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們把他們小主人心情不好的原因歸結(jié)為他外婆最近病情復(fù)發(fā)所引起的，據(jù)說，霍蓮煾的外婆最近身體狀況不大好，而由于他護照問題導(dǎo)致他只能乖乖的呆在文萊，所以，那個孩子急了。

    八月末，暑假結(jié)束。

    康橋到學(xué)校報名的這天遇到一件事情，坐在她前面座位的女孩子在她家長的帶領(lǐng)下到學(xué)校辦理休學(xué)手續(xù)，一向愛笑愛鬧性格外向的女孩那天一反常態(tài)，跟在自己母親身后臉上表情顯得十分的沮喪。

    那女孩離開不久之后康橋知道她休學(xué)的原因，那個原因讓她當(dāng)場愣住，那女孩懷孕了。

    十五歲就當(dāng)mama這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康橋一邊走著一邊腦子在想著這件事情，然后，腳步也不知道怎么的走著走著好像要走不動似的。

    走完走廊下了臺階，站在露天cao場上，風(fēng)從四面八方把她的頭發(fā)吹得亂七八糟，站停在那里，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那掛在她頭頂上的太陽強光仿佛會蜇人似的。

    木然垂下頭，然后往著學(xué)校門口跑去，跑了幾步又迅速停頓下來，不能跑，不能跑，他們說，他們說……

    捂著嘴，不讓任何慌張的發(fā)音從她口中溜出來。

    如果不捂住嘴的話康橋怕自己會因為害怕大聲尖叫起來。

    站在學(xué)校門口前，康橋慌忙從包里拿出手機，她要給霍蓮煾打電話，手機拿出來之后康橋才想起她沒有霍蓮煾的電話號碼。

    這個時刻，她居然沒有霍蓮煾的電話號碼。

    怎么辦，怎么辦？然后康橋想起周頌安也許知道霍蓮煾的手機號，撥通周頌安的手機，慶幸的是周頌安知道霍蓮煾的手機號，報完那些阿拉伯?dāng)?shù)字之后他問她要霍蓮煾的手機號干什么。

    “我有點事情要問他?！彼芷届o的回答周頌安的問題。

    康橋找了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坐了下來，顫抖的手指輸出那些阿拉伯?dāng)?shù)字，電話接通了，可電話主人一直遲遲沒有接起手機。

    再撥——

    等待的時間籠長到康橋以為自己要石化了，終于，手機主人接起了手機。

    是霍蓮煾的聲音。

    那個不確定的因素使得在這個瞬間讓康橋?qū)κ謾C那端的那個聲音產(chǎn)生了微妙的依賴心理，這是她除了外婆離開之后第二個最為無助的瞬間。

    “霍蓮煾?！彼兄拿?。

    “誰？”他語氣聽著可不大好。

    于是，她又叫了一聲“霍蓮煾?！?/br>
    “康橋？”這次他聽出來了。

    “霍蓮煾，我那個沒有來。”康橋說著，扁著嘴說著，就像是年幼的她在和外婆訴苦：奶奶，我今天走了很多路，我走得腳都疼了。

    “喂，話給我說清楚點，什么那個沒有來?！甭曇粼桨l(fā)不耐煩了。

    “霍蓮煾，你能不能來接我，我現(xiàn)在很害怕。”她說，害怕讓她的聲音染著淡淡的哭腔。

    “讓我去接你，木頭你今天又吃錯藥了？”那邊霍蓮煾的身體一下子提高了數(shù)倍。

    轉(zhuǎn)過身去，面對著學(xué)校圍墻，身體緩緩的蹲了下來，捂著電話，低低說出：“霍蓮煾，我也許懷孕了?！?/br>
    那個夜晚他釋放在她身體里guntang的液體好像會灼人似的，此時此刻她想起了才恍然大悟，剛剛在cao場時她用了很多的力氣才數(shù)清楚，她的經(jīng)期已經(jīng)遲到了整整五天。

    然后，她聽到了電話彼端的那聲嘭——

    那是他在摔東西的聲音嗎？

    如果是那樣的話，一切就更加荒唐了：倪海棠懷了霍正楷的孩子，康橋懷了霍蓮煾的孩子，那么，以后霍小樊該叫他們的孩子作什么？她的孩子又要叫霍小樊為什么？

    如果那樣的話，那么一切該得有多么的可笑，咯咯的笑了起來，笑聲難聽得就像在哭一樣。

    電話那端是讓人宛如要窒息般的沉默。

    許久——

    “你現(xiàn)在在哪？”霍蓮煾問。

    現(xiàn)在康橋站著的所在是斯里巴加灣女中著名的幽。會圣地，一到晚上這里就熱鬧了，樹和圍墻勾起了天然屏障，男孩女孩們躲在樹下親熱。

    日當(dāng)正午，靠在學(xué)校的圍墻外康橋茫然的看著被樹木包圍著小徑，也許，霍蓮煾會從那條小徑來。

    霍蓮煾并沒有讓康橋等太久的時間，他真的是沿著那條小徑朝著她走來，暗條紋襯衫配深色的棒球帽，加上身高優(yōu)勢使得他看起來就像是特意來到這里和情人幽。會附近大學(xué)的大學(xué)生。

    他揪住她的衣服，迫使著她的身體離開圍墻，康橋清楚的看到霍蓮煾被棒球帽遮擋住的臉部表情，陰郁、憤怒、鄙視。

    揪住她的衣服，咬牙切齒：康橋——

    “不用擔(dān)心，我不是另外一個倪海棠?！笨禈蛘f著。

    在他的發(fā)力下，被揪住的衣領(lǐng)勒得她只能頻頻換氣。

    深深呼出一口氣，說：“假如真的有孩子的話，我會離開這里，然后，和你、和我mama、和小樊、和你們家所有所有的一切，老死不相往來?！?/br>
    緩緩伸手，一字一句：

    “我以我外婆的名義發(fā)誓?！?/br>
    許久——

    在康橋以為自己要窒息時，霍蓮煾終于松開了手。

    康橋和霍蓮煾坐在計程車后座上，此時此刻，他們正前往距離斯里巴加灣市區(qū)一百多公里的衛(wèi)生所，他們自然不敢在斯里巴加灣市區(qū)檢查，他們前往的衛(wèi)生所地址是霍蓮煾的朋友給他的，據(jù)說是越南人開的，到衛(wèi)生所看病的大多都是一些流動人口，為了保險起見，來這里之前康橋還在一家服裝店換掉了她的校服。

    挨著車窗一左一右坐著，從坐上計程車之后他們誰都沒有說話，計程車經(jīng)過那個u形彎道時產(chǎn)生的沖力讓康橋身體往外大弧度傾斜。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計程車重新回歸平穩(wěn)之后，霍蓮煾的手從她肩膀上放了下來，他的手指尖觸了觸她的手指尖，說：“也許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br>
    但愿吧。

    這真是一個慌亂的下午，到達衛(wèi)生所時，衛(wèi)生所的人告知他們這里唯一的婦產(chǎn)科醫(yī)生今天外出出診。

    距離衛(wèi)生所不遠(yuǎn)的地方住著數(shù)百戶越南人，斯里巴加灣市是典型的海上城市，越戰(zhàn)期間有若干越南人為了躲避戰(zhàn)亂開著船來到這里，他們開發(fā)了這片區(qū)域，長時間在水上生活，為了方便這些越南人衛(wèi)生所在水上設(shè)立小型的門診部，今天是那位婦產(chǎn)科醫(yī)生的門診日。

    霍蓮煾在詳細(xì)的問了門診部的具體位置之后拉著康橋來到碼頭。

    數(shù)十個座位的載客船就只坐著康橋和霍蓮煾，他們肩并肩坐在靠近船沿的位置，船往著水上的越南人家使去，坐在船上，遠(yuǎn)遠(yuǎn)看去水茫茫的一片，就像是永遠(yuǎn)找不到邊際一樣，頭一歪，找到了他的肩膀，他沒有避開。

    靠在他肩膀上，目光茫然的望著前方。

    十幾分鐘之后，船到達了衛(wèi)生所的門診部，船因為海風(fēng)搖晃著，霍蓮煾站在門診部門口，手伸向了她，兩只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水上門診部極為簡陋，康橋和霍蓮煾坐在護士指定的椅子上等待著，數(shù)十分鐘之后康橋心驚膽戰(zhàn)的聽到了那一句“下一位”。

    站了起來，目光不由自主去找尋霍蓮煾：霍蓮煾，我害怕。

    就像是聽到她的心里話一樣，霍蓮煾站了起來，來到她跟前并且再一次握住她的手。

    坐在護士指定的位置上，距離不遠(yuǎn)處橫著一道白色的醫(yī)用屏風(fēng)，康橋就在白色的屏風(fēng)里面接受檢查，那位護士告訴霍蓮煾很快檢查就會結(jié)束。

    霍蓮煾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接到康橋的電話時涌上來的第一個念頭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在他趕來找她時他發(fā)誓要掐死她，然后來一個眼不見心不煩，可她傻不溜秋的發(fā)誓了，而他居然在那一瞬間松開了手。

    這個下午他可是見識到那塊木頭的固執(zhí)，他把他買的驗孕棒丟掉，非得堅持到醫(yī)院檢查，然后這個下午他被她牽著鼻子走。

    “今年幾歲了？十八？十九？”當(dāng)這句話第三遍傳到他耳朵時霍蓮煾才知道原來那位護士這句話是針對他。

    “你不需要知道這個?！崩淅浠貞?yīng)著，然后拿起一邊的雜志，翻開。

    年紀(jì)大約在三十歲左右的女護士好像沒有讀懂他的肢體語言：“長得真帥?！?/br>
    又，又來了！

    翻雜志的動作更大了。

    那位護士喋喋不休的在他耳邊嘮叨著。

    霍蓮煾一邊翻雜志目光一邊往著屏風(fēng)那里，終于，她從屏風(fēng)那邊走了出來，霍蓮煾站了起來。

    當(dāng)霍蓮煾站起來時發(fā)現(xiàn)他手里多了一樣?xùn)|西，那是那位多話的護士硬塞到他手上的，看清楚手上的東西時霍蓮煾皺眉。

    護士一副知心jiejie的語氣：“如果有的話就好好生下來，要是沒有的話以后要做好避孕措施?！?/br>
    她垂著頭往著他這邊走來。

    皺眉，手往悄悄背到后面去，等離開這里之后，他鐵定把現(xiàn)在手上拿著的晦氣東西丟到垃圾桶去。

    她站在他面前，跟在她身后的是笑嘻嘻的婦產(chǎn)科醫(yī)生。

    一切，只是虛驚一場，他們在彼此的瞳孔中看到兩張青澀的臉?biāo)尫懦鰜砟欠N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康橋低著頭不敢去看一臉鐵青的霍蓮煾，的確，這個下午因為她的大題小做鬧出了這么一個大烏龍。

    這個大烏龍顯然惹怒了蓮煾少爺。

    當(dāng)下船時她下意識的想去找來時拉她的手，他冷冷的看著她：“你的蠢樣子讓我在心里已經(jīng)不止一百次祈禱你掉到海里去。”

    康橋縮回手。

    就這樣康橋吶吶的和霍蓮煾保持出了一定距離，坐在船上時，他坐最前面一排她就坐在最后面一排。

    從踏上碼頭時她和他保持出大約兩米的距離，他走快她就走快他走慢她就走慢，霍蓮煾的腳步越來越慢。

    小段路程之后，霍蓮煾停下腳步，他側(cè)著臉，他側(cè)著的臉面對的是旅店，這是這里唯一的一家旅店，是那種會以小時計算收費的碼頭旅店，旅店有很直白的越南名字：toinhoahn。

    toinhoahn翻譯過來就是我想你、當(dāng)男人想女人時。

    他站在那里，身影修長。

    跟著他保持出一定距離，她停在那里。

    當(dāng)他目光離開旅店的落在她身上時，她下意識間臉轉(zhuǎn)到了海的那邊，落日的余暉鋪在海平面上。

    海面上波光粼粼。

    ☆、第53章

    碼頭是t形的，也不過是十幾米長，康橋和霍蓮煾站在碼頭上，在康橋的刻意保持下他們之間拉出了差不多兩米的距離，霍蓮煾站在那里。

    康橋也不敢移動腳步，剛剛在坐船時船家不小心唾液粘到霍蓮煾的襯衫，那位船家有一口大黃牙，一看就是煙鬼，那個時候康橋覺得霍蓮煾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要把她眼珠子挖出來才解恨似的：都是你，我才會來到這樣的鬼地方。

    霍蓮煾回過頭來看她時康橋別開臉去，假裝看海，風(fēng)里傳來了他的聲音：木頭，過來。

    這話可假裝不了沒有聽到，低著頭來到霍蓮煾身邊，還沒有等康橋站穩(wěn)手就被霍蓮煾抓住，而且用的力氣很大，連拉帶拽的拉著她往著一個方向。

    停在那家碼頭旅店時康橋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問他霍蓮煾，你帶我到這里來做什么？

    霍蓮煾并沒有理會她，他們一前一后往著用木板搭建起來的旅店樓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