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至合，楚國四君子的首徒，光風(fēng)霽月之才，與容嬪娘娘更是青梅竹馬。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棄文從武，在皇宮中當(dāng)了侍衛(wèi)，因盜竊罪，于辛未年被貶出宮。一切時間線與容嬪娘娘的遭遇完全吻合。若非有不同尋常的深情，何故能在容嬪瘋了之后依然時常探望？”

    “也不知他是單相思，還是與容嬪兩情相悅？”蘇芷北剛問出口，轉(zhuǎn)眼又自問自答道，“不對。肯定是兩情相悅?，F(xiàn)在想來，容嬪懷孕時多次欲對胎兒下手，或許就是因?yàn)樗裏o法分辨這個孩子究竟屬于姜至合還是陛下。若孩子降生，通不過脈樹的檢驗(yàn)，她和姜至合乃至楚國四君子，全都將死無葬身之地。但作為母親的惻隱之心又使她不忍心下手，這才留到婉婉出生。待她見到孩子通過了血脈檢驗(yàn)，心中憂慮去除，所以才出現(xiàn)了小德子所說‘病逐漸好了起來’?！?/br>
    “這容嬪竟然敢在皇宮中做出如此膽大妄為之事?！毖囿@寒驚駭異常，“這件事若是抖落出去，不知道要牽連掉多少人的腦袋！”

    “她恐怕也深知其中厲害，所以才想了個法子殺掉孩子，裝瘋逃出皇宮，與姜至合長相廝守?！?/br>
    “不應(yīng)全是如此，她若能對孩子下手，懷孕的時候早就下手了。容嬪可能不是裝瘋，而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她和姜至合的私情，威逼利誘她殺掉孩子，這才徹底擊垮了她的內(nèi)心?！?/br>
    誰這么想殺掉皇室血脈，又有能力許諾保她出宮，答案呼之欲出。

    蘇芷北與燕驚寒兩兩相望。

    他們已經(jīng)擁有了一條捷徑，只要抓住姜至合，尋出當(dāng)年皇后為容嬪說情的記錄，殘害帝姬的罪名就足夠陳惠君永不翻身。

    但這樣做的后果是容嬪、姜至合以及所有與此事有牽扯的人全都必死無疑。他們雖有罪，蘇芷北卻不忍以自己的私心判他們死刑。

    “先把姜至合抓起來?！鄙倥畤@了口氣。她已經(jīng)不再是以前單純善良的北北了，哪怕在良心上狠狠扎進(jìn)去一刀，她也需要贏得最終的勝利，“我若沒有旁的法子，就用他吧?！?/br>
    燕驚寒并不反對，如果換作是他，他只會下手更狠更果斷。從黑暗里長大的花朵，連根莖都是污濁的，但蘇芷北不一樣，她就像撕碎烏云的一縷明光，給燕驚寒帶來近乎奢望的錯覺，仿佛更靠近一點(diǎn)，就能握住太陽。

    他漫長生命中，至死追求的希望。

    蘇芷北處理完這些雜事，轉(zhuǎn)頭便埋到項(xiàng)家的藏書閣中，如豆油燈一直亮到天明。

    第二天，她便又要出府了。

    項(xiàng)栩?qū)嵲诟悴欢诒嬲J(rèn)儀式前成天亂跑究竟是為了什么：“殿下，還有兩天就舉行儀式了！您出去要是傷著自己哪里，微臣如何給天下一個交代??！”

    “項(xiàng)大人放心，我?guī)е囿@寒，不會出差錯?！碧K芷北絲毫不給他爭辯的機(jī)會，飛車揚(yáng)長而去。

    她現(xiàn)在的目的地是茶樓，因?yàn)榕R時給蕭池年發(fā)了請?zhí)退白蛉赵S諾之物”。

    男人答應(yīng)得很爽快，他或許真心想激一激蕭晚寧，又或許如大多數(shù)人一樣無法抗拒送上門來的珍饈。

    包間很小，蘇芷北先到的。她打坐調(diào)息了一個周天，壓下昨日心力交瘁的疲憊，又拍拍僵硬的臉蛋，端出一張可愛笑臉來。

    蕭池年推門進(jìn)來，便看到少女明媚如春的回眸，那笑容像槐花的蜂蜜，甜到人骨子里去。

    他突然想起玲瓏賽上抱著她喊“蕭晚寧”的場景了。那個時候她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衫熨燙著他的胸膛，小小的，軟軟的一只。

    “蘇姑娘今日心情不錯？我看著都覺察到歡喜?！笔挸啬瓴换挪幻Φ芈渥?，位置離她很近，若有若無的清冽梅香給人帶來心跳加速的壓迫感。

    蘇芷北耳根微微泛紅，拿出一條金銀線交織的緞帶：“入楚這么久，我竟忘了給太子殿下準(zhǔn)備見面禮。這條連夜編織的緞帶不知能不能替我賠罪？”

    其實(shí)這玩意兒是剛在市集上扯的，五百靈石能扯叁丈長。

    “蘇姑娘有此心意，蕭某感激尚來不及?！笔挸啬觌p手接過緞帶，小心地迭在一起，放進(jìn)胸口，“我也準(zhǔn)備了一些薄禮，姑娘不要嫌棄?！?/br>
    蘇芷北心里吃驚，也只是乖順點(diǎn)頭：“太子殿下準(zhǔn)備的禮物，我無論如何都喜歡！”

    蕭池年拿出一條碧綠的手串：“若送姑娘金銀珠寶，倒顯得敷衍，我思來想去，還是送姑娘一串我親手磨的菩提子，聊表心意?！?/br>
    這禮物雖然不貴重，但確實(shí)花時間得很。蘇芷北被震住了：“太子殿下的心意，我受之有愧?！?/br>
    “如無意外，姑娘與我本是一家人，如何用心都是應(yīng)當(dāng)?shù)?。”蕭池年溫和道?/br>
    遠(yuǎn)在劉家，蕭晚寧從自己左手腕上撥下一串碧綠的珠子，用力攛在地上，繩線繃斷，稀里嘩啦滾了一地。

    “這就是蕭池年！”她向來波瀾不驚的面龐扭曲到變形，“這就是他送我獨(dú)一無二的承諾！”

    滿地菩提子靜默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