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除了某個知道內(nèi)情的人,謝紈紈在這府里果然已經(jīng)是香餑餑了。 她心中略為盤算,便吩咐道:“你去三夫人那邊院子里去,跟三夫人說一聲,我要往安平郡王府送東西,要叫朱砂去一趟?!?/br> 石綠摸不著頭腦,朱砂已經(jīng)在三夫人跟前伺候了,不是謝紈紈的丫鬟了,她要送東西,怎么要打發(fā)朱砂去呢? 石綠剛要問問,又想起朱砂的話,她只是單純,并不是笨,自己剛剛說了朱砂的話,姑娘只是笑,并沒有說什么,反倒特地要用朱砂,她就覺得或許朱砂這話,正好合了姑娘的意思? 她自然也就不問了,脆生生的答應(yīng)了一聲,就往三房住的杏夏園過去了。 ☆、朱砂 第九章 不管三夫人汪氏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表面上,對大姑娘還是很客氣,聽說大姑娘要使朱砂,就把朱砂打發(fā)了過來聽吩咐。 謝紈紈看到這個姑娘站在跟前了,才想起自己原來見過她。 是她醒來之后的這個月里,有兩次她走在永成侯府唯一的一個小園子里,碰到過這個丫鬟走上前來請安,那個時候,她就有點(diǎn)兒覺得似乎這丫鬟眼神比較特別,只是不太明顯,加上謝紈紈本來還心神不寧,倒也沒理會。 如今想起來,那兩次的見面就越發(fā)有點(diǎn)意思了。 謝紈紈就笑了笑:“今兒我跟著祖母母親去了安平郡王府,他們家大姑娘十分和氣,與我說了半日話,又說起明日里泰陽公主府里有賞花會。這事兒祖母知道了,十分歡喜?!?/br> 朱砂聽的只一怔,眼中就露出十分疑惑的神情來,不像石綠,一樣在一邊聽著,卻沒聽出有什么不妥,一派懵懂。 朱砂覺得自己突然十分看不透大姑娘了,似乎曾經(jīng)清澈透明如水的大姑娘,水中多了許多泡沫一般,顯出十分的莫測來。 那原本嬌艷如花卻又總是沉默畏縮的容顏,此時嘴角含笑,眼睛晶亮,略往下一掃,竟帶著一種難以言敘的風(fēng)采。 朱砂居然謹(jǐn)慎的沒敢立刻說話,謝紈紈也不意外,接著笑道:“沒承想母親也知道了,正巧舅母在這里說話,又說起冪表小姐,我也不好說什么,這才想著,使你往葉姑娘那里送兩盒咱們后頭園子里才下來的新鮮果子,也就替我賠個罪?!?/br> 叫謝紈紈有點(diǎn)意外的是,這樣精致繞圈兒的話,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丫鬟竟然聽懂了,她沒有追問,倒是笑道:“奴婢知道了,上頭有太夫人、夫人,姑娘原也是為難,如今姑娘既使我去,我自然把事情說明白了,想來葉姑娘身份貴重,自然也是大方和氣的?!?/br> 謝紈紈并沒有把這件事看的太要緊,打發(fā)人去葉家這一趟是必去的,不然不好與秦夫人交代,葉少藍(lán)那邊她并不擔(dān)心,藍(lán)藍(lán)向來聰慧,絕不會站在謝家這邊的。 這會子聽她這樣說,謝紈紈又笑了笑,很干脆的說:“這話因著有些節(jié)外生枝,回頭不管誰問起來,你也別說,只說我打發(fā)你送東西道謝就是了。你可明白?” 朱砂就更明白了,忙道:“是,奴婢知道,今兒大姑娘只是使奴婢給葉姑娘道謝去的?!?/br> 謝紈紈笑道:“難為你,你替我辦好了,今后我自然賞你?!?/br> 朱砂眼中都放出光來,顯然聽懂了這個‘今后’兩個字。就忙跪下磕頭。 石綠不大明白,只是捧過桌子上兩個黑漆雕花的食盒遞給朱砂,有點(diǎn)兒不安的看了她一眼,朱砂嘴角綻出一個笑來,算是安撫了她。 朱砂這一下的動靜,大約整個府里后宅主子都知道了,張?zhí)蛉艘性诎缴?,三夫人汪氏侍立一旁,手里捧著個小小的甜白瓷盅兒,正與張?zhí)蛉苏f話:“那個朱砂,就是原在大姑娘屋里伺候的丫鬟,姑娘們的屋子里,按例是兩個一等丫鬟伺候的,只舊年里頭,母親把丹紅給了她,就多了一個,正巧我屋里有個出去了,媳婦就做主把朱砂調(diào)到我院子里來了,今兒大姑娘叫她去吩咐,雖說不合規(guī)矩,可到底是姑娘,我也不好不給臉面?!?/br> 張?zhí)蛉私舆^盅兒,拿著勺子慢慢的吃著燕窩粥,過一會兒才說:“那趕明兒她要說好,你要不要索性還給她,把丹紅換回來?” 聽著姨母兼婆母這寡淡的聲音,汪夫人知道這事辦的不合張?zhí)蛉诵囊?,她想了想,躬了躬身子,把聲音放的低了些:“到底是大姑娘的體面,媳婦好歹也是做嬸娘的。再說了……” 她又覷了一眼張?zhí)蛉说哪樕骸跋眿D也想過不應(yīng)的,只是先前大姑娘說了,明兒要帶著綿姐兒去泰陽公主府呢,若是今兒就不給大姑娘臉面……” 張?zhí)蛉司统亮四?,把手里湯盅往桌子上一頓,汪夫人趕緊說:“就算大姑娘不敢說不去,就是去了,那……” 說到底,汪夫人還是怕妨礙了女兒的前程,要說這世上的事兒,要促成不容易,要壞事可就容易多了,謝紈紈是有人家的人了,只要沒有大出格的事,就不會有什么意外,可謝綿綿好容易有機(jī)會在那種地方亮相,略有一點(diǎn)兒不妥,甚至是上不到跟前去,那影響也不小呢。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汪夫人總算還有點(diǎn)兒瞻前顧后的。 張?zhí)蛉艘膊挥傻陌櫫税櫭碱^,這個大孫女,真有這樣的膽子? 汪夫人道:“且媳婦也想著,這朱砂還是我跟前服侍的人,大姑娘使她一回,難道還好意思來使第二回?就是當(dāng)真來說了,這一回,媳婦也有話說她了,也不會有人說閑話?!?/br> 張?zhí)蛉怂尖饬艘粫?,才終于點(diǎn)點(diǎn)頭:“也罷,她第一回向你張口,你做嬸娘的,也不好駁了大姑娘的回,無非還是孩子不懂事罷了。不過這個朱砂到底有多好,竟叫她這樣舍不得回頭她回來了,叫她過來回話?!?/br> 汪夫人忙應(yīng)了,又笑道:“媳婦原是有事來回母親的,倒為著一個丫鬟的事兒忘了。昨兒我來回過母親,原是今兒上晌午,母親與嫂嫂們出去了,我本該伺候著去的,偏前兒我娘家嬸娘帶話來說要過來坐坐,母親可記得?” 張?zhí)蛉诵Φ溃骸扒颇氵@長篇大論的架勢,你坐下來說吧,你們家找你做什么了?你母親可還好?” 汪夫人笑道:“嬸娘一來,我就問候了我娘的,也請嬸娘替母親給我娘帶了好兒。原來嬸娘的娘家哥哥舊年底從山東調(diào)職回來,三年考評都是優(yōu)等,竟升了吏部主事,一家子都進(jìn)了京,在燈花胡同買了個五進(jìn)的大宅子住著,如今他們家三個兒子,大的和第二個都是太太養(yǎng)的,第二的那個,已經(jīng)十六了,人才沒的說,十分會讀書,明年就要下場了,業(yè)師說是必中的。嬸娘的意思是,那邊太太進(jìn)京之后著實(shí)的尋了一圈,只說咱們家綿姐兒是個尖兒,模樣兒性情都是齊全的,便求著我嬸娘來問問咱們家的意思。” 張?zhí)蛉嗣济疾粍樱粏枺骸澳闶莻€什么意思?” 汪夫人笑道:“我能有個什么意思,這樣的大事,自然是母親做主了,看母親的意思,我就去回嬸娘的話?!?/br> 張?zhí)蛉说牡溃骸熬d姐兒是你養(yǎng)的,你心里怎么想,只管說給我?!?/br> 汪夫人這才說:“媳婦是覺得,綿姐兒今年十四,若說看人家也不算早了,嬸娘說起來,那邊是一家子有規(guī)矩的,又有家底,一家子在山東上千畝地呢。就看這燈花胡同的五進(jìn)宅子,也要幾千銀子的,這進(jìn)京就買了,可見厚實(shí),如今又進(jìn)了吏部,自然只有更好的。這且不論,如今只先看看哥兒,若是哥兒確實(shí)好,倒也可議一議?!?/br> “這么說,你是覺著這家子不錯了?”張?zhí)蛉瞬粍勇暽膯枺舴蛉霜q豫了一下,才輕輕的點(diǎn)點(diǎn)頭。 “比起紈姐兒的姻緣來,誰好些?”張?zhí)蛉舜藭r的聲音中終于充滿了譏誚:“不過一個吏部主事,正六品,你就迫不及待了,那今后再有宗室的哥兒、各勛貴子弟怎么辦?宮中娘娘們的娘家子侄呢?” 汪夫人聽的瞪大了眼睛,呼吸都粗重起來,張?zhí)蛉寺冻鲆粋€刻薄而不屑的笑容來,語氣淡淡的說:“我還是那句話,綿姐兒是你養(yǎng)的,你做主就是。只是我既能給紈姐兒定那樣的人家,綿姐兒比她強(qiáng)了十倍,造化還差的了?你如今若是應(yīng)了,今后可別到我這里來哭就是了?!?/br> 汪夫人素知自己這婆母是再不要聽一句駁回的,哪里還敢說,只忙忙的笑道:“媳婦原就說了,這樣的大事,自然是母親做主的,媳婦不過白想想罷了,也是因著不敢把心思瞞著母親的緣故,如今母親這樣一說,我自然是再放心不過的了?!?/br> 這話說的張?zhí)蛉诵闹惺质嫣梗骸拔抑滥闶莻€懂事孝順的,不像老大媳婦,只知道顧著娘家,我這里倒只是個面子情兒。你放心,綿姐兒和明哥兒都是好孩子,我這個做祖母的自然要替他們打算?!?/br> “是是是?!蓖舴蛉嗣πχ畛校骸澳赣H疼他們兩個,那是他們兩個的福氣?!?/br> 其實(shí)她心中也不是不會盤算,這個侯府是個什么樣子,她嫁過來十幾年,沒有不知道的,紈姐兒得了這樣的姻緣,其實(shí)是機(jī)緣巧合,千載難逢的機(jī)會,哪里還有下一個這樣好的機(jī)會? 且這位大姑娘的姻緣,外頭看著實(shí)在風(fēng)光,是攀了高枝兒,可她也聽婆母說起過安平郡王府的格局,如今是攀著這繼王妃,端著母親的身份,強(qiáng)按著那邊的大少爺訂的親事,嫁過去是好是歹還兩說呢。 女人這輩子好不好過,還得著落在姑爺身上才是。 若是換成她的綿綿,叫她訂這樣的親,她還不愿意呢。 不過此時婆母嘴角這樣硬,似乎對給綿綿訂個好人家很有把握似的,倒叫汪夫人有點(diǎn)兒疑惑,心里頭原本盤算好的主意,也有點(diǎn)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