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狐
左右是睡不著了,竹枝洗過雙手,準備服侍姑娘更衣梳頭,春蘭和另一個個子稍矮的小丫鬟見狀,爭著幫忙準備梳頭的家伙。她不是瞧不出來竹jiejie有意提拔自己,亦起心要在這批人中爭個頭先,叁兩下裝好托盤,乖巧又嬌憨地立在簾子外道:“我就在這里候著,jiejie有事只管吩咐我?!?/br> 小丫頭們至少要被調(diào)教個兩叁年才能到主子跟前聽叫,尤其姑娘今年十五了,這一批保不齊就是她陪嫁的班底,更要仔細。竹枝掃了她一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略點個頭就轉(zhuǎn)進屋去,透過窗紗和窗紙,春蘭看到兩團高高低低的人影正在那里說話。 鄉(xiāng)君生得好她是知道的,都說南方女人天生膚光細膩,像她這么肌骨豐瀅的春蘭長這么大也只見過一個,更妙的是一頭長發(fā)黑得如同漆料染就,公主府的婆婆mama們說,就是公主當年也沒有這樣好的頭發(fā)。 “和她爹娘一樣,天生的狐貍精……” 被牙婆送來時冊封鄉(xiāng)君的余熱尚未退卻,整條胡同都是紅通通的鞭炮皮,牙婆道這是天大的喜事,除了開國時洪武皇帝將義子沐英封為郡王,還沒有哪個異姓能有如此殊榮呢。然而一波又一波的人烏泱泱涌進聞笙館里道喜,鄉(xiāng)君也只是吩咐丫頭出來打賞致意。 那時春蘭忍不住想,到底要做下多大的功德才能被皇上賞賜爵位???倘若皇上是個男人,她或許會相信狐貍精的說法,但當今圣上是女人,總不能也受了美貌的蠱惑吧? 托這個爵位的福,聞笙館的地位在公主府里堪稱微妙,十叁歲起李姑娘就不拿公中的月錢了,幾個丫鬟除了桃枝自請嫁人,余者都成了她的私奴。換句話說,除了仍住在一起,她和華仙公主并無多少經(jīng)濟上的往來,一草一紙、一飲一食皆是自掏腰包,腰桿子直得不能更直。 “晚上就吃燉乳鴿吧,”她在水仙屏風后更衣,朱持暉大喇喇地在外頭洗手點菜,“再上些酸筍和涼拌雞瓜開胃,有什么時鮮小菜兒炒幾樣,只不要洞子貨,那個吃著不爽快。” “你今兒不回去住了?”她道,“濯賢大學堂的入學考就在下旬,你沒問題嗎?” “少瞧不起人了,”二爺邊切邊翻個大白眼,“西藩人都能考上,憑什么我考不上?” 這說的是當年那個松磨小土司,因為在北京暴亂中不幸負傷,真定打著慰問和教化的旗號強行將人留在了京城,去年考進大學堂后還上了好幾家北京和川地的報紙。 隔著一面屏風,朱持暉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了最近川西起義的事:“南邊鬧完西邊鬧,要我說,當年他沒回去真是留對了,不然這會兒該多有麻煩啊?!?/br> 五年前先帝駕崩,詔獄也跟著出了事,一百二十七名人犯集體失蹤,到現(xiàn)在連根毛都沒找著,徐同光不得不引咎辭職,徐客洲也跟著就此沉寂。二爺雖然嘴上沒說,心里一直覺得要不是這二位都坐了冷板凳(這句話是跟jiejie學的),南邊那白衣教不可能猖獗這么些年,真定或許擅長打仗,手下亦不乏猛將強兵,但她不懂問話潛伏這類小道,被人家當成蠢驢耍了好幾年,直到今年初才算勉強平定了局勢。 結(jié)果好么,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西邊又來了。 “你懷疑他們跟烏斯藏有聯(lián)系?”他一個人在那兒叨叨個沒完,李持盈實在受不了那副公鴨嗓,忍不住插嘴道,“還是有什么別的原因?” “這還用懷疑?”明擺著的事,川漢鐵道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于通車,等于打通了中原前往藏地的通道,烏斯藏那邊難道會毫無動靜?他們也只能通過這種方式給大明添堵了。 畢竟真定不是個畏戰(zhàn)的人,真打起來,她不會輕易罷休的。 “你怎么還不出來?”話說了一籮筐,他終于發(fā)現(xiàn)她今天格外磨蹭,“……總不是在里頭繡花呢吧?” “你少胡吣!” 說來非常羞恥,自從身體開始二次發(fā)育,平胸了一輩子的李持盈終于也體會了一把‘走路時墜得生疼’是種什么體驗,此時的褻衣完全沒有任何支撐作用(廢話,人家只是一層布),李姑娘只好再次祭出針線大法,試著給自己縫了幾套叁角式的內(nèi)衣褲。 這東西尺度太大,除了貼身丫鬟她不敢讓任何人瞧見,而且不知是不是青春期,她總覺得腿心濕漉漉的,黏膩且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