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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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溫言:“朕說過會彈琴給你聽?!?/br> 她一驚,“剛才是……” “尋常人可聽不到。”顧淵表情得意,獻(xiàn)寶一般,“婕妤以為如何?” 她回憶了半晌,“倒是高山流水,胸襟開闊?!?/br> 他以手抵唇,實(shí)在不能忍受般一下子笑了出來,漸漸地,越笑越響,雙眸都彎成了一線。她莫名其妙:“怎的了?” “你說你,”他一邊笑一邊道,“你說你當(dāng)初跟朕去讀書,到底學(xué)了些什么東西?連這樣的曲子都聽不出來……” “周夫子又不教琴……”薄暖愣是想了許久,突然道,“是《關(guān)雎》!”話一出口便立刻紅透了臉頰,“你——你無賴!” 他盈盈地笑望她,“朕怎么無賴了,你給說說?” 她囁嚅:“文王太姒,夫婦和鳴,用在我們身上,恐怕不合適吧……” 他漸漸斂了笑,凝聲道:“怎么不合適?阿暖,你不愿做朕的太姒么?” ☆、第64章 她眼睫一顫,抬眸看他,少年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嚴(yán)肅,目光冷銳而直接地注視著她。 他要她做他的皇后。 她忽然想起數(shù)月前她跪在長信殿,薄太后那一頓劈頭蓋臉的罵來。 “你是一根筋,你父親也是一根筋。你們怎不想想,離了薄家,你們還剩下什么?!”老婦人的冷笑滲得人通身冰涼,“你初進(jìn)宮來,老身便特與你說,帝王之心不可測,帝王之家最無情,你偏不聽,老身的一番心血,全算喂了狗!” “阿暖?”顧淵還在等她的回答。 她默默地靠上他的胸膛,帶著窒息般的依賴蹭了蹭他玄黃的袍領(lǐng),像一只無家可歸的小貍兒。他從未見過她如此示弱的模樣,驀地慌了神,手足都不知往何處放,半晌才安撫地圈住了她瘦削的背:“怎么了?阿暖,你——”他澀澀地一頓,“你不愿意么?” 她將臉埋了進(jìn)去,他的衣領(lǐng)子里全是讓人鼻酸的龍涎香,許久,她才悶悶地道:“我有什么法子,橫豎除了你,也無人會再要我……” 她的聲音嬌軟,拂落他心頭,有種說不出的癢。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當(dāng)朕的皇后,可不是什么輕松的事情。” 她沒有應(yīng)聲。 他頗貪戀地用手指攏著她的發(fā),慢慢道:“你不是還要查陸氏的案子么?這樣更方便?!?/br> 她靜了半晌,方道:“陸氏的案子……我已有了幾分眉目?!?/br> 他高興地道:“那是好事。你只管查,朕給你辦。” 她的話音微微哽住了:“子臨……謝謝你?!?/br> 他不快地凝眸,“這道謝,毫無誠意?!?/br> 她微微一怔,“那要如何?” 他拉著她走到琴案邊,“給朕彈一首曲子。” 她呆住,訥訥地道:“我……我不會。” “朕教你。”他去琴案后坐下,拉著她一把跌進(jìn)了他的懷里,將五指攏住了她的,輕輕覆在了琴弦上。她只覺全身都被他包圍著,熱,她不敢轉(zhuǎn)頭看他,只盯著那被自己的手指撩撥得微微顫抖的弦,聽見一聲低沉的喟嘆般的琴音。 他笑起來,笑聲就在她頸項(xiàng)間,清風(fēng)朗月一般撞進(jìn)她心頭去,而后流水般的琴音高低錯(cuò)落地跌落下來,他一手帶著她按弦,另一手輕挑慢捻,幾乎是只手而奏。她聽出這又是原樣的《關(guān)雎》,心情從初始的羞澀漸漸變得安然若水。側(cè)首,他眉目專注,神凝于弦,若不是這天下河山擔(dān)在他肩上,他原可以做一個(gè)閑散宗室,手揮五弦,不理世務(wù),逍遙灑脫地過一輩子。 可是她又說不清楚,若他果真是那樣不顧民間疾苦的人,自己……還會喜歡他么? ****** 北宮,太zigong。 襄兒將竹簾挑起,對內(nèi)笑道:“太子妃,薄婕妤又來找您下棋啦。” 陸容卿一邊理著發(fā)髻一邊急急走出來,抬首對薄暖莞爾一笑,“咱們往涼亭上去?!?/br> 薄暖時(shí)常來找她弈棋游冶,顧淵也知道。陸容卿孀居難免寂寞,而偌大宮掖,與薄暖能談得來的女子并不多。薄暖微微一笑便與她并肩往園子中去,低聲道:“我這日來,免不了還是要舊話重提?!?/br> 陸容卿看了她一眼,笑容微斂,沉默地走去涼亭中坐下,才慢慢地道:“你愿意與我弈棋一圍,我也高興。只是你回回都要提這些事情,自己不嫌累么?” 薄暖看著襄兒將簾子卷了下來,遮住了滿園柔紅嫩綠,石桌蕭瑟,兩盅棋子黑白分明。她沒有轉(zhuǎn)頭,“表姐怎就不相信,我們終究有機(jī)會的?!?/br> “機(jī)會?”陸容卿一聲冷笑,“我告訴你,我們唯一的機(jī)會就是等,等她死的那一天,興許機(jī)會就來了!” 薄暖嘆了口氣,“這恐怕不容易?!?/br> “這世上哪件事便容易了?”陸容卿冷冷地道,“她若果真能長命百歲,便算我陸家遭了天譴,撞上這樣的老妖精?!?/br> 她用詞激烈,薄暖不禁微微蹙眉,卻又不好反駁。“表姐,你看得太淺。這并不是她一個(gè)人的問題……” “向來就是她一個(gè)人的問題。你是被皇帝迷了心竅,要幫他收外戚攬大權(quán),這個(gè)我管不著。但我告訴你,”陸容卿咬了咬牙,終是說出了口,“害我全家的,終歸是她一人,賴不到別人頭上去?!?/br> “錚”地一聲,薄暖剛剛撈起的黑子脫了手,掉在清冷的石板地上。她俯下身子去撿,半晌,才抬起頭來。 “表姐……”她的聲音微微顫抖,“你知道的,你知道的事情比我多得多,是不是?” 陸容卿沉默了。 她的雙眼黑白分明,如晝夜沉潭。這樣的一雙眼,并不擅長欺騙和隱瞞。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輕輕地嘆了口氣。 “阿暖……你比我想象的聰明?!?/br> 薄暖凝視著她,“表姐,這世上只有你我二人還關(guān)心陸家的事……” “你阿兄呢?”陸容卿突然道,“你阿兄不是與你同母?” 薄暖怔了一怔,自己一路查案莽莽撞撞,卻是從不敢與阿兄通個(gè)聲氣。其中緣由,她自己都不愿細(xì)想。 陸容卿看她表情,已是了然,“是了,你阿兄畢竟是薄家養(yǎng)就的?!?/br> 薄暖只覺手心里都滲出了冷汗,面對自家表姐,竟如千軍對壘,她不敢有所隱藏,只能將自己所知的都說出來,才夠格與她換取信息?!捌鋵?shí),我只隱約能猜到……外祖父與太皇太后……” 陸容卿的眸光顫了顫?!拔衣犅勀阌幸幻娼ǔ扇甑你~鏡,是太皇太后的舊物?!?/br> 薄暖看了她一眼,“不錯(cuò)?!?/br> 陸容卿慢慢道:“那是先祖父陸錚進(jìn)獻(xiàn)宮中的御物。” 薄暖的心猛地一沉,又被一根極細(xì)的絲線拉扯了上來,懸在半空,上下皆是不能,“我……我知道。外祖父字子永……那銅鏡底下,正刻了一個(gè)‘永’字。” “如我所料未差,那銅鏡上應(yīng)當(dāng)還有銘文?!标懭萸湮⑽⒁恍?,眸色泛涼,“‘常與君,相歡幸,毋相忘,莫遠(yuǎn)望?!?/br> 短短十二個(gè)字,抑揚(yáng)頓挫,被她略顯無情的語調(diào)緩緩地拋在了初夏的風(fēng)里。薄暖靜了許久,才終于說出了口:“太皇太后曾經(jīng)與我說,她在宮中為長使時(shí)被人暗算,是一位……陸大人救了她。” 陸容卿頷首,“阿翁當(dāng)年待詔金馬門,在宮中從事,見她是很容易的?!?/br> 薄暖想了想,“所以……外祖父與太皇太后,原本……兩情相悅?” “我不知道?!标懭萸涞幕卮鹩行┙┯玻拔抑恢腊⑽倘⒘藙e人,而太皇太后進(jìn)了宮。兩人各自生兒育女,先帝御極,便召孝愍皇后入宮,而同一年,你的母親嫁給了廣元侯?!?/br> “倒也是親上加親,算不得決裂。”這些浮在表面上的人事薄暖都知道,她想探查的是背后的暗流,“先帝那般愛幸孝愍皇后,可見前代的恩怨并未波及到他們。” 陸容卿驀地冷笑了一聲,“先帝對孝愍皇后有了感情,恐怕也是她始料未及的?!?/br> 薄暖一怔,心頭微寒,“她……她讓孝愍皇后入宮,莫非就是……想害她?” “其實(shí),”陸容卿默了默,“我的兩個(gè)姑姑是孿生姊妹,容貌相似,當(dāng)年太皇太后詔,原意……似乎是讓你母親進(jìn)宮的?!?/br> 薄暖呆住了。 陸容卿抿了抿唇,“這一節(jié)我至今未能想通,你也不要問我了?!?/br> 薄暖唇色發(fā)白,面前的棋局好像都成了血的廝殺,經(jīng)年的風(fēng)雨聲都摧折了進(jìn)來,但聽得陸容卿又低聲說:“總之大姑姑入宮后,在宮中吃了很多苦……” “可她是皇后啊?!北∨荒苤眯牛岸鴽r還有先帝在……” 陸容卿冷嘲,“你當(dāng)真以為先帝是個(gè)優(yōu)柔的性子?能坐上那個(gè)位子的男人,都不會心軟到哪去?!?/br> 薄暖吃了一驚:“難道陸氏的案子,與先帝也有關(guān)聯(lián)?” 陸容卿卻沉默了。不知過了多久,薄暖才聽見她的聲音,夢寐一般迢遞過來: “我總感覺,孝愍皇后愛的不是先帝?!?/br> 薄暖震驚地抬起眼,春光明亮,陸容卿眸中的哀傷竟無可遁形。 “玉寧八年,我們家出事的前夜,阿父來找我……他給了我一面銅鏡,樣式與你的那面大抵一樣,我記不清了……他說,拿好這鏡子,去太皇太后跟前跪著,她不讓起來就不要起來,不論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你只管跪著……” 薄暖抬眼,看見陸容卿那素來冷漠的眸光里似乎裂開了罅隙,時(shí)光的洪流嘩啦一下沖垮了她的一切堅(jiān)強(qiáng)的偽裝。 薄暖忽然想傾身過去拍一拍她的手,卻又怕驚動了她陳年的夢。 “那個(gè)時(shí)候我才六歲,剛剛嫁給阿池?!标懭萸湔氐?,“我聽了話,便去長信殿前跪著。剛剛開春,天還很冷。誰知道阿池也跟了過來,他問我:‘你為何要跪?’我說:‘因?yàn)槲壹依镉形kU(xiǎn),我想求太后的恩典?!f:‘你家就是我家,我與你一同跪?!标懭萸渫蝗豢蘖顺鰜?,“我,我若知道我會連累了他,我當(dāng)年一定不會讓他陪著我下跪!” 薄暖呆呆地看著陸容卿的眼淚,接二連三地自她長長的睫毛下簌簌跌落。她突然明白了陸容卿為孝愍太子守陵四年的心境……料峭春風(fēng)之中,一對小童相互依偎,而長信殿的大門,并不曾為他們而打開。 陸容卿并不記得自己跪了多久。她只記得后來她與顧池回到了太zigong,她父親給她的銅鏡被太后的宮人拿走了,顧池險(xiǎn)些與那宮人打起來。兩個(gè)小孩在太zigong中沮喪相對,末了,顧池說:“你不要擔(dān)心,我去找父皇?!?/br> 她想的卻比顧池更復(fù)雜,“你該先去看看姑姑……” 她的姑姑就是他的母親,陸皇后。 顧池卻道:“這次的危險(xiǎn),當(dāng)真與母后有關(guān)么?” 她咬著嘴唇,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起來,“我,我不知道……” 顧池知道她害怕,手忙腳亂地抱住了她,笨拙的身軀散發(fā)著童稚的溫暖,溫柔得就像二月的柳綿,“別怕。”他說,“有我在,我是你丈夫?!?/br> 陸容卿現(xiàn)在回想起他當(dāng)時(shí)的神氣,都會不自禁地發(fā)笑。 一個(gè)八歲男孩的信誓旦旦,她卻信了一輩子。 她還記得他衣襟上的書墨香,記得他指節(jié)圓潤的手,記得他那一縷總是梳不齊的額發(fā)…… 可是他,卻已經(jīng)離開她很久了。 她漸漸地收了淚,側(cè)過頭去,看見飄動的春簾之后,滿庭幽幽花信。 我若知道我會連累了你,我當(dāng)年一定不會讓你陪著我下跪。 ☆、第65章 薄暖走后,陸容卿獨(dú)自在涼亭中打了半天的譜,到紅日西斜時(shí)分,才終于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