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坐起。

    胳膊上拽著的輸液管又動(dòng)了一下，他摸索著拔掉。在黑暗中雙眼逐漸適應(yīng)了，看見他床頭果然伏著一個(gè)人。就拿把椅子坐在床邊，腦袋枕在他的被子上，也已經(jīng)睡著了，呼吸均勻，沒有鼾聲。

    睡相還是那么斯文。

    郝春小心翼翼地避開他，小心不驚醒陳景明。隨即摸索拖鞋。找了一會兒沒找著，他火急火燎地光腳就往外跑。也顧不得了，直接拉開門。

    一腳跨出去，在門口立刻叫人堵住了。

    黑壓壓的陰影。

    郝春抬頭。兩個(gè)身高足有兩米的壯漢一左一右分立在門旁，一人對他開口道：“郝先生，沒有少爺?shù)姆愿?，您不能出去?！?/br>
    少爺？

    郝春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這兩人說的恐怕是陳景明。

    他和陳景明認(rèn)識這么多年，相好了有十年，從沒聽過有人叫他少爺?？峙率撬碌纳矸?。

    聽起來挺豪門的！

    郝春扯動(dòng)嘴角?！霸蹅兇騻€(gè)商量？”

    “郝先生，別讓我們難做?！?/br>
    郝春摸了摸鼻子沒吱聲，目光落在這兩個(gè)壯漢粗壯的拳頭，以及一看就一腳踢不倒的龐大身軀……然后，只得又垂頭喪氣地走回病床邊。

    陳景明卻醒了，坐在黑暗中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看著他。那視線在暗室中存在感格外強(qiáng)烈。

    郝春頓住腳，也沒吱聲。

    兩人持久沉默。

    咔噠一聲，門從外頭輕聲地合上了。

    郝春回頭看了一眼，又掉頭看了看坐在那里正準(zhǔn)備審問他的陳景明，嗤笑一聲。

    “你到底想要怎么樣？”

    “在你同意前……”陳景明猶豫了一下，又改了個(gè)措辭?！鞍⒋?，你現(xiàn)在是個(gè)病人，我這是為你好?！?/br>
    “囚.禁？”郝春挑眉冷笑了一聲?！斑@都是哪年的橋段了！陳景明，你不是吧？！”

    “你說是，那就是?！标惥懊饔舶畎畹貙?dāng)年分手時(shí)郝春的那句說辭原封不動(dòng)地還給了他。

    “你要將我困到什么時(shí)候？”郝春焦躁。這事情發(fā)展比他預(yù)料的要嚴(yán)重的多了！

    “明天?！标惥懊骰卮鹆怂?。

    郝春挑眉?！罢娴?？明天你就放我自由？”

    陳景明在黑暗中笑了一聲，笑得特別涼薄?！鞍⒋?，我是不是沒有告訴你，你的結(jié)婚證已經(jīng)辦下來了?！?/br>
    “呵呵，”郝春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脊背弓起，整個(gè)人緊張的如同一張即將發(fā)射利箭的弓。

    “和誰？”

    總不能是錢癟三。

    陳景明緩緩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昂臀摇！?/br>
    ☆、10

    22

    “陳景明你這是強(qiáng)迫！”郝春暴怒咆哮。

    陳景明不聲不響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gè)本子，丟到他懷里?！按蜷_自己看看，我有沒有強(qiáng)迫你？！”

    郝春打開本子，上頭居然是他和陳景明的合照，兩人都在笑。陳景明的笑，帶著一種成年人的勝券在握，很職業(yè)化。郝春則笑里帶著點(diǎn)冷，是丹鳳眼尾下垂，像是對這世上什么人什么事都看不慣，很漠然。

    分明是各自拍的單人照，然后湊在一起。

    “這也能算？”郝春呵呵笑了兩聲。

    “蓋了鋼印，就算生效。阿春，這世上有錢能辦到的事兒，比你能想象到的還要多。”

    郝春深呼吸了一口氣。“所以……咱們這是強(qiáng)制結(jié)婚了？”

    “我本來想求你……”陳景明站在那里，淡淡的?！敖Y(jié)果后來我想通了。如果求你，你不答應(yīng)，那就先把手續(xù)辦了。反正你人是我的。”

    陳景明又迫近一步，兩人鼻梁幾乎擦在一處。郝春抬頭看他。

    “你這輩子只能和我在一起了，阿春。”

    陳景明笑了一聲，又冷，又哀傷。然后伸手奪回那個(gè)紅本子。

    郝春站在他對面，叫他不經(jīng)意間推搡了一下，忍不住大口喘粗氣，鼻孔里仿佛要噴出火來。“行啊，你他媽行?。∫粍e十年，刮目相看?！?/br>
    陳景明臉皮繃緊，視線落在郝春背后的白墻，刻意不去接觸郝春的目光。

    雖然這人不言不語，但是郝春莫名就覺得這人很擰，正在和他使性子。

    他笑了一聲，手一伸?！敖o我，我再瞧瞧！”

    陳景明手中捏緊那張結(jié)婚證，下意識往后縮了一步。

    “兩本啊！別那么小氣。”郝春呲牙笑，露出兩粒小虎牙?！澳阋槐?，我一本，老子這本你總得給我自己收著吧！”

    “不許撕！”

    “呵呵，當(dāng)我還是小孩子呢！”

    陳景明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終于慢吞吞地松開手指。幽暗的光線內(nèi)，陳景明的臉覆在陰影處，僅有一點(diǎn)余光打在他高挺的鼻骨，顯得格外冷峻。

    郝春特地多看了這人幾眼。怕以后沒得看了。又怕眼前這一幕，只是一個(gè)殘夢。

    “這本是你的?！标惥懊鹘廾澚祟?，長眉微挑，語氣有點(diǎn)怪?！鞍⒋?，持證人是你的名字?！?/br>
    啪一聲。

    陳景明打開燈。

    開燈的時(shí)候陳景明有一瞬間無限貼近郝春。兩人身體擦過，肩頭相撞，然后一只手繞過郝春的臉頰，打開他背后墻壁上的開關(guān)。

    陳景明身上那股古龍水的氣味已經(jīng)很淡了，消彌于醫(yī)院刺鼻的消毒水中。

    郝春聳動(dòng)鼻翼，又大力閉了閉眼，手指痙攣，幾次后，終于能打開這個(gè)紅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