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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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西域送馬到長安,馬匹存在損耗,若是入了大漢的駿馬監(jiān)內(nèi),馬匹水土不服或者有毛病折損了,只怕大宛就得加倍進(jìn)貢。 平時還好,戰(zhàn)時大宛就壓根找不到拒絕大漢的理由,如今大漢與匈奴的戰(zhàn)爭序幕已經(jīng)拉開,明白人都知道莎車國之事只是個開始。 大宛的國力卻經(jīng)不起連番送馬這般折騰,何況大宛的天馬只有春季會下山,那時大宛人用雌馬和天馬配種,育出汗血寶馬來,這純粹是靠天吃飯。 從大宛到大漢的路途上,押送馬匹的人若是有意使壞,汗血寶馬會因為各種意外發(fā)病或者丟失,存在或大或小的人為可控的損耗。 這些看起來都是小事,但是一件扣一件,就足以讓大宛國如同戴了腳鐐般難受了。 張家在大漢的位置夠高夠重,折騰折騰大宛國,擇機(jī)進(jìn)些讒言,古力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跟著做事不一定能得好,但是拒絕就一定會死的很慘。 “好說好說。”,張延壽那白凈的面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送走張延壽,一個時辰之后,阿里給行轅外游蕩的閑漢放了個訊息,沒多久苗公便趕到了,知道了張延壽的計謀,苗公嘆道:“張家的人真是狠呢。” “大宛也難辦呢,請苗公轉(zhuǎn)告林天,該如何行事,雙方得拿個主意才好?!保帕π币虚缴?,金色的長發(fā)如同夕陽下的灞河水一般緩緩長長地披散下來,白玉般的腳上套著雙牛皮面的棠木屐,微微晃著。 苗公的心神也跟著晃蕩起來,這胡人長得真是好看。 阿里臉色有點(diǎn)黑,將苗公送出之后,看著斜倚在榻上,愜意地哼著大宛歌兒的古力,問:“公主打算和大漢張家為敵嗎?” 古力笑嘻嘻地道:“誰知道呢?” “公主這是還惦記著趙興嗎?” 古力冷下臉,翻身坐起,與那暖洋洋侵瀉直下的金發(fā)相比,冷漠的如同銀子般的聲音響起,“你可還記得自己的身份?若不是你擅自與于永搞什么決斗,我至于如此嗎?你再如此,回到大宛,便去我父親那里效力吧?!?/br> “屬下再也不敢。”,阿里單膝跪下,一只手按著身邊的腰刀,一只手撫住心口,認(rèn)真看著古力冰冷的藍(lán)眼珠,“在屬下心中,公主便是太陽,離開了太陽,屬下便活不了?!?/br> 當(dāng)林天得到苗公傳來的信后,也覺得沒什么頭緒可言,這事只能告知趙興,由趙興拿主意了。 苗公磕嘴道:“這胡人好本事,若是你們能拿得下張延壽,大宛就不會對趙興動手,若是拿不下,你們也怨不得他,還得感謝他給趙興留了個容身之所呢?!?/br> 林天回味著古力對趙興的那點(diǎn)意思,苦笑一聲,苗公這話點(diǎn)到了位,古力這是正大光明的要趙興做好留在大宛的準(zhǔn)備了,趙興還得硬著頭皮前去,若真有那么一日,趙興只怕還得仰賴古力保命。 林天懶得多想,又請苗公幫忙再跑一趟,“你去幫我問問古力,大宛王室在林家繡紡的單子究竟還算不算數(shù),若是還想要林家繡紡的繡品,速速繳納訂金了來?!?/br> 苗公看看瘦削的林天,佩服地道:“我果然沒看錯,你也是個心狠的?!?/br> “不如此,難道叫我阿父白忙乎一趟么?”,林天嘆道。 趙興若是出了事,阿父絕不會舍下趙興獨(dú)自回長安,有個林家的商鋪在那里照應(yīng)著,總比讓趙興孤身一人留在大宛強(qiáng)多了。古力若是有點(diǎn)誠意,便不會拒絕。 果然,古力很快回了信息,兩日內(nèi)將訂金交到林家繡紡,具體事宜由阿里和林立商議。 林天將事情又在心中理了一遍,方去了姑姑家。 如今,趙家上下都在準(zhǔn)備趙興去西域的行裝,林氏想著兒子這么點(diǎn)大就要去西域,雖有哥哥陪著,也還是不放心,總在半夜哭醒。 趙義忙著哄林氏,又擔(dān)憂著林氏肚子里的小的,丞相長史比起丞相征事位高權(quán)重,事情又多了不少,魏相病愈之后,身體大不如以前,趙長史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家里的事情都由嬌娥在打理。 見了林天,趙義才醒過味來,趙家的富貴便如同建在流沙上的宮殿,隨時都會崩塌。 趙興卻一點(diǎn)都不意外,只是笑著囑咐:“天哥,我走了之后,你得幫我守著趙家,尤其是嬌娥,你萬萬不可負(fù)她?!?/br> “表哥……”,林天不知道說什么好。 “阿父,你也別擔(dān)憂,家里的錢財如妹子說的已經(jīng)夠花了,仕途上能走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千石的位置不也已經(jīng)達(dá)到了嗎?對于父親來說,更高的位置意味著更高的風(fēng)險呢?!?/br> 趙義無言,不管如何,有了這么優(yōu)秀的兒子也足以告慰列祖列宗了,以后的事,正如兒子說的,誰知道呢? 他之前也沒有料到兒子會得到皇帝的賞識,自個還能升到丞相長史呢。 趙義想去找老岳丈討個主意,又怕兒子被古力的三言兩語哄住,忙忙道:“大郎不必太擔(dān)心,馬政的事情又不是張延壽一人說了算,既然知道了張家的打算,我在丞相府,難道不會替你盯著?那古力畢竟是個胡人,你不到萬不得已不得順了她。我們坐在這里也議不出什么來,如今古力說的清楚,自然不會要了你的命去,只要能在西域?qū)⒒ナ虚_展起來,大漢朝內(nèi)的事情,為父來想辦法?!?/br> 雖然知道父親想找外公求救,可趙興也明確感受到了父親對自己的維護(hù),他點(diǎn)點(diǎn)頭,道:“父親說的甚是,孩兒自會守住本心,身為大漢之官一日,便會為皇上盡忠。” “這事就不要讓你表妹知道了?!?,趙義又反過身來叮囑林天,生怕林天對著嬌娥管不住嘴,說漏了去。 林天有些尷尬,眼角瞧見趙興投過來若有若無的一瞥,臉上又有些紅,低聲道:“姑父,我心里有數(shù)?!?/br> “有數(shù)就好,有數(shù)就好,姑父要出去轉(zhuǎn)一轉(zhuǎn),你們兩個慢慢說會話吧。”,趙義坐不住了,急匆匆就要往外走。 趙興和林天相對無言,林天試圖打破這份寂靜,“表哥,實(shí)際上我們都暗自擔(dān)心張家不會善了,如今知道了張延壽打的什么主意,倒還好些?!?/br>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只擔(dān)心家里的事。”趙興定定地望著林天的眸子,柔聲道:“我這個哥哥,反而要讓嬌娥處處護(hù)著,你……” 看著趙興托孤一般的眼神,林天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那點(diǎn)不上臺面的小心思。 “表哥,我會的,你別多想,我兩不過有些小別扭,一會準(zhǔn)好?!?,林天無奈地道,他也想明白了,他對嬌娥不滿,其實(shí)就是在吃趙興的醋,也許不止是趙興的,還有姑姑的醋,或許還有廣哥和姑父的。 “那就好。”,趙興伸了個懶腰,滿意地道:“我也要去找馮大人商議一番,在西域可不是由古力說了算?!?/br> 林天有些愕然,這么一剎那,一向白兔一般的表哥怎么突然有了狐貍般的感覺呢? “額,我去找嬌娥。”,林天木木地回應(yīng)著,慢騰騰踱出了書房,趙成正等在門外,見了林天,出了口長氣,道:“林大人,大娘子有事找你呢。” 林天話到嘴邊又變成了拒絕:“我……我有些忙呢,改日再來找表妹吧?!?/br> 趙成堅決地道:“林大人,大娘子有事找你呢。” 林天背著手,支吾著朝院門處走去,“我真有些忙……” “大表哥?!睆V哥驚喜地喊著,奔了過來。 林天聞聲望去,果然廣哥的身后還跟著嬌娥呢,好像好久沒有見到嬌娥了,小娘子穿著粉綠色的襦裙,桃紅色的夾衣,梳著雙環(huán)髻,發(fā)帶在奔跑中飛揚(yáng)起來,也是桃紅色的,這一身襯著嬌娥的膚色,粉嫩亮麗。 看著表妹便覺得春天來了一般,要是表妹再帶兩個桃紅色的耳珰會更好看呢。 林天笑著道:“廣哥,跑這么快,小心磕著牙?!?/br> “大表哥壞?!?,廣哥立住,噘著嘴巴,瞪著林天。 林天笑笑,繼續(xù)往院門外走去。 “大表哥……”這是嬌娥在身后喚,林天的步子有些虛浮,這一聲才不要應(yīng)呢,他等著嬌娥再喊一聲,若是再喊一聲,他就回頭。 可是嬌娥不再喊了,就連廣哥都不喊住自己。 林天走的越來越慢,他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回了頭。 他看見了一幅畫,一副美麗的畫,嬌娥站在春日明媚的陽光下,就象朵盛開的花,那花朵上還有晶瑩的淚珠,在春風(fēng)中正顫巍巍地注視著他。 這一刻,還有什么不滿呢,林天神情恍惚了,不知怎么就摟住了這朵花,公然的,在趙成和廣哥還有其他人面前,他就這么將嬌娥緊緊摟在了懷里。 “嬌娥,”,直到洛嬤嬤敲打著地面,大聲喚著,嬌娥和林天兩人這才分開,嬌娥的臉上紅撲撲地,卻破天荒地沒有逃開。 看著嬌娥低垂的發(fā)頂上,插著自己送的簪子,林天明白,這是嬌娥在求和了。 “大表哥,你別生我的氣了,以后再也不說死呀活呀的惹你生氣。”,嬌娥聲音輕比蚊子叫還低。 “連這個念頭都不許有?!保痔於?。 嬌娥乖乖點(diǎn)了點(diǎn)頭。 洛嬤嬤又在喚,嬌娥拉了拉林天的衣襟道:“大表哥你瘦了,多吃點(diǎn)呢?!?/br> “嗯,”林天應(yīng)著,看著嬌娥慢慢朝洛嬤嬤那邊挪去,心里泛起一絲甜蜜,又帶著酸楚,不就是六百石嗎,莫欺少年窮呢。 嬌娥本以為這番努力,兩人算是將那一頁翻過了,按照以往的林天,這樣的事那里叫做事,兩三日不見就會黏糊上來,給個好臉,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可接下來的幾日,林天還是如同前幾日一般,總說廷尉府的事太忙,有空過來就陪著趙興說些話,兩人嘀嘀咕咕的,象是在密議些什么。 林天實(shí)際上也的確挺忙,他迫不及待地想變強(qiáng),白日里忙著梳理廷尉府里的陳年案卷,晚上還向詔獄中的楊惲求教。 自從林天梳理出一批年代久遠(yuǎn)的案件,并寫出心得之后,于廷尉對林天的態(tài)度有所變化,夸林天是個有心人,剩下的三個廷尉平將會陸續(xù)到位,林天有了這份資歷,隱隱便是廷尉平中的第一人了。 林天提出要去詔獄見識一番,實(shí)際上是因為蕭望之介紹的那位詭辯大師楊惲,就身處在此詔獄之中。 于廷尉聽了哈哈大笑,也不說些什么,由著林天接近楊惲。 楊惲來歷不凡,是武帝時期史官司馬遷的外孫,母親司馬英,父親楊敞。司馬英熟讀經(jīng)史子集,英明果決,在霍光謀劃廢除昌邑王劉賀改立曾皇孫劉詢時,給楊敞當(dāng)場講明利害關(guān)系,站對了位置,此后楊家的榮華富貴便保住了。 司馬英不久后病逝,楊敞又娶了妻子,楊惲對后母極為孝順,后母無兒無女,死后要將百萬的嫁妝都留給楊惲,等到后母死后,楊惲將嫁妝都分給了后母的親戚。楊敞死后,又給楊惲留下了一大筆錢財,楊惲也經(jīng)常拿來周濟(jì)族人。 因為不愛財,楊惲的名聲響當(dāng)當(dāng)?shù)暮茫纸野l(fā)了霍光的兒子想謀反,因揭發(fā)有功,被封為平通侯,楊家一族擔(dān)任二千石以上的高官就有十多人。 有做史官的外祖,聰慧的母親,好名聲的楊惲自然也是不俗,可是卻入了詔獄,楊惲并不當(dāng)回事,也一點(diǎn)都不發(fā)愁。 苗公悄悄探聽到消息,告訴林天,楊惲是招惹了皇帝身邊的寵臣戴長樂。 楊惲擅長辯術(shù),自然嘴巴厲害,戴長樂的嘴巴也很厲害,卻是因為嘴巴大,藏不住話。兩人不知為何湊在一處,便經(jīng)常生隙。 有人在劉詢面前告密,說戴長樂經(jīng)常在群臣中吹噓劉詢登基之前的事情,劉詢登基之前是個游俠,可想而知有許多不光彩的事。 劉詢很生氣,但戴長樂是年少時的好伙伴,忠心耿耿,就是嘴巴大。劉詢也不好責(zé)備太過,叫了戴長樂來訓(xùn)斥了一番,將太仆之位擼掉了,給他個教訓(xùn)。 沒多久,張延壽被召回長安城,擔(dān)任太仆。 戴長樂雖然還是能陪在皇帝身邊,卻沒有職位,看著太仆的位置也給了張延壽了,心里焦慮,后來聽別人說這都是楊惲干的好事,戴長樂不敢找劉詢求證,就總在劉詢面前說楊惲的壞話,說楊惲也在外面說皇帝的事情了,還經(jīng)常拿皇帝開玩笑。 劉詢大怒,戴長樂和楊惲在劉詢的心中的地位一點(diǎn)都不一樣,戴長樂在劉詢眼里是朋友,而楊惲是臣子,無論地位多高,做了多少事,只是個臣子。 朋友做錯了事,能夠原諒,臣子做錯了事,就會得到懲罰,至于如何懲罰,全看心情。 那天劉詢的心情有些不太好,就將楊惲擄了官位,下了詔獄。 旁人都為楊惲擔(dān)憂,楊惲卻像個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劉詢知道后就更生氣了,就這么一直押在詔獄里。 這樣的楊惲怎么會搭理林天呢? 即使林天搬出蕭望之來,楊惲也絲毫不當(dāng)回事。 林天拿楊惲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于廷尉袖手在一旁看,就等著看林天如何收場。 苗公給林天出了個主意,事后林天問起,苗公唏噓了半日身世坎坷,自稱前半生也是世家子弟,自幼熟讀經(jīng)史子集,理所應(yīng)當(dāng)明白楊惲這類人看重什么,在乎什么。后半生只求大仇得報,能找回族人一二,也算不白過了此生了。 某日晚間,林天又來找楊惲。 “聽說司馬大人著有一部《史記》,因為擔(dān)心會被銷毀,一直不敢拿出來,”林天假作閑聊,在案幾上擺了兩碗濁酒,一盤蒸牛rou,慢慢地嚼著。 楊惲不理。 林天并不在意,繼續(xù)嚼著牛rou,咕嘟嘟灌了兩口酒,嘆息幾聲,“只是楊公這番作為,讓這本奇書又不得再見天日了?!?/br> 楊惲終于忍不住了,喝道,“豎子知道什么,在這里胡言亂語?!?/br> 林天慢悠悠地道:“可是你眼前這個豎子,知道怎么讓你出去的法子,你若是再在這里蹲下去,只怕楊家一族都會被你連累,你讀了這么多的史書,見過皇上不喜的人家能長久保持著高官之位嗎?” “你這小子,敢于危言聳聽,到有幾分辯才,可以教一教你啊?!?/br> 楊惲默了片刻,回味著林天的這幾句話,竟然答應(yīng)了教導(dǎo)林天。 林天自此后更忙了,幾乎日日都泡在廷尉府不回家,楊惲的脾氣怪異,自高自大慣了,總喜歡諷刺挖苦人,還喜歡唱反調(diào),林天在一旁默默瞧著,總覺得此人這般下去不是個事,若不是楊惲出身高貴,又不在乎錢財,先有了美名,只怕活不到現(xiàn)在了。 苗公聽說林天將楊惲降服,豎著拇指感嘆,“林大人日后定然不凡,我的眼光絕不會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