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尋找林寶頤 林寶琴候在偏廳外頭,左等左等都不見青蓮姑娘出來。天色已黑,她再也等不得,上前兩步問守在門邊的丫頭:“我可以進(jìn)去看看青蓮姑娘嗎?” 守門丫頭從上到下把林寶琴打量一遍,倨傲說:“你進(jìn)去也沒用,跪不夠三個時辰嬤嬤不會讓她起來的?!?/br> 林寶琴大驚,跪三個時辰,那不得跪到后半夜去。跪那么長時間即便雙腿廢不了,怕是也得落個寒腿病,這孟家的嬤嬤也太狠了點。要是能早點找到j(luò)iejie就好了,讓jiejie勸勸那嬤嬤,看能不能讓青蓮姑娘少跪上一兩個時辰。 只是要去哪兒找jiejie,林寶琴不知道。她來京城是想直接去孟府尋jiejie的,可杜郎說不合適,讓她在客棧等他消息。他出去轉(zhuǎn)了兩天確實帶消息回來說長姐不在孟府,在京郊的孟家莊子上住著呢。在去京郊莊子的路上他們遇到孟家車隊,她上前表明身份說明來意,然后杜郎回京城客棧而她就進(jìn)了孟家車隊來到青蓮姑娘身邊。 青蓮姑娘不愛說話,一路上除卻用飯眼睛只看車簾外。林寶琴不好意思擾她,便問隨同的婆子們怎么才能找到j(luò)iejie林寶頤,可她們說告訴她她也找不到,費那事干嗎?直接跟著青蓮就能找到j(luò)iejie。只是青蓮姑娘剛進(jìn)這莊子什么事都沒做呢就被嬤嬤罰跪,找jiejie的事還是得自己來。 林寶琴看看緊閉的偏廳門,對著守門丫頭再次開口:“我想找個人,你能告訴我林寶頤姑娘住在哪兒嗎?她是我姐,我是來尋她的。” 守門丫頭的視線在林寶琴的淺藍(lán)棉布衣裙上過一遍,又是倨傲開口:“你從鄉(xiāng)下來的吧,瞅瞅衣角、袖口都磨的毛糙了?!?/br> 林寶琴微不可見地后退了一步,她從鄉(xiāng)下來?這處莊子難道不也算是鄉(xiāng)下的?。再來林家經(jīng)濟(jì)雖不寬裕,可每年林母也會給他們兄妹三個每人置兩身衣服。她性躁愛動,這衣裙的衣角、袖口磨損的便重些??稍诖謇镞@每年置衣可是獨一份,別人羨慕還來不及,誰會看她磨毛糙的衣角、袖口。但在這,小小瑕疵就被無限放大了,她似乎給jiejie丟人了。 林寶琴有些窘迫,但她天性熱情愛動,這內(nèi)里的窘迫并沒帶到臉上。她再一次開口:“你知道林寶頤住在這莊子哪處院子嗎?” 守門丫頭不屑,想也不想張口就說:“莊子這么大丫頭這么多,我哪里個個都認(rèn)的?你自己去倒南座找去!” 林寶琴的心下冰涼。倒南座,顧名思義便是坐北朝南的房,一年四季見不得光,俗稱下人房。jiejie在家時何曾住過那種房子,卻不想來了京城卻反受這種待遇!再想想剛到莊子什么事都沒做就被罰跪的青蓮姑娘,林寶琴對京城的無限向往期待一瞬間全部破滅。 跪在偏廳內(nèi)的青蓮聽見守門丫頭和林寶琴的對話,心思百轉(zhuǎn)。她是不想伺候爬床的林寶頤。但對和她同行過的林寶琴,青蓮還是有那么點喜歡的。寶琴熱情沒心機但還會看人點臉色,整天笑瞇瞇的,在京城看到這樣人,很難。她也不反對帶寶琴去尋姐,只是剛到這還沒見到林寶頤便先被罰了跪。對此,她也是無奈。 但林寶琴想從守門丫頭嘴里問出林寶頤的住處,這讓青蓮無語。林氏寶頤再不濟(jì),那也是孟家嫡長孫未來的妾,她的閨名只能在主子和體面嬤嬤、一等貼身大丫頭口里傳,豈是一個三等的守門丫頭可以知道的!林寶琴該問得直接點‘孟少爺帶來的妾住在哪兒’,嫌這句不雅的話可以問‘孟三小姐的陪讀住在哪兒’,就是不能問林氏寶頤住在哪兒!在這莊子,知道林氏寶頤是誰的沒幾個,但一說少爺?shù)逆⑷〗愕呐阕x,全莊子人都知道是誰,雖不見得個個能說出她的住處,但大致方位絕不會指認(rèn)錯。 林寶琴將倒南房轉(zhuǎn)了個遍也沒找到j(luò)iejie林寶頤。從倒南房出來,在路上碰見丫環(huán)婆子她就上前問知不知道林氏寶頤住哪兒,有的直接說不知道,有的指個方位讓她去尋,可到了那地兒根本就找不到j(luò)iejie。林寶琴很不明白,活生生一個人怎么就沒人知道她住哪兒?越找越失落,當(dāng)林寶琴轉(zhuǎn)到主院,通過門縫窺見里邊明亮燈光,她掉轉(zhuǎn)身就走。她想的是她jiejie要在主院住的話,莊子上的丫頭婆子怎么會不知道? 垂頭喪氣的回側(cè)院,寶琴來到偏廳門前。那里沒了守門丫頭,也不知是去方便了還是偷懶去了。寶琴不在意,邁步上前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 青蓮抬眼看到進(jìn)來的是林寶琴,驚訝地不是一星半點。她能猜到林寶琴會走很多冤枉路,卻沒想到走了那么多冤枉路林寶琴竟還沒找到林寶頤。這可是近一個時辰了,莊子怕是走了個遍吧,這撞也該撞到主院去了!還是說找到了,是林寶頤不見她? 林寶琴直直沖著青蓮走去,一開口帶了哭腔:“你們孟家是不是把我姐給害死了?” 青蓮看著林寶琴,張大嘴,半晌才合上,忍著腮幫的酸澀,她說:“你去主院找三小姐的陪讀,就能找到她了?!?/br> “當(dāng)真?”林寶琴問。 青蓮點頭。她以為林寶琴會轉(zhuǎn)身就走,沒想到林寶琴呆站半天臉上似喜似泣,緩過神后從藤椅上拽了兩個紅絨坐墊給她一個,自留一個放地上盤腿坐了上去?!澳悴蝗フ覍氼U姑娘?”青蓮問出口。 “都亥時了,jiejie在家時這個點早睡了。知道jiejie在哪兒我就放心了,明兒我再去找她?!绷謱毲僬f完,看看還跪著的青蓮,又說:“我回來路上已經(jīng)沒人了。這個點了也不會有人來看你是不是跪著,趕緊起來歇會兒?!?/br> 青蓮慢慢起來,活動活動腿腳后像林寶琴那樣盤腿坐于紅絨墊上,聽林寶琴說她和jiejie林寶頤的趣事。 青蓮在聽,可是也沒聽,她的心思在飄蕩。在她眼里林寶頤是個太過幸運的人,明明就是個爬床的村姑卻能得老太太的教養(yǎng)、少爺?shù)莫殞櫍瓦B不遠(yuǎn)千里來的親生meimei,只為了不打擾她睡覺寧愿窩在這側(cè)院偏廳熬一夜。 而她卻是個不幸的,明明容貌嬌好勝過青荇,當(dāng)初夫人給少爺挑通房丫頭時卻不選她;而今年年初夫人語氣剛有松動說給少爺多添個通房丫頭,林寶頤突地冒出來,夫人再不提添通房丫頭的事了。她死了當(dāng)通房丫頭的心,想安安靜靜守在少爺身邊也好??墒巧贍攺那f子回去后,連這點卑微的愿望都變成了奢求,他不要她了,他要她去伺候林寶頤。 她不愿意,她故意耽擱,她想惹林寶頤厭惡她然后放她回京。少爺是個溫潤人兒,再讓老子娘求求老太太,調(diào)她回去換個人來伺候林寶頤就是了。 林寶琴說得渴了,起身走到桌邊倒了兩杯涼水,端過來遞給青蓮一杯,自留的那杯一飲而盡后又倒一杯喝光后,對青蓮說:“你們家的水挺好喝?!?/br> 青蓮端著茶杯,不肯喝。喝慣了京城孟府的好茶,莊子上的粗茶她是碰都不想碰。看著林寶琴連灌三杯茶后,她問:“你們家就是這樣喝茶的?” “茶?這是茶嗎”林寶琴看看茶杯里的水底兒,沒看到茶葉,連絲絲點點的碎葉都沒有啊。 青蓮沒接話,只是淡淡看著林寶琴。 林寶琴的臉有些發(fā)燙,她又給jiejie丟人了??蛇@能怨她嗎,自家老爹每次喝茶,茶杯里都能看見那嫩綠茶葉上下起伏。她又不像jiejie那樣愛看書,知道的東西多。她以為茶都是那樣的,哪里知道還有這種淡紅色的茶水! 作者有話要說: ☆、你給我出來 林寶頤既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女兒,也不是甫出生就生在那呼奴喚婢的高門,對她來說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已深深地烙進(jìn)骨子里。讓她支使年紀(jì)和她寄居身體相近的姑娘,對她來說很難,當(dāng)初白鵝過來,她可是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設(shè),才慢慢適應(yīng)了白鵝的近身?,F(xiàn)在給她換個新的來,她又得去慢慢適應(yīng),她不愿意。所以用過早飯后,面對大秦嬤嬤的問詢,林寶頤直接拒絕說:“我不要換人,嬤嬤你讓她回去吧?!?/br> 大秦嬤嬤明白了,這寶頤姑娘還想著白鵝呢。不過這白鵝能不能回來還真得兩說呢,少爺派來的人寶頤姑娘見都不見就讓人家走,這也說不過去。耐下心,大秦嬤嬤勸道:“姑娘,白鵝就算能回來,少爺也不會讓她貼身伺候你了,可這貼身丫頭少不得,您不想換人也得換。再說了少爺肯送這青蓮丫頭來絕對是認(rèn)為這丫頭不錯才送來的。您不愿要她,那也得見見,說說這丫頭哪兒不合您心意。這樣少爺才知道您想要什么樣的貼身丫頭,下次才能送來和您心意的丫頭不是?” 林寶頤抬眼看大秦嬤嬤,淡淡說一句:“嬤嬤不說那伺候丫頭一兩日便到的么,耽擱到今日才到總該有原因吧。嬤嬤給我問問,若是她中途有正經(jīng)差事耽擱那就讓她進(jìn)來;若不是,就讓她回去吧?!?/br> 大秦嬤嬤恭敬應(yīng)下,退出主屋。 林寶琴醒了,環(huán)視偏廳也沒看見青蓮,看看外邊高懸的日頭,趕緊起來直奔主院。到的主院門口,她被守門婆子攔住,劈頭迎來婆子的呵斥:“哪來的野丫頭,主院也是你這下賤胚子能進(jìn)的!”林寶琴生氣,自出生還是頭一回被人罵‘下賤胚子’,還是從個看門婆子嘴里出來。要不是找jiejie要緊,她現(xiàn)在就想撲到這婆子身上揍她。壓壓火氣,林寶琴說:“我找林寶頤,她在這院里住著呢!” 守門婆子大怒,這野丫頭還扯瞎話騙她!她在這守了近八年的門了,就是老鼠從這兒過她也能知道是不是主院的老鼠,這林寶頤是什么東西?她就沒聽說過這名字!想著扯了林寶琴衣袖就往外推。 林寶琴是徹底急了,一邊拍打守門婆子扯她衣袖的手一邊沖院內(nèi)高聲喊:“姐、姐,我找你來了,你快出來啊!我是寶琴啊!” 守門婆子也急了,也不扯林寶琴衣袖了,雙手直接往林寶琴嘴巴鼻子上捂。這院里住的姑娘可是少爺千嬌萬寵的。萬一驚了姑娘,這門她是別想守了。她還指著守門的銅板貼補家用呢! 林寶琴的喊叫引來一群婆子丫頭。林寶琴一看,要遭,使勁推搡了守門婆子一把后拔高聲音喊:“林寶頤,林寶頤,你給我出來,我要被……”剩下的話沒能喊出來便被蜂擁來的丫頭婆子困住,捂嘴、扯手、拉腳的,林寶琴再不能動彈。 候在院里等待林寶頤面見的青蓮瞪著眼、張著嘴,完全不能回應(yīng)大秦嬤嬤的問話,她問自己當(dāng)真喜歡過一點兒這個叫林寶琴的? 大秦嬤嬤也驚了,那在門外叫喊的當(dāng)真是寶頤姑娘的親meimei?這才是鄉(xiāng)野姑娘的做派吧,有這寶琴姑娘一對比,寶頤姑娘那點野性算什么啊,那叫活潑靈動!這時主屋內(nèi)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然后是急速腳步聲。大秦嬤嬤趕緊沖著那院門處的婆子丫頭們喊:“快放了寶琴姑娘!”嘴里喊著快步朝院門走。 林寶琴恢復(fù)自由后,甩手打掉幫她拉扯衣裙的婆子手。抬頭瞟眼走在院中的華服少女,從鼻子里哼一聲后扯開嗓子又要喊,只是還沒發(fā)出聲音,那少女對她說了一句:“寶琴,你連我都認(rèn)不出了?”林寶琴的聲音啞在嗓子里,這才細(xì)細(xì)打量離她越來越近的少女,待確認(rèn)真她就是自己的jiejie林寶頤后,飛奔著撲了上去。 大秦嬤嬤看得只想捂眼。寶頤姑娘雖說身子骨比二老爺家的聿繡好太多,也架不住這般餓虎撲食式的擁抱吧?這寶琴可別把她家寶頤姑娘給撞飛了!待姐妹倆進(jìn)了中堂間,大秦嬤嬤指揮丫頭端上茶,回頭再看林氏姐妹倆,大秦嬤嬤又想捂眼。她家姑娘的秋衫啊,今兒才上身,就不說那布料值多少銀錢,光那繡工,能少的了三十兩銀子才怪。寶琴姑娘的眼淚鼻涕怎么就往那秋衫上招呼呢? 林寶頤看眼大秦嬤嬤,再看看一屋子的丫頭婆子。大秦嬤嬤會意,帶著丫頭婆子外退?!墒遣挥迷倏催@寶琴了,再看下去這眼就別要了’大秦嬤嬤邊退邊想。 待中堂間只剩下姐妹兩人,林寶頤攬了meimei寶頤,低聲問:“你一個人來吃了不少苦吧,怎么就不知道提前跟我確定好?在這我是沒什么自由,可使丫頭婆子去接你還是可以的?!笨戳謱毲僦皇强?,不回答,林寶頤也不好再說什么,轉(zhuǎn)而問:“肚子餓不餓,我去給你弄些吃的來?” 林寶琴點頭,從昨天晚上進(jìn)這莊子除卻喝的那三杯茶,她還沒吃過東西。jiejie寶頤不提還不覺的,一提這肚子立時覺得餓的難受。 林寶頤松開meimei寶琴,起身走到門外吩咐丫頭上飯食。 林寶琴側(cè)耳聽了聽,jiejie說出的都是平日里她愛吃的。再環(huán)視這中堂間,除去桌椅和門邊的綠葉植物,還有正中墻上的大幅字畫,也沒見比自家中堂間多出什么東西,但感覺就是不一樣,想起自家中堂間就覺得有些清冷,而這撲面兒來的就是貴氣雍容。她偏頭又細(xì)想了想,沒頭緒,轉(zhuǎn)頭視線落在自己坐的太師椅扶手上。過了會兒她湊頭過去細(xì)看那扶手,又用手輕輕撫摸。 林寶頤進(jìn)來時正看到寶琴俯頭去嗅那扶手,失聲驚叫:“寶琴你干嘛?糕點這就端上來了,你再忍會兒。” 林寶琴抬頭無奈看林寶頤,抱怨:“我就是聞聞這椅子味道,你這么大驚小怪干嘛?” 林寶頤面上略有歉然,走上前去看看那扶手,問:“怎么了,這截扶手有什么問題?”她這meimei對琴棋詩畫都沒興趣,卻愛折騰木頭,她會擰樹笛也是這meimei教的。 “這應(yīng)該就是花梨木了。紋理這般細(xì)膩,聞著還有淡香味,我在爹爹書房里見過一個這樣的木質(zhì)小像?!绷謱毲僬f。 林寶頤對此興致缺缺,淡淡問:“那又怎樣?” 林寶琴看看jiejie的雙螺髻,還真是那又怎樣。這是孟家的東西,與她還真沒關(guān)系。想想,林寶琴說:“姐,這孟府的人太壞了,你跟我回家吧?!?/br> 林寶頤眼睛黯淡下去。 林寶琴有些失落,視線停留在林寶頤身上。就這么一會兒功夫她已換了身衣裙,那菊紋上裳配著月牙鳳尾羅裙,髻上簪一蜜色扁簪,雖再無華飾,卻別有一股風(fēng)流態(tài)。 過了好一會兒,林寶頤才開口:“我現(xiàn)在不能走。再過個五六年吧,到那時我才有回家的可能。” “為什么不能現(xiàn)在走?”林寶琴開口:“是你舍不得這的富貴榮華,還是怕耽誤了我?如果是后一種我明白告訴你你不用怕,我不會嫁給韓屠戶家的小子!” 林寶頤驚疑抬眼,問:“你說什么,你們不是去年就定下了?你怎么現(xiàn)在說不嫁?”轉(zhuǎn)念林寶頤語氣轉(zhuǎn)厲:“你怎么來的京城,你出來的時候可告訴爹娘哥哥了?” “這你別管,你就告訴我你跟不跟我走就成?”林寶琴滿不在乎說。 林寶頤氣了,沖著寶琴斥道:“你讓我別管,你想過爹娘哥哥找不到你會不會著急,萬一娘因擔(dān)心你病了,你……你……你就想你自己出來玩,你就不能給家里想想?” “就你天天會顧家、想家,可你想過你的顧家給咱家?guī)硎裁磦Γ磕锾焯鞊?dān)心你在外頭過得不好,人都病了好幾回了;嫂嫂說因著你做妾,哥哥才沒過府試的填報;哥哥要不是為了維護(hù)你和嫂嫂拌嘴,嫂嫂至于生氣滑胎么?而因著哥哥無緣府試,爹爹天天長吁短嘆的。大旱、蝗災(zāi)、接連的延醫(yī)用藥,咱家的家底都快要淘光了!你寄回去那科考文章干什么,你繡的繡面又給哪個侄兒侄女?顧家,你還不如不顧,寄那些不當(dāng)吃不當(dāng)穿的玩意兒是生生刺人眼扎人心!”林寶琴一氣說得痛快。 林寶頤跌坐到椅上,雙眼無神。 林寶琴看得心疼,咬牙轉(zhuǎn)身走出中堂間。 看著林寶琴走遠(yuǎn),候在門口的大秦嬤嬤是長嘆一口氣:這寶琴姑娘自顧說得痛快,卻不想她jiejie能不能受得了?鄉(xiāng)野姑娘,表述就是欠妥,她不該這般直來直去。只是高門雖好,又有哪個肯像林寶琴這樣對jiejie以赤誠之心相對的?連自己的親事都不要了,不遠(yuǎn)千里而來只為帶jiejie回家!你看孟氏一族,面上稱兄道弟、呼姐喚妹親熱的不行,可每隔上段日子就能聽到誰家嫡出、庶出的少爺小姐又鬧做一團(tuán)了。自家能的清靜那是大老爺清明,又有老太太、大夫人鎮(zhèn)著,衡哥兒又出類拔萃,庶出的少爺小姐不夠出彩只能縮頭過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 ☆、看上她肚子 此時京城孟大老爺府里,姚氏被前來致歉的楊家子氣得不行。好不容易送走那個瘟神,姚氏的慈祥端莊樣再也維持不住,沖著京郊莊子方向是咬牙跺腳。她這是造的什么孽啊,讓兒子帶回來這么個狐貍精?上回視作親女兒的敏姐兒因那林寶頤受累,這次又是親女兒被她所累,這林氏寶頤怎么在莊子上還這么能惹事呢?看來是上回沒打上她讓她漲了氣焰,這次她絕不放過她,遠(yuǎn)在京郊怎么了,她讓婆子帶著刑杖過去!不讓那林氏寶頤見點紅她是長不了記性!想著,姚氏直奔朝暉堂。她要去告訴婆婆,這林寶頤她是打定了! 孟老太太聽姚氏述說過楊家子錯認(rèn)林寶頤的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那楊家子還堅持說祖田那兒見的是榕姐兒?” 姚氏痛苦點頭,任她怎么解釋莊子里的不是榕姐兒,那楊家子就是不信,她又不能拉榕姐兒出來證明。邊關(guān)來的小子,這腦袋呀真是軸的可以。 “林寶頤不能打,你想想辦法把這事擺平了,連楊家也算上,可別像上次那樣等事傳的沸沸揚揚才責(zé)罰自家人?!泵侠咸苯臃愿?。 姚氏一聽,火氣又漲幾分,她就知道婆婆會護(hù)著那丫頭卻沒想到護(hù)得這么緊,連上次鎮(zhèn)南伯史家子的事都提了出來刺她。楊家子錯認(rèn)林寶頤做榕姐兒的事她會擺平,但林寶頤必須得罰,連同上次兩罪并罰,杖責(zé)五十是底線!她過來就不是聽婆婆維護(hù)林寶頤的,她是來告訴婆婆她要罰林寶頤,提前給婆婆備個案,省得她打了林寶頤,婆婆回頭知道了不喜。 孟老太太看看姚氏陰沉面色,緩慢開口:“我聽你說,那楊家子可是在咱們孟家地界上錯認(rèn)的寶頤。就算是寶頤故意讓楊家子錯認(rèn),可咱們孟家的丫頭婆子就任她扯著榕姐兒的名頭騙那楊家子,連一句辯解的話都不說?還有楊大夫人不也在場嗎,她在老二府里見過寶頤,明知道她不是孟家小姐,怎么還是由著兒子來咱們家給榕姐兒致歉?” 姚氏壓壓火氣,細(xì)想想吐出句話:“難道他楊家拿林氏寶頤做幌子,其實是想逼著咱們讓步好求娶榕姐兒?”楊家子來致歉可是特意提了他送出的馬是戰(zhàn)馬,除卻日常喂養(yǎng)每日跑馬也是必須的。戰(zhàn)馬的市價姚氏不知道,但普通馬匹就得八百多兩銀,戰(zhàn)馬應(yīng)該不會低于這個價兒。自家接了楊家八百多兩銀的馬,楊家要出去說這是定親禮,她想反駁都不見得有人信她。 孟老太太搖頭,說:“也不見的。剛開始可能是楊家子真認(rèn)錯了。后來可能是楊家想著將錯就錯,要能藉此娶著榕姐兒,他楊家不用相看姑娘了,多省事;若不能,那人家繼續(xù)尋兒媳婦唄。封疆大吏的嫡子尋媳婦,上趕著的不知多少,哪至于陰謀算計自掉身價?!?/br> 姚氏聽聽,覺得也是這理兒。拋開楊家算計自家的念頭,姚氏又想回林寶頤身上,恨恨說:“林寶頤要是安分守己在屋里呆著,那楊家子想錯認(rèn)都尋不著人去錯認(rèn)!” 孟老太太用力一摜手中茶杯,厲聲說:“你說什么,衡哥兒的妾在咱們孟家莊子里讓人調(diào)戲了去,你還覺得是衡哥兒妾的錯?那人要是再無法無天從莊子上把衡哥兒的妾搶走了,你是不是覺得這就是衡哥兒的錯,連個妾都保不住?自家人被別人欺辱你不幫她討回公道也就罷了,還應(yīng)和別人跟著欺辱自家人!你不嫌窩囊你就去打!” 姚氏臉臊得通紅,呆呆望著孟老太太。嫁給孟大老爺近二十年了,這還是頭一次被婆婆這般不留情面的訓(xùn)斥,一時有點接受不了。 孟老太太看著姚氏呆滯的臉,連緩兩口氣壓住胸中憤懣,又開口:“你可知那楊家子曾當(dāng)街?jǐn)r寶頤的轎讓她道歉讓路。林寶頤若只是個單純的村姑,他楊家不把她看在眼里無甚大事??闪謱氼U是單純的村姑嗎,她后邊可是牽系著衡哥兒。妾讓人作踐了去,你覺得衡哥兒臉上有光?楊家子在咱們祖田那兒錯認(rèn)寶頤并揚言娶孟三小姐,因這你要再罰寶頤,咱們孟家臉面何在?你一打?qū)氼U那就是承認(rèn)寶頤勾引楊家子,你這是要把衡哥兒的臉面扔到大街上讓人肆意踐踏了!”孟老太太的火氣也是噌噌噌地往外冒。以前大兒媳姚氏看事情挺明白的,怎的到了林寶頤這兒腦子就不轉(zhuǎn)彎了? 姚氏不知道孟老太太多余的想法,但孟老太太這頓呵斥還真是讓姚氏認(rèn)識到林寶頤不是丫頭婆子可以任她打罵責(zé)罰,也不是毫不相干的外姓人。在孟家林寶頤雖未正名,但外人看來她已算是孟家的半個主子,衡哥兒未娶親前她代表的就是衡哥兒的臉面私德。說白了就是關(guān)上門自己怎么看輕林寶頤都沒事;但打開門若有人因林寶頤出身鄉(xiāng)野而看輕作踐她,自己就要維護(hù)林寶頤狠狠地還擊欺付林寶頤的人。想通了,姚氏溫言開口:“兒媳知錯了?!?/br> 孟老太太看看姚氏,點點頭,想了下,又開口:“你總說我抬舉那林氏寶頤,你可知為什么?” 姚氏搖頭,她只知道現(xiàn)在越抬舉林氏寶頤,將來兒子的后院越容易出問題。 孟老太太喝了兩口茶,然后撂開手說:“我是為咱們孟家想的。咱們孟家最風(fēng)光的時候是在衡哥兒祖爺爺那代,光咱們孟家就出了兩個一品大員,三個四品京官,而孟氏一族出任官吏的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到他爺爺那輩就差些,但還算可以,畢竟一個一品大員,一個二品地方總督維持咱們孟氏高門的名頭是綽綽有余。但族里情況卻不樂觀,賦閑在家、養(yǎng)花斗鳥的比比皆是;再到賀源這輩,咱家、咱族情況你也看到了,整整一個孟氏宗族多少人,卻只賀源的官聲名望高些,就這高些的還只是個二品,剩下的雜七雜八不入流的咱也就別提了。你自己說說從衡哥兒祖爺爺那輩到衡哥兒他爹,這不到百年時光,咱孟家,咱孟氏一族敗落了多少?” 姚氏不語,婆婆說的是實話,孟氏有走下坡路的傾向了。 孟老太太閉上眼歇了會兒,才又開口:“一個家,一個宗族想要興盛繁榮,除了要有眾多子孫,還要子孫們出息上進(jìn)。一個人、兩個人出類拔萃能撐起一個家,卻撐不起一個宗族。而沒了宗族庇佑,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話那個家還能安穩(wěn),若碰上疾風(fēng)驟雨,家卻不定能保住?!?/br> 姚氏不解,趁孟老太太間歇的檔兒輕聲問:“這兒媳懂的,可這跟林寶頤有什么關(guān)系?” 孟老太太看眼姚氏,問:“你可知衡哥兒為何要帶寶頤回來納她為妾?寶頤顏色雖美,但真要在京城細(xì)心尋找的話,尋個比她更美的,也不是什么難事吧?” 姚氏結(jié)合孟老太太前邊說的話,猜測說:“娘你是看上了她肚子?” 孟老太太點頭,說:“你別現(xiàn)在看不起林氏寶頤,往上數(shù)三代她林家可是招遠(yuǎn)望族。要是她祖爺爺那輩兒孫運好些,哪至于老人家到了乞骸骨的年紀(jì),兒子沒了,孫兒還未長成。人走茶涼,不過是一代之差人才接續(xù)不上,林家便敗落了。但也就因這敗落,林家子孫才有逆境自強的意志,才有往上爬的野心?!?/br> 姚氏點頭,林寶頤被自家親戚算計送到男人床上,這要擱一般姑娘身上那立馬就尋死去了;即便是有那不尋死的,跟了衡哥兒有了肌膚之親后也是哭求著要名分、要首飾、要田地、要鋪子吧?當(dāng)年自家小叔的寵妾不就是那么折騰來著?可林寶頤不哭不鬧不求,她要不是傻子的話那就表示她看不上妾侍的名分,一個妾侍能得的東西滿足不了她,她想要的更多更大。身為女子,有野心這點并不招人喜歡,但她生下的兒子若遺傳了她面對逆境淡然處之又不乏野心的特質(zhì)的話,那卻是孟氏一族的福氣,當(dāng)然了不是衡哥兒正妻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