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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一品駙馬爺在線閱讀 - 第110節(jié)

第110節(jié)

    晏寧公主面露喜色:“野翁先生不見外客,你若有機(jī)會自然是要去的,阿娘那邊我會去說?!?/br>
    謝則安點點頭。

    與晏寧公主說清楚了,謝則安才跟著書肆老板出了門。

    許多城縣周圍都會有一座南山,京城也一樣。野翁先生正是住在京城南山腳下,屋邊有林木掩映,經(jīng)過時根本瞧不見里頭的光景。等穿過林子走入其中,才發(fā)現(xiàn)里頭不過是一處有著三兩間平房的小院,和其他農(nóng)家院落相比沒什么特別的地方。

    書肆老板上前隔著柴扉喊了聲“先生”,報出自己的名字。

    過了好一會兒,柴扉吱呀一聲從里頭打開了,一個抱著半段蓮藕的小娃兒眨巴著眼瞧著謝則安兩人。

    一把蒼老的聲音傳了出來:“進(jìn)來說話吧?!?/br>
    書肆老板說:“先生,我還帶了個客人?!?/br>
    里面一片靜默。

    許久之后,那聲音才說:“進(jìn)來吧?!?/br>
    那小娃兒說:“爺爺在后院練拳?!?/br>
    謝則安和書肆老板對視一眼,齊齊入了后院,只見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人正在那兒耍拳,動作極慢,看著卻像蓄滿了力,那勁道一點都不像百八十歲老人能使出來的。

    謝則安恭恭敬敬地問安:“野翁先生好!”

    野翁先生說:“你這把嗓子倒是不錯,平時也沒少練武吧?”

    謝則安說:“我吃不得苦,只練了拳和劍?!?/br>
    野翁先生說:“師從哪家?”

    謝則安說:“劍法是我祖父和外祖父教的,拳法是我燕沖燕大哥和好友燕凜教的,平時偶爾有點新的想法我也會自己加進(jìn)去,可能早就分不清本源了?!?/br>
    野翁先生說:“燕家?拿出你的拳法和我耍耍?!?/br>
    書肆老板正要插話,謝則安卻與他對視一眼,氣定神閑地走進(jìn)空地,朝野翁先生一抱拳:“那晚輩得罪了。”

    野翁先生說:“等你贏了再說得罪吧?!闭f完竟真的與謝則安較量起來。

    謝則安原本還存著小心應(yīng)付的心,等真正交起手來,他便明白自己即使盡了全力也不見得能與野翁先生一較高下。當(dāng)然,要是真得一決生死他是絕對不會輸?shù)?,但對面的人是個須發(fā)皆白的老人,他怎么可能用那些太狠辣的手法?

    謝則安漸漸落于下風(fēng)。

    野翁先生咄咄逼進(jìn)。

    謝則安在第三次被擊倒在地時根本爬不起來了。

    野翁先生冷淡地收拳。

    書肆老板趕緊上前扶起謝則安。

    謝則安揉了揉摔得酸痛的膝蓋,伸手拍掉了沾上的灰。他苦笑說:“先生果然厲害?!?/br>
    野翁先生抬頭看著他,并未說話。

    書肆老板說:“先生,這就是我與你提到過的三郎?!?/br>
    野翁先生這才開口:“我知道?!彼戳搜壑x則安,“謝家三郎,早年得天子賜名謝衡,天資卓越又拜得名師,前途不可限量??上頌轳€馬,再怎么厲害都是白瞎的?!?/br>
    謝則安說:“先生說得在理?!?/br>
    野翁先生說:“若是遇上時機(jī),身份并不是大問題。真正的問題不在身份地位上,而在于你心中?!?/br>
    謝則安一凜:“愿聞其詳?!?/br>
    野翁先生說:“有的時候你不是真的贏不了,比如剛才?!?/br>
    謝則安說:“并非生死搏斗,點到則止即可?!?/br>
    野翁先生說:“有時你以為不是生死搏斗,別人卻不那么認(rèn)為。官場無父子、無師徒,更無所謂的知己好友。”

    謝則安說:“所以先生您的意思是對任何人都不應(yīng)該手下留情?”

    野翁先生說:“我言盡于此,具體如何,只有你自己能把握?!?/br>
    謝則安直視野翁先生的雙眼:“如果我是那樣的人,先生您會見我嗎?”

    野翁先生靜默地回視。

    謝則安說:“雖然不知道您為什么對朝廷這么失望,但我認(rèn)為世間總還有些東西是應(yīng)該堅持的。這正是人和牲畜的區(qū)別所在——人知道有所為而有所不為,牲畜不知道?!?/br>
    野翁先生說:“即使這種堅持可能會害死你?”

    謝則安一頓,說道:“我不是圣賢,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也許我也會放棄所謂的堅持。”

    野翁先生說:“很多事的后果往往是顯而易見的,何不在走到那一步之前先放棄?”

    謝則安安靜片刻,對野翁先生說:“因為我可能是個賭徒。”

    野翁先生凝視著他。

    謝則安說:“我總希望自己能賭贏。我賭父子之間可以相互信任,兄弟之間可以相互依賴,朋友之間可以相互幫扶,”他認(rèn)認(rèn)真真地道,“我賭我遇到的師長值得崇敬,我賭我買回的仆從可以重用。假如我輸了,那我愿賭服輸?!?/br>
    野翁先生靜立片刻,說道:“坐下喝杯茶吧?!?/br>
    書肆老板面露異色。

    三人分坐三遍,燒水煮茶。

    野翁先生說:“謝三郎在京城很有名,在其他地方名聲也挺響亮?!?/br>
    謝則安并不否認(rèn)。

    若不是這幾年打了點基礎(chǔ),他也不會自大到覺得自己去哪兒都可以。他說道:“反正我是駙馬,名聲再好也不會被盛名所累?!?/br>
    野翁先生說:“你不是準(zhǔn)備參加科舉?”

    謝則安說:“準(zhǔn)備是一回事,能不能考上又是另一回事。陛下暫時不會讓姚先生對科舉下刀,姚先生也不會讓秦老太師那邊的人把持科舉大勢,最有可能出任主考官的反倒可能是張相那一系的人。張相的處事方式我至今還未參透,所以最有可能的結(jié)果就是明年春闈我會名落孫山?!?/br>
    野翁先生說:“明知道是這樣的結(jié)果,你還要去考?”

    謝則安說:“我說過了,我是個賭徒?!?/br>
    野翁先生看了眼在沸水中翻騰的茶葉:“茶好了?!?/br>
    三人不再說話,低頭啜飲。

    喝了兩輪,野翁先生才說:“我沒什么可教你的,你若是學(xué)學(xué)我這個拳法倒是可以強(qiáng)身健體,多活幾年?!?/br>
    謝則安說:“那敢情好?!彼曛中Σ[起眼,“一時半會兒可能學(xué)不會,我會多來幾趟?!?/br>
    野翁先生睨了他兩眼,并不答應(yīng),也并不拒絕。

    謝則安和書肆老板一起離開野翁先生家,書肆老板開了口:“先生說話愛打啞謎,你也不遑多讓,你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聊我根本插不上嘴。不過你小子就是了得,居然能讓先生答應(yīng)你經(jīng)常來?!?/br>
    謝則安說:“野翁先生沒有答應(yīng)?!?/br>
    謝則安和書肆老板揮別后回到謝府,一家人用了飯,他與晏寧公主一起回了主屋。

    晏寧公主問:“你見著野翁先生了?”

    謝則安說:“見著了?!彼噶酥缸约簬Я诵┡K污的衣物,“我和野翁先生比了比拳,結(jié)果輸?shù)煤軕K。”

    晏寧公主吃驚地說:“比拳?”

    謝則安說:“是啊,比拳。”他想了想,看著晏寧公主補(bǔ)了一句,“野翁先生是想告訴我一件事——有時候你不知道你的對手會是怎么樣的人?!?/br>
    晏寧公主微微一顫。

    是啊,謝則安并不知道他的對手會是誰。

    也許在謝則安毫不設(shè)防的時刻,趙崇昭會對他下手。謝則安運(yùn)氣好,從入京的第一天開始就順風(fēng)順?biāo)?,交的都是良師益友,太過順?biāo)斓慕?jīng)歷會讓他忽視很多事情。

    晏寧公主晃神片刻,握了握拳。

    謝則安凝視著她。

    晏寧公主說:“三郎,我有事要對你說……”

    謝則安點頭,輕輕握住她的手。

    晏寧公主說:“哥哥他喜歡的人不是秦如柳?!?/br>
    謝則安安靜地看著晏寧公主。

    晏寧公主閉上眼,淚下如雨:“哥哥他喜歡的是你?!?/br>
    晏寧公主落淚的一瞬間,心中也一松,終于放開了那道一直繃緊的弦。

    謝則安聽晏寧公主親口說出這件事,原先的種種猜測都不再放在心上。

    他伸手替晏寧公主抹掉臉上的淚。

    晏寧公主哭得更兇,忍不住抓住謝則安的衣領(lǐng),小心地埋入他懷里。

    謝則安伸手輕輕摟住晏寧公主,低聲勸慰:“交給我吧?!?/br>
    晏寧公主知道謝則安其實也別無他法,但此時此刻她還是選擇相信謝則安的話,說服自己安心地替謝則安打理府內(nèi)事務(wù)。

    兩人聊到華燈初上,晏寧公主主動說:“你還要看書,回那邊去吧?!?/br>
    謝則安點點頭。

    謝則安打開門走出去,卻見拱門那兒站著一個人,身材英武,面容肅靜,目光沉沉地望著他、望著他背后的房門。

    不是趙崇昭又是誰。

    謝則安剛才沒聽到半點動靜,知道趙崇昭大概沒走到可以偷聽的范圍。他上前對趙崇昭說:“殿下你是來找晏寧的?”

    夏末秋初,夜里有點涼,趙崇昭心里也有點涼。他想到剛剛看到的那對影子,他們挨得那么近,近到他恨不得沖進(jìn)去把他們分開。

    但趙崇昭很清楚自己不能那么做。

    謝則安和他meimei是夫妻,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即使和謝則安拜堂成親的人是他,別人眼中謝則安依然是他meimei的駙馬。

    這兩個人,一個是他想要相守一生的人,一個是他想要保護(hù)一世的meimei。

    他不能阻止他們親近,不能阻止他們相擁,甚至不能阻止他們同床共寢。

    趙崇昭的心臟仿佛被一刀一刀地凌遲著。

    明明是他先遇上謝則安的。

    明明是他和謝則安成親的。

    趙崇昭伸手牢牢抓住謝則安的手:“我不是來找寧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