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jié)
果不其然,杜若進(jìn)了杜老太太房里,臉上就露出了意思頹然的神色,只開口道:“何太妃看上了二meimei,想要求去給趙王爺當(dāng)側(cè)妃?!?/br> 杜老太太聽了,頓時嚇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了椅子上道:“我就說趙王怎么可能請你這個京城來的太醫(yī)上門看病呢!難道趙王府連個會醫(yī)治風(fēng)寒的大夫也沒有嗎?果然是……” 原來何太妃素來寵愛趙王,在女色上面對他也是沒有多家約制的,趙王雖然還沒有正式選妃,但王府的小妾也已經(jīng)有了十來個了。雖說還沒生出什么子嗣來,單這么多的女人,如何能吃得消。況且何太妃說的只是側(cè)妃,側(cè)妃雖然也是有封號的,可說白了其實也不過就是個妾氏,以后生出來的孩子,一樣也是庶子,當(dāng)真沒半點(diǎn)的誘惑力??墒勤w王府這樣的勢力擺在前頭,要拒絕談何容易。 杜老太太沉思片刻,急忙問道:“你是怎么說的?” 杜若只蹙眉道:“我只說二meimei的婚事是二叔二嬸安排的,我是一點(diǎn)兒也不知道,興許已經(jīng)許了人家也未可知。” “那湯大人怎么說?”杜老太太這會兒已經(jīng)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了。 “湯大人那邊倒是應(yīng)了,可是出了這樣的事情,只怕湯家未必敢為了這件事情得罪趙王?!倍湃粝肓讼?,這事情還真是棘手了。 劉七巧聽在耳中,也明白了幾分。如今的狀況是,湯大人對杜苡有興趣,那趙王對杜苡也有興趣。雖然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好事兒,可是趙王是皇親國戚,只怕得罪不起??扇羰嵌跑硬患挹w王,那以后只怕也沒有別的人家,敢為了杜苡去得罪一個皇親。眼下倒的確是難辦了起來。 劉七巧想了想急忙道:“趙王選妃,不是還得太后娘娘點(diǎn)頭嗎?再說,有先選側(cè)妃,再選正妃的道理嗎?我這事情未必就那么快,相公,你連夜給二叔寫一份信去,讓他趕緊在京城為二姑娘找一門親事,一定要趕在何太妃的折子到太后娘娘跟前之前,把親事定下來?!?/br> 杜老太太想了想,如今也只有這個辦法了,可這一時半會兒的,急急忙忙找來的夫婿,好不好還倆說呢,放著眼前的狀元爺,讓她如何舍得。 劉七巧見杜老太太眉宇擰成一團(tuán),只又想了想道:“你明兒一早去湯大人那邊跑一趟,把這事情原原本本說一遍,他若是肯幫忙,那是最好的,這樣也好過二叔二嬸急急忙忙找了人家,萬一沒找到好人家,反而耽誤了二meimei,可就不大好了?!?/br> 其實劉七巧覺得,杜苡被趙王看上也確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杜二老爺是風(fēng)光霽月一般的人物,蘇姨娘又是那樣的容貌,杜苡在杜老爺?shù)娜齻€姑娘中,算是最出挑的。再加上蘇姨娘對她教養(yǎng)嚴(yán)苛,整個人身上就有一種詩書氣韻,讓見慣了庸脂俗粉的趙王,如何不心動呢?只是心動了就要行動,杜家是不舍得把杜苡送進(jìn)趙王府的。 三人商量好了對策,杜若和劉七巧才回了房間休息去了。這幾日他雖然奔波勞累,但如今端著心思,一時也睡不著,只摟著劉七巧道:“原本以為一切都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模l知道半路上竟殺出這樣一個趙王來,今日何太妃問起二meimei的親事,我才恍然大悟,幸虧我咬的緊,一概是一問三不知?!?/br> 劉七巧靠在他的肩頭,伸手蹭了蹭杜若的下巴,只覺得他下巴上又長出了有些刺人的胡渣,便忍不住用手背磨了兩下。他這樣的男子,已是世間少見了。若是換了其他沒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quán)貴在前,應(yīng)下這門親事,沒準(zhǔn)還覺得家里體面了,能攀上這樣婚事,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哪里會估計姑娘們的苦楚。 劉七巧心里莫名又覺得杜若高大了幾分,抬起頭盯著他道:“快睡吧,明兒一早還要往江寧趕呢,若是湯大人不答應(yīng),也就算了,就當(dāng)我們高看了他了,你也不用著急?!?/br> 杜若只蹙眉躺下,吹熄了蠟燭,將劉七巧環(huán)在懷中,扭頭去親她的唇瓣,過了片刻就覺得氣息有些急促,連忙掐了那股子要冒起來的□□,稍稍平復(fù)了下道:“以前看著父母張羅事情,覺得也不過如此,如今這一趟跑下來,才發(fā)覺待人接物里頭,處處都是道理,人情世故上頭,刻刻都要留神,并不像我那時候想的那般簡單的?!?/br> 劉七巧見杜若有所感悟,心里自是高興的,杜若身為杜家的嫡長子,有一些事情是逃不掉的,將來總要一步步的走出去。劉七巧又往杜若的懷里貼了貼,抓著杜若的手貼在自己小腹上道:“寶貝,聽見了沒有?你爹又長進(jìn)了!” 第二天一早,杜若便帶著春生往江寧縣去找湯鴻哲去了,兩家畢竟為世交,杜若也沒有瞞他什么,只把昨日趙王請他進(jìn)府的事情說了說。 原先湯鴻哲對這事情也并沒有多少熱情,畢竟前頭的妻子才死了半年,他也不太有心思關(guān)心續(xù)弦的事情。但是他畢竟二十八歲了,膝下無子,這對于古代的人來說,那已經(jīng)是很不可思議的,所以家里頭肯定也是很著急給他安排續(xù)弦的,聽了杜若提起的事情,又親眼瞧見了杜苡的相貌人品之后,便答應(yīng)了下來。 如今聽了杜若說起了何太妃的意思,反倒對杜苡更上心了幾分。趙王雖然看中杜苡,卻是要納去做側(cè)妃的,他雖然是續(xù)弦,可畢竟也是正妻,杜家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湯鴻哲想起前幾日和杜苡的幾次匆匆一瞥,雖說不上牽腸掛肚,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個好影響總是留了下來的。 “杜賢弟不必著急,我這就修書一封,讓下人送往京城,讓家父盡快去府上提親,只要在何太妃上表太后之前定下這件事,便算不得什么欺君之罪,況且,太后娘娘定然也會先問了杜太醫(yī)的意思,才會定下來,只要我們先定了,倒也無妨?!?/br> 杜若聽湯鴻哲這么說,頓時就松了一口氣,他為了這事情昨晚都沒有睡好,如今聽湯鴻哲這么說,只放下心來道:“我原本正打算寫信給二叔,讓他趕緊不管三七二十,給二meimei找一門親事定下,如今有了湯大人這番話,也算是落下心頭一顆巨石了?!?/br> 兩人當(dāng)即各修書一封,湯鴻哲派了人出去,囑咐務(wù)必盡快把兩封信送往京城。 杜若回到杜家,將這事情回稟了杜老太太,杜老太太只高興道:“這次總算是沒看錯人,湯大人果然沒有讓人失望?!闭勗捯娪謫柶鹆藴笕说娜纹冢h三年一任,湯鴻哲今年是第二年,明年年底的時候,大抵就可以回京述職,到時候在放到什么地方卻是不知道了。 只是人在任上,杜苡要是嫁過來,少不得又要長途跋涉一番了。 二老太爺?shù)纳碜拥故且惶毂纫惶煊怖柿?,杜家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杜老太太便焦急著要回家去了,不然的話,就算路上好走,到京城的時候,也是年根了。 二老太太的病卻似乎是沒什么起色了,杜若去瞧過幾次,覺得脈象并不太好,倒像是受了什么驚嚇一樣的,臉上的神情也呆滯了幾分。外頭更是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說,是四姨娘陰魂不散,纏著二老太太,所以她才會病得這么厲害。 雖說傳言不可信,可也確實沒有別的理由可以解釋二老太太的病了。杜老太太喊了荀mama過來問話,荀mama也只是哭,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些*勾當(dāng),要是被杜老太太知道了,只怕后果就更不堪設(shè)想了。 秦姨娘的病癥似乎倒是好了不少,雖說自己的兒子媳婦還是認(rèn)不出來,卻能認(rèn)得二老太爺了,見了二老太爺還恭恭敬敬的起身喊老爺。她是撞了頭的毛病,外傷早就好了,除了頭腦不清楚意外,瞧著和正常人已經(jīng)沒什么區(qū)別了。 二老太爺拄著拐杖,走到院子里曬太陽,她就跟在二老太爺?shù)纳砗?,殷勤的服侍著,有說有笑的,只不過說過的話都是幾十年前說過的老話了。杜蕓去了棲霞書院讀書,秦姨娘就跟二老太爺嘮叨:“浩哥兒不是讀書的料,老爺趁早把他打發(fā)回來就是,還能省一筆念書的銀子。” 二老太爺?shù)故悄托牡呐牧伺乃氖值溃骸罢l說浩哥兒不是念書的料了,你等著他給你考個狀元回來?!?/br> 秦姨娘就低下頭,臉上神色淡淡的:“就算浩哥兒真考上了狀元,我也不過就是她的姨娘?!倍咸珷旑D時也覺得無語,只嘆了一口氣不在說話了。二老太爺扭頭看了一眼秦姨娘不再年輕的臉頰,伸手理了理她的鬢角道:“我待你也是不薄的,可你為了兒子,卻那樣對我?!?/br> 秦姨娘似乎沒聽懂二老太爺?shù)脑挘粩Q著眉想了半天道:“老爺這是做什么,和浩哥兒吃起味了,若是沒有老爺,浩哥兒是從哪里來的呢?”秦姨娘說著,只低眉稍稍的看了一眼二老太爺,還真有幾十年前那種嬌羞甜美的模樣。 二老太爺看了秦姨娘一眼,終究沒忍心,只笑著道:“罷了,都過去了,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你就跟著我吧?!?/br> 秦姨娘就扁了扁嘴,一副委屈到不行的表情,偏生她如今已是四五十的人了,這表情放在她臉上,委實也有些滑稽,二老太爺就笑著道:“快別委屈了,攙著我進(jìn)房去?!?/br> 杜若出去了兩天,杜家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杜老太太便拿了二老太爺讓她保管的分家書出來,給杜若瞧了一眼。杜若看完之后,雖然表示贊同,但同時還是對二老太爺?shù)臎Q定覺得很意外。 但杜若自己沉思默想了半刻,也確實覺得似乎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辦法了。杜老太太著急回家,便讓下人們開始整理回家的東西,兩人合計了一下,因為劉七巧有孕在身,所以還是坐船回去,更穩(wěn)妥一點(diǎn)。雖然海上會有些風(fēng)浪,但是馬車顛簸,更加不利于劉七巧養(yǎng)胎。 定下了要走的日子,林氏倒是忙了起來,總不能說杜老太太來了一次南邊,連一次團(tuán)圓飯都不吃吧?雖然分家的事情已經(jīng)談妥了,但現(xiàn)在大家還一家人在一起住著,場面上的東西,該維持的還是要維持的。所以,林氏就定了后天為杜老太太踐行。 二老太爺?shù)纳碜涌偹阋彩呛玫牟畈欢嗔耍苤糁照葋砀把缌?。二老太太也?qiáng)撐著病體來赴宴,見了二老太爺,只覺得自己的病似乎又要重幾分了。兩人都請了杜老太太上座,杜老太太看著杜大爺和杜二爺兩個兄弟,就想起自己的兩個兒子來。 “千里迢迢的,我原是不想走這一趟的,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wù)事,跟何況我這一個隔房的伯娘,你們的事情我原本也是管不著的,之所以來,不過就是想來看看你們的爹娘了,十幾年沒見,我也怪想你們的。” 二老太太聽了這話,就難免心酸了起來,不過這一次不幸中的萬幸,是把二老太爺給救了回來。只可惜他們離心多年,到了這個時候,他情愿把害過他的那人留在身邊,也不愿原諒自己。 二老太太擦了擦眼淚,難得說了一句稍微慈藹一點(diǎn)的話:“不說別的,大嫂子這次來,總算救了老爺一命,你們兩個敬大伯母一杯?!?/br> 大爺和二爺就一起舉了杯盞,向杜老太太敬酒。二老太爺知道,這是二老太太在向自己提醒,若不是她搬了救兵,這會兒只怕自己已經(jīng)見閻王了。他這個夫人,雖說兩人不對盤,性格倒也是了解的很,從來是個沒能耐卻又不服輸?shù)男宰印?/br> 二老太爺便瞧了二爺一眼,只開口道:“你跟大侄兒這般大的時候,醫(yī)書都還沒看完呢,如今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了?看病除了要尊崇醫(yī)典之外,還要多動腦筋?!?/br> 二爺不敢反駁,只連連點(diǎn)頭道:“兒子謹(jǐn)遵老爺教誨,是兒子太過粗心大意了?!?/br> 杜若見二老太爺這么說,急忙就為二爺開脫道:“二堂叔不過也是因為關(guān)心則亂,所以才會有所疏忽,其實之前也有幾位金陵的名醫(yī)為二叔公診治,不也是沒看出什么端倪嗎?畢竟有些病癥,不細(xì)心觀察,是察覺不到的?!?/br> 林氏帶著自家的三位姑娘和劉七巧和杜苡另外開了一席,蘇姨娘確實礙于身份,不肯列席。劉七巧知道蘇姨娘一向是很講規(guī)矩的人,便也沒強(qiáng)求,只讓廚房送了上好的菜色進(jìn)去,劉七巧帶著杜苡一起赴宴去了。 杜芩也已經(jīng)走了幾天了,大家都很識相不提起她來,只一邊吃東西,一邊和杜苡劉七巧閑聊。杜苡雖然是庶出的,但是禮數(shù)周全、進(jìn)退有度,又兼滿腹詩書,長的也是一副好容貌,讓幾個meimei都覺得很敬佩。大家伙知道劉七巧要走了,便一起商議著送個東西給劉七巧,已做念想的。杜萱送了劉七巧一個荷包、杜茜送了劉七巧一方手帕、兩人的繡工都不錯,想來也是林氏教的好。杜瑩最小,繡活自然是拿不出手的,就送了劉七巧一面撥浪鼓,那帕子包著,遞給劉七巧道:“大堂嫂,這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玩意兒,就送給大堂嫂,以后給小弟弟玩?!?/br> 劉七巧自然也是高高興興的接了,其實有時候禮物的價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送禮的那顆心而已。 酒過三巡,菜也上的差不多了,林氏說廚房還有一道好菜沒出來,命身邊丫鬟再去催一催,誰知道她丫鬟才走到門口,跟外頭進(jìn)來的婆子撞了個滿懷。那丫鬟正想開罵,見是杜管家媳婦,只得忍了,問道:“杜大嬸跑這么快做什么,主子們還在里頭用膳呢,小心驚動了?!?/br> 杜興家的這會兒也是心急,只忙不迭開口道:“趙……趙王府派了人來,說是,說是要請一個從京城來的會接生的人過去,給王爺?shù)氖替由 ?/br> ☆、235|5.08| 對于金陵的老百姓來說,可能皇帝算不了什么,畢竟天高皇帝遠(yuǎn)的,管不到這么遠(yuǎn)的事情。但是對于趙王爺,那可是擺在跟前的土皇帝,雖然他不是jian*yin擄掠,但至少是一個真真正正的紈绔王爺。聽說秦淮河邊能排上號的名妓,就沒一個他放過的,就連排不上號的,也未必就逃得過他的魔掌。 趙王紈绔的形象已經(jīng)根深蒂固了,以致于百姓們提起他沒有幾個不搖頭的。且他又是這么個身份,漸漸的,老百姓就對他都沒什么好印象了,這種身份的人,沾上了總是不好的。 出了昨天的事情,杜若對趙王府這三個字也是緊張的很,沒等那婆子交代清楚,外頭便有幾個人闖了進(jìn)來。從他身上的穿戴來看,應(yīng)當(dāng)是在趙王身邊服侍的太監(jiān)。杜若迎上去瞧了一眼,果然是前幾日陪在趙王身邊的沈公公。 沈福海見了杜若,倒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然后才開口道:“杜太醫(yī),聽聞尊夫人是有名的送子觀音,王爺有一位妾氏,方才動了胎氣,穩(wěn)婆說可能早產(chǎn)了,王爺想讓尊夫人移駕王府,去瞧一瞧?!?/br> 請人看病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劉七巧本來也沒覺得怎么樣,可是他們不等主人家的通報,就擅自闖了進(jìn)來,這種目中無人的態(tài)度,實在讓劉七巧惱火的很。再說生孩子又不是母雞下蛋,才開始疼就能下的來的,沒有個三四個時辰,孩子哪里就那么容易下來。劉七巧看看天色,這會兒剛剛才天黑,這要是這會兒去了趙王府,只怕回來就要天亮了。她倒不是不想去,但是心里多半對他們的這種態(tài)度有些不滿。 “送子觀音什么的,倒是不敢當(dāng),不過就是個穩(wěn)婆而已,王爺這么看得起我,金陵城的穩(wěn)婆不用,偏偏要找我這個遠(yuǎn)道而來的,我劉七巧倒是受寵若驚了?!眲⑵咔赡椭宰诱f了幾句客套話,心里默默念道:算了,強(qiáng)龍還壓不過地頭蛇呢,反正他們過兩天就一扭屁股走人了,可別給杜家得罪了人,就不好了。 “相公,你拿上了藥箱,我跟你一起去瞧一瞧吧?!眲⑵咔上胪诉@個道理,心里也就好受了很多,憋屈的事情多呢,大不了等一會兒孩子生了出來,狠狠的敲一筆拆紅的錢,以消心頭只恨。 劉七巧和杜若一起回了柳園,換好衣服之后,便跟著沈公公一起上了馬車,杜老太太雖然心里頭不放心,可也沒什么辦法,只囑咐小廝在門口守著,得空就把趙王府那邊的消息給遞回來。 劉七巧上了馬車,端坐在一旁,瞧那沈公公的架勢,倒是比太后身邊的張公公還有氣勢,便笑著道:“張公公接我進(jìn)宮的時候,也不敢跟我坐同一個馬車,都是在外頭跟著的?!?/br> 沈福海以前也是宮里的人,如何不知道劉七巧說的張公公是何許人,那可是太后娘娘跟前的紅人,宮里頭的太監(jiān)總管。沈福海聽劉七巧這么說,面上一熱,只拉著嗓子道:“這個,奴才方才出來時候一時情急,所以只駕了一輛馬車?!?/br> 劉七巧不以為然的撩開了簾子,往身后跟著的幾個騎馬的人瞧了一眼,只開口道:“原來沈公公不會騎馬,怪不得了,算了,看在你是個公公,我就暫且準(zhǔn)了你和我同陳一輛馬車,若是換了別人,我相公可未必準(zhǔn)了。”劉七巧說著,只瞧瞧的給杜若遞了一個眼神。 杜若何等精明,哪里不知道這是劉七巧故意拿沈公公開涮呢,便故意低下頭,籠著虛拳頭略略咳嗽了兩聲。 沈福海臉上便一陣紅一陣青的,只羞憤到咬牙切齒。他平時仗著貼身服侍趙王,比其他奴才體面幾分,確實也是目中無人的很,又仗著趙王的身份,從來不把人放在眼中,端的就沒有半點(diǎn)禮數(shù)可言。但是別人雖有怨言,也沒有一個人趕當(dāng)著他的面發(fā)作的,沒想到這京城來的小媳婦,真真是一張利嘴?。?/br> 杜若見沈福海臉上不好看,便唱起了紅臉,安慰道:“公公千萬別和我娘子一般見識,古人云:為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更何況她如今是一個懷著小人的女子,那自然不是一般的難養(yǎng),在家里我尚且讓她幾分,出來也只能隨著她了?!?/br> 杜若一邊點(diǎn)出了劉七巧如今是有孕在身,一邊又?jǐn)[出一副和沈福海感同身受的妻奴形象,頓時讓沈福海越發(fā)同情起了自己。沈福海又瞧了杜若幾眼,見他雖然長相瀟灑俊逸,可形容消瘦,身上也沒幾兩rou,頓時越加覺得劉七巧手段厲害。 其實杜若原本就是一個清瘦的人,且他最近奔波勞累,又幾日沒睡好,臉上有些疲累之色也是正常的。但是他見沈公公眸中多了幾分對自己的同情,便索性繼續(xù)演下去,只湊到沈福海的身邊,同他耳語道:“公公你是不知道,她是恭王的義女,王妃對她寵愛有加,且又是王妃和梁貴妃的救命恩人,在家里我如何敢不聽她的,真真是被折磨的……” 沈福海這會兒心里也嘀咕了起來,方才劉七巧提起張公公,他還只當(dāng)她是嚇唬人,這會兒杜若又提起了恭王和梁貴妃,便知道這京城來的穩(wěn)婆,看來后臺確實不小。杜家當(dāng)了幾代的御醫(yī)了,杜若還能被她這么欺負(fù),可見她真的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母老虎。 沈福海這會兒稍微清醒了一點(diǎn),正打算勸慰杜若幾句,太抬起頭來,就瞧見劉七巧一個眼神殺過來,那種凌厲的感覺,就跟刀架在了脖子上一樣,冷颼颼的,讓人全身的汗毛都快豎起來了。 沈福??翱熬痛蛄艘粋€冷戰(zhàn),只低聲安慰杜若道:“杜太醫(yī),您這也算是背運(yùn)了,怎么就遇上了這樣的掃把星呢!” 杜若雖然對沈福海說劉七巧掃把星很生氣,可還是強(qiáng)忍著笑意,一個勁的點(diǎn)頭稱是。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馬車到了趙王府,早有人在角門處等著了。大雍沒有藩王制度,趙王也不是嚴(yán)格意義上的藩王,但是趙王府里頭的建筑陳設(shè),卻是按照前朝藩王的府邸設(shè)計的,所以里頭是相當(dāng)大的。 劉七巧和杜若進(jìn)了角門,便有轎子在門口候著,沈福海一聲令下,轎子便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木推饋砹?,朝著趙王爺住的地方去了。 劉七巧在恭王府待過,一般王府的前院和后院是相隔很遠(yuǎn)的,前院是主人家應(yīng)酬、迎客、辦公的地方。后院則是女眷們生活的地方,大雍朝對待大家閨秀的規(guī)矩還是很森嚴(yán)的,男女大防都很講究,像杜若和劉七巧這種,若是遇上嚴(yán)苛的家長,做出棒打鴛鴦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劉七巧至今還覺得,在這一點(diǎn)上面,她真是運(yùn)氣超級好的。能遇上杜若這樣的人,又能嫁進(jìn)杜家這樣開明的人家。 轎子在垂花門口停了下來,劉七巧還沒下轎子,就聽見里頭有女人尖叫的聲音了。劉七巧自從懷孕之后,耐心就沒以前好了。這一點(diǎn)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檢討,可無奈也不知道為什么,聽見這種撕心裂肺的哭喊的時候,還是有一種強(qiáng)烈的煩躁感。其實對于小徐氏那件事情,劉七巧事后還檢討過自己的,若不是她聽了小徐氏的叫喊,覺得心煩,再加上那幾天正巧嗜睡,沒準(zhǔn)她也就不離開錦園了。只要不離開錦園,以她的性子,肯定是在產(chǎn)婦生下孩子之后,第一時間就分娩出胎盤的,興許小徐氏的胎盤就不會那么快就吸進(jìn)去,興許小徐氏也不會失去一個zigong。 不過現(xiàn)在說這些都已經(jīng)沒有用了,劉七巧也已經(jīng)釋懷了,她是人,不是神,很多事情命里頭注定的,就比如這次金陵之行,要是她不來的話,這一路上還要死好幾個呢! “王爺,我不生了,生孩子好痛,嗚嗚……” 劉七巧聽見里頭喊痛的聲音,心想你這么疼的時候,還能喊的這樣楚楚動人,婉轉(zhuǎn)嬌弱,還真是讓人蠻佩服的呢! 只聽里頭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道:“哎喲我的小乖乖,你好好用力,生完了這一胎,咱就不生了,以后讓別人生去,乖??!” 劉七巧只忍不住就要笑出生來,步入房中,插嘴道:“別人生就不疼嗎?王爺說這話可真是太偏心了?!?/br> 趙王一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瞧見一個瘦瘦小小的小媳婦,精神抖擻的從外面走進(jìn)來,那一雙眸子帶著幾分不屑和譏誚。 沈福海連忙上前道:“王爺、王爺,這就是杜太醫(yī)的內(nèi)人,京城有名的送子觀音劉七巧?!?/br> 劉七巧直接掠過了趙王爺,轉(zhuǎn)頭去看床上那產(chǎn)婦,見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雖然發(fā)髻稍微有些凌亂,但是臉上表情卻很平和,半點(diǎn)沒有扭曲的樣子,只是秀眉微蹙,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看了樣子,就知道疼得不算厲害。 劉七巧見房里站著兩個稍微年長一些的老媽子,便開口問道:“這位姨娘疼多久了,你們幫她檢查過沒有?!?/br> 那婆子當(dāng)著趙王爺?shù)拿?,也不敢說謊,只開口道:“柳姨娘只說肚子疼,不讓檢查,也沒破水、也沒見紅的,怎么生呢?” 劉七巧聽那婆子這么說,便知道這是姨娘爭寵咋胡呢,只眉梢挑了挑,轉(zhuǎn)身對杜若道:“這個簡單,相公,拿一顆催生保命丸出來,我今兒就給這位姨娘催出來!” 那柳姨娘一聽,這世上居然還有催產(chǎn)的藥,嚇得大驚失色道:“不不不,我不要催產(chǎn)藥,生孩子講究瓜熟蒂落,催出來的孩子能好嗎?” 劉七巧就站在她的床榻前,瞧了一眼她那花容失色的樣子,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jīng)道:“到了時間自然可以催出來,難不成孩子在你肚子里多待一會兒還能變性不成?原本女的就可以變成男的了?” 柳姨娘一心想生一個兒子,可聽見這話,只怯生生的瞧了一眼趙王爺,小聲道:“王爺,妾身,妾身不想吃那個催生藥?!?/br> “不吃就算了,相公,我們打道回府?!眲⑵咔膳牧伺氖中?,轉(zhuǎn)身就拉著杜若的手臂要走,又抬頭看了一眼趙王,繼續(xù)道:“王爺,女人生孩子不是這樣的,你以為躺著床上叫幾聲就能生出孩子來?那是會疼的,會疼的爹娘都不認(rèn),大小便都失禁的,您瞧瞧你這嬌妾,哪里有那種樣子?” 柳姨娘被說的一陣臉紅,見趙王爺臉色不好,只急忙拉住了趙王的袖子道:“王爺,我真的沒有騙你,剛才孩子還蹬我來著,我真的……真的是很疼的?!?/br> 趙王爺雖然是紈绔,卻也并非腦殘,聽了劉七巧的話便也有些明白了。他是先帝幼子,規(guī)矩是極其嚴(yán)格的,如今還未娶正妃,就弄出一個庶子來,自己的頭也很大,要是北邊的太后娘娘知道了,又要訓(xùn)斥自己了??善秃艹粤缑歼@一套,被她哄騙著就懷上了。這會兒又聽說柳如眉裝肚子疼騙他來,臉上的神色就不這么好看了。 “兩位mama,你們好好服侍柳姨娘生產(chǎn),等孩子出世了,本王再來看她?!?/br> 柳如眉一聽王爺要走,也顧不得裝疼,有些笨拙的從床上起來,拉著趙王爺?shù)氖直鄣溃骸巴鯛敚頉]有騙你,妾身方才真的疼了!” 趙王爺見她那嬌滴滴的模樣,也不忍心多苛責(zé)她,只好言勸慰道:“眉兒,你好好休息,眼看臨產(chǎn)的日子就近了,稍微消停些,本王過幾日再來?!?/br> 柳如眉見趙王沒有留下來的樣子,頓時流下淚來,一時間哭的梨花帶雨的,怯生生道:“王爺,太妃娘娘說,等孩子生下來,就要把妾身送人,妾身和王爺也不知道還有幾日的姻緣,王爺就不能可憐可憐妾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