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別啊,貴重啥呀?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玩意兒?!贝荷f著便急了,臉漲得通紅道:“少爺說了,這送人的東西,不能隨便包帕子就完事兒,這盒子是他賞我的,你好歹打開看看呢?” 錢大妞見春生急了,又說的這么真真切切的,想了想便伸手將那錦盒的扣子給打開了。眼前正是月光盈盈的時候,那金色的纏絲花紋在月光下都灼灼閃亮。錢大妞從小便沒看見過多少這樣的玩意兒,李氏也是個勤儉的性子,便是有也不長拿出來帶,所以這東西她還真沒見過幾次。 “這這這,還說不貴重呢,這么好看,花了不少銀子吧?”錢大妞頓時就心疼起了銀子來。錢大妞知道春生家是杜家家養(yǎng)的奴才,靠著家主生活,家里定然是不富裕的。 “沒花多少銀子,這些金子都是逢年過節(jié)老太太太太還有大少爺賞的,我這不沒敢讓我娘知道,偷偷存著了,正巧打出這么一個小玩意兒來,你快試試看呢?”春生說著,把手鐲給取了出來,往錢大妞的手腕上帶了上去。錢大妞一雙手腕是做慣了家務的,沒有劉七巧那么細巧,看著渾圓白皙,倒是襯得這鐲子越發(fā)好看了起來。 錢大妞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想了想從懷里也拿出幾雙襪子,遞給春生道:“前幾日給七巧繡嫁妝,正巧多了這么幾塊布頭,我尋思著也沒什么用,就給你縫了幾雙襪子?!?/br> 春生心里大樂,今兒剛送走了一雙襪子,這會兒子就又來了幾雙,正是樂的何不攏嘴呀。 兩人又在樹底下膩了半天,看著月亮就要上中天了,春生這才起身道:“我回府接少爺出來,一會兒帶著你和七巧一起出去看花燈去?!?/br> 錢大妞羞羞答答的送他出門,又囑咐他一定要路上小心些。春生笑哈哈的道:“放心吧,一會兒就見了?!?/br>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今天是見不成了。春生才回到府上,就聽自己老爹說了杜若發(fā)病的事情。他平常是杜若的跟班小廝,沒有杜若的允許也是不能進百草院去的。這會兒子只能在院門口干著急,好容易見了院里的小丫鬟,只陪笑著問道:“好jiejie,好好的少爺怎么就病了呢?如今怎么樣了?” 那小丫鬟也只搖著頭道:“我們也不清楚,說是在福壽堂吃團圓飯的時候,也不知怎么就犯病了,聽二老爺說,是中午的時候跟著太醫(yī)院里的太醫(yī)吃酒去了,才會這樣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這會兒子人已經睡下了,老爺說倒是比上次發(fā)病的時候輕一些,茯苓和連翹兩位jiejie都在里面看著呢,王mama也進來了,正守在大少爺床邊上哭呢?!?/br> 春生這會兒也滿腦子的問好,他家少爺最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跟前跟后每次都小心伺候著,還真沒聽說他有哪里不舒服,怎么就說犯病就犯病了,而且看著來勢洶洶的樣子,竟是病得不輕了,這叫什么事兒??! 春生想了想,覺得錢大妞她們還在家等著,倒是不能讓她們就等了,只能辭了小丫鬟,趕著車又往劉七巧家跑了一趟,只怕杜若生病的事情給說了一通。 劉七巧前幾日才見到的杜若,看著他臉色比先前好很多,雖然身上還不見長rou,可力氣也沒小???怎么這才幾天沒見,就……病了呢?難不成是因為杜若跟著她回了一次牛家莊,長途跋涉的,又勞累到了哪兒? “春生,你快回去好好看著你家少爺,讓他先好好養(yǎng)病吧,這些都別記掛這了?!眲⑵咔呻m然這么說,可心里頭卻還是七上八下的。聽春生方才說的那些話,杜若這次鐵定又是胃出血了,這好端端的,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 “我聽小丫鬟說,二老爺說是少爺中午跟人喝了兩杯酒……”春生還沒說完,劉七巧就氣呼呼道:“他居然還敢喝酒,他當自己的身子是銅墻鐵壁嗎?竟然喝酒去……”后面的話,劉七巧已經嘟囔的別人聽不見了,說什么:說的好聽,還說只喝跟我的交杯酒,男人都是這樣一張臭嘴,看我下次還信你! 春生見劉七巧急了起來,急忙勸慰道:“七巧你別急,這次沒上次嚴重,估摸著過幾日也就好了,你別著急,明兒我再來給你傳信。” 李氏見劉七巧憋的眼眶都紅了,只上前安撫道:“人還沒個頭疼腦熱的,你也別太擔心,杜家畢竟是醫(yī)藥世家,杜大夫一定會沒事的。乖,別哭了?!崩钍险f著,拿帕子給劉七巧擦了擦眼淚。 劉七巧只抽噎了一兩聲,扭頭道:“誰哭了?他要是愛喝酒,就算是喝死了,我也絕不掉一滴眼淚,還白糟蹋了呢!” 李氏見女兒這樣,便是笑著道:“你瞧你這氣話說的,他婚書都留下了,要是他死了,你不得守寡去,別口沒遮攔的,讓人家春生聽見了也不好。” 春生見劉七巧這回是真生氣了,只笑著道:“這話一定為七巧姑娘帶到,我們家少爺就聽你的,你這么說他可是不敢再喝酒了?!?/br> 春生說著只往外頭回去,錢大妞連忙追了出來道:“管好你的嘴,別什么都亂說,倒是讓少東家先養(yǎng)好身子了,到時候自己來跟七巧說的正經。” 春生點著頭道:“我知道,我就是納悶,我這就今天一天沒跟在少爺跟前,怎么就出了這事兒呢,回頭我得仔細打聽打聽,少爺中午到底有沒有出去喝酒去。” “算你上心,快回去吧,時候也不早了,今兒你可守著點少東家。” “房里一大窩子人呢,哪里用上我,我就在二門外守著吧?!贝荷f著,也嘆了口氣上了駕了馬車離去了。 屋里頭劉七巧方才還忍著點,這會兒見春生正走了,只趴在茶幾上哭了起來。不過劉七巧哭了一會兒就停了下來,想想自己這也三十的人了,怎么越發(fā)是越活越回去了,跟姑娘家一樣矯情了起來。于是便擦了擦眼淚,笑著對大妞道:“大妞,他不帶我們去看燈會,我們自己看去?!?/br> ☆、第113章 且說那杜二太太自從從劉七巧家門口回來了之后,便一直處于亢奮的狀態(tài),中午飯都沒有吃下去多少,只覺得心里撓心撓肺的難受啊,恨不得把這事情一下子就給宣揚了出去便好了。 秀兒服侍了杜二太太一場,自然知道她的性格,生怕她憋不住,便在她耳邊勸道:“今兒是中秋,二太太倒不必去觸怒了老太太,不如再等幾天再看看?” 杜二太太靠著軟榻,抑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強作慢條斯理道:“也只能這樣了,今兒這樣的日子,要是在面上提了,只怕大家以后在一個圍墻里頭也不好過,我那個嫂子我是知道的,也是頂頂要面子的人?!?/br> 這里頭正說著,外面小丫鬟便進來傳話道:“回二太太,老太太和大太太回來了,這會兒老太太已經回了福壽堂去了,幾位姑娘也回來了。”那小丫鬟說完話,杜二太太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那丫鬟才走到門口,便又被二太太給喊住了道:“你去把大姑娘喊來,就說我有話問她?!?/br> 二太太在外人面前確實是一個體面人,生了一子一女,正好湊成一個好字。杜二老爺家里雖然有四房姨太太,卻都是落難的苦命女子,個個知書懂禮,也沒鬧出什么事情來。其實這也能從側面說明,杜二太太并不是一個眼里容不得人的人??伤X得,她做的那么好,緣何杜老太太卻不偏向著點二房,是以這也成了她和杜太太妯娌矛盾的關鍵點了。 杜家大小姐杜茵,年方十三,也到了議親的年齡了。下面還有兩個庶妹,一個叫杜芊,一個叫杜苡,都是相近的年歲,是以二太太接下去幾年,肩膀上的單子還不輕。 因為杜家二位太太平常要管家,所以杜茵小時候基本上是跟著杜老太太長大的,只這兩年才搬回了西跨院,請了教繡花的女先生,專門教授三位小姐繡花來著。 杜茵回家,見自己的娘躺在軟榻上,看著似乎軟綿綿沒什么精神,可偏偏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珠子騙不了人,分明就是有話想說的模樣。杜茵從小跟著杜老太太,也是出門應酬慣了的人,看人臉色也是一套一套的,便開口道:“母親今兒找我來是有事情要說嗎?” 杜二太太見自己連自己的女兒也騙不過去,也知道自己大約是太過得意忘形了,只清了清嗓子,從榻上起身,指使丫頭出去倒茶,自己則拉著杜茵的手道:“這事兒我只告訴你,你可別告訴別人,我就是一個人悶在肚子里,怪難受的?!?/br> 杜二太太說著,便把自己的推測一五一十的跟自家女兒說了,只嘆了一口氣道:“你大伯大娘,一向都是很拎得清的人,怎么在你大哥哥的婚事上這樣的糊涂,那劉七巧是什么人,是山溝溝里出來的野丫頭,當初我們求了你嫂子來,你祖母還覺得你嫂子家根基不厚,在京城也不過兩代人,祖籍還是在山東那邊的。如今倒好了,你大伯大娘要是真找了這樣一個丫頭進門,豈不是要把你祖母給氣死……” 杜二太太的話還沒說完,那邊杜茵便擰眉道:“娘你說的那個劉七巧,可就是恭王府的那個劉七巧嗎?” “可不是,哪里來那么多叫劉七巧的,就是上回進府給沐姨娘看病,搞得大家伙都一驚一乍的那個劉七巧。”杜二太太不以為然道。 “哎呀,母親你幸好沒直接往老太太跟前說去,這事兒我們萬萬不可以沾邊了,那劉七巧如今可不是什么一個鄉(xiāng)下丫頭了,母親今兒沒去梁夫人家的桂花宴,你還不知道呢!”杜茵說著,只安撫她娘坐下,挑著眉梢繼續(xù)道:“今兒恭王府的老王妃當著滿屋子的太太奶奶們說,王妃要認了劉七巧當干閨女,還說要替她找一位如意郎君呢!” 杜二太太一聽,差點兒沒氣的七竅升煙,她前腳還想著這回可以借著劉七巧的身份大做文章,讓大房在老太太面前抬不起頭來。后腳這這劉七巧轉身大變樣,一下子從一個鄉(xiāng)下丫頭,變成了恭王府的義女了!這下還了得? 京城的侯門太太們,都有那么些政治腦筋的,杜二太太耳濡目染久了,自然也是知道的。如今圣上的親兄弟,在十幾年的同韃子大戰(zhàn)的時候死了兩個,如今皇上倒是越發(fā)信任恭王這個堂兄的,雖然恭王如今是郡王,可這次要是真的把韃子給趕了出去,能封個親王也未可知的。到時候,就連恭王府看門的人,只怕臉上都要有光了,更別說恭王的干女兒?更可氣的是,如今恭王府另外兩個姑娘都已經有了婆家,剩下的都是年紀還沒到的二房庶出的閨女,想要攀上這門關系,門路是越來越窄了。到了那個時候,即使是個義女,劉七巧只怕也是拍馬眾人中,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了。 “這,依你看,老太太會應了這門親事嗎?”杜二太太這會兒子疑惑了,別挑撥不成反倒又促成了一件好事兒? “這事兒也未必,只是由母親來說,只怕適得其反,老太太本來就說母親連自己兒子房里的事情尚且還沒管好,如今又去管大哥哥那邊的,老太太會怎么看?”杜茵說著,只繼續(xù)道:“這事兒聽母親這么說,倒是有些時間了,這樣算來,大娘那邊是一早就存了這心思了,不然也不會這么急匆匆的就準備了彩禮。”杜茵只想了想,繼續(xù)道:“就連大伯大娘都還沒想好怎么跟老太太說,母親你千萬不能把事情做的太明顯了,不然的話,她沒進門就算了,萬一進了門,以后還要不要在這一個院子里過了?” “那我應該怎么辦呢?”杜二太太的眉宇越發(fā)皺得厲害了起來,“我尋思著,你二哥不過就是納了一個妾,這鬧的就跟家丑一樣的,有什么意思呢,如今他們要娶一個鄉(xiāng)下丫頭來當大少奶奶,難道還不準我心里咽不下這口氣的嗎?” 杜茵見母親實在是一口氣堵著難受,便索性湊到她的耳邊道:“娘,我倒是有個法子,絕對不會讓人看出你的心思來?!倍乓鹬徽f著,湊到二太太的耳邊說了幾句,那二太太聽了,果然眉飛色舞了起來,連連點頭道:“好辦法,虧得我沒白疼你,一會兒去就去老太太那邊,把這個事兒給敲定一下?!?/br> 杜茵點頭笑了笑,想起今兒在水榭里頭見了劉七巧的模樣,一邊走一邊想,娘可真傻了,這樣的姑娘進了杜家才好呢!沒什么大見識,自然不會跟你搶什么,看著待人接物也還過的去,挺爽朗的,自然也不是那種會苛待了小姑的大嫂子。不管怎么說,這大嫂自己還是很滿意的,比起整天板著臉擺著大家閨秀派頭的趙氏,杜茵反倒覺得劉七巧更親切些。 杜太太回了自己院子,又命小丫鬟喊了杜若過來說話,更是把今兒和王妃接洽之后說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杜若道:“如今你大可以放心了,王府那邊也已經出面了,你和七巧的婚事錯不了,我尋思著就這幾日吧,跟你爹商量一下,找個老太太高興的時候,把這事情給說一下,也算了了你一樁心愿了?!?/br> 杜若只覺得長久以來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了,只甩了袍子就跪下來道:“孩兒不孝,婚姻大事原本理應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孩兒罔顧了禮義廉恥,還要母親這樣為孩兒cao心,孩兒真是大不孝。” 杜太太說著,只搖了搖頭,把杜若扶了起來道:“行了,你要真覺得你不孝了,等七巧進了門,你早些和她生個孫子給我抱抱,我也就忘了你們的不孝了?!?/br> 杜若只紅著臉說不出話來,低著頭小聲道:“父親說七巧的身子還要養(yǎng)一些時日,沒長開了就生育,有損姑娘家的身子?!?/br> 杜太太想想自己這身子,當年懷杜若的時候也不過就十五六的,果然就這樣沒養(yǎng)好了,如今三十五六了,只有杜若一個兒子。 “你父親說的對,你們都還小,我也不著急。”杜太太說著,又問道:“今兒是中秋,你可派人給七巧家送些東西過去了?如今她父親不在家,家里都是些女眷,你既是她將來的男人,更要上些心思,知道不?” 杜若連連點頭道:“東西今兒已經讓春生預備了,這就讓送過去,一會兒用了晚膳,孩兒還約了七巧去看燈?!?/br> 杜太太聽杜若這么說,便也只搖了搖頭,起身走到里屋,從妝奩中拿了一個俏花旦的面具出來,遞給杜若道:“我就知道你們小年輕的,定然是在家呆不住的,這個你讓七巧帶上,在外面人多的地方,總也要知道個避嫌,尤其是如今老太太還不知道,這事兒還是低調著些?!?/br> 杜若捧著面具,只感激的不知道說什么好,又是臉紅又是臊的。杜太太見了兒子這幅模樣,便想起杜老爺年輕時候的樣子,只回味道:“我們也年輕過,自然是知道你們的心思的,這面具可不能丟了,這可是你爹當年送給我的?!?/br> 杜若聽杜太太這么一說,越發(fā)覺得這手中的面具千金重,只連連點頭道:“母親放心,我一定讓七巧小心些佩戴?!?/br> 杜太太擺擺手道:“行了,時候也不早了,也該起身往福壽堂去了。” 杜若回了一趟自己的百草院,看過了春生今日準備的禮品,點了點頭道:“這回你總算沒有給我弄出那些亂七八糟的禮物來?!贝荷χ溃骸斑@些東西都是我今兒出去街上,挨家挨戶的買的,再也不敢勞煩了管家,今天他們預備著家里的宴會,已經夠忙的了?!?/br> 杜若聽春生這么說,滿意的點點頭道:“行吧,你去把這些東西送到七巧家。今天你爹娘都在府上服侍,你要是有本事,就在七巧家蹭一頓飯,只記得酉時三刻來接我?!?/br> 春生一聽,更是樂的一蹦三尺高,只笑著道:“少爺說的可是真的,那我可就真厚臉皮去蹭了?” 杜若搖搖頭笑了笑道:“你有這本是,我自然沒什么意見的。不過,你這樣去白吃白喝也不成個體統(tǒng)?!?/br> 春生只低著頭嘿嘿笑了兩聲道:“我用這幾年攢下的金錁子,給大妞打了一個鐲子?!贝荷f著,從懷里掏出一個白手帕包著的赤金纏絲手鐲,遞給杜若看了一眼。 杜若只拿在手上看了看,見那做工手藝倒都還是不錯的,只是用一方絲帕包著,看上就寒酸了起來,便搖了搖頭道:“你就這樣就打算送出去了?” 春生一臉不解的看著杜若,杜若笑著,從一旁的抽屜里取出一個寶藍色錦盒,將里面的墨錠子拿了出來道:“好歹放在好看點的錦盒里面收著,才看著像幾分樣子啊?!?/br> 春生撓撓頭子郁悶道:“我怎么就忘了跟老板要了呢,那老板也太不地道了?!?/br> 杜若笑著,將錦盒遞給了春生道:“你快去吧,時間也不早了,她們家里沒什么人,沒準就趕早吃了?!?/br> 春生一把將錦盒塞到了自己的胸口,抱著大包小盒的禮物往外頭去了。 這邊春生剛走,外頭福壽堂的小丫鬟就來傳膳了,杜若為了一會兒節(jié)省時間,直接就換上了出門的衣裳,跟著小丫鬟過去了。 這時候福壽堂的人已經到齊了,除了杜衡在江南料理生意,還沒有回來之外,杜家眾人都在福壽堂齊聚一堂。杜老太太帶著兩個兒子,三個孫子坐在一旁的小圓桌上,另外的大圓桌上坐著杜家二房的三位姑娘,并趙氏母子。沐姨娘的閨女月份小,便沒有抱過來。 杜老太太看兩位媳婦都沒入座,只在自己身邊服侍著,便開口道:“你們兩個也去坐吧,難得今兒過節(jié),小輩們都坐著呢,我們比不得那些規(guī)矩人家,處處都是講究,都坐下來吃吧?!?/br> 杜太太和杜二太太這才到另外一桌上都坐了下來。 “蘅哥兒明明在信上說,中秋之前是可以到家的,怎么就耽誤了呢?”杜老太太抬眸問了杜二老爺一聲。 “這個兒子也不太清楚,前兩日收到信,說是已經走了半道了,或許是有什么事情耽誤了也未可知,再等等吧?!?/br> 杜老太太點點頭道:“罷了,他身邊跟著可靠的人,我也不擔心,況且他素來機警慣了,只會欺負他哥老實。”杜老太太想起去年杜蘅拉著杜若出去喝酒的事情,還是有些心有余悸的。 杜二太太見場面有些尷尬了,便笑著道:“老太太,今兒去梁夫人府上赴宴,不知有沒有適齡的姑娘家給大郎物色上一個的?依我看,大郎若是有了媳婦,自然就不會跟著蘅哥兒瞎混了?!?/br> “是這個道理?!倍爬咸c點頭,想起今日談起的那幾個姑娘家,只搖了搖頭道:“現在的那些官家太太,哪里是在嫁女兒,簡直就是賣兒賣女的,一個個眼珠子都長在天上,我們杜家雖然是經商起家的,如今老二也是朝廷命官,哪里就比她們家世差到哪兒呢?還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br> 杜二太太聽杜老太太這么說,便料定了她們今日沒少碰釘子,只那帕子掩著嘴偷偷的笑了笑。 那邊杜若和杜太太幾人見話題又圍繞在了杜若的婚事上面,只蹙起了眉宇,哥哥神經緊張。杜二老爺笑著道:“大郎的婚事,有大哥大嫂cao心,你只把家里三位姑娘的婚事管管好便罷了?!?/br> 杜二太太聽杜二老爺這么說,只笑著道:“我這不是也著急么,茵兒也大了,我自然張羅,可是到時候人家要是知道,杜家大少爺的婚事還沒成,我就著急著自己女兒的事情,這也不像話呀?!倍哦f著,眼珠子一轉,笑著道:“依我看,我倒是心里覺著有這么一個良媒,跟大郎相配的很,不如說出給老太太聽一聽?” 杜老太太一聽,果然精神了起來道:“快說快說,我今兒正挑著冒火呢,你若是有好的,也別藏著掖著,你是他的親嬸子,自然是為他好的?!?/br> 杜二太太難得被杜老太太這樣真心贊許,雖然心里不受用可臉上卻還只能陪著笑,想了想便鼓足了勇氣道:“我聽茵兒說,今天恭王府的王妃認了一個干女兒,就是上回到我們家給沐姨娘看病的劉七巧,老太太,你覺得這個女娃子怎么樣?。俊?/br> 杜二太太這話一出,席面上頓時鴉雀無聲,唯一有的聲響,也只是杜太太嚇得把調羹掉進了湯碗,杜老爺的上牙磕到了下牙,杜二老爺的筷子差點兒落碗里。而一旁的杜若,收在袖管里的手只握拳顫抖著。 全場只有杜老太太的神色是保持鎮(zhèn)定的,不過她老人家放下筷子想了半天,慢悠悠的開口道:“我們杜家并不是攀龍附鳳的人家,倒不至于為了這個關系,去攀人家家里的一只假鳳凰。說句實話,這劉七巧我也是喜歡的,可她畢竟是個鄉(xiāng)下丫頭,讓她進門當杜家的大少奶奶,太不像話了。恭王府的王妃疼她,給她體面,又是認干女兒什么的,那是恭王妃的事情,可這也改不了她是個鄉(xiāng)下丫鬟的事實,杜家要是娶了她,只怕會沾了攀龍附鳳的名聲,被人家背地里笑話呢?!?/br> 老太太這一席話,說的在座的人都變了臉色,杜若更是急的滿臉通紅的。杜太太見自己兒子這樣,早已心疼不已,只笑著道:“弟妹這都是玩笑話吧,今兒大家高興,千萬別讓這事兒壞了大家的興致?!倍湃舫林槻徽f話,誰知這沒過片刻,居然臉色泛起了蒼白,額頭上汗珠子都溢了出來。 杜若只覺得胃疼的厲害,越發(fā)就坐不住了,那邊杜二老爺見了杜若的神色,只放下筷子道:“大郎,你這是怎么了?” 杜若撐著桌案不說話,一旁的小丫鬟忙捧著痰盂過來,杜若擰眉,對著痰盂吐了起來,里頭竟星星點點有著血腥味兒。 這下子頓時把大家嚇的個半死,杜二老爺連忙起身為杜若把脈,杜若只臉色蒼白的喘著氣,丫鬟們伺候著味了一小口水進去,杜若又忍不住吐了出來。 原來今兒中午,太醫(yī)院幾個年輕的太醫(yī)到外頭聚了一聚,杜若喝了兩小杯的酒,原先也沒覺得有什么,回來就吃過了藥,晚上稍微吃的清淡一點兒,興許也就過去了。誰知道杜老太太的那一席話戳了他的心頭事情,他就為了這事情提心吊膽的,聽杜老太太這么說,一時間只覺得萬念俱灰起來,胃便忍不住痙攣絞痛了起來。 “大郎,你怎么樣?”杜太太見杜若一下子白了臉色,嚇的急忙上前扶著他,招呼外頭候著的老mama道:“快去抬了肩輿來,把人先送回百草院去。” 杜若這會兒疼的說不出話來,捂著腹部闔眸不說話。那邊杜老爺也急忙喊了人來道:“快去把大少爺平常長吃的藥拿來。”一時間整個大廳都忙亂了起來。杜二太太見杜若這一下子病了起來,也嚇得沒了主意,只看了一眼杜茵,略帶無辜的攤了攤手。 杜茵卻也不知道這一番試探,竟是試探出這樣的一出事兒來,也急得沒了主意。那邊杜老太太見杜若這吐的臉色蒼白,想起他年前昏迷不醒那段日子,只嚇的腿都抖了起來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這好好的怎么又犯病了?” 杜太太這會兒正站在杜若身邊垂淚,本想回兩句的,可那邊杜老爺急忙摟著她的肩膀以示安撫,杜太太便把唇邊的話又給咽了下去。 不多時一群人便圍著杜若的肩輿回了百草院,杜若躺在床上,只覺得胃里*辣的難受,那種灼燒疼痛的感覺激得自己直犯惡心。一群人進進出出的端水伺候,杜老爺親自為杜若喂了藥下去,在床榻邊看著他。 杜二老爺上前,按住了杜若的脈搏把了半天,只捋著山羊胡子道:“氣傷胃,急火攻心,你這孩子,怎么就急起來了呢?”這會兒杜老太太還沒跟著過來,杜二老爺便也忍不住數落了杜若兩句。 杜老爺發(fā)話道:“行了,這事兒先別提了,養(yǎng)好大郎的身體是真?!?/br> 這會兒杜老太太正跟著人往里頭走,聽說杜若又犯病了,家里的下人們也都往百草院這邊來了,那張mama往門里頭看了一眼道:“老太太,這給少爺沖喜的方巧兒剛走沒幾天,少爺又犯病了,你說會不會和這個有關呢?” 杜老太太眉頭一皺,只揚眉問道:“誰把方巧兒放走了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