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苒本來還擔心他說什么“你對我濾鏡太重啦”“小丫頭就知道護短”，聽他承認自己的話，她笑出聲來：“那是！我是個愛說實話的好孩子！”

    秦燼嘴上沒反駁，心里卻冒出來一個想法：三歲半心智的人，真的能說出這種話嗎？

    之前顧苒做噩夢驚醒，半夜不睡覺在他門口坐著，秦燼就懷疑，她想起了什么。

    現(xiàn)在她肯承認自己不是她“親生父親”，又這么護著他……很不尋常。

    秦燼抬眸，深深地看了顧苒一眼，心中有懷疑的種子埋下。

    *

    那日之后，秦燼沒再帶顧苒去過醫(yī)院。他有沒有再和周明月碰面，顧苒也不知道。

    她的日子很充實，練琴，練舞，出門表演，回來總結、作曲。

    這天她要去的是一個小朋友的生日會，親朋好友為小朋友慶生的時候，顧苒負責拉小提琴。

    秦燼已經(jīng)和小朋友父母打過招呼，所以顧苒什么都不用擔心，拉好琴即可。

    讓她沒想到的是，謝離舟也來了宴會。

    男生今天穿了比較正式的藍色西裝，沒有背琴盒。顧苒在致辭臺側面拉琴的時候，他始終繃著冷俊的臉，注視著她。

    顧苒心想，這表情怎么好像自己欠了他幾百萬似的。

    他最好別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胡言亂語，那自己可就不是給他幾拳了。

    她一心二用，宴會不知不覺，進行到用餐環(huán)節(jié)，她的演奏也快結束了。

    忽然，今天的小壽星抱著胳膊，站在不遠處問：“你會拉小豬佩奇嗎？”

    顧苒停下來，回答：“不會?！?/br>
    正要說她可以學，小壽星一臉鄙夷地道：“連小豬佩奇都不會，不知道爸爸mama為什么要請你來?！?/br>
    顧苒微微皺眉。剛剛致辭的時候她聽到了，這小女孩兒五周歲，也就比林諾諾大了一點點，可是性格比林諾諾差多了。

    如果是林諾諾，別說小豬佩奇，光頭強她都能拉，至于這個小女孩，還是算了吧。

    不再理會她，顧苒默默整理著自己的琴盒。

    “喂，你為什么把琴收起來了？小豬佩奇還沒拉呢?！?/br>
    顧苒淡淡地道：“不會。”

    “不行！我就要聽！你如果不給我拉，我就告訴我爸爸mama去！”

    顧苒看到她這么熊，不禁想起了自己腦子不正常那段時間，動不動就躺地上撒潑打滾……唉，辛苦秦燼了。

    小壽星的叫嚷，吸引了不少人抬頭看。坐的近的賓客以為顧苒是小壽星父母雇來的，不滿地說：“孩子今天過生日，想聽什么你就給她拉唄，不會就現(xiàn)學！”

    仗著有人給撐腰，小壽星得意洋洋地說：“對，你現(xiàn)在學，學不會不準走！”

    顧苒冷冷一笑，正要嘲諷回去，忽然聽謝離舟說：“我也會拉，我來給你拉吧?！?/br>
    男生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的，朝顧苒伸出手：“可以借用一下小提琴嗎？”

    顧苒想到命喪他手的那把小提琴，擺出了一個保護者的姿勢：“不可以?！?/br>
    謝離舟一怔，勾唇笑起來：“用完就還你，保證不做別的?！?/br>
    想看看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顧苒不放心地把琴慢慢遞過去。

    謝離舟熟練地將琴架在肩上，舉起琴弓。

    他灰藍色的眸子看向小壽星，雖然在笑，卻給人一種不近人情的感覺：“準備好了嗎？”

    小壽星驚艷于他的顏值，大聲說：“準備好了！”

    謝離舟拉起琴弓，霎時，一陣陰冷刺骨、恐怖悚栗的琴聲傳來！

    說不上難聽，而是讓人毛骨悚然，就像是恐怖片里的配樂。

    顧苒打了個哆嗦，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心想：自己和他果然還是差的遠啊，這么變態(tài)的曲子，她可拉不出來。

    她都這樣，其他賓客更不用說了。

    大家紛紛放下了筷子，找著聲音來源。有人小聲問：“怎么在生日宴會上拉這種曲子？”

    “晦氣，快點換一個！”

    大人有承受力，心里毛毛的，但是臉上不會表現(xiàn)出來，小孩子就不行了。

    比如小壽星，她聽了一小會兒，竟然被嚇哭了。

    “哇！mama！——”哪還有剛剛趾高氣揚的勁兒。

    顧苒見她父母從遠處跑過來，湊近謝離舟，說：“差不多行了。”

    聽這配樂，誰能想到這是喜氣洋洋的生日宴呢。況且熊孩子都被嚇哭了。

    謝離舟沒停，沖她眨了眨眼，說：“帶好你的東西?！?/br>
    顧苒疑惑地拎起空空的琴盒，問：“然后？”

    “然后……”在那對父母沖上來的時候，謝離舟停下來，一手握著琴，一手抓住顧苒的手腕，穿過人群，跑了出去。

    兩人速度很快，差點撞上服務生。

    熊孩子在哭，她父母一邊哄她，一邊對著他們的背影喊：“你們給我站??！”

    有賓客想攔他們，被謝離舟伸腿絆倒，“哎呦”一聲趴在地。

    一片混亂中，顧苒被他扯著，身體里好像有無限的力量。

    兩人直接跑出了飯店，又順著街道跑了很長一段。

    風從耳畔掠過，街景迅速倒退，只有彼此，一直定格在目光里。

    “停停停！”顧苒跑不動了，停下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喊。

    謝離舟站定，轉頭看她，心口微微起伏。

    顧苒把手收回來，彎腰撐著膝蓋，深呼吸了兩口氣。

    “你跑什么啊！”她說。

    “攪和了人家的生日宴，不跑等著被罵嗎。”謝離舟笑吟吟地說。

    “可是我?guī)Я吮ｇS啊！”那些賓客如果知道她是秦燼的人，能把她怎么樣？

    都怪這小子，闖完禍就跑，都不給她點反應的時間。

    “而且你還知道你把人家生日宴攪和了??？有拉你那種曲子的嗎！”

    謝離舟望著顧苒，小女生跑得臉紅撲撲的，小口喘著氣，杏眼又黑又亮。

    他看呆了一瞬，毫無愧疚地說：“他們自找的?！?/br>
    顧苒意識到他是在為自己出頭，清咳一聲，不說話了。

    謝離舟環(huán)視四周：“走吧?！?/br>
    “去哪？”

    “吃飯。剛剛一口都沒吃?！?/br>
    顧苒心想，怪我嘍？好吧，還真有點我的原因。

    “那你去吃吧。”

    謝離舟定定地注視她，給她看得毛毛的。

    “怎么了？”

    “你和我一起去?！?/br>
    她用沉默表示抗拒。謝離舟嘆氣：“我怎么說也是幫你的忙，和我一起吃個飯都不行嗎？”

    顧苒有點過意不去，最終答應下來。

    兩人去了附近的商場，選了家江浙菜館。包廂落座后，謝離舟讓顧苒點菜。

    她翻菜單時，察覺他一直在看自己，便問：“你想點？”

    謝離舟沒想到她能這么遲鈍，無奈地說：“你點吧?！?/br>
    等她下單后，他淡淡地說：“你的琴聲比之前好聽了很多?！?/br>
    被他這么高傲的人肯定，顧苒有些得意：“哈哈，是嗎?！?/br>
    “是誰指導了你？”

    “沒人指導我，我自己開竅的?！?/br>
    “因為秦燼？”

    “嗯。”她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謝離舟險些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連柯蒂斯的名師都不能讓她開竅，秦燼怎么做到的？他有那么高的音樂水平嗎？

    “他怎么做到的？”

    顧苒瞥了他一眼，矜持地抬了抬下巴：“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br>
    “我們”這兩個字，太刺耳了。

    他本以為，十年了，顧苒都沒能真正地接受小提琴，往后也不會接受。

    但她又渴求進步，所以上次匯演結束后，他提出了利益交換，結果被她拒絕了。

    從瓊山搬出來后，他深深地反省自己，是不是手段不夠強硬、拋出的誘餌不夠大。

    結果，當他在網(wǎng)上看到顧苒拉小提琴的視頻，他震驚了。

    為什么她的琴聲里有了感情？是誰幫她做到的？

    除了秦燼，謝離舟想不到其他人。

    他按捺不住，創(chuàng)造了一個和她見面的機會。

    通過他的觀察，他確定顧苒開始享受拉小提琴。提到秦燼，她臉上是純?nèi)坏臍g喜和依戀。

    為什么他做不到的事情，秦燼能做到？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想到秦燼對顧苒的照顧，謝離舟臉色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