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蘇星竹頓時明白,只怕自己家中還遠不止這些個人,里里外外該都在柴家的掌心之中了。蘇星竹隨即笑盈盈道:“柴郡主和柴少主是有事要和我爹談?那星竹也不便打擾,就先...” 見蘇星竹轉身就要離開,柴昭緩慢沉穩(wěn)的踱開步子擋在了她的身前,沙聲道:“蘇小姐留步,我和郡主定然有太多話要與蘇太尉說,但今夜到訪..想見的人,是蘇小姐。” “我?”蘇星竹水袖掩面笑出了聲,“柴少主真會說笑,你過往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交談起來更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今日竟是為了星竹而來?星竹可有聽錯?”邊說著,蘇星竹又細細看去,“怎么不見你夫人岳蘅的身影?看來這下我便該信柴少主了,愛妻都未同行,看來果然是為了星竹...” 這嬌聲軟糯情漾,又是眼波流轉頗具挑逗之意味,柴婧厭惡的瞥了眼故作媚態(tài)的蘇星竹,輕輕的咳了聲。 柴昭揚起嘴角,也不愿搭理她,眼睛看著端坐著不敢動彈的蘇瑞荃道:“蘇太尉這等得力的女兒,難怪可以自如進出皇宮,比那太傅丞相和滿朝文武都要得寵的多?!?/br> 蘇瑞荃臉色頓白,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半句話來。 “柴昭與郡主也不愿多擾府上,有幾句話,問完我們便會速速離開。”柴昭揮開衣襟大大方方的坐下,“皇上...可否安好?” 蘇星竹雖是故作著平靜,可聽到這話還是冷不丁僵直了脊背,媚意天成的眸子也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寒意。 “蘇小姐...蘇小姐?”柴婧見蘇星竹傻傻愣住,喚了幾聲道,“是我大哥說的不夠清楚么?皇上,如今是否安好?” “皇上的病...”蘇星竹吞吐著道,“正在調(diào)理之中,并無大礙?!?/br> “并無大礙?”柴婧搖了搖頭,“不見得吧。天花雖非不治之癥,可一晃已有月余,若是在痊愈之中,為何連太傅他們都不得以見皇上一面?若是還未好轉...毒意燥熱聚在體內(nèi)這么久...皇上年幼的身子又怎么可能抗的住?蘇小姐...我和大哥最恨的便是旁人睜眼說瞎話,你而下這個假話...說的罪過可不小。我勸你再好好想想...皇上的病,到底如何!” 柴婧雖是口氣溫和不驚,可字字有力,老練如蘇星竹,也是略微一個哆嗦。 “你倆若想知道...”蘇星竹深吸了口氣道,“長公主既然都已經(jīng)召見你們?nèi)雽m,為何不等見了長公主,去問她便是,沒準得長公主答應,還能親眼見皇上一面?!?/br> 柴昭重重的按住身旁的桌角,銳利的灰眸直直盯著蘇星竹因驚慌膽怯而微微泛紅的臉龐,低啞著道:“蘇小姐!” “嗯...”蘇星竹顫聲應道。 “蘇小姐...你不老實!”柴昭意味深長的掃視著這對深不可測的父女,“長公主既召我等入京,所傳之書必是密詔。柴家軍征戰(zhàn)在外,正是緊要關頭,召主帥退兵此事可大可小,稍有不慎便會給梁國紀氏可趁之機,再犯我大周。這樣的機密之事...蘇小姐...你竟然也會知道???看來,長公主真的很器重你?!?/br> 蘇星竹自知嘴快失言,后背驚起一身冷汗,急促的喘著氣說不出話來,低垂下頭不敢直視柴昭。 蘇瑞荃正要替女兒開脫幾句,柴婧恰到好處的執(zhí)起茶壺擋在了他身前,杏眼閃動著道:“蘇太尉,我給你斟杯茶?!?/br> 蘇瑞荃只得咽下話去,再看看四周的柴家暗衛(wèi)面無表情的注視著自己父女,輕跺了下腳無言的縮回剛剛才前傾的身軀。 見蘇星竹良久無言以對,柴昭輕笑一聲道:“蘇小姐說不出口,我替你說可好?;噬?..只怕多半已經(jīng)是...歸天了吧!” 此言一出,蘇家父女臉色煞白,正欲端起茶盞喝口水壓壓驚的蘇瑞荃,手一個發(fā)抖茶盞滑指而墜,清脆的碎裂聲在正廳里更顯駭人。 “柴昭...”蘇星竹泛青的唇尖不住的哆嗦著,“不可胡言亂語!” 柴昭忽然抬手重擊了三下掌心,正廳外傳來一陣急促整齊的腳步聲,蘇星竹抬眼看去——只見百余名暗衛(wèi)列陣布在自家的院落里,脫鞘的兵器在漆黑的夜里閃著凜冽難擋的光澤。 ——“柴昭!你...” “蘇太尉和蘇小姐不會真以為...我柴昭此番入京,只是為了見長公主一面吧?!辈裾巡懖惑@的面容更加讓人不寒而栗,“如蘇家人的睿智,自然不會這么以為。既然蘇家人是出了名的可用之人,自然也知道,我與郡主此番登門到訪,絕無半點惡意,相反...”柴昭頷首一笑道,“該是給太尉府送上了一份通天的大禮?!?/br> “通天的...大禮...”蘇瑞荃癱在楠木椅上喃喃著道。 柴婧眼含笑意柔聲道:“平日里父王沒少和婧兒還有大哥提起過,朝中他最最佩服的,就是蘇太尉您。柴家軍得以領兵攻梁,蘇太尉可也是說了不少話的。還有便是...”柴婧看了眼柴昭道,“我大哥和阿蘅的婚事,蘇太尉還親自趕來道賀...這一份份的恩情,我們柴家,都深記心底,從未忘記?!?/br> “柴郡主...客氣了。”蘇瑞荃拾起衣袖擦了擦額頭上已經(jīng)滑落不止的汗珠。 “我不與蘇太尉客氣的?!辈矜耗﹃郎系募y路道,“只是這份通天的大禮,蘇太尉可千萬不要客氣的不愿意收起。我大哥這樣的性子,別人若是推了他的禮物,他可是會...” “不客氣...不客氣!”蘇瑞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些什么,胡亂的應付著道。 “蘇小姐可愿意替你父親收了這份大禮?”柴昭側身問道。 “這份大禮既然可以通天,也定是會被踩在腳底,永不復生吧?!碧K星竹咬緊唇尖道,“大禮實在太重,太尉府...只怕難以承受?!?/br> 蘇星竹驟然對眼前這個傲立的男子泛起入骨的恨意——這個她曾經(jīng)不愿意多看一眼的落魄子弟,為什么,為什么一天比一天讓人仰視,就算自己高昂起那張傾世的嬌容,也對視不了他那雙如深湖般難以望穿的眼睛。 ——“柴昭既然做不了蘇家的女婿,那便就讓他滾回蒼山,此生再不得以踏出半步!” “星竹!”蘇瑞荃顫顫巍巍道,“不得無禮!” 柴昭別著手環(huán)視著蘇家滿是珍奇的正廳,定格在蘇瑞荃糾作一團的蒼老面孔上,“莫不是叔父真的看錯了人?蘇太尉赤子之心日月可鑒,不愧為南宮家肱骨之臣,誓死不棄!” “那大哥打算怎么做?”柴婧揀起一個果子掂了掂,不緊不慢的剝開道,“待婧兒先嘗個果子,饞了有一陣了呢?!?/br> 柴婧唇齒微張,那一汪蜜水涌入口中。蘇瑞荃瞧著又是發(fā)抖不止,不敢再看。 “好吃!”柴婧嘖嘖贊道,“大哥,京師就是京師,都是上好的東西,連個果子都比云都甜美潤口的多,婧兒喜歡,可得多帶些回云都,慢慢品嘗才是!” 見蘇星竹仍是站立著一動不動,柴昭注視著她凝如白脂可見血絲的臉頰道,“叔父從決定邁入京師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我們叔侄再無見面之時的打算。叔父甘愿一死,也要柴家完成夙愿一雪前恥。此行我并未把虎符帶在身上,柴家軍,絕不會撤兵!邊關我坐擁十萬雄師,如今又把你太尉府圍的如同鐵桶一般...勝負早已可以一眼看穿。蘇小姐聰明無雙,你們父女還有大好的前程光景...可有替自己想好,值不值得為南宮家豁出命去?” 蘇星竹不甘的咬牙道:“亂臣賊子,不得好死的!柴昭,我不信你和你叔父真的敢!柴家忠勇人所共知,你們?nèi)粽媸歉`國,必遭人唾罵百世,永無安寧!” “哈哈哈哈哈哈!”柴昭大笑出聲。 這笑聲入耳,蘇瑞荃更是嚇得差點滑倒在地,緊緊攥著椅柄才勉強撐住身子。 “你笑什么?”蘇星竹疑惑著憤憤道。 柴婧吞咽下最后一口果rou,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唇邊,拍了拍手心道:“我來說給蘇小姐聽——柴家忠勇,替大周南宮一族保家衛(wèi)國,開疆辟土,世人無不稱頌??苫噬吓c長公主不知聽信什么佞臣之言,將柴王爺困于宮中不知生死安危,又以柴王爺性命要挾,密詔逼迫邊關征戰(zhàn)的柴少主撤兵回京,蓄謀將這叔侄一網(wǎng)打盡,以解南宮家忌恨忠良之憂患...” 柴婧邊說著,邊緩緩走近臉色愈發(fā)難看的蘇星竹,湊近她耳邊笑道:“蘇小姐,你說,柴家冤不冤?是不是該六月飛霜了?” “你們...”蘇星竹的瞳孔難以自制的睜大道,“你們...是故意如此,故意...逼長公主使得此計!” 柴婧猛一擊掌道:“蘇小姐果然冰雪聰明,可成大器啊!” 蘇瑞荃吞著干澀的喉嚨早已經(jīng)難以發(fā)聲,無神的雙目眨巴著已無選擇。 “如此一來...”蘇星竹眸子驟暗,“你們柴家便可以被謀害之姿態(tài)拔劍而起,借長公主輕信旁人之言陷害算計柴家,無視大周安危禍亂朝綱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