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jié)
徐掌柜就此給了她一眼:愣著做什么? 同時,徐掌柜很能理解她此時此刻受驚到樣子。因為,他第一次,幫李敏解剖豬的時候,一樣是驚的不會說話。 殺豬殺雞,他們家以前是農(nóng)戶,也知道怎么回事。看多了,習(xí)以為常。不覺得有怎樣??衫蠲舨皇?,是拿著刀子,打開一個小口子,一層層地割開那豬皮豬rou,找到豬的內(nèi)臟,最后,還把隔開的肌rou和皮全部重新縫補起來。 這叫做手術(shù),以后,給人動手術(shù)也是這樣,比如說人的內(nèi)臟發(fā)生受傷破裂的時候,必須找到那破裂的內(nèi)臟,進行縫補。 那個時候,李敏和他說的話,他記是記住了,但是一直覺得不可思議。直到今時今刻,親眼所見。 比起上次有計劃地解剖豬,這回可是兇險多了。只見那傷口一打開,里面露出嘩啦啦的血,鮮血直涌。念夏看著眼睛翻了翻,差點兒直接當(dāng)場給暈過去了。 “吸出血,我要找到破裂的大動脈,先夾住止血?!崩蠲衾潇o地指揮兩個手忙腳亂的助手。 由于沒有吸引器,只能用注射器不停地抽,來保持手術(shù)視野的清晰。 “拿著拉弓,握緊了。不要緊張,我在這里。一切都是可控的?!?/br> 頭頂上素冷的聲音傳來,念夏感覺熱烘烘好像快要融化的腦袋上被冰水灌了下來,清醒了不少,再看身邊,那個握著刀子的人,都一點不緊張。 素凈的神色,有條不紊的手上cao作,一點一點地帶動身邊的人。 念夏發(fā)現(xiàn)自己的呼吸,逐漸慢慢平穩(wěn)了,眼睛的視野清楚地看著眼前前所未聞的一切時,突然想,人家都說她家少奶奶是神仙,或許真是神仙吧。否則,這樣的事兒,誰敢做出來。 刀子殺人聽過,刀子救人,可是真的從沒有聽人說過。 風(fēng)雪在屋子外呼嘯的聲音,似乎伴隨凌晨第一道曙光的到來,有所減弱。小山村里早起的農(nóng)戶,走出來觀察天氣時,發(fā)現(xiàn)昨晚的大雪,是把村里家家戶戶的屋檐上都覆蓋了一層像棉被一樣厚的白雪。路上的雪的厚度,都沒到了腳踝。 由此可見,山上的雪,應(yīng)該下的更大。不知道,村外的情景,又會是怎樣。不管如何,路不好走,進村的人應(yīng)該更少了。 隆冬的腳步,好像比預(yù)想之中來的更突然些。 屋里有病人,要持續(xù)的升火,保持適宜的溫度。泰莊主去給所有人張羅吃的。昨兒,陪王婆婆去找答謝李敏的禮物時,發(fā)現(xiàn),自己朋友大山,在地窖里藏了不少吃的。經(jīng)得王婆婆同意,取出了一部分rou,今兒解凍了的話,可以給大伙兒熬上一鍋熱火的rou湯。 冬天,不止農(nóng)地里沒有了收成,而且,對打獵為生的獵戶來說,上山找獵物,一樣不容易。 王婆婆幫著泰莊主拿勺子攪和大鍋里翻滾的米粒時,說:“大山應(yīng)該會在今日下山,如果你們不能走,看能不能給你們再找點什么好吃的東西,畢竟林大夫突然收的病人,都需要進補,對不對?” 昨晚突然又來了人,王婆婆都知道的。對此泰莊主對王婆婆的解釋是,那些都是受傷上門找到這里來找林大夫看病的病人。 王婆婆只知道林大夫的醫(yī)術(shù)好比神仙下凡,而且,心腸很好,有病人不管病人有沒有銀子,都盡心救助。這樣的好人,王婆婆怎么可能不幫。 泰莊主聽到婆婆這話,感激地說:“我回頭會和林大夫說的?!?/br> “說什么?我的眼睛是她治好的,她要什么東西都好,盡管在我這里拿去,大山回來,絕對是一句話都不會說?!蓖跗牌棚@出老母親的家威,說話的口氣不容人反駁。 大山那個人,泰莊主對自己的朋友當(dāng)然了解。只是,這對母子,大冬天的,討生活也不容易,肯定是不能把他們母子過冬的食材都拿來吃了。 往灶里添木柴的泰莊主,似乎有些心思不在這里。 王婆婆問:“有什么需要擔(dān)心的嗎?是擔(dān)心房間里那位病人嗎?林大夫在這兒,什么都不用怕?!?/br> 話到此處,傳來了好消息,說是手術(shù)的房門開了。 “瞧吧,我就說了林大夫是神仙,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王婆婆洋洋得意地說。 屋里,李敏走出了手術(shù)的房間,摘下臉巾是一臉疲憊。念夏和徐掌柜在里面繼續(xù)照顧病人,由隊里另一個跟著她出來的婆子扶著她坐下。 面對一雙雙提心吊膽的眼睛,李敏緩慢地點了下頭。所有人只差就此發(fā)出歡喜的驚呼。李敏卻一點都沒有掉以輕心,對他們所有人說:“沒有抗生素,幾個傷者,都有可能傷口感染的危險,發(fā)燒,傷口反復(fù)糜爛不能痊愈。幸運的是,現(xiàn)在是冬季,可能感染的機率不會太高,可是,一樣不能放松警惕。冬季,凡事有好有壞,傷者的恢復(fù)進度受天氣影響,肯定會有所變慢。” 說完,其余人散開,各自去忙自己的工作。李敏單獨留下了小李子和孟浩明。 先是仔細(xì)詢問了小李子有關(guān)另外兩個傷員的情況。 小李子答:“尚姑姑醒來過一次,知道人都活著,就放心了。另外一個傷員,骨折處做了處理,昨晚已經(jīng)吃過了一次湯藥。沒有發(fā)燒。奴才想,問題應(yīng)該都不大?!?/br> 聽完,李敏再交代其定時巡視病人并且定時把情況上報以后,讓小李子離開。 只單獨留下來的孟浩明,知道她一定有很多話要和他說,于是,道:“大少奶奶,不如,你先歇會兒再說,這里都有人照顧著?!?/br> 李敏抬頭看他一眼:“有時本妃想,你這是像王爺一樣冷血心腸,或是,只是像王爺一樣,容易把自己藏在面具下面了?!?/br> 孟浩明臉上真的像戴了個面具,什么話都沒有說。 “怎么?昨晚上,本妃看著你跟著本妃,一直有問她的情況,本妃知道你心里關(guān)心她,當(dāng)然不知道你這是出于什么心情關(guān)心她,是愧疚,或是其它??墒?,剛才本妃出來以后,只見你神色漠然,好像是想清楚了什么?!?/br> 聽著她的話是一針見血,孟浩明幾乎是無地可遁,稍稍像是露出一絲狼狽的口氣說:“臣其實——” “其實什么?是想,她如果死了,你就此惦記她一輩子,暗地里偷偷哭泣?;蚴窍耄囊惶旄粔K去。甚至想,這或許是命。結(jié)果,她沒有死。你又可以想,幸好,自己沒有說清楚,因為接下來會發(fā)生的意外,誰也不知道。這回是她差點死了,下一回呢?” 孟浩明捏緊的拳頭,藏在袖管里,接著,突然抬頭,目光奕奕地說:“末將是接受了王爺?shù)拿?,立下了生死狀,肯定會護送王妃安全抵達(dá)北燕,無論有什么事,都沒有比這個更重要?!?/br> 看著眼前這個漢子那一臉的表情,李敏肯定是一句責(zé)備的話都說不出來,起了身,說:“本妃知道你們辛苦,更知道你為了做出這個決定不容易。本妃只想說一句,本妃的丫頭,不是你所想的那種貪生怕死的老百姓,所以,她不會恨你,不會怨你。你不用為你做出的決定有任何愧疚或是后悔。” 孟浩明聽著她這句話一愣,未回過神來。 李敏掃了一眼他臉上怔忪的表情,說:“人生在世,日子本就苦短。有機會,不好好把握,等失去的時候,再后悔,并不是王爺和本妃希望你們?nèi)プ龅氖?。王爺不是一個把你們只當(dāng)豬狗的主子,他把你們當(dāng)親人。本妃也一樣,一直把你們和自己的丫頭當(dāng)親人,希望你們能過上好日子。再說了,王爺和本妃都從來沒有放棄過,你為何輕言放棄呢?孟旗主,你是不是該好好想想了。” 說完這話,李敏轉(zhuǎn)身一個人,獨自回了休息的房內(nèi)。不知走了多少步,背后,似乎傳來漢子一聲喉嚨里無聲的哽咽,或是拳頭砸到哪處的聲音。 “春梅,春梅?!?/br> 躺在床板上的女子,掙扎的眼皮里像是微微睜開了一條縫兒,但是,只這樣一個細(xì)微的動作,都像是牽扯到她周身的痛楚,哪兒疼得她倔強的嘴唇里發(fā)出了一聲吟。 “沒事,沒事了。疼是嗎?大少奶奶給你開了藥,讓你放在嘴里含著咬著,會好一些。” 說著,春梅感覺自己的嘴巴被掰開后在牙齒間里塞進了樣?xùn)|西,不知道是什么,只覺得在嘴巴里咬碎了過后,麻麻的。不知過了多久,等藥物的效用伴隨唾液進了胃里,到了身體內(nèi),好像,身體的痛楚稍微緩解。 再睜開眼,看見了自己旁邊站著的念夏,轉(zhuǎn)身是把手里的臉巾交給某個人的樣子。 “孟旗主,給她擦擦汗,然后,大少奶奶交代了,暫時,只可以給她一點水喝,不能喝太多。如果她覺得疼,握住她的手,多鼓勵她?!蹦钕囊辉賹γ虾泼鞫诮淮?。 聽到這些話,春梅愣了一下,看著念夏走時,伸出手,想去抓念夏的衣服讓念夏不要走,結(jié)果,念夏走了。走到她床前的男子,俯瞰她的臉。 春梅忽然覺得自己那張蒼白的臉蛋肯定燒了,因為眼前那雙眸子,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很亮很美,讓她好像做夢一樣,有種看著被窒息的感覺。 他英俊的臉龐,被風(fēng)刮出了一條條刀削一樣的細(xì)微痕跡,不僅不減魅力,反而,更迷人。他湊近她的臉,像是很仔細(xì)地看著她臉上的每一處,沙啞的聲音低低地問:“怎樣?” 怎樣? 這句話問的,讓春梅忽覺天南地北都摸不到邊。 他看著她臉上那抹像小孩子一樣的茫然,忽然間嘴角微勾,像是露出了一絲笑意,接著,坐到她身邊,說:“王妃說了,你這是不幸之中的大幸,這條命能撿回來,以后更要好好珍惜?!?/br> “嗯?!贝好份p輕地應(yīng)著。本來,她都做好這條命沒了。沒有想到他的人,這么能干,千鈞一發(fā)的時候,把尚姑姑救出去,回頭又過來救她。 要是別的人,可能早就棄她和尚姑姑不管了,因為她們兩個本就是奴才,賤命一條。 “民女感謝孟旗主的救命之恩,一輩子會惦記在心里?!?/br> 她細(xì)碎的,脆弱的聲音,溢出她小嘴巴時,孟浩明那只手指不由自主地貼在她嘴唇上。 春梅蒼白的臉,這一下,真的是紅了。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孟浩明立馬收回手指,一樣略顯尷尬。 看到他像是要轉(zhuǎn)過臉去了,春梅不由,如果不是傷口疼的厲害,可能真的是會笑出聲來,吸了口氣,說:“旗主,你去忙吧。民女會好起來的,民女這條命既然是孟旗主和王妃救下來的,更會好好珍惜?!?/br> 孟浩明清了聲嗓子:“不要勉強你自己?!?/br> 后面那句還有我,最終沒有說出口。 可是,她此刻那雙明睞,猶如春水一般明艷的顏色,會一輩子深深烙在他腦海里的。因為這是她第一次,這樣看著他一個人。 念夏走回屋里照顧李敏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主子躺在炕上沒有睡,是拿著地圖在做功課。 “大少奶奶,你忙了一夜,不睡行嗎?” 自己的小丫頭又像老媽子一樣念了,李敏只得歇會兒手,問:“春梅怎么樣了?” “孟旗主剛好有空,過來探她,讓奴婢過來照顧大少奶奶。” 現(xiàn)在尚姑姑也受傷了,自己帶出來的丫鬟婆子,一共這么多個。除了從尚書府帶來的三個人,還有三個,兩個婆子和一個大丫鬟,都是從護國公府里原有方嬤嬤的手下里精心挑選出來的。 李敏覺得誰服侍她都還好。她要求不高,只要是信得過的人。 “孟旗主是男子,讓他照顧春梅始終不太合適。今天,我們肯定是不走的了,你今晚繼續(xù)看著春梅,這兩天她說不定會發(fā)起高燒。有什么事,暫時我叫紫葉來做就行了?!?/br> 聽到李敏這句話,屋里在忙著升火的紫色衣衫的大丫鬟抬起頭,看了念夏一眼,急忙又低下頭去。 知道李敏是怕其他丫鬟照顧春梅難免偷工減料,畢竟春梅又不是主子。念夏只得應(yīng)了一聲:“是?!?/br> 李敏重新拿起手里的地圖,對她說:“你去幫我叫泰莊主進來?!?/br> 論對這地方最了解的,莫過于泰莊主。 聽到傳喚進到屋里的泰莊主,拱手行過禮,被李敏賜了張板凳坐。 “莊主的朋友還沒有下山嗎?”李敏問。 “是的??赡茏蛲硐麓笱┲?,下山的路不好走,今日的雪又沒有停,干脆在山上再呆兩日都有可能?!?/br> “據(jù)說你那朋友對山里的路都十分熟悉?!?/br> “大山外號叫做野狼,對這里的路哪止是熟悉而已,是閉著眼睛,都知道哪一條路好走,哪一條路不好走。只是他平日里性格穩(wěn)重,不喜歡做冒險的事情?!闭f到這里,泰莊主心里起了一絲疑問,“大少奶奶莫非想著,不照原路走了?” ☆、【149】被發(fā)現(xiàn)了 “在泰莊主看來,我們的人落崖了,對方追蹤我們的線索肯定是斷了,你要是他們,下一步會怎么做?” 相對于李敏的不緊不慢,泰莊主儼然沒有想到這個,詫異地想。在他看來,追人追不到,線索斷了就斷了,難道,能怎樣?或許皇帝和皇帝的人會不甘心,可是,應(yīng)該是一時都是想不到好法子的。畢竟從燕門關(guān)出去以后,廣闊的山脈,到處可以把人藏起來,天氣不好,想進行地毯式搜索,不容易。除非對方下了極大的決心,不惜耗費巨大人力物力。 “不,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的。”李敏很肯定地說,“不要忘了,我們所要面對的,是一群狡猾至極的人?!?/br> “王妃?”泰莊主微微一驚。 郭子達(dá)說是個作風(fēng)相對草率的將軍,但是,從上次通關(guān)時可以發(fā)現(xiàn),郭子達(dá)一反常態(tài)聽從了謀士的建議設(shè)置大夫查脈,說明這個郭子達(dá)為了達(dá)到這次的目的,不惜犧牲自己的作風(fēng),打算不折手段。其余的人,比如十爺,那絕對更是個陰險的小人,不僅陰jian,而且,心胸十分狹窄。只記得別人給過自己的痛楚,只記得仇,絕對不會記得恩。 除了十爺以外,還有些什么人,李敏不用想都知道,絕對接下來會有越來越多這樣陰險的人加入到搜捕他們的團隊里面。因為只要有利可圖,人是絕對不會放棄眼前利益的。 “人心叵測。我們先不論,那些從一開始敵對我們的人,就算是普通百姓,要忍得住誘惑,并不簡單。對方,一定了解這一點?!?/br> “大少奶奶是指,對方會張貼告示,在民間重金懸賞,向普通百姓征集我們的線索?可是——”泰莊主疑問的是,這樣的事情,對方其實早就可以做了,可是對方一直沒有做出來,在通關(guān)這樣關(guān)鍵的階段都沒有做這事,不是正好說明對方對這個做法是抱有很深的顧慮的。對方之前都不做,怎么可能突然改變了主意,消除了顧慮? “那是因為,現(xiàn)在這里是關(guān)外了。之前,我們都是在關(guān)內(nèi),在京師。在京師的話,只要把本妃的畫像掛出去,很多人都會認(rèn)得本妃的身份,很多人都會知道護國公府與皇上的關(guān)系鬧僵了。這樣的傳言傳到天下,對皇帝和皇宮現(xiàn)有的地位都不利。可是,到了關(guān)外,哪怕掛上本妃的畫像,張貼告示,不聲明本妃的身份,不一定有人能認(rèn)出畫像上的人與本妃以及護國公府有任何關(guān)系。” 泰莊主聽到她分析完,面上露出恍然大悟,隨即跟著皺緊了眉頭。 如果李敏分析的是真的,不多久,他們這群人有部分人的畫像,將會張貼到關(guān)外的每一處。這樣的天羅地網(wǎng),猶如李敏說的,人心叵測,一旦人被利益熏心,不管是什么樣的人,都可能把他們害死。 他們原先計劃的路,包括大道,看來是不可能走的了??墒?,如果走偏僻的小村,小道,路途遠(yuǎn)比平坦的國道艱辛。 “他們把公告張貼到到處都是的話,大概也會,貼到村里吧——”泰莊主考慮其中的利弊。有沒有必要,為了逃離告示,專門走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