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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掌上明珠在線閱讀 - 第8節(jié)

第8節(jié)

    小護士翻了翻記錄,告訴她:“沒有叫鳳天的病人?!?/br>
    鳳凰很著急:“怎么會沒有呢?你再查查好嗎?我是家屬啊,我還沒簽手術(shù)同意書呢!”

    小護士很同情她,再仔細查了一遍,結(jié)果還是一樣。

    鳳凰說:“哦,那肯定是先做手術(shù)你們這里還沒有記錄,沒關(guān)系,我自己去找?!?/br>
    從手術(shù)室又跑下來,鳳凰想著,找到救護車就行了,她只要找到從高速路上開下來的救護車就行。這個點鐘停在廣場上的救護車還是很多的,鳳凰頂著一張濃妝臉跑去敲車窗,里面睡覺的司機被嚇得大叫,看了好一會兒才確定外面是個活人。

    鳳凰一臉焦急:“您是從高速路上下來的嗎?”

    “不是,我今晚值夜班,沒出去過?!?/br>
    鳳凰跑到第二輛車上敲窗,車里沒人。

    第三輛車時,鳳凰已經(jīng)快要暈過去,她拉著車門,長長的白紗就這么毫不在意地耷在地上,一瞬間就被弄臟了。

    “您是從高速路上下來的嗎?”

    “是我,有事嗎?”

    ***

    鳳凰猛地跨上前一步,差點被白紗絆倒,她拉著司機的手問:“你把我爸爸送哪個手術(shù)室啦?”

    司機愣了愣:“沒有送手術(shù)室?!?/br>
    鳳凰拍拍自己:“我爸爸姓鳳,鳳凰的鳳。”

    司機懂了,也看慣了,告訴她:“小妹,你爸爸在太平間?!?/br>
    “我爸爸姓鳳,鳳凰的鳳,是不是搞錯了?”鳳凰耐心地重復(fù)道。

    一雙手伸過來,在天明時分抱住了這個孤立無助的白紗女孩,不知被鳳凰丟在哪兒的外套重新回到她身上,外套很暖,可是她依舊很冷。

    他說:“走,我?guī)闳フ姨焓濉!?/br>
    鳳凰翻過身來對川烏抱怨:“他說爸爸在太平間,川烏他怎么這樣?。 ?/br>
    司機哎了聲,川烏忙分開一只手摁了摁司機,低聲道:“很抱歉。”

    鳳凰指著司機:“川烏你問問他,是他把爸爸接來的,我找過了,手術(shù)室里沒有呢?!?/br>
    “小鳥,走吧?!贝醺谋闋浚瑺恐氖?,沉沉看著她。

    鳳凰喘著大氣卻似乎不能呼吸到氧氣,她說:“川烏,他說錯了,是他錯了。”

    川烏一言不發(fā),拉著鳳凰離開那里,走進一條深而窄的走廊。走廊里的燈提前關(guān)了,雖然外面天已經(jīng)亮起來,但在這里,沒有窗戶,一切都還是黑暗無邊的。隱約間,鳳凰看見有個人直直站在走廊的盡頭,那里有一扇門。

    那人聽見聲響轉(zhuǎn)過來,直勾勾看著穿西服的川烏,和穿白紗的鳳凰。

    “爸?!贝跽径ǎP凰在那一瞬以為他在喚她的老爹,再過幾個小時,他們就該改口將各自的父母當做自己的父母,不是嗎?

    可是啊,鳳凰不能騙自己,川老爹的身型和自己老爹差了許多,六年,川老爹過得舒坦得意,六年,自己老爹在獄中度過,他們不同的人生全都印在了他們的背影上。

    “里面是手術(shù)室嗎?”鳳凰在發(fā)抖,說出的話都帶著寒冰。

    川海并沒有回答,而是慢慢推開了那扇門。鳳凰看著那扇微微打開的門如看洪水猛獸,她仰頭像川烏哀求:“我不要進去,我要去找我老爹?!?/br>
    川烏將她緊緊抱在懷中,不知該怎么安慰。旦夕禍福,悲歡離合,沒有想到,會在今天。今天本是他們結(jié)婚的大喜日子,這之后,每到這一天,他們都將在悲傷中度過。他最擔心的,是她會責怪自己。

    他用鼻尖輕觸她的耳后,將干燥的嘴唇印在上面,他能感覺到鳳凰耳后的青筋全都暴起,不停地掙扎。他閉上眼,心中一片黑暗。

    她都知道了,只是不愿意相信。他也不忍心,讓她面對這一切。

    “小鳥?!贝鯎崃藫崴哪?,指腹劃過臉頰粗糙的劃痕,登時晦暗了眼瞳。

    走廊里真的一點光都沒有,但鳳凰看清了川烏的眼神,他看起來很難過,很心疼。

    “爸爸沒有在手術(shù)室。”這是一個陳述句,鳳凰開始面對現(xiàn)實。

    她輕輕從川烏的懷抱里站出來,慢慢往前走,川烏握住她的手說:“我陪你進去。”

    鳳凰的眼里有水光,她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眼淚就從眼眶里砸下來,重重砸在川烏心里。他握緊了她,無聲地告訴她:別怕,以后我會陪著你。

    作者有話要說:  寫的自己心里酸酸的,哎,繼續(xù)送紅包,快點來簽到留言哦~

    ☆、堅持?。?/br>
    太平間里很冷,是一種寒到骨縫都在咯吱咯吱響的陰冷。鳳天還沒被放進抽屜里,此刻正直直地躺在一張小床上,一面白布將他蓋住。鳳凰在門口頓了頓腳,川烏回頭看她一眼。

    川烏,原來人死了以后就是這樣的啊。鳳凰睜著大眼睛,說話的模樣像是以前,她每次學(xué)到了什么新的東西,都會感嘆地:“哦,原來是這樣的啊?!?/br>
    川烏心里很難過,他的小鳥,不應(yīng)該看見這些。

    鳳凰在門口停過一次后就直直往前走了,川烏牽著她來到床邊,一手捻著白布角。

    “我來?!兵P凰說。

    他低頭看她,緩緩搖了搖頭。鳳凰卻接過那角白布,輕輕地,生怕吵到熟睡的人,一點一點地掀開了。鳳天的表情有些痛苦,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鳳凰還是帶著咽嗚喘了一下,然后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唇。

    白布掀至胸口,鳳凰看見爸爸的手仿佛還握著方向盤一樣緊緊攥著,她輕輕拂過那只手,想將它扳平??墒前 P凰一顆淚打在他們相連的手指上,小聲啜泣起來。

    “川烏,老爹的手好冷好硬?!?/br>
    川烏猛地回身將她抱住,一手遮住她的眼,一手將白布拉上。但無論怎樣,鳳凰已經(jīng)記住了老爹最后的樣子。

    痛苦的,遺憾的,僵硬的。

    “老爹沒有外傷怎么會死呢?”鳳凰像個沒人要的孩子般委屈。

    川烏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嘗試了好幾次才能說出口:“心肌梗塞?!?/br>
    鳳凰邊哭邊搖頭拒絕相信這個解釋:“老爹沒有心臟病的,他一直很健康。”

    “出獄后天叔來過初雪堂一次。”川烏也是剛剛才聽說的。“天叔覺得不舒服,讓老爹給他開點藥?!?/br>
    鳳凰轉(zhuǎn)頭去找,川老爹站在門口沒有進來,他也受傷了,脖子上戴著護頸,他緩緩地點了點頭,護頸令他很難擺動下巴,那副樣子其實有點滑稽。鳳凰盯著這樣的川老爹看了好久好久,一時無法接受。

    “小時候我們總是說初雪堂能夠起死回生,川老爹難道沒有診斷出來嗎?”鳳凰簌簌顫抖著,連哭聲都很小很細碎。

    三千港有一首自編的兒歌,唱的就是川家的初雪堂,傳說初雪堂里有神藥,能夠起死回生。

    “有的。”川烏鼻子一酸,“天叔堅持不去醫(yī)院,以為吃點藥就能好,讓我老爹不許告訴我們,最近……他太累了……是突發(fā)性的……當場就……”

    鳳凰一陣悲痛,她仰起頭看他,這個陪伴了她二十幾年的男人雙眼刺紅,抱著她的手已經(jīng)握成了拳頭。

    “是我沒照顧好爸爸,對嗎?”鳳凰需要一個答案,雖然她自己已經(jīng)有了答案。

    “是我們?!贝跽f。

    “是我。”鳳凰小聲地哭著,懊惱極了,卻不敢吵醒一旁的老爹。

    “是我?!贝蹙o緊抱住她,如果他能再多為這個家付出一些,是不是一切就會變得不一樣?

    他們都忽略了,這個看似英朗的中年男人,其實已經(jīng)老了。對于鳳凰來說,或許老爹去的時候是因為車禍而不是疾病,她的心里會好受很多。

    但這一切,無法轉(zhuǎn)寰。

    在那個小小的房間,鳳凰一直細碎地小聲哭泣,她只有小時候才這樣哭,那時她還沒有確切認識到自己的身份,她學(xué)著幼兒園里其他的女孩那般哭泣,后來她一天天長大,越來越覺得自己那樣很傻,她開始肆意地大笑,率性地罵人,在不喜歡的課上選擇睡覺,面對不公平的事情想都不用想地頂撞對方,無論對方是老師,還是校長,或者是更高的級別,因為她姓鳳,她是鳳家的大小姐。

    但即使她如此無法無天,老師們卻也還是無法拿她怎樣,因為她始終能考最高分。漫長的學(xué)生時代,他的小鳥最有興致的事情就是在每次考試時與川芎比賽,看誰能拿第一,而他,永遠都不會將試卷填完整,永遠都能確保自己的分數(shù)比她少,紅榜上,他緊緊跟在她的名字后面,他們之間橫插不進任何人。

    后來,他幾乎就沒見鳳凰哭過。所以,她現(xiàn)在在極其難過時,還是像小時候那樣哭。

    ***

    “哭吧?!贝醯吐暤?。

    鳳凰抵在他的胸口問他:“我該怎么辦?怎么告訴mama?”

    鳳凰的眼淚似乎都淌進了川烏的心里,那樣的苦澀和灼燙。這個問題真的很難,怎么辦?接下來該怎么辦?

    “得讓她知道?!贝跽f,“我陪你去。”

    川烏將鳳凰送回家,川老爹繼續(xù)留在那個黑暗的小走廊里等待。也不知怎么的,上樓時鳳凰就覺得這棟樓比平時安靜了不少,她不由得想到不久前,他們家軟糖纏著阿公騎大馬時歡喜的笑聲即使不上樓,在樓下就能聽得清清楚楚。

    回家對于鳳凰來說,從沒有這么難過。門推開就看見團子蹲在若梅的腳邊,把臉埋在膝蓋里。她聽見開門聲時抬起頭,一顆眼淚啪嗒一下掉下來,斷了線一樣迅速落下。鳳凰就想到老爹曾經(jīng)跟她說過的關(guān)于團子的事。

    團子的養(yǎng)父,也就是盛爺?shù)挠H生父親死的時候,家里就只有團子一人,那時她還很小,什么都不懂,就是用這個姿勢守了盛老爹整整兩天。

    鳳凰眼眶一熱,原本在門外抹干的眼睛又迅速冒出水光。

    “媽?!彼澯朴茊玖艘宦?。若梅坐在客廳里抬起眼看她,面色平靜。

    團子猛地站起來跑出去,期間撞上了門外的川烏,她捂著臉,直直跑到樓下,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嗚嗚大哭起來。

    川烏守在門口,守著門內(nèi)的兩個女人。

    若梅問:“說吧,究竟是什么事?”

    她是鳳天的女人,大半輩子隨著他風(fēng)里來雨里去,見過的聽過的,自己所堅持的,都是鳳凰估計不到的。

    “媽……”鳳凰吸了吸鼻子,努力不在mama面前哭,她說,“是爸爸?!?/br>
    其實若梅又怎么會猜不到?婚禮當天新郎急急忙忙來敲門帶走新娘,留下來陪她的團子半步不敢離開她卻什么也不說,她的女兒回來后明顯一副已經(jīng)哭過的臉,而新郎,站在門外沒有進來。

    若梅扶著沙發(fā)站起來,說:“帶我去?!?/br>
    ☆、堅持??!

    若梅如幾個小時前的鳳凰一樣,走進了那條黑暗的走廊,她問川海:“他呢?”

    川海說:“在里面?!?/br>
    若梅一步步靠近那個門,輕輕地打開,看見了白布。她閉上眼忍過一陣眩暈,川海緊張地扶著她問:“怎么了?很難受嗎?藥有沒有帶在身邊?”

    若梅拂開他的手:“我沒事?!?/br>
    她走進去,反手,帶上了門。

    川海被擋在門外,如同這三十年來,他們兀自幸福著,他孤單徘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