫起了大叔。再說李大夫治病救人的,什么人會沒有見過。大胡子而已,總比那些全身長了膿瘡的,長得像妖魔鬼怪的病人要好看吧。 “聽說你對這片山里的道路都十分熟悉?!崩蠲粽f話開門見山。 大山獲得泰莊主的點頭示意,直接回答:“現(xiàn)在山里的路都不好走。要不然,昨晚我不會在山里呆著不下來了?!?/br> “原因是什么?” “雪剛下,天氣還不夠寒冷,雪都是松的。如果天氣一會冷一會兒暖,難免會突然化雪。山頂上忽然化雪,雪松的話,有可能發(fā)生雪崩。” 可見這邊山脈上,很多大山山頂上是終年積雪的。 “大雪其實在早之前,已經(jīng)下過好幾場了。”大山說著關(guān)內(nèi)的人,尤其是在京師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人不可能知道的消息,“每一場雪事后,天氣變暖,都有雪崩。不知道這邊天氣以及地形的外地人,都會吃上這個虧。一吃虧,幸運(yùn)的只是貨物和馬匹沒了。不幸運(yùn)的,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在你看,今天這場雪過后,天氣會變的怎樣?”李敏問。 “天氣恐怕會再回暖。今年天氣很怪,一會兒冷一會兒暖?!贝笊竭呎f,邊抹額頭上的汗,“你看我從山上下來,天氣好像很冷,可是,滿頭是汗?!?/br> 山里的人的話,是不能不聽的。看來走山上的路并不安全??墒牵F(xiàn)在回到國道,走平坦的大道肯定要遇上關(guān)卡,更不安全。 “明早可以帶我們走山路嗎?我們要到黑風(fēng)谷?!崩蠲舻难劬Γ椒€(wěn)地射到漢子的臉上。 大山吃了一驚:“黑風(fēng)谷?” 黑風(fēng)谷,那可是土匪的地盤。 正常人,絕對不會向著黑風(fēng)谷走的。除非那些怕被官府查的,運(yùn)載走私貨品的,或是被官府通緝的逃犯。 眼前這個女子,看起來也不像是什么罪大惡極的人。何況,這個女子,把他老母親許久沒有人能看好的眼疾都治好了。 大山提了提腰間的綁帶,不假思索道:“如果要去黑風(fēng)谷,從這里啟程,不走國道,平日十日的路程,可能要走十幾二十日。干糧要帶齊一個月的,防止中途再生其它意外?!?/br> “你確定你帶我們走的路,不會遇上官兵?” “夫人可能不知道。黑風(fēng)谷,和國道相差十萬八千里?!?/br> 李敏有研究過公孫良生繪制的地圖,知道大山這話說的雖然夸張一些,但是,不是完全是錯的。 黑風(fēng)谷,和一路皇帝從京師設(shè)置到北燕的重鎮(zhèn)的那條縱線,是相距甚遠(yuǎn),一個東,一個西?;实鄣木€,在東。黑風(fēng)谷,在西。而且,黑風(fēng)谷,其實已經(jīng)臨近東胡人的部落了。這里,可以說是個特殊的地理位置,北燕護(hù)國公的地盤,東胡人的地盤,皇帝的地盤,三個地盤的交界處。三個地方的人都要管,但是,一管,要和其它兩方發(fā)生矛盾,所以,都是盯著但不敢真正動手。 就此成為了沒人管理的黑風(fēng)谷,本身的地勢又是十分特殊,屬于易守難攻。早期逃亡到那里的亡命徒在黑風(fēng)谷建起了軍事設(shè)施,使得黑風(fēng)谷成為了臭名遠(yuǎn)揚(yáng)的第一山寨。 一般沒有什么事,皇帝的軍隊,肯定也不會想到去惹黑風(fēng)谷那些亡命徒,因為得不償失。 現(xiàn)在,先不說黑風(fēng)谷了。怎么到黑風(fēng)谷,是一個蠻大的問題。如果皇帝的追兵知道他們奔黑風(fēng)谷逃命,肯定是要在到黑風(fēng)谷的路上設(shè)置關(guān)卡和眼線了。 對此,李敏的擔(dān)心,在大山這個連黑風(fēng)谷都去過的老獵人看來,似乎是一點都不需要值得顧慮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