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jié)
結(jié)果……太后就又派了一位擅長調(diào)養(yǎng)的御廚去晨暮苑。 江云昭十分無奈。不過,太后這番做法,也給她提了個醒。 她先前還沒擔憂過這個,此刻也有些心焦與害怕,期期艾艾問道:“萬一……萬一真的有孕,那怎么辦?” 眼前這個家伙,可是不知節(jié)制為何物的。一旦興起,就能折騰個大半宿甚至一夜。 廖鴻先哭笑不得,輕彈了下她的額,柔聲道:“怕什么呢?我會讓你冒這個險?”看江云昭面上的憂慮絲毫未減,他想了想,含含糊糊說道:“當初求娶的時候,我答應(yīng)了母親,不會讓你那么早的。晚兩年再說。” 江云昭從他這話里聽出了點端倪,湊到他面前,奇道:“怎么回事?你詳細說說。” 廖鴻先卻是難得地避而不答。 他揉了揉她頭頂?shù)陌l(fā),嘆道:“總而言之,你莫要憂心這個。等你年長些再說?!?/br> 江云昭隱約猜到了些,卻又抓不住其中最關(guān)鍵的點。 但她知曉他待她極好。 他不想說,她就也不再多問。 …… 沒過多久,刑牢里傳來消息,剛被抓入獄不久的桃姨娘被刺傷,性命垂危;而與她一同進去、關(guān)在隔壁監(jiān)牢的滕遠伯夫人,死了。 動手的人,竟然是梁夫人。 江云昭聽長海說起這個消息的時候,很是震驚,忙細問緣由。 長海就將事情與她說了。 原來,滕遠伯夫人和梁夫人原本私下里關(guān)系頗佳,梁夫人初初進入梅府詩社,還是滕遠伯夫人牽的線。梁夫人吸食第一口煙葉,也是滕遠伯夫人慫恿的。 梅府垮了后,再沒煙葉吸食。 梁夫人便覺得身子愈發(fā)不爽利起來,沒精神了不說,還經(jīng)常性地要遭受萬蟻噬骨般的痛苦。漸漸地,人就頹靡了下去。 有一天她攬鏡自照,才驚覺自己的容貌早已毀了。鏡中那個,分明是個臉色枯黃眼窩深陷的干瘦婦人。 梁夫人被自己嚇到,尖叫不已。 這個時候,身邊人才告訴她,她早就精神大不如前,身體一天天差下去。只是先前她還有煙葉吸食,旁人與她說的時候,她不信,沒當回事。 梁夫人看著空蕩蕩的屋子,空無一物的梳妝盒,隱約明白了什么。 聽聞滕遠伯夫人被抓,她將自己關(guān)在屋里一天一夜。第二天,梳妝打扮好,就動用了關(guān)系,想去探望滕遠伯夫人。 管這事兒的官員知曉這事情的利害關(guān)系,想著梁夫人既然與此有關(guān),進去或許能套出來更多的口供來,就將她放了進去。 可是,他最大的疏漏,卻是沒有搜身。 梁夫人竟然在懷里藏了匕首。一見滕遠伯夫人,就瘋了一樣刺向她。 旁邊的桃姨娘被嚇得尖叫。梁夫人就揮臂刺她。不過兩下,獄卒就趕到了,將梁夫人擒下。 滕遠伯夫人流了一地的血,當場死亡。桃姨娘被刺中胸腹,立刻就昏迷不醒。雖然大夫趕去給她包扎過,但眼看著也要不行了。 如今梁夫人被投入了牢獄之中,放她進去的官員已經(jīng)被革職、押去了刑部。 當桃姨娘的死訊傳到王府的時候,王府中也來了一些衙役,帶走了正在屋里悶頭吃飯的廖澤福。 廖澤福沒料到自己也會被牽扯進去,掙扎著想要擺脫‘束縛’。 “憑什么!我做錯了什么!憑什么也把我抓進去!” 領(lǐng)頭的衙役撣撣衣裳上沾染上的塵土,說道:“省省勁兒吧。你做了那許多事情,能留條命在就不錯了。” 因著先帝之事,陸元睿十分痛恨這種煙葉。但凡參與到誘人吸食與販賣中的惡徒,全部嚴懲。 廖澤福幫助桃姨娘往梅家男賓那邊的詩社送煙葉,還私下里悄悄繞過梅大人,賣給詩社里的人。他做了這許多惡事,陸元睿又怎會放過了他去? “他賣東西私藏的銀子,在那屋角松動的墻磚里。你們把銀子撬出來帶上。這可是證物!” 聽了衙役這話,廖澤福這才曉得,自己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的事情,竟是跟透明的一般,盡數(shù)被人知曉了。 頓時臉色灰敗,呆在了那里。 聽聞動靜、由婆子半背著攙出來的廖宇天見了這情形,還有甚么不明白的? 廖澤昌被關(guān)在監(jiān)牢之中,連探視都不允許。 他原本想著好在自己還有個兒子在,想靠他頤養(yǎng)天年。誰知聽到先前的大動靜。 他不顧自己身子虛弱,非要出來瞧瞧自己還剩下的這個兒子,想要借著自己王爺?shù)耐荼K幻Ul知,卻是看到了那樣一幕…… 那些衙役,居然在廖澤福的屋里搜出來大把的銀票! 那小子,在他最需要銀子的時候,卻是私藏了那么多! 廖宇天眼睜睜看著銀票被衙役們收起來,登時氣得翻了白眼,差點一口氣緩不過來死去。 好不容易順過氣來,卻是再也不肯理會廖澤福的死活,命令人帶著他回屋去了。 廖澤福隨即被押走,關(guān)進了天牢。 從那以后,每日每夜,新荷苑內(nèi)都傳來咒罵聲。廖宇天罵天罵地罵子女,董氏偶爾看不過去了,就與他大吵一通。 只是吵鬧的結(jié)果往往不是太好,經(jīng)常就從一人的咒罵變成了兩人的對罵。 冬去春來。又是一年清明時節(jié)。 這一次,新荷苑內(nèi)那零星的一些人留在府中。廖鴻先帶著江云昭去了那片林地,拜祭祖先和父母。 老楊頭很是盡職盡責(zé)。每日里起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將林地打掃干凈。然后,他再去做別的。 江云昭他們到的時候,看到林地那么整潔的模樣,十分感慨。 廖鴻先輕輕矮下.身子,凝視著面前的那片地,嘆道:“當年姨母與我說,母親最是愛整潔,每日晚上,都要洗漱沐浴方才肯睡。如今好了。” 江云昭上前,與他靠在一起,握住他的手。 廖鴻先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中午的時候,廖鴻先到山上寺廟了一次,午后下山。 兩人相攜著又去看望了父母,這才啟程回京。 回到王府后,卻是聽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 ——廖澤昌沒了。 毒癮發(fā)作時候,太過痛苦。 廖澤昌從小被呵護長大,哪遭過那種罪? 一次次的折磨,一次次的難受,讓他終于崩潰。 在毒癮再一次發(fā)作的時候,他受不了身體上的痛苦,拼命撞墻。等到牢頭他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jīng)頭破血流。雖然大夫去看過,卻因流血過多,終是沒能救回他的性命。 廖宇天和董氏本就油盡燈枯了,只殘存著一口氣,硬生生吊著一條命罷了。 廖鴻先得知廖澤昌的死訊后,思量許久,終是去了新荷苑。 還沒進屋,只在屋外,便能聽到里面?zhèn)鱽淼牟蛔〉目嚷?。那咳聲空洞而又嘶啞,靜寂的夜晚聽來,頗為可怖。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望著廖鴻先,抖著腿腳,不敢吱聲。 廖鴻先在門外立了半晌,嘆一口氣,舉步入屋。 床上并排躺著兩個人。一樣的形銷骨立,一樣的皮膚昏黃發(fā)暗,一樣的暮氣沉沉。 還有一點相同。 ——都在不停地吧嗒著嘴,做出抽煙的模樣。 廖鴻先嗤了聲,問道:“若是現(xiàn)在給你們個機會,唯一一個機會,你們是想再見兒子一面,還是在抽一袋煙葉?” 兩人原本毫無動靜,直到聽見最后的‘煙葉’二字,渾濁的眼中突然迸發(fā)出了光彩。 廖鴻先搖頭嘆道:“算了。剛才本來有個消息想要告訴你們。如今看來,卻是不需要了?!?/br> 那兩個人卻完全沒注意到他這句話。 廖宇天不住地擺動身子,似是想掙扎著去拿什么東西。廖鴻先望了眼,是掛著煙桿的方向。 董氏左右看看,沒有發(fā)現(xiàn)煙葉,嗓子里便呼嚕呼嚕直響。 廖鴻先聽了半晌,方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你個騙子’‘煙葉在哪’。 廖宇天卻是張了半天嘴,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了。 廖鴻先靜靜地望著他們,片刻后,緩緩開了口:“當年你害死我母親??稍幸唤z一毫地后悔過?” 董氏沉默了一瞬,似是在想他母親是誰。而后,便發(fā)了狂般不住地喊:“死!死!” 看著她雙眼瞪圓的癲狂模樣,廖鴻先便笑了,眼神冰冷而又凜冽。 他轉(zhuǎn)身就走。 合上房門的剎那,幾句淡淡的話隨風(fēng)飄進了屋中。 “是了。你這么狠心無情的人,怎么會后悔呢?!?/br> ☆、169|6.城 永樂王府的王爺和王妃不在了。 對于這個結(jié)果,新荷苑中人早已心中有數(shù)。只不過看著他們兩個一天天地耗著,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對著這夫妻倆,大家面上照顧著,背地里咒罵著,成了每日必修的功課。 因此,這一天早晨起來,仆從們很是隨意地推開門,想要和這倆主子知會一聲早上吃什么,然后就去端飯。誰知卻看到兩個人互相掐著對方的脖子,目眥欲裂的模樣。 幾人都有些緩不過神來。 ——這倆人早就沒了力氣亂動彈了,就算吵個架,也是含糊不清地嚷嚷幾句。甚么時候能動上手了?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悄悄猜了個拳。輸了的兩個暗道一聲晦氣,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上前去,準備將那兩個人拉開,也好伺候早飯。 誰知慢慢走近后,才發(fā)覺有些不對勁。 就算動作遲緩,以往也是在一點點動彈的。怎地這一次兩個人能一個動作維持那么久? 從進門到走近床邊,也有些時候了,這倆人卻還是先前那般樣子,一點變化都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