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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第二十年在線閱讀 - 第26頁

第26頁

    郝春在陳景明的安撫聲中漸漸睡去。睡著了,睫毛還閃了兩下,唇角上翹,鼻頭那一兩道小豎紋立在那里。剛進來時穿的病號服被陳景明手撕了,如今又換了件,嶄新的藍白條紋病號服套在他身上,明確地宣告他是個病人。

    這人病了十年。

    陳景明手指顫抖著撫過去。三十五歲的郝春太瘦,這幾道當年可愛的皺紋,如今也變得深刻,略帶些老相。

    陳景明輕輕在這人鼻尖落下一個個潮濕而又綿密的吻,似乎想替歲月將它們撫平。

    “睡吧阿春,我會一直守著你。”

    這次,他再也不走開了。

    郝春不知聽見,還是沒聽見。病房內(nèi)一直沒開燈,光線幽沉,郝春安靜地微笑。幾分鐘后,病房內(nèi)響起他輕微的呼嚕聲。

    陳景明拖了把椅子,坐在他旁邊,一聲不響。就這樣靜靜地、沉沉地看著。

    像是怎樣也看不夠。

    *

    郝春醒過來的時候,陳景明卻不在旁邊。

    那把椅子空了。

    他驚慌失措地坐起,后背咣一下撞在病床欄桿上。

    “陳景明!”

    一瞬間他心里想到的是,他又把陳景明弄丟了。

    耳中傳來嘩嘩的水聲。

    他閉了閉眼,胸口那股熟悉的刺痛來襲,黑色海藻類的蔓生物拖著他將墜未墜。足有三分鐘后,他才漸漸分辨清楚,眼下是在二十年后。不是金星中學。也不是冀北城那個窩藏了他和陳景明無數(shù)歡聲笑語的老房子。

    這是在哪里?

    郝春掀被坐起身,看到褲管上鮮明的藍白條紋,愣了一下。再看手腕處被人勒出的條條瘀紫,在發(fā)病前的記憶潮水一般呼嘯而至。

    他身體一晃。

    壞了,眼下所有的都暴露了!大敞著,千瘡百孔,破爛一樣攤在陳景明面前。

    那人該嫌棄他了!

    他腳趾痙攣,赤腳想去踩拖鞋,卻怎么也穿不進。耳中嘩嘩水聲越來越沉,淅淅瀝瀝的,像是下了一場磅礴大雨。

    又像是結(jié)婚那天去民政局路上的雨漫成了海,拖著半空中的黑色海藻,不懷好意地淋在他的雨刮器上。

    不,那輛破舊的白面包車是錢癟三的,他郝春如今混的一無所有。

    *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十分鐘,也許更久。時間在他這里總是混亂不清的。

    郝春終于艱難地穿上鞋。

    他赤腳踩著拖鞋,啪嗒啪嗒走到水聲響起的地方。

    推開門,整個浴室內(nèi)熱氣騰騰。

    分明是他先前來過的地方,但是在霧氣中這里一切都變了樣。隔著一層透明玻璃,陳景明清瘦有力的身體若隱若現(xiàn)。霧氣中,陳景明正仰著頭,花灑對著他那張俊秀的臉,黑發(fā)濕漉漉,漆黑的化作水草。汗珠順著陳景明的清勁脊背落下來,鳥翹著,腳邊一灘熱乎乎的水漬。

    郝春站在門口,突然一瞬間失聲。

    “你醒了?”推門的響動聲驚動了陳景明。他擰掉水龍頭開關(guān),毫不避忌地推開全景玻璃的門,就這樣光.著走出來。

    兩人近距離相對,海水一樣清澈的香味在浴室內(nèi)彌漫。

    郝春呼吸突然間急促,耳根下面,連同脖子都染紅了,呼吸聲赫赫。一雙丹鳳眼迷茫地閉了閉,隨后迅速掉開。

    他別扭地轉(zhuǎn)過頭去,閉上嘴,一聲不吭。

    “怎么,十年沒見,不習慣了?”陳景明低聲地笑,隨意取下掛在全景玻璃門把上的白毛巾,撩了兩下頭發(fā)。

    水聲滴滴答答。

    陳景明身上肯定還在往下滴水。再接下來,這家伙會毫不顧及地滴著水走過來抱他,黏在他耳邊心口,一聲聲地喚他阿春,央求他一次又一次。

    就像過去那樣。

    即便不去看,郝春也能在腦海內(nèi)一筆一劃描摹出那只鳥的形狀。

    何況陳景明的確正在對他發(fā)sao。

    陳景明剛那句話說的對,郝春的確有十年沒見過陳景明如此赤坦地站在他面前了,可這不代表他不記得。往事洶洶,卻也不完全是壞的,至少從前他們的確快活過。

    次次,都能被送上天的那種快樂。

    郝春徒勞地吞咽唾沫,喉結(jié)在他瘦弱的脖子上下滾動。他下意識地腳往后扣,脊背聳起如一張被拉緊的弓。

    他媽的,他現(xiàn)在只想逃。

    可惜他每退半步,陳景明便逼近一步。

    兩步之后,陳景明與他幾乎是嚴絲合縫地貼著。陳景明涼薄地笑了聲,扯下白毛巾,就那樣隨意地丟在郝春腳邊。他身上濕漉漉的水汽破了籠,肆意刺穿那件藍白條紋的病號服,洇染了郝春。

    郝春覺得自己整個人,連同這顆心,都是潮濕的。淹在水里,嗆得喘不過氣來。

    “陳景明,你別這樣!”他狼狽地掉過頭,背抵在門板上,嗓子里莫名多了點哽咽。

    “別哪樣?”陳景明低聲地笑?!皠e這樣逼你,還是別這樣求你?”

    郝春說不出話來。

    靜謐的浴室中,蒙蒙一層水汽積聚在天花板上。漸漸的,如同云中起了霧,霧里凝了雨,沿著墻角縫隙悄無聲息地往下落。

    “你明明知道……”郝春倒抽著氣,蹦出一句。

    陳景明等他往下說。然而過了一分鐘,后頭那句話還是沒能說出來?!爸朗裁矗俊?/br>
    陳景明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