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在中國,那事兒是上不了臺面的,沒人會在明面上說,以至于很多事情,我們一開始都沒有發(fā)現(xiàn)。那天下午,店里的伙計小六子給我講了幾個鬼故事,很嚇人很嚇人的那種,天一黑,我就很害怕,在自己的房間里怎么都呆不下去,就想到娘那里,跟娘一起睡。最近,爹每天晚上都會到娘房里來,我剛走到娘的屋門口,就聽到里面?zhèn)鞒鰜砟欠N聲音,時不時的,還有爹和娘的說話聲。我那時候已經(jīng)十二歲了,懂得一些事了,知道不能進去打擾他們,可是我真的很害怕,不敢一個人睡,最后,琢磨了好半天,我決定去找二娘。 二娘雖然人比較呆,對我卻是挺好的,而且她也就比我大個七八歲,在我看來,她像個jiejie多過像娘。所以我還是挺喜歡找二娘玩的,只是娘說爹總在二娘那里過夜,入了夜,就不讓我去二娘那里了。 當(dāng)我推開二娘的房門時,我以為自己眼花了,爹和二娘兩個人坐在床上,就那么呆呆的坐著,一言不發(fā)。我低低的叫了一聲爹,他才好像從發(fā)呆中醒了過來,問我說小鳳這么晚了你到你二娘房里來有事么? 我當(dāng)時只覺得滿頭霧水,爹不是在娘的房間里和娘做著那生孩子的事兒么,怎么又跑到了二娘的房里?難道我看錯了?不,應(yīng)該不是,可能是爹從別的地方走過來,走的比較快吧,以前爹也曾經(jīng)有過在娘的房間里做完那事兒后回二娘房里過夜的時候。我傻笑了一下,說了句“沒事”,就離開了。 小孩子的恐懼,在夜色中總是會醞釀的更加濃重,我離開了二娘的房間,回到了娘的房間,心想著既然爹離開了,我就可以和娘一起睡了??墒钱?dāng)我走到門口的時候,卻依舊聽到里面?zhèn)鱽砟欠N聲音,我納悶了,爹不是已經(jīng)回到二娘那里了么?怎么又到了娘這里?難道說房間里的那個人并不是爹?我敲敲的湊到窗戶旁邊,用手指沾著口水在窗戶紙上捅出一個小洞往里面看,娘的房間里還掌著燈,那確實是爹。 難道說,這兩個爹里,有一個是假的么?小六子講的鬼故事又從我眼前冒了出來,故事里,畫皮鬼會在人皮上,畫上眉眼,去欺騙那些不知道內(nèi)情的人,這兩個爹里,是不是有一個,就是畫皮呢?我知道偷看是不對的,可是我真的想知道哪個爹是真的,哪個爹是畫皮。我就那么趴在窗邊偷偷的看,直看到我的臉蛋發(fā)燒,身上發(fā)熱,也沒看出來娘身上那個爹有什么不對的地方。雖然他幾乎不說話,但是他的呼吸聲和偶爾爆出來的幾句臟話都是我爹的腔調(diào)。 心里有點發(fā)燥,我決定再去二娘那里看看,也許二娘哪里的才是假的。同樣用手指偷偷在窗戶紙上戳了個洞,讓我沒想到的是,二娘房間里的情況比娘那里還要詭異。 二娘在洗腳,或者說,爹在給二娘洗腳。二年并沒有裹腳,她的腳很漂亮,爹跪在地上,用銅盆里的水仔仔細細的給坐在床上的二娘洗著腳。爹是個有點頤指氣使的人,和娘過了那么多年,從來都是娘給他洗腳,沒想到,爹也會跪在地上給別人洗腳。可是那并不是最讓我吃驚的,最讓我吃驚的是,爹竟然捧起二娘的一只腳用舌頭舔,就好像狗一樣,不停的舔。 惡心,惡心之余,還有驚恐,二娘呆呆的,就好像一個玩偶一樣,爹卻是那么瘋狂,好像二娘的腳是這世上最甜美的糖果。 那一晚,我沒敢睡,不是因為鬼故事,而是因為這兩個讓我分不清真假的爹。我甚至都不敢跟任何人說,兩個爹里,必定有一個是假的,我要是跟娘說了,然后發(fā)現(xiàn)娘房里的爹是假的,那娘肯定沒臉再活下去了,至于二娘,總是呆呆的,只有看戲的時候才會表現(xiàn)的很活潑,跟她說,她可能都不會放在心上。是的,不會放在心上,事實上二娘從來不把一般女人喜歡的東西放在心上,錢財、首飾,甚至爹在哪里過夜,她全都不在乎。 最后,我還是找到了小六子,小六子比我大四歲,很機靈,我爹說他是店里最機靈的伙計,以后要是干的好,就培養(yǎng)他做掌柜或者賬房。我沒有直接告訴他兩個爹的事兒,只是把這件事兒,當(dāng)做一個鬼故事講給了他,末了,我問他,如果故事里的小女孩想知道哪個爹才是真的,該怎么做。小六子說那很簡單,只要白天的時候,女孩在一個爹的身上做個記號,到了晚上,看看哪個爹有記號,哪個爹沒記號,就知道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了。 小六子真的很聰明,可是在娘房里那個爹是不穿衣服的,就算做了記號,也不方便去看。于是我謊稱自己上火,托小六子幫我買了一些番瀉葉。番瀉葉是一種看上去很像茶葉的瀉藥,它泡的水也有一種淡淡的清香。吃過晚飯,我借著給爹泡茶的機會,用我泡好的番瀉葉水,換下了爹的茶水。爹喝著我親手泡的茶水,很開心的樣子,還連連夸今天泡的茶水好喝。 娘回了自己的屋子,我則借口要跟二娘玩,留在了爹和二娘這里。 過了沒多長時間,爹就開始拉肚子,二娘以為爹著涼了,就讓我給爹多倒點熱茶喝,拉著肚子,還喝番瀉葉的水,自然是越拉越厲害。在爹拉到第四次的時候,我跟二娘說我困了,要回去睡覺,讓二娘照應(yīng)著爹。 回到娘住的院子,我立刻就跑到了窗戶前從頭天捅開的那個小洞偷看,結(jié)果,我又看到了一個爹壓著我娘在床上坐那事兒。我知道了,這個最近天天來陪我娘的爹其實是假的,而那個給二娘舔腳丫子的才是真的。 那一夜,我又沒睡,不只是怕,我還想弄清楚那個假的爹到底是什么東西,于是,我就在我屋子的窗子上摳了個窟窿,偷偷的看著娘的屋子。大概是過了兩個時辰吧,那個假爹從娘的房子里出來了,奔著二娘的院子去了,我趕緊從屋子里出來,跟了上去,卻看到假的爹走到了院子里的假山旁邊,鉆進了假山底下的一個比水缸底粗一些的窟窿里,再也沒出來。 我當(dāng)時想,他是不是知道我跟著他了,所以躲進去不出來,可是直到天亮了,我也沒見到那個假的爹。 下午小六子又來了,我就問他,要是遇到了鬼或者妖怪該咋辦,小六子壞笑著跟我說,女人碰到妖魔鬼怪的最好辦了。他笑的很壞,我不知道為什么,我只想著把那個欺負我娘的假爹給除了,就問他到底該怎么辦。小六子說,一般對付妖魔鬼怪啊,用公雞血黑狗血都可以,我們女人就更方便了,只要是來事兒了,用那兒流出來的血,就能收拾妖魔鬼怪。我當(dāng)時就羞了個大紅臉,掄起拳頭就打小六子,打得他不停的求饒。我想起來那個窟窿的事,就跟小六子說,只要他能幫我做一件事,我就饒了他,小六子立刻拍著胸口跟我說,一切包在他身上,只要是我小鳳的事,上刀山下油鍋,他都會幫我辦好。 現(xiàn)在想起來,真的很后悔,是我,害死了小六子。 第二百七十一章 紅袍火鬼的回憶(中) 小六子是男孩兒,比我年齡大,比我身子壯,又很聰明,所以在我看來,小六子是個很值得依靠的厲害的家伙。我跟他說二娘給我的鐲子滾到了假山的那個窟窿里,那窟窿里都是土,又黑,我怕有蟲子,不敢去找,只要他去把鐲子給我找出來,我就原諒他。 當(dāng)然,窟窿里根本就沒有什么鐲子,我只是希望他能在進去之后把那個假的爹找出來。相比妖魔鬼怪,我更希望那個人只是一個白天躲在窟窿里,晚上出來假扮我爹占便宜的人。 小六子進去了,他是個村里來的孩子,不在乎土什么的,我不知道他是把我看做小姐還是看做小伙伴,總之他平時對我特別的好,當(dāng)時我想著,他進去最多就是被嚇一跳,既然還在我家里,那個人就肯定不敢太過分,只要找到他,我喊一嗓子,自然會有人來幫忙。 窟窿,似乎并不深,小六子只是把上半身鉆進去,就告訴我摸到頭兒了,那時候沒有手電筒,也沒有冷焰火,小六子在里面就只能用手胡亂的摸。 突然,小六子大叫了一聲“蛇”,就拼命的往外退,他從里面退出來的時候,手上還抓著那條所謂的“蛇”。然而,那并不是蛇,而是一條綠色的大蟲子,很粗,就像面案師父用的大號搟面杖那么粗,至于有多長,我不知道,小六子拽出來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我們從來沒見過那么粗大的蟲子,就算是蛇,也是蟒蛇才有的大小,我們兩個都嚇壞了,不過小六子比我鎮(zhèn)定,他一邊安慰我,讓我不要怕,一邊想把那條還算安靜的蟲子扔回洞里去??墒菦]想到的是,還沒等他扔,被他抓在手里的蟲子腦袋就裂成了四瓣,但卻不是死掉的那種裂,而是變成了一張四瓣的大嘴,一口咬住了了小六子的胳膊。小六子叫了一聲,洞里面居然又鉆出三條一樣的蟲子,咬住小六子的身子,在小六子的叫喊聲中,把他拽進了那個窟窿。我嚇傻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叫喊。爹、娘還有店里的伙計和掌柜都被我的叫喊聲給引來了,我跟他們說有蟒蛇那樣的蟲子把小六子拖進了那個窟窿里,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相信有那么大的蟲子,都以為我在說故事騙他們。 也許這就是小孩子的悲哀吧,大人們總覺得小孩子不懂事,說的事情也經(jīng)常是自己編出來的故事,我用了很長的時間,才讓他們相信我說的是真的,可就在一個伙計準備去拿盞馬燈來看看窟窿里到底有什么的時候,小六子,他居然從大門口走了進來。 這一下,所有人都開始以為我在撒謊,他們哄笑著散去了,爹還在我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警告我以后不準跟大人開這樣的玩笑。而那個小六子,也走到我身邊,一邊摸著我的頭,一邊跟我說,鳳兒一定是昨天晚上沒睡好,今天再假山旁邊睡著做夢了??墒?,可是他那么說著的時候,我分明看到他另一只中的食指就好像那條蟲子的頭一樣,裂成了四瓣,變成一張怪異的大嘴。 我知道,小六子已經(jīng)不再是小六子,而是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大蟲子,雖然他還是像以前一樣干著活,像以前一樣的蹦蹦跳跳,可是我只要見到他,就會躲著走。他已經(jīng)不再是人了。 那之后,假的爹,再沒有出現(xiàn)過,我的爹又只剩下了一個,娘的房間又冷清了下來,有時候要半個月爹才會在娘的房間里過一夜。也許,對娘來說,那個假的爹能陪著她,也是一種幸福。 第二個月,娘的月事沒來。請大夫來看了一下,說是娘很可能已經(jīng)懷孕了。這一下,可是樂壞了爹,一邊猜著娘肚子里的是男是女,一邊逢人就吹噓自己寶刀不老,偶爾去過一夜,就讓我娘懷上了孩子。 懷了孩子的女人,胃口都不怎么好,時不時的,還會干嘔,可是我娘不同,不但胃口很好,還特別的喜歡吃rou。我家不缺錢,娘愛吃,爹就給她吃,一天三頓不斷rou,可就這樣,娘還是時不時的跑到廚房去找rou吃,我甚至看到我娘又一次把一塊生rou丟進開水鍋里涮了一下,就撈出來吃了。 有點怕,娘變得有點陌生,有的時候她看我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一塊會走路的rou一樣,讓我覺得毛骨悚然。漸漸的,我不愿意在娘的面前出現(xiàn)了,反而是呆呆的二娘讓我有一種安全感。舔腳的爹,吃rou的娘,變成蟲子的小六子,和他們比起來,二娘就好像觀世音菩薩一樣讓人覺得很安心。甚至有時候,我想上街去玩,都會拉著二娘去,盡管二娘不愛說話,也不愛嬉鬧,可是我看上了什么,二娘都會掏出荷包給我買下來。 除了我拉著,二娘幾乎是不出門的,所以也很少有人認識二娘,有些附近的小子甚至以為二娘是我的什么遠房jiejie,讓我?guī)兔Π讯锝榻B給他們。尤其是算命的王半仙家那小子,給他說是我二娘,他還不信,還沖我吼說他爹說了,我二娘一看就是個黃花大閨女,根本就不是給被破了身子的婆娘。我那時候還不懂破了身子的婆娘是什么意思,反正聽起來就不是什么好話,每次王家小子這么說,我就會掄起拳頭狠狠的給他點教訓(xùn),本小姐也不是好欺負的。本小姐的二娘,更是不能任由他們說道的。 轉(zhuǎn)眼,十個月過去了,娘雖然每天不停的吃rou,人卻逐漸消瘦了下去,只有挺著的那個大肚子顯得格外豐腴。有人說這是好事,說娘的營養(yǎng)全都給了肚子里的孩子,這生下來肯定是個身子骨倍兒好的大胖小子,爹也特別高興,每天除了燒香磕頭乞求菩薩給他個兒子外,就是圍著我娘轉(zhuǎn),二娘那里幾乎都不去了。 可是,娘分娩的那天,爹失望了。不,不止是失望吧,應(yīng)該是嚇壞了。當(dāng)時我和爹都在娘的房間外面等著,過了沒多久,就聽到房間里接生婆的呼叫聲,爹知道出了事,趕忙推開門沖了進去,我也跟了進去,卻看到接生婆的手里抓著一條黃瓜大小的蟲子坐在床邊的地上不停的尖叫著,再看娘,從她產(chǎn)道里出來的并不是我的弟弟meimei,而是一條條大大小小的綠色蟲子,而在出來之后,它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張開身子最前面那張四瓣的嘴巴,在娘的身上瘋狂的啃食。 我當(dāng)場就吐了,爹想上去幫娘把蟲子趕走,可是當(dāng)那些蟲子抬起頭來用怪嘴對著爹的時候,他害怕了,尖叫著跑出了娘的房間。事后爹問過我,怪不怪他,我說不怪,那情景,如果我不是早就見過那些蟲子,恐怕我都會嚇得昏過去,又怎么能奢求爹能幫得上娘呢?爹會跑,至少證明他還是個正常人。 當(dāng)?shù)鶐е镉媯兂一餂_回娘的屋子時,屋子里面什么都沒有了,不光是我娘,就連接生婆也沒了影子??赡?,都是被蟲子給吃了吧。后來,我把小六子鉆窟窿找我那個假爹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給我爹說了一遍,這一次,爹信了,他秘密的找了王半仙,讓他請了他尸兄劉道長來我家。劉道長聽了我講的事情,有到我娘的房間里查看了一番,告訴我們這是蟲子成精了,來禍害人要是不除了,遲早我們?nèi)叶家拦狻6莻€蟲子精的本體,就是小六子。劉道長讓爹找了個由頭,把小六子綁在了院子里的枯樹上,然后用符火去燒小六子,我親眼看到火堆里的小六子身上的皮膚一塊塊皺起、開裂,露出里面綠色的,不停蠕動的蟲子,那些蟲子在火焰里不停的翻滾著抽搐著,慢慢的唄燒焦、死去。可是有一條小拇指大小的毛蟲不知怎么從火堆里飛了出來,剛好鉆進了劉道長嘴里,劉道長二話沒說,抹了脖子,撲倒在火堆里。他說了,只要這種蟲子進了人的身子,就沒得救。 那把火,燒了很久,把劉道長和小六子徹底燒成了灰,劉道長只有一個兒子,爹給了他很多錢,但是他沒要,他說修道的人活在世上就是為了濟世救人,野狗終須山上葬,將軍難免陣前亡,他爹和妖怪同歸于盡,那是命數(shù),怪不得別人。 本來,我以為這事兒就這么完了,蟲子都被燒死了,也就沒什么禍事了,可是我錯了。娘死了以后,爹一直郁郁寡歡,覺得是他沒有及時施救,才害死了娘,每天就知道喝酒,喝多了,就倒下睡,甚至有時候他不喝酒也是一睡一天。店里的事情,就那么落到了二娘的手上。 二娘還是呆呆的,可是對關(guān)于錢的方面卻顯得格外精明。而且我發(fā)現(xiàn),每個月都會有一個穿南邊的少數(shù)民族衣服的人來找二娘,二娘就會讓賬房支出一大筆銀元給他。很大一筆,幾乎是除了維持我們生活和店里開支外的所有錢。掌柜的去找爹說,爹卻不理他,后來有一天掌柜的悄悄跑來跟我說他要跟著那個穿少數(shù)民族衣服的人,看看他拿了銀元后到底去做了什么。 從那天起,我再沒見過老掌柜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紅袍火鬼的回憶(下) 老掌柜不見了,怎么找都找不到,誰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除了我。是的,老掌柜出事了,只有我知道,他臨跟出去前跟我說那一聲就是想留下個話,讓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可是,我沒說,我跟誰都沒說。娘不在了,爹又是那半死不活的樣子,我的親人,就只剩下一向?qū)ξ液芎玫亩铩N蚁嘈爬险乒褚欢ㄊ窃诼飞铣隽耸裁词?,我相信這一切肯定跟二娘沒有關(guān)系。 那一天,我來事兒了。月事在從前是很忌諱的話題,骯臟,污穢,那個時候,沒有什么衛(wèi)生巾,女人們用的,就是自己縫制的月經(jīng)帶。月經(jīng)帶,不是用過就扔,而是清洗之后反復(fù)使用的,而在通常情況下,那種污穢的東西,就算真正大宅門里的女人,也不會讓下人去洗,一是見不得人,二是下人們也覺得惡心,根本不會給你用心清洗。那天我換下了月經(jīng)帶,放倒盆子里,正要端出去洗,卻沒想到一打開門,爹正好路過我的門口,我沒有注意腳下,竟然被門檻給絆得踉蹌了好幾步,裝著月經(jīng)帶的銅盆脫手飛了出去,正扣在爹的頭上。 我當(dāng)時,好想找個地縫鉆進去,那種東西,居然扣到了爹的頭上,這讓我以后還怎么有臉見爹啊。可是,讓我沒想到的是,爹的反應(yīng)出奇的大。他沒有把盆和里面的東西從頭上取下來,而是站在那里不停的哆嗦,直哆嗦到銅盆和那條布帶都從他那染了血的腦袋上掉了下去,他的嘴里甚至開始吐出綠色的泡沫。 我嚇壞了,也顧不得害羞,大聲叫喊著,想讓人來幫忙,可就在那個時候,我看到一條綠色的蟲子從我爹的嘴里冒了出來,掉在地上,撲騰了幾下,不動了。緊接著爹的眼睛、鼻孔、嘴巴、耳孔里都開始往出冒小毛蟲,而那蟲子的樣子,就和當(dāng)初燒小六子時候,他皮膚下面露出來的那些毛蟲一模一樣。當(dāng)伙計們聽到喊聲趕來的時候,爹的腦袋,已經(jīng)扁了一半,身子卻還兀自直立著,而那些掉在地上的蟲子,除了沾上血的一些徹底不動了外,其他的都慢慢的恢復(fù)了活力。伙計們找來火油,燒掉了已經(jīng)不是我爹的那東西,在火頭最旺的時候,我看到了院門那里站著的二娘,她在笑。 那天晚上,二娘把我喊進了她的屋子里,今天的二娘和往常不一樣,即便她在笑,我也能感受到笑容背后那種讓我不寒而栗的恐怖味道。 二娘的表情,從來沒有這么鮮活過,她說她忍了那么多年,等的就是這一天,如果不是我壞了她的好事,三天之后,我爹就會急病去世,入土為安?,F(xiàn)在,陸家就剩下我一個活口了,她問我想死還是想活。 我當(dāng)時嚇哭了,但是不敢出聲,十三四歲的年紀,我也已經(jīng)懂事了,家里這一切怪事,那個假爹,小六子、娘、爹的死,全都是二娘搞出來的。二娘還說,那個王半仙說的對,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我爹根本碰都沒碰過她,只不過我那可憐的爹中了二娘的法術(shù),以為自己每天晚上都跟二娘歡好罷了。 我當(dāng)時好怕,渾身都在發(fā)抖,我不停的哀求二娘,求她不要殺我。二娘卻嘆了一口氣,說她其實很喜歡我,從來都沒想殺我,但是既然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我如果不想死,就必須離開陸家。 二娘給了我五十塊現(xiàn)大洋,在那個年代,真的是一筆不小的錢了,我拿著那筆錢來到了江東,就想著隱姓埋名找戶人家嫁了,終此一生。卻沒想到,我居然在江東遇到了劉道長的兒子。我本來答應(yīng)了二娘,我們的事,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可是劉道長也是因此而死,我最后還是沒管住自己的嘴,告訴了他。 劉道長的兒子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火冒三丈,當(dāng)下就問我想不想給爹娘報仇。 二娘是沒殺我,還給了我錢,讓我離開??墒沁@并不能讓我不恨她。我有著那么美滿的一個家,有爹,有娘,有老掌柜,有小六子,而這一切,全都被她奪走了,我怎么會不恨她,怎么會不想給爹娘報仇!于是,我告訴他,我想報仇。 劉道長的兒子告訴我,他雖然和他爹學(xué)了一些本事,但卻不精,而那些用蟲子害人的家伙來自一個很厲害的組織,他不是對手,想要報仇只能依靠我,我天生火命,想要報仇,只能在我死后,由他把我煉成紅袍火鬼,紅袍火鬼是那些東西的克星,只要成了紅袍火鬼,我就可以報仇。 我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足足想了三天,然后,我答應(yīng)了。舉目無親,抬頭無故,我活著又有什么意思?不如早早死了,給爹媽報了仇,然后,去地府,我們一家團聚。 那一天,我和道士的兒子成了親,他說成了親,我死了以后,就不是無主孤魂了,報完仇,才能去地府和我爹娘團聚。喝完那杯劇毒的交杯酒,他把我放在棺材里,埋到了之前我們倆一起挖好的那個墳坑,布下了那個可以讓我變成紅袍火鬼的火熾局。 呵呵,沒想到,沒想到啊。當(dāng)我的鬼魂破局而出,回到省城想要報仇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我的家早就沒了。店鋪變成了臨街的殘垣斷壁,原本是大院的地方,變成了日本兵訓(xùn)練用的cao場。而我不惜性命都想殺掉的二娘更是早已沒了蹤影。有人說,二娘去了江東。 于是,我回到了江東,等待,等待與二娘的重逢。 …… 紅袍火鬼的故事,足足講了兩個小時,期間小詩不停的用手帕給她擦著眼淚。我則是不停的嘆著氣。又是人軀詭心是么?她那個二娘,明顯是用人軀詭心害死那一家人以達到占有陸家家產(chǎn)的目的。之前劉祥說過,貝組織需要錢,他們用各種各樣的手段進行斂財,如果說這事兒是貝組織的人做的,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只是沒想到,這個組織竟然如此的歷史悠久,在民國年間,就已經(jīng)存在了。 “你,是不是見過我二娘?你身上確實有她的氣味。你告訴我,她在哪里,我要殺了她,我一定要殺了這個讓我家破人亡的壞女人。”紅袍火鬼低低的呢喃著,雖然內(nèi)容兇猛,卻不再有之前那種瘋狂的氣勢。 “我應(yīng)該沒見過你二娘?!庇行┣敢獾臎_她聳聳肩,“不過我知道他們那個惡心的玩蟲子的組織叫做貝組織,和我交過手的人里,有一個是保安公司的經(jīng)理叫劉祥,本來我們已經(jīng)把他抓起來了的,卻被幾個日本鬼給就走了。另外一個叫文西亞,是個老頭,懂得法術(shù),能cao縱你說的那種蟲子害人,如果你能從我身上聞到你二娘的味道,那八成是因為這個老頭子。他是云南人,你之前也說了南方的少數(shù)民族,算算年紀,我估計,文西亞那個老頭子,應(yīng)該是你二娘的兒子或者孫子什么的?!闭f到文西亞,我不得不想到文德瑪,如果說文西亞的老媽真的是紅袍火鬼那個名叫金此曦的二娘,那文德瑪呢?他還應(yīng)該繼續(xù)留在省廳的特別行動組么? “劉祥,文西亞?他們現(xiàn)在在那里?”紅袍火鬼低低念叨著這兩個名字,雙眼之中燃起了仇恨的火焰。 “如果我知道的話,我早就去抓那兩個家伙了。不過我想他們現(xiàn)在還在江東市,畢竟,劉祥被打斷了胳膊,還砍斷了一條腿,文西亞則是貝組織在江東市的負責(zé)人,只可惜我們一時間還找不到他們。”我打開手機,把劉祥和文叔的照片翻出來,遞給紅袍火鬼看,“就是這兩個家伙,你看好了,如果看到他們,別猶豫?!蔽野咽d發(fā)給我的證件也拿給她看了一眼,“我是警察,專門收拾這些家伙的警察,如果你遇到他們的話,我希望你能留一口氣給我,好讓我和我的同事把他們背后的組織一點點揪出來,給你,也給我和我的閨女徹底的報個仇?!?/br> 紅袍火鬼對著那兩張照片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然后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劉祥,文西亞,我知道了。你要是有我二娘的消息,一定要通知我。”說完,身子一閃,穿過影院的墻壁,消失了??茨腔鸺被鹆堑臉幼?,應(yīng)該是馬不停蹄的去尋找那兩個貨了吧。還真是個急性子的女鬼,就說讓我通知她,卻連個聯(lián)系方式都不給我。 說起來,貝組織籌集那么多錢,究竟想要干嘛呢?現(xiàn)在,民國,甚至可能更早吧,用種種卑鄙的手段來聚攏財富,卻遲遲沒有看到他們有什么大動作,難道,他們玩的就是傳說中的“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么?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倒是真希望他們早早的冒出頭來干點大事,那樣,就不用我們這么費勁巴拉的好像打地鼠一樣去找了,不是么? 等等,好像忘了什么……趙穎潁,趙穎潁的事情我怎么就忘了問她了呢。唉,只能回去試著問趙穎潁自己了。悲催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 別墅幻象 當(dāng)我走出電影院的時候,發(fā)現(xiàn)白冰正站在馬路對面,焦急的往這邊張望著。說起來,這個陀地位還真是神奇啊,在影院里面我能看到那么多鬼,就好像自動打開了天眼一樣,可是走出影院再回頭,卻是一個都看不到了。 “蛤蟆,你沒事吧。”看到是我從里面悠閑的走出來的,白冰知道危險解除了,穿過馬路走到了我身邊。 “沒事,不光沒事,還給我們的老朋友找了點麻煩?!币苍S,這就是我們經(jīng)常說的多行不義必自斃吧,雖然沒有正經(jīng)的交手,但是我知道這個紅袍火鬼的戰(zhàn)斗力絕對是在雙魂一心之上的,火焰屬陽,有一定的凈化陰晦之氣的作用,是絕大多數(shù)生物和死物的克星,在法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除非遇到屬性相克的,紅袍火鬼幾乎可以干翻一切鬼物,人軀詭心什么的在她面前根本就不夠看。文叔那個老東西,這一次麻煩大了。不過,紅袍火鬼的名字……我隱約記得她說她姓陸,然后有人喊她小鳳,她的名字不會就叫陸小鳳吧…… 白冰開著車,帶我離開了尚峰影院,直奔當(dāng)初趙穎潁死的那棟別墅。這些有錢人啊,還真是舍得,為了這么個妞兒,就買套別墅,總是感覺他虧得很啊。 買別墅的都是有錢人,而有錢人呢,買的是心氣,不是晦氣,死過人的別墅,是沒人愿意買的,所以在富商哈趙穎潁死后,這套別墅就一直被空置著。開鎖什么的對白冰來說那都不算事,拿了一根發(fā)卡,在鎖孔里撥弄了幾下,門鎖就開了,估計她不干刑警了去開個開鎖公司什么的,也能很賺錢啊。 別墅里,黑漆漆的,有一股許久無人居住后產(chǎn)生的灰塵味道,還有一些霉味兒??傊?,讓人感覺不怎么愉快。 “死亡現(xiàn)場在二樓?!卑妆f著,掏出手機來,打開手電筒模式,就在手電筒打開的一剎那,她驚愕的發(fā)現(xiàn)自己面前竟然站著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在手電光的照射下,那女人的臉顯得格外的詭異。“?。 卑妆饨辛艘宦?,手機“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墒请S著手機落地,手電筒關(guān)閉,她身前的那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又消失不見了。 “蛤蟆,這,這是怎么回事!?”白冰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可是這屋子雖然黑也沒有到什么都看不到的地步,在打開手電筒之前她就能看到那個位置,什么都沒有,而在打開的瞬間看到人影,就算是我也要被嚇一跳。 “你問我我問誰???”小心的走到白冰的位置,伸出手來,在剛剛女人出現(xiàn)的位置摸了一下,奇怪,什么都沒有,我并沒感受到那里有什么強烈的陰氣存在,只是很稀薄的一點。反而是抽回手來的時候,看到手上沾著一些灰塵。彎腰去撿白冰的手機,在拿起手機的一剎那,屏幕上的光照到了剛才那個人影站立的位置,一雙帶著小腿的腳就那么突兀的出現(xiàn)在燈光下。我去,怎么個狀況? 拿起手機,后退了幾步,再次打開手電筒,那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赫然又出現(xiàn)在了空氣中。不過它的胸部,卻好像遭了重創(chuàng)一樣,少了一大塊?!昂簦€真是有夠嚇人的,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怎么弄得?!边@一次,我看清了,站在那里的,并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在手機燈光照耀下才顯現(xiàn)出來的人形。在那個位置,有一些灰塵違反常理的以人形漂浮著,濃度還挺大,不過因為灰塵間有不少空隙,在黑暗的環(huán)境中很難發(fā)覺,只有在燈光照射上去的時候才會顯現(xiàn)出來。而人形胸口缺少的那一大塊就是之前我伸手去摸的時候,撞散并帶走了一部分灰塵。 “你確定這不是鬼?”白冰驚詫的看著那人形灰塵,這也太巧奪天工了吧,“沒有鬼的話,這些灰塵為什么會是這樣子?!?/br> “應(yīng)該是有個鬼魂在這里站了很長的時間。”伸出左手,插進那個灰塵人形中,仔細的感受著,“灰塵應(yīng)該是自然的落在那個鬼魂身上的,這些灰塵中帶著微量的陰氣,所以才能保持住人形,不然就你剛剛的那一聲尖叫就夠把它們震散的了。這屋子里很可能有一個執(zhí)念極重的女鬼?!?/br> “執(zhí)念極重?你看到了么?” “沒有,要不是執(zhí)念極重,哪個會在門口站這么就,久到回身都落滿了灰塵啊。”指尖,冒出一點火苗,火勢迅速在那個灰塵人形中蔓延開來,幾乎是一閃即逝,然后,灰塵漸漸的向四周散落開去,再沒有聚攏成型。拿出牛眼淚,給我和白冰都擦了一點,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向里面走去。 一樓的大廳里,沒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可是站在這里,我卻能感覺到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當(dāng)我四下張望的時候,卻又什么都沒有看到。 “啪嗒”墻壁那里傳來一聲輕響,我連忙扭頭拔刀,卻看到白冰站在墻邊用手按著電燈的開關(guān)。不過,電燈并沒有亮,會亮才怪,都閑置一年多了,主人家都死絕了,哪有人交電費啊??墒蔷驮谖彝虏鄣臅r候,大廳里的吊燈居然亮了!只不過,它亮起的并不是正常的白光,而是一種幽綠色的光芒。眼前,有點發(fā)花,頭也好像暈了一下,往電燈開關(guān)那里一看,卻看到站在那里的正是用波浪長發(fā)擋住半邊臉的趙穎潁。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慷枷胨廊思伊四?。沒有你陪,真是無聊,我還自己跑去看了一場電影,唉,無聊到爆,要不你給人家買一只波斯貓吧,你不在的時候啊,還能陪陪我?!壁w穎潁用一種嗲到人骨頭發(fā)酥的強調(diào)說著,一步步湊到我的身前,好像水蛇一樣纏了上來。 這女人,天生媚骨,床上功夫好得不得了,還真的是個不錯的床伴呢。 擁著懷中的的美人,走上二樓臥室,她的身體上散發(fā)著一股誘人的荷爾蒙味道,讓我忍不住想把她就地正法。而這娘們兒今天主動的讓我有點難以想象,一進臥室,她就把我推倒在床上。這張柔軟的大床還是我和她一起挑的,不管怎么折騰,都是那么的軟,那么舒服。 趙穎潁沒有脫衣服,一抬腿就直接騎在了我身上,好像騎馬一樣晃動著腰身,搖晃著腦袋,那樣子,充滿了野性的誘惑,讓人忍不住想把她按在床上,瘋狂的征伐。 心口,好疼,怎么回事?好像有什么溫?zé)岬囊后w從我的心口冒了出來。低頭看看,一把刀,就那么插在那里,她,她要殺我?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她要殺我?我給了她錢,給了她車,給了她房子,給了她這么多她想要的東西,她為什么要殺我?冰涼的東西,抽離了我的身體,那一刻的絞痛讓我有些無法承受,那一刻,她的面容變得無比的猙獰,她要做什么?是要繼續(xù)往我身上捅么?不,不要,我想要開口問她想要什么,只要她不殺我我什么都答應(yīng)她,可是我張開了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在逐漸失去掌控,我,我這是要死了么? 可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她殺我我還可以理解,可是接下來她居然把那把匕首,捅進了她那只常年被頭發(fā)遮蓋的眼睛里。為什么,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趙穎潁倒在了我的身上,我感覺腦子里嗡嗡作響,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然后,是一股清新的體香鉆進了我的鼻孔。 我,我是沈浩???剛剛那是怎么了?頭還有點發(fā)暈,剛剛看到的東西還在我的腦子里不斷的盤旋著,可是我不明白,我怎么會看到了那種東西呢?微微晃動腦袋,看了看四周,我現(xiàn)在所處的地方,正是剛剛看到的二樓臥室,這間屋子的窗子很大,月光照射進來,讓整間屋子都顯得比較亮堂。我就躺在剛剛看到的那張床上,只不過這張床上滿是灰塵,身下還傳來淡淡的血腥味,而我身上趴著的這個女人……伸手,抓住女人的雙肩,把她推起來,趴在我身上的女人赫然竟是白冰,此時的白冰就好像剛從夢里清醒過來似的,先是發(fā)了一會呆,然后才驚叫了一聲從我身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