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殷家堡

    見岳蘅面色驟然哀傷，殷崇訣攥緊了山參不再說話，只是不時側(cè)著腦袋去看岳蘅——她到底是哪里來的姑娘，就算這樣悲傷的沉默，也是那么好看。

    穿過茂密的林子，見是綿延數(shù)里的層疊樓宇，屋檐飛揚甚是氣派，岳蘅揉了揉眼睛，“看不出啊，殷家堡還有些來頭，我和崔叔倒是救下了個寶貝？”

    “二少爺！”十余個家丁遠(yuǎn)遠(yuǎn)看見殷崇訣，疾步奔了過來，“正要上山找您呢，可把堡主急壞了?！?/br>
    “我沒事。”殷崇訣故作輕松道，“一點小傷罷了，這位崔義士救下的我，還不快把人家請進(jìn)去？”

    崔文本不想進(jìn)殷家堡，可見身邊的岳蘅早已經(jīng)風(fēng)塵滿面，自己一個粗人早些年也是浪跡江湖，可岳蘅怎么說也是個世家小姐出身，要她吃了這許多苦自己也是于心不忍。

    岳蘅有些猶豫，躊躇的看向崔文，殷崇訣拉住岳蘅的衣袖，懇求道：“岳蘅，你們救了我，還給了我這么難得的山參，你若就這么走了，我可不會饒你?！?/br>
    “救了我弟弟，還給了他心心念念的山參？這份人情可不小，怎么也得進(jìn)殷家堡坐坐。”大宅里走出一個身姿英拔的男子，約莫二十歲上下，身著黑色水墨勁裝，很是俊武，見著他們幾個眉眼含笑，沖著崔文抱拳道：“不知義士姓甚名甚?！?/br>
    “他是崔叔?！币蟪缭E搶著道，“這姑娘，是岳蘅。他是我大哥，殷崇旭?！?/br>
    “在下，崔文?！贝尬谋囟Y道。

    “崇訣喚你一聲崔叔，你就是崔叔了?！币蟪缧裥Φ?，“岳蘅？岳姑娘？”

    岳蘅在這英武男子面前也不顯怯意，大眼上下看著他許久，張嘴道：“是啊，我就是岳姑娘?！?/br>
    殷崇旭見面前的少女年紀(jì)雖還有些小，滿面風(fēng)塵可卻難掩秀麗，衣裳被沿路荊棘扯破了不少，可眼神里的貴氣卻是撲襲而來，知道這二人定是有些來頭的，“崔叔，岳姑娘，進(jìn)去說話?！?/br>
    幾個家丁扶下殷崇訣，殷崇訣雖是一瘸一拐站都站不穩(wěn)，可仍伸長脖子緊盯著岳蘅，對家丁小聲叮囑道：“看好了他們，可別讓他們走了，這可是殷家堡的恩人?！?/br>
    趁著家丁去請父親過來，殷崇旭親自給二人斟上茶水，岳蘅也不與他客氣，咕嘟幾口喝干，索性搶過他手上的茶壺，晃了晃直直灌進(jìn)肚里，又拾著袖子擦了擦嘴角，這才覺得舒坦了下，見殷崇旭看著自己發(fā)愣，不好意思笑道：“我就是有些渴了，你別笑我啊?！?/br>
    “哪有笑你?！币蟪缧袷疽庀氯嗽偃ヌ硭?，“岳姑娘性子直白，實在是可愛有趣。”

    “救了我殷坤的兒子？讓我看看是何人！”門外傳來渾厚的聲音。

    “爹?！币蟪缧衤劼曓D(zhuǎn)過頭，朝門外迎去。

    進(jìn)屋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下巴上蓄著三寸黑須，乍一看有些嚇人，可眼神卻是威嚴(yán)中不失和藹豁達(dá)，頗具幾分豪杰之態(tài)。見到站著的崔文，殷坤愣了愣，詫異道：“是你？崔文？真的是你？”

    “爹，你認(rèn)識崔叔？”殷崇旭疑道。

    殷坤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徑直走近崔文，按住他的肩死死看了許久，驚喜道：“就是你，就是你崔文！七年前在流沙灘，我?guī)еR隊押著不少紅貨，誰料中了滄海幫的埋伏，兄弟死傷過半眼看就要葬身黃沙之中。就是你崔文，帶著靖國公府的家將途經(jīng)，路見不平替我殺退滄海幫那群惡人，救了我殷坤的性命?！?/br>
    “崔叔就是爹常提起的那位恩人？”殷崇旭面露敬仰之色，拂衫跪在了崔文面前，“崇旭見過殷家堡的恩人，請受崇旭一拜?！?/br>
    岳蘅瞪大了眼睛，傻道：“崔叔，你不光救了殷崇訣，還救過他爹？”

    “這位是？”殷坤看向岳蘅，“是崔義士的女兒么？”

    “不是。”崔文拉過岳蘅，愛憐的撫了撫她的頭。

    “嗯...”殷坤若有所思道，“崔義士在靖國公府執(zhí)事，聽聞滄州已破，靖國公岳家滿門殉國，一代英雄戰(zhàn)死，我也是扼腕嘆息，還讓人去打聽過崔義士的下落，卻也是沒有確切的消息，總算蒼天有眼，竟讓恩人到了我殷家堡！”

    殷崇旭頓悟道：“爹，這位是岳姑娘...她姓岳，難道她是岳將軍的...”

    “岳姑娘？”殷坤震驚道，“真是靖國公的遺脈？”

    岳蘅眼眶頓濕，忍住淚水道：“滿門俱亡，只剩我岳蘅一人，不過茍且活著罷了?！?/br>
    殷崇旭注視著她堅韌的面龐，忽然有些動容，難以自制的用指尖按住她就要落下的淚珠，低聲寬慰道：“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岳姑娘一定要好好活著?！?/br>
    見父親和崔文似乎還有話要說，殷崇旭帶著岳蘅去了后院，囑咐廚房擺上一桌飯菜來，風(fēng)餐露宿多時的岳蘅見到熱湯熱菜，也顧不得矜持，埋頭大口吞食著，殷崇旭憐意大起，替她盛了碗湯遞到她手邊，“慢些吃，別噎著了?！?/br>
    岳蘅咽下飯食，大顆的淚珠忽然滑落，滴入了冒著熱氣的湯碗里，殷崇旭哪里想到她這會子哭出來，急道：“怎么又哭上了？”

    “大少爺?！痹擂窟煅手拔疫@幅模樣，哪像是岳家的女兒，是不是讓你笑話了？”

    殷崇旭忍俊不禁，“別叫我什么大少爺，岳姑娘要是不嫌棄，喚我聲殷大哥就好。殷大哥怎么會笑話你，趕緊多吃些?！?/br>
    岳蘅端起湯碗正要喝，只聽外頭拄拐的聲音愈來愈近，一個身影探進(jìn)頭來，“原來大哥把她帶這里來了?！?/br>
    “崇訣？”殷崇旭皺了皺眉頭，“腿都傷了還不好好躺著，下人怎么看著你的？”

    “大哥別急。”殷崇訣擺手道，“我自己個兒偷跑出來的，怪不了別人。”見岳蘅吃上熱菜臉蛋也紅潤了些，殷崇訣趴在桌上瞅著她傻笑了笑，忽然抬起頭道：“大哥，穆蓉好像在外頭找你，要不，你去看看？”

    “穆蓉？”殷崇旭眼神有些閃爍，想了想還是站起身，走出去幾步又轉(zhuǎn)過身，“岳姑娘，殷大哥出去瞧瞧，晚些再來看你。”

    “殷大哥就叫我阿蘅吧。”岳蘅嘴角輕揚。

    “阿蘅...”殷崇旭輕輕念了聲，垂眉笑著走了出去。

    “阿蘅？”殷崇訣撇了撇嘴，“那我也要叫你阿蘅，阿蘅！阿蘅！”

    岳蘅大口喝著湯水也不搭理他，殷崇訣托著腮端詳著她，癡傻道：“我一眼就看出阿蘅不是普通人，竟是靖國公府的小姐...往后你就住在殷家堡吧，不光有個殷大哥，還有我這個二哥照應(yīng)著你，還有崔叔。”

    岳蘅微微愣住，放下湯碗道：“我不需要人照應(yīng)，崔叔會帶著我。”

    殷崇訣一股子倔強(qiáng)上來，漲紅臉道：“到處兵荒馬亂的，你能往哪里去？綏城殷家堡算是安生的地方了，你就得留下，哪兒也不準(zhǔn)去了?！?/br>
    “我又不是瘸子，你還是能攔得住我？”岳蘅彎腰打量著他包裹著紗布的左腿，“傷的重么？”

    殷崇訣見她還是關(guān)心著自己，抿嘴笑道：“不重，皮rou傷爾爾，歇上幾日就好。大夫說，若是再晚些救治，這腿可就殘了，這么大的恩情，我不準(zhǔn)你們走?！?/br>
    岳蘅低頭不再說話，扒著白飯寡吃著，頓了頓道：“你剛剛說的那個穆蓉，是誰？”

    “穆蓉啊？”殷崇訣笑嘻嘻道，“她可是個頂頂難纏的人，也是...我大哥未過門的妻子。隔三差五便來找大哥嬉耍，大哥雖是有些惱她，可礙于兩家的情面又是不敢欺她?？蓜倓?..穆蓉根本沒過來，是我唬大哥呢，哈哈哈！”殷崇訣大笑了出來，“看把他急的，真是好笑。”

    “一點兒都不好笑。”岳蘅白了他一眼，“作弄自己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