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她撩開了毛氈制成的簾子,往外頭看去。 她如今,終于算是在長安能夠立足了。 她不是從涼州來的阿羅郡主。 她是阿羅昭昭。 第11章 見之如故 那是位極其漂亮的姑娘,讓他…… 長安廟宇無數(shù),太后下旨讓昭昭佛前抄經(jīng)書的普渡庵坐落在長安西邊,是處極其僻靜祥和,適合修身養(yǎng)性的地方。 不知不覺,天空又飄起了雪花,落在地上融化成了水,卻又立馬凍成了冰,踩上去就直打滑,路上行人腳程慢了下來,交錯而過的馬車也都慢了下來。 頭一輛馬車剛在街角拐了彎兒,就瞧見有牛車失控撞了上來。 被撞的是一位拉著一車炭火的老人家,木炭落了一地,老人家摔倒在地,半天都沒能起來,子桑羽忙上前查看,一看方道不好,這位老人家的腿,許是因為摔在冰面上,小腿骨摔折了。 過了片刻,子桑羽輕叩了昭昭所在的馬車,“主子,那位老人家腿折了,屬下安排了人送他去藥館。” 昭昭點了頭,“記著得好好讓大夫給老人家看診,再好好將老人家送回家去,若是老人家有不便之處,就留下一人照料著些?!边@樣的天氣,那樣的年紀還在外頭做買賣,想必家境普通,傷筋動骨要養(yǎng)上百日,這些日子又沒了收入,日子恐是不好過的很。 “是,屬下明白。只是還有一事……” 子桑羽猶豫了片刻,方道:“主子,那位老人家是給顧家別院送木炭的?!?/br> 說來,他并不太想自家主子同那位顧世子有太多的牽連。 之前也就算了,如今怎么就能這么巧,剛好撞上了給顧家送木炭的商販。 這樣一來,豈不是又有了牽連。 “顧家的別院?”昭昭念了一回,忽而恍然,“顧世子可是住在那里?” 雖然不想說,子桑羽還是低聲答道:“是?!?/br> 自忠義侯府上出了一回家奴盜竊先侯夫人遺物之事后,顧淮就搬出了侯府,獨自去往顧家別院住,一直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搬回去。 別人家的家事,昭昭自然是不會過問。 昭昭又想起來,那個人可是個美人燈般的病秧子,聽聞一到冬天,對方就會隔三岔五的生病,這樣冰天雪地的天氣,那人府上缺了木炭,可別又凍病了去。 她吩咐道:“那你讓人趕緊將木炭送去顧家別院,他若凍病了,豈不是我的過錯。” 她又想了想,“罷了,你親自送去,若是木炭不夠用,你再去買些送去?!?/br> 子桑羽面露古怪,昭昭不免問他,“你還愣著做什么,還有別的問題?” 子桑家兩兄妹同昭昭一起長大,昭昭有些小習慣,昭昭自己都察覺不了,子桑羽卻看的明白。 明明從第一回 相遇時,那位顧世子已經(jīng)被昭昭自己認定并非所尋之人。 可子桑羽在旁冷眼瞧著,他家主子分明對這位顧世子已經(jīng)開始有了在意。 這份在意儼然不應該存在。 子桑羽從習武那日開始,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他要為了主子掃除一切危險。 那位顧世子,讓人看不透。 可是此刻他也不知從何勸說,只好回道:“是,屬下這就去辦。” 終于處理好了這一場意外事故,馬車方才緩緩駛向前方。 * 普渡庵三個字,不知是出自何人的手筆,字跡蒼勁,隱隱透著慈悲的味道。 庵主是位極其和藹的中年女子,已經(jīng)在庵中等候多時,見著昭昭從馬車上下來,便道了一聲佛號,迎她入了庵堂參觀。 昭昭自去佛像面前,誠心的給佛祖敬了一炷香。 若讓旁人來看,定會感動于她此刻是那般的虔誠。 但其實她并不相信這世上真的有神明存在,眼前的佛像只是一尊用石頭雕刻的冰冷之物,向它祈愿、給它供奉香火,其實都是信徒們的一廂情愿。 她從沒抱有希望佛祖會保佑她,會聽見她的祈愿,實現(xiàn)她的愿望。 可她還是會在路過廟宇,遇見佛像時,點上一炷香,然后誠心的叩拜。 人好像就是這樣,總是會對未知的事物,理智冷靜卻又保留一絲幻想。 就像她的夢,那是一場夢,她的理智告訴她,夢終究是夢,偏偏她又存下了一絲幻想。這絲幻想仿佛可以摧毀她所有的理智。 過了許久,她從蒲團上起身,總是清澈明亮的雙眼里,漸漸起了困惑。 外祖母讓她在佛祖來思過。 可她到現(xiàn)在為止,還沒有想出來,她到底錯在哪兒。 她看向佛祖,佛祖眼中盡是悲天憫人的慈悲,石像不會說話,也并不會給她一個答案。 * 在普渡庵里,伴隨著佛前檀香,昭昭熟練的默寫著經(jīng)文。 她如今抄經(jīng)文,抄的是六根清凈,清心寡欲,連夢也不做了,日日都能安穩(wěn)入眠。 這日,好不容易老天爺終于露了個晴臉,庵堂的比丘尼,拿著掃帚正掃著院中的落雪,唰唰聲不停響起。 子桑采提著一籃子糕點走進了昭昭抄佛經(jīng)的靜堂。 糕點是子桑羽送入庵堂,他在里頭放了一封信。 是那把昭昭讓他去查的腰刀終于有了消息。 北鎮(zhèn)撫司,如今能用上以精鐵打造刀身,淬火煉石,刀鞘以鹿皮削制,刀身上刻下北鎮(zhèn)撫司的暗紋標致的佩刀之人,需是千戶以上官職者,不提如今北鎮(zhèn)撫司指揮使年歲已高,甚少露面。如今的北鎮(zhèn)撫司由六位千戶大人負責,自然就有六把這樣的刀。 子桑羽并不敢太過窺視北鎮(zhèn)撫司之事,只先從這六把佩刀入手,調(diào)查了六位千戶的家世背景。只是很可惜,這六位持此佩刀的千戶,有五位已經(jīng)娶妻生子,定然不是他們要找的人。 剩下那一位未婚的千戶,岳長翎,他出生并不顯赫,卻因為天資過人,年僅十六歲就在北鎮(zhèn)撫司嶄露頭角,二十歲的年紀,便被北鎮(zhèn)撫司指揮使破格提成了千戶,獨掌東三衛(wèi)所。 子桑羽著重調(diào)查了此人,不止畫了一幅小像,甚至還查到了這位岳千戶,今日會與同僚在城西的某處茶樓相見。 昭昭讀完了信,便順手扔進了火爐中,看著火焰將那封信燒成了灰燼,她方收拾了一回桌上經(jīng)文,起了身,“走,今日不抄經(jīng)了,出去逛逛?!?nbsp;她倒要看看,這位岳千戶,是個什么樣的人。 子桑采喜出望外,庵堂可不是個好待的地方,主子能一日一日靜心抄佛經(jīng),她在一旁研墨,都無聊的只打盹,“婢子這就去取衣裳?!?/br> * 冬日里,人人都愿意窩在暖和的地方。 街上茶樓酒肆,生意興隆的很。 茶樓人來人往,喝著熱茶閑談著,誰也不會在意往來的客人都有誰。 昭昭坐在茶樓雅間里,她點了壺清茶,心不在焉的品著,子桑羽走進來,低語道:“主子,那人已經(jīng)到茶樓外?!?/br> 她似是終于從自己的世界里驚醒,起了身伸手推開窗,裝作不經(jīng)意地往下看去。 窗下,有個男人正翻身下馬,這樣的下雪天里,他穿了一件褐色大氅,卻也掩不住他頎長的身姿,行動間,那把跨在腰間的佩刀不經(jīng)意露出。 昭昭雙手不自覺扣緊了窗欄,想要將人看的更清楚些。 習武之人感官都很敏銳,不過一息,岳長翎就捕捉到了一束正打量他的目光。 他抬頭看去,看見了一位姑娘。 那是位極其漂亮的姑娘,讓他眼前為之一亮。 很但快,邀約他前來喝茶的同僚就發(fā)現(xiàn)他到了,出來迎他,“岳千戶,快請進?!?/br> 岳長翎收回了目光,沖著同僚淡淡點頭,“嗯?!?/br> 二人走進了茶樓,一路走到二樓定好的雅間。 他進門前,下意識地看向了旁邊房門緊閉的雅間。 那位姑娘,就在這間雅室之中。 同僚許是有事要求人,巴結(jié)道:“岳千戶,今日可算是將你約了出來,我們兄弟兩可得好好敘敘?!?/br> 岳長翎也賣他的面子,“一定。” 二人走進了雅間,也隔絕了一切聲音。 等他和同僚談完了事情,出來一看,隔壁房門大開,先前的客人已經(jīng)離去。 他將店小二叫來,“剛剛這里的客人,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第12章 成了鄰居 岳千戶怎么會來慈姑庵?(捉…… “主子,您覺著那位岳千戶,可就是要尋得那人?”子桑羽猶豫道。 昭昭靠坐著在車窗旁,正心不在焉的看著窗外發(fā)呆。 方才于茶樓見過岳長翎,她便一直都是如此。 子桑羽原以為他家主子會因為見著那位夢中人,會很歡喜。畢竟,他們找了這么久的,如今也只有這么一位符合主子的條件。 但此刻,情況好像同他所預想的有些不同,主子臉上并不見歡喜之色。 他不明白,若那位岳千戶就是主子要找的夢中人,主子應該會高興才對。主子從小到大,就是個隨性之人。唯獨因一場夢境,就對夢中人起了執(zhí)念。 聽見子桑羽的問話,昭昭回過神來,茫然之色逐漸淡去,她朝子桑羽笑了笑,開始不露聲色地轉(zhuǎn)移話題,“父親那邊應該已經(jīng)收到了信,接下來我們在長安住的日子還長著呢,找人的事情不著急?!?/br> 生辰那日,她已經(jīng)同宣帝達成了一些無需言明的共識。她留在長安,旁人以為她是質(zhì)子是棋子也好,只要涼州太平,她也不在乎。 子桑羽也沒有點破她轉(zhuǎn)意話題的小心思,只點了點頭,“是,屬下明白,那位岳千戶,屬下會再仔細查查?!?/br> 昭昭隨意應了一聲,也沒說行不行。 只有子桑采坐在一旁打量了一番外頭街景,忽而提起,“主子,郡主府好像離這兒不遠,昨日宮里送東西來,青眉jiejie問過一嘴,說郡主府就要修好了,等千秋宴過了,咱們就能搬進去住了?!?/br> 雖然長安不是他們的家鄉(xiāng),但到底單獨別府居住,比住在規(guī)矩眾多的皇宮舒服多了。 想到這里,子桑采就有些興奮,“主子,要不要去瞧瞧?” “也好,去瞧瞧?!闭颜央S口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