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他下午就跑了,沒跟你說?” “跑哪兒去了?” “去機場了,他去機場了,他要去找你!” 蔣遜一怔。 深夜,一輛面包車飛馳在去機場的路上,蔣遜不停地撥打賀川的電話,始終關(guān)機。已經(jīng)到了航班降落的時間,蔣遜加快速度,幾乎橫沖直撞。 紅綠燈,蔣遜剎車,再次按電話,也許是聽了幾個小時的人工音,她乍聽到“嘟嘟”聲,一時沒了反應。也就三下,那邊立刻接了起來。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賀川……” “蔣遜……” “你在哪?” “你還沒睡?” 一齊停下。 紅綠燈過了,蔣遜發(fā)動車子:“我在路上,我來接你。” “……”賀川頓了幾秒,“我已經(jīng)上車了,你到了哪里?” “中山北路。” 那頭突然喊:“停車!” 蔣遜問:“賀川?” “停車!掉頭!” “不行啊,紅綠燈怎么掉頭??!” 車流聲,汽車轟轟聲,喇叭聲。 蔣遜一愣,握緊方向盤,看向后視鏡,鏡中,十字路口另一頭,一輛出租車停在那里,邊上幾輛車不停地摁著喇叭,一個男人從車上跑了下來。 蔣遜把車停到路邊,立刻開了車門。 昏暗的十字路口,城市的霓虹燈下,稀疏的車流中,兩道身影緊緊相擁,沒有言語,只有彼此重合的心跳聲。 車笛長鳴,兩人回到面包車邊,蔣遜被他按在車身上,賀川一邊吻她,一邊扣開門,門開了,他將她摟緊,蔣遜漸漸的靠到了椅沿上。 賀川一下一下吻著她的嘴唇,松開了,讓她坐上去,他把門一闔,繞到了副駕,剛坐下,就把她整個人攬了過來。 蔣遜摟住他的脖子,將自己的呼吸交給他,外面車子經(jīng)過,故意按下喇叭,他們誰都沒停,誰都沒理。有人起哄了,他們旁若無人。 許久,賀川捧住她的臉,粗聲喘氣:“回去?” 蔣遜氣喘吁吁地點點頭,坐穩(wěn)了,系上安全帶,終于往回開。 賀川第二次來到雜貨店,第一次來是白天,他只站在門口沒有細看,這次是深夜,街上空無一人,“來錢雜貨店”的招牌在夜色下格外醒目。 鋪子里有一個柜臺,貨架已經(jīng)搬走了,柜臺后面空空蕩蕩,只有一張凳子,一個燒過紙的臉盆,一床小毯子,還有躺在那里的遺體。 遺體蓋著布,凸起一個輪廓。 蔣遜問:“是不是沒吃晚飯?” “沒吃?!?/br> “我今天沒煮,昨天還有剩菜,能不能湊活?” “我來吧?!辟R川一指,“那里是廚房?” “嗯?!?/br> 廚房在雜物間后面,過了雜物間,就是一個只容兩人轉(zhuǎn)圈的小廚房,一個老式抽油煙機,一個煤氣灶,一個電磁爐,幾只鍋子,廚房簡簡單單。 灶臺底下放著一個鐵桶,賀川打開一看,水里正浸著年糕。 蔣遜說:“昨天隔壁店的阿姨送來的,說是山里親戚自己做的。想吃年糕?” 賀川問:“炒年糕怎么樣?” “行?!?/br> 賀川脫了外套,給鍋里倒上油,年糕快速切片,油熱了,他先打了兩個雞蛋,翻炒一下就倒進年糕片,一旁蔣遜已經(jīng)備好蔬菜,等他炒得差不多了,把菜葉子倒了進去。 蔣遜說:“你下廚挺熟練。” 賀川說:“一個人干慣了。” “經(jīng)常下廚?” “剛工作那會兒經(jīng)常下廚?!?/br> 很快出了鍋,賀川盛了兩碗,兩人也沒出去,就站在廚房里吃。 年糕很燙,兩人悶頭吃,頭頂?shù)臒襞莅蛋档模饩€昏黃,幾只小飛蟲盤旋在上空。 賀川吃了一會兒,說:“有蟲子了。” “嗯,天氣暖和了?!笔Y遜低頭吃著,問,“你怎么突然跑來了?” 賀川隨口說:“有空就來了?!?/br> “什么時候回去?” “再說。” 過了會兒,賀川抽走她的碗:“盛多了。”他撈了幾下,把剩下的全吃完了,碗底是一層黃色的油。 等他放下碗,蔣遜遞了塊毛巾給他:“我洗臉的?!?/br> 賀川接過擦了擦,把毛巾還回去,問:“打了我多久電話?” “也沒多久?!?/br> “下飛機忘開了……你手機下午關(guān)機?” 蔣遜說:“沒電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動關(guān)機的?!?/br> 她把碗放進水池里,倒上洗潔精,卷起袖子打算洗了,賀川握住她胳膊,“我來。” “我手好了。”蔣遜找出雙手套,“我戴這個?!?/br> 賀川沒再攔她,靠在旁邊看她洗碗。洗潔精檸檬味,沖淡了炒年糕的香氣,她戴著副黃色的橡皮手套,動作麻利。 賀川問:“今天發(fā)的新聞看了?” “看了?!?/br> “那些照片都看了?” “都看了?!?/br> 賀川問:“晚上為什么打我電話?” 蔣遜洗好了,把手套抽了出來,擱到一邊說:“你頭上的疤怎么來的?” 半晌,她才聽見賀川回答:“手術(shù)疤。” 她問過幾次,他第一次回答。 蔣遜又問:“什么手術(shù)?” “腦瘤。” 蔣遜把鍋蓋架起來瀝水,望向他,又問:“什么時候動的手術(shù)?” 賀川答:“10年?!?/br> “為什么流鼻血?” “上火?!?/br> 蔣遜一言不發(fā)地盯著他。 賀川一笑:“真上火?!?/br> 小飛蟲圍著燈泡,狹窄的廚房里只有賀川的聲音?!拔覇栠^阿崇,第一次是高反,前天那次是上火加上累的。” 蔣遜問:“會復發(fā)嗎?” 賀川睨著她,沒答。 蔣遜母親纏綿病榻多年,她常年跑醫(yī)院,對這些病并不陌生,她知道的,賀川騙不了她,她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想著這大半個月發(fā)生的事。 蔣遜冷聲:“為什么戒煙?” 賀川過了會兒才答:“吸煙有害健康?!?/br> “那個小糖罐里裝的真是戒煙糖?” 賀川揚唇:“藥?!?/br> “什么藥?” “降低復發(fā)率?!?/br> 蔣遜問:“幾年可能復發(fā)?” 賀川答:“7年?!?5歲。 蔣遜頓了會兒:“那回離開巴澤鄉(xiāng),你沒吃醋……為什么給我冷臉?” “……在想要不要甩了你?!?/br> 他流了鼻血,他從小到大都沒流過鼻血,除了那一年。 蔣遜問:“為什么沒甩我?” 賀川沒答,他扣住蔣遜下巴,伏下頭親了下去。 ☆、第7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