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安程笑瞇瞇地說:“生孩子很累的,我現(xiàn)在真的很餓,餓得能吃下一頭牛,快去做吧?!?/br> 周元奕壓低了聲音,說:“你先摸一下你肚子上的游泳圈,想清楚了再說話,你確定要吃一頭牛嗎?想想一頭牛的重量貼你身上是什么效果!” 安程本□□美,聽了這話再低頭捏了捏自己的腰和肚子,果然一圈兒軟趴趴的rou,馬上慘叫地說:“啊,算了,我只要一碗稀飯,還必須是稀得能照見人影的那種!明天我就要開始減肥健身!” 大壯馬上維護老婆大人,說:“爸爸哄你的,生孩子長點rou正常的,一會兒就掉了,你本來就瘦,我還希望你長胖點呢,減什么肥???” 安程一臉沮喪地說:“那把這些rou貼你身上去啊,哼哼,站著說話不腰疼!快去做飯吧,滿漢全席你們吃,我吃不著,聞著也好過,去吧,快去做吧,我和爸爸在這里看著寶寶,你放心?!?/br> 大壯便走了。 安程的視線又落回寶寶的身上,盯著還在呼呼大睡的小娃兒看個沒夠,略帶不滿地說:“怎么這小東西老是在睡覺?睜開眼沒兩分鐘就又睡了!搞得我想和他玩一會兒都不行!” 周元奕失笑地說:“怎么?父愛泛濫了?等著吧,有機會的。這么點大的小奶娃,不就是成天吃了睡,睡了吃的?要不,怎么能快快長大呢?你們別成天逗著玩,影響人家的生長發(fā)育!” 安程往爸爸的身邊湊了湊,說,“爸爸,你那天答應了我的話,現(xiàn)在該兌現(xiàn)了吧?” 周元弈臉色一凝,嘆氣說:“就知道你把人家大壯支走了,就為了問我這個。你怎么老就忘不了這個事呢?我都不想說的話,你非要問出來。知道了又有什么好處?無非就是又多一個人難過?!?/br> 安程眼睛瞬也不瞬地凝視著爸爸,說:“為什么會難過?他,怎么對爸爸的?不管怎么樣,告訴我,我想知道?!?/br> 安程的臉龐、鼻子嘴巴的輪廓都肖似周元奕,唯一雙眼睛像那個人,黑白分明,轉(zhuǎn)盼多情。 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恍如還籠罩在那個人溫柔的目光下,再多的怨,再多的悔,似乎都隨著歲月的洗禮變得微不足道了起來。 記憶的閘門打開,被刻意塵封的回憶奔涌而出。 在周元奕年輕的那個年代,別說是同性戀,就是男女之間正常的異性戀,也是少見的,大多就是父母看好了,讓青年男女們見個面,若是沒有太大的不滿意之處,就差不多能談婚論嫁了。 周元奕那時候真是沒意識,加上當時父親生病,那時候有個說法叫“沖喜”,就是家里有人有什么疾病快要不行了,辦一場喜事興許就能逢兇化吉或者拖延些時日。所以,就聽從了家里的安排,渾渾噩噩地和一個女子結(jié)了婚。新婚夜,因為應酬賓客喝得太醉并沒有行那什么周公之禮,到后來,也沒有那個想法,對她,總感覺很陌生,提不起精神來。 倒是周太太很著急,回了娘家后不知道得了什么人的指點,弄回來一種什么鬼藥,終于如愿以償?shù)睾驼煞驁A了房,并順利地懷上了孩子。 周元奕的父母都很高興,尤其是病榻之上的父親,還真是好轉(zhuǎn)了一段時間,直到安鵬出生才去的,臨死都因為心愿得償而帶著笑意,稱得上是含笑九泉。沒多久,周元奕的母親也跟著去了。 因為安鵬的出生和父母臨終前的諄諄教誨,周元奕對妻兒很好,幾乎是有求必應,哪怕是天上的月亮,太太和兒子想要,也會設(shè)法。但是,夫妻感情,卻沒有因為兒子的到來而增進多少。特別是越到后來,周元奕越是恐慌地發(fā)現(xiàn),他真的是對她一點感覺也沒有,甚至……不能硬。 經(jīng)過很多次的治療和痛苦的自我反省,周元奕后知后覺地醒悟過來,自己其實沒有那方面的功能障礙,自己,只是,不能喜歡女人而已。 周元奕和她商議著離婚,因為,不能真正地愛她,也不能有夫妻之實總是令人遺憾的,但是,他卻羞于承認自己和別人迥異的性向,只含糊地說是自己不行,不想叫她守活寡背名無實的。但是,太太卻哭鬧著不肯,只說他是不是嫌棄她,是不是瞧上了外頭的女人,是不是一點兒也不把他們娘兒倆個放在心上,還拉著他去堂屋跪他父母的遺像,要他摸著良心說話。 周元奕不懂女人的心思,見這情形只好作罷,說,只要她愿意,當然可以一直做周太太,而一旦不愿意了,也是來去自由,還有一大筆贍養(yǎng)費可以拿。 周太太以小家碧玉之身得嫁青年才子企業(yè)家,而且勢頭向好,自然是不樂意離婚的,至于那一檔子事嘛,雖然小有遺憾,但是,兒子都生了,似乎也就沒那么必須,反正,周太太當著,名牌衣服穿著,珠寶首飾戴著,出入有名車,居家有仆傭,兒子也是一堆人捧著的小少爺,要是離了婚,哪有這樣的享受? 夫妻倆達到暫時的平衡。 周太太每天還是很忙的,名媛的各種聚會,還有照看兒子,或把兒子帶出去秀,以及各種花錢,再說,老公雖然不行,人總在,比起那些被拋棄的可憐女人,她還是能想得過去的,沒有太糾結(jié)。 而周元奕呢,開始有些內(nèi)疚,覺得自己耽誤了一個女人的一生,但是,她執(zhí)意不肯離婚,他也不忍心逼迫她,反而是拿很多的物質(zhì)補償她和孩子,自己則寄身于工作,打拼出一片大好的事業(yè),將家族企業(yè)的規(guī)模擴展到以前從沒有的高度。 但是,再多的工作,總不能占據(jù)人全部的身心,一個人,總要有情感寄托的,周元苦悶了三年,終于迎來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情動,也是最后一次。 那個人和周元奕同歲,也是出于差不多的愿意結(jié)了婚,區(qū)別只在于,他沒有孩子。 邂逅是美好的,曖昧是美好的,而一旦偷食了禁果,品嘗到情|欲之烈火焚身滋味后,兩人越發(fā)投身其中,難舍難分,亦是美好到了極致。 情到濃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相思滋味終于促成兩人的決斷。 如此,兩人終是商議定了,要并肩邁向新生活,在此之前,必須解決掉障礙,那就必須要先分別回家,向老婆提出離婚。 ☆、62|第 62 章 “然后,”周元奕看著安程,眼神黯然,說:“就沒有然后了?!?/br> “怎么可能?”安程難以置信地說。 “真的?!敝茉鹊拇浇菐е酀f:“現(xiàn)實永遠比理想骨感?!?/br> 這話說得安程心里一驚,忍不住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離婚……不順利嗎?” 想了想,安程又自言自語地說:“可是,聽起來你們感情很好啊,那時候離婚不容易啊,能下這樣的決定,說明你們之間是有真愛的吧?”安程心里暗自揣摩,十分不解,相愛如此,為何最后仳離,而且,爸爸在之后的二十幾年里絕口不提那個人,也像是被傷害至深的情形,卻又是為何呢? 周元奕苦笑著說:“不是一般的不容易。唉……安鵬他媽抱著安鵬要跳樓,我總不能看著她們尋死吧?只能緩一緩。他那邊呢,阻力就更大了。雖然沒孩子,卻有父母。他的妻子還是他父母的故交之女,算是青梅竹馬吧,在妻子沒有過失的情況下忽然提出離婚,你可以想象他家里翻天覆地的情形。幸好,他保留了一點理智,沒有說出我來,他家里人只知道他在外面有外遇,還是個男人,但是,不知道具體是誰?!?/br> 安程隱隱然猜到了當時的情景:兩個男人的愛情算是禁忌之愛吧,偏偏還各自先有了家庭,這種違背社會倫理和道德觀念的愛情會遭遇多大的阻力簡直難以言說,很多人不堪重負,最終還是退卻了。難道爸爸喜歡的那個人,也是這樣軟弱的人嗎? “可是……”安程真的是不甘心,難道真的是因為這樣世俗的理由,那個人就放棄了爸爸,還有……爸爸腹中的自己? 安程知道一個勁兒地盯著問等于是撕開爸爸的傷疤,可是,他實在無法不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們應該是相愛的,我知道。若不然,你不會生下我。還有,爸爸,安鵬天天說你偏心我,平心而論,也不是沒有道理。所以……” 安程終究是紅了眼睛,攥緊了拳頭,說:“而且,爸爸你這些年都是一個人,其實,……是不是因為你還在愛著那個人?” “那又怎么樣?周元奕低下了頭,說:“每一個陷入愛情的人都會以為自己于對方而言,是特殊的,是獨一無二的,是值得對方放棄一些什么或者說人生難得幾回搏的,卻往往被現(xiàn)實打得一敗涂地?!?/br> 周元奕的思緒終于定格在那個飄雨的黃昏。 和傅俢然在老地方相見。 因為兩人都是業(yè)界知名的商人,盡管不是同一座城市,但是,還是十分低調(diào),包括見面的場所,只是一家茶館的包廂。 周元奕的臉上還帶著傷痕,那是前一晚救下意欲跳樓的妻子而被妻子抓傷的。持續(xù)一個多月的離婚大戰(zhàn),妻子寧死不離,還以才兩歲的兒子為要挾,口口聲聲“你要逼死我,我就帶著安鵬一起走”,真的……快要到極限了。 還好,還有他也在一起苦苦抗爭。 周元奕抬頭凝視著他,說:“你那邊,怎么樣?” 臉上的抓撓痕跡是如此明顯,周元奕是戴著禮帽和大圍巾進來的,到了包廂才摘下,在燈光下真有點觸目驚心,可是,奇怪的,一貫溫柔體貼的傅俢然竟像是熟視無睹一般,從表情到眼神都很呆滯,一直垂著眼簾老神在在地默不作聲。 周元奕的心里涌上不好的預感,站在那里,看著他,說:“什么意思?我這邊暫時離不了,你呢,你那邊怎么樣?” 傅俢然面色不動,半天,才說:“我們……還是算了吧?!?/br> 周元奕如被雷劈,爆出一聲嘶啞的低吼:“你早干嘛去了?現(xiàn)在你給我說這個?” 每次都是他主動,每次都是他在帶著他,每次都是他溫柔地說:“元奕,我們再努力一點,再堅持一點,就肯定可以了。我愛你,元奕?!?/br> 而現(xiàn)在,他說:“我們算了吧?!?/br> 周元奕氣得沖上前去,抓住他的衣服前襟,憤恨地說:“你再說一次?” 傅俢然依然眼簾低垂,慢慢吞吞地說:“我說,我們算了吧,分手了吧。這樣,大家都好。” 周元奕簡直要一口血噴出來,盯著他,惡狠狠地說:“好!好得很!” 一拳揮過去,打在他的臉上,打得他英挺的面容碎裂了一般,怔怔地說:“元奕……” 周元奕又給了他一拳,說:“這是你欠我的?,F(xiàn)在,咱們兩情了,以后,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干,正如你所愿!” 他沒有吭聲,全無力道的面袋一般任由周元奕揮拳。 周元弈忍著心痛揮了兩拳,卻都沒能打出他的一句真心話來。 終究還是失望了,周元奕垂下肩膀,落寞而去。 從此,即是天涯,再不相見。 安程知道,出柜是一件很困難很痛苦的事情,不過,他還是不能接受那個人,另一位爸爸就這么簡單地屈從了社會和家庭的壓力,就此拋棄了可憐的爸爸和自己,他忍不住問:“那后來呢,后來爸爸你有了我,難道沒有再去爭取一次?他……難道不應該負起責任來?” 周元奕搖了搖頭,說:“沒有。那一次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何必再去自取其辱?有了孩子又怎么樣?即便是女人,遇上狠心的男人,也沒辦法用一個胎兒去綁架別人一輩子,何況是我!安程你還不知道爸爸嗎?盡管在生意場上磨練得圓滑,骨子里還是很驕傲的!” 是,爸爸小時候就教導安程一句話,做人,不可能有傲氣,卻一定要有傲骨。安程想象著那時候的爸爸為了一身傲骨頭,卻強忍艱辛,獨自一人忍受十月懷胎和一朝分娩的辛苦,不禁濕潤了眼眶,不由自主地喊:“爸爸……” 周元奕低下頭,不叫安程看到自己的一臉苦澀表情,說:“現(xiàn)在知道我為什么從小不要你和男孩子玩,也不許你和謝達敏在一起了吧?這種背德的禁忌愛情經(jīng)不起風吹雨打,我就怕你付出了真心,最后卻是明月向溝渠。不過,幸虧,你選的是大壯,他無父無母,就沒有家庭阻力,雖然文化低了點,也沒什么錢,倒是一顆真心對你,不像有些自命不凡的人,開始的時候嘴里說得比唱的還好聽,最后……哼……” 床上躺著的小寶貝忽然揮舞了一下小胳膊,周元奕注意到了,彎身過去一看,說:“喲,寶寶尿了,快拿濕紙巾來?!?/br> 安程看著爸爸有條不紊地收拾干凈了寶寶,又輕輕拍著寶寶睡了,心有觸動地說:“爸爸,你小時候也是這樣帶我的吧?一個人,真是辛苦了。那么辛苦,會不會有后悔的時候?那個人,既然所托非愛,為何還是生了我?” 周元奕低著頭,指尖在呼呼大睡的小寶貝的臉上輕輕滑過,感受那一份嬰兒獨有的柔滑,微笑著說:“這是我出來沒有后悔過的事情。剛剛懷上你的時候還有些猶豫彷徨,也想過要怎樣怎樣,終究還是不忍心?,F(xiàn)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慶幸,沒有因為一念之差就錯失了你,我的兒子?!?/br> 安程抱住了爸爸。 周元奕笑中帶淚,說:“所以,安程,你是我一個人的兒子。和他無關(guān)。以后,別再追著爸爸問了,這些陳年往事,爸爸是,回憶一次,傷一次?!?/br> 安程將腦袋埋在爸爸的肩胛骨上狠狠地蹭了蹭,心里卻想:“回憶一次,傷一次嗎?那是不是因為,爸爸,你還是在意他呢?” 無論如何,安程想要見那個人一面。 不為別的,只為問他一句:“當年,你怎么能輕描淡寫地說出那樣的話?” 可是,當年,絕然離開的周元奕沒有看到后來的一幕。 傅俢然的臉上是周元奕打出的紅腫痕跡,嘴角還帶著血,他卻如同木頭一般,任由那紅線一般的血流經(jīng)下頜,低垂著眼簾,不知道想些什么。 只是,高挑修長的身體不時地痙攣一下,像是癔癥發(fā)作的前兆。 直到一雙鞋面上挑著一對黑蝴蝶的高跟鞋出現(xiàn)在他的視野里。 隨后是一個女人嬌柔的聲音:“沒想到,你喜歡的人竟然是個男人!” 可是,要是仔細聽,能聽出女人的輕緩嬌柔的聲音里帶著的森森寒意,就如同吐信的毒蛇。 傅俢然身體猛然一顫,回歸了部分神智,痛苦地嘶喊:“你……不可以傷害他!你答應了我的!” 女人冷笑著說:“那要看你肯不肯配合我治好你自己的病了!” 傅俢然搖頭,說:“我沒有病?!?/br> 女人莞爾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森然地說:“你就是病了!我父親臨終把我托付給你,你也發(fā)誓要一輩子對我好,現(xiàn)在,你竟然喜歡了另外一個人,還是個男人!這不是病入膏肓是什么!有病必須治!” 傅俢然抬起眼睛,看著來人,啞聲說:“婉如,求你了,算我對不起你,你就……放過我吧?” 若是有人在場,會看出異常來,因為,傅俢然的眼睛是五官中最出彩的,不光是形狀優(yōu)美,還總是神采奕奕,轉(zhuǎn)盼有情,而此時,這一雙會說話的桃花眼全然失了以往的神采,最驚人的是,竟然還在眼白的中間,出現(xiàn)一根深灰色的豎線! 一般人可能不知道,而老南洋人也許能看出一點端倪:傅俢然是被下了降頭術(shù)! ☆、63|第 63 章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小寶貝都滿一周了,相比七天前才出安程肚子時皺巴巴的樣子,現(xiàn)在小rou皮全部撐開,顯得十分白嫩可愛,而且每天都會睜開一對黑豆般又黑又亮的水潤大眼看看,盡管目光都是嬰兒似的游離不定,卻也叫周家的三個男人高興雀躍的: “寶寶看我了!” “他明明看的是我!” “爭什么爭,寶寶誰也沒看,看的是奶瓶!奶瓶才是寶寶的最愛!”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