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十幾個粗壯婆子不知從何處鉆了出來,人人手里拿著一把長柄的鐵锨。 她們走到作惡之人的跟前,也不靠近,只是不停地拿鐵锨往前去頂對方的胸腹和臂膀。 那些人手里拿著的木棍和斧頭怎能比得過鐵锨的長度?當即被長锨的鐵頭撞得生疼,丟下手中之物抱頭鼠竄。 粗壯婆子不管不顧,提著锨就去追,并不停地用锨頭去拍打,疼得那些人嗷嗷直叫、不停求饒。 會跟著來的都是江云珊的心腹之人。江云珊看到自己的人這般下場,怎能不急?當即沖到江云昭面前,氣極吼道:“你這個小賤人!心思實在惡毒!”說著揚起手就去抓江云昭的頭發(fā)。 江云昭偏了偏頭正要去躲,旁邊少年一個箭步?jīng)_了過去,抬手握住江云珊的手腕往旁邊狠狠一甩。 樓卿言望著一個踉蹌摔倒在地的江云珊,一向溫和的面上難得地現(xiàn)出冰寒之色。就連聲音,也仿佛帶了寒冬臘月的凜冽之氣,“市井潑賴,不過如是?!?/br> 秦正軒在一旁嗤道:“市井潑賴也比不上她兇悍?!?/br> 江云珊慢慢站起身來,恨然說道:“你說誰是潑賴?明明是他們誣陷我父母在先,如今又要動手打我的人。憑什么?就仗著自己身份高貴?沒這樣的道理!” “也就你們二房的人鎮(zhèn)日里拿身份說事?!苯普雅瓨O反笑,“你父母想害我父母性命,對著這樣心思惡毒之人,難不成我們還要燒足香火供起來不成?” “證據(jù)呢?” “先前落了滿地的不是證據(jù)?想要人證?可以。隨時叫來!只是你們?nèi)粝氚抵邪炎C人害死,那可是打錯主意了。爹爹和娘親早已讓他們帶足手里的證據(jù)去往別處。任你們到處去尋,也是找不到的!” “你——好一張利嘴!看我不給你撕爛了!” 江云珊氣極,揚起手就又要撲向江云昭。樓卿言和秦正軒一左一右側(cè)身向前,用身體護住江云昭。 看著江云昭冷淡的笑容,聽著旁邊丫鬟和婆子越來越低的嚎叫聲,江云珊氣急敗壞,就想去打攔路的二人。這時,旁邊響起一聲輕喝,“珊兒,住手!” 江云珊動作滯了滯,看向來人,惱恨道:“哥哥!他們欺人太甚!” 江承珍斥道:“爹爹和娘親先前怎么和你說的?你全忘了?” “可是……” “沒有可是!你惹的亂子還不夠大?” 想到自己將毒物找出來反倒害了母親,江云珊瞬間沒了氣焰,慢慢低下了頭。 江承珍望著這一片狼藉的景象,擰了眉問道:“怎么回事?” 江云昭說道:“三jiejie想讓手下人練練功夫,把樓哥哥的行李給砸了。” “樓世子的?”江云珊猛地看過來,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不是秦家的?是樓世子的?” 樓卿言側(cè)過臉不理會她。 秦正軒哼道:“樓世子還沒來得及回家就與我們一同來探望姑母姑父。你砸的那些,正好是他的行李?!?/br> 江云珊望向江承珍,訥訥道:“哥哥,我這是砸、砸錯了……” “砸了就是砸了。不論是誰的,你的行徑都是一般惡劣。果然是不知禮數(shù)?!睒乔溲缘乜戳私粕阂谎?,“任何一個有教養(yǎng)的世家子女,都斷然做不出這種撒潑耍賴之事?!?/br> 江承珍對樓卿言拱了拱手,說道:“今日之事著實抱歉。舍妹年幼無知做錯了事。不知我怎么做樓世子才能放過她?” 秦正軒哈地笑了聲,說道:“你做什么能彌補得了卿言的損失?況且這里夠格和卿言說這種話的,只有承曄一人。你以為你是誰,隨便做些事就能彌補嗎?” 江承珍此生最恨旁人說他不如江承曄,聽聞秦正軒這么說,臉孔一下子冷了下來。雙拳緊握看著樓卿言,語氣生硬地問道:“你待如何?” 樓卿言根本不搭理他,只微微偏頭,望向江云昭。 江云昭想了想,說道:“你們將東西按雙數(shù)賠了,向樓世子認個錯,然后去我母親那兒磕三個頭吧。” 樓卿言怔了下,搖頭失笑,唇角揚起一個溫和的弧度。 江云珊當即跳了起來,就要沖向江云昭。 江承珍忙一把拉住她。 江云珊氣道:“你——你簡直欺人太甚!我砸了東西,我認。我賠給他,然后給他道歉,我都認。憑什么要我給寧園那個磕頭?” “怎么著?”樓卿言不緊不慢地道:“你們?nèi)菒懒饲夭傅目腿?,還不能給長輩磕頭認罪了?況且,你先前想砸的,可是秦家的東西!” 秦正軒笑著點點頭,“是了是了。誰讓你砸壞了東西的?你不砸,可不就沒那么多事了?” 江云昭揚聲讓那些拿鐵锨的婆子住了手,又吩咐秦家的那幾個車夫和小廝,“查點一下?lián)p壞了哪些東西,列個單子送到二房手里?!?/br> 他們走后,江云珊看著臉色鐵青的江承珍,小心翼翼問道:“哥哥,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你砸了樓家的東西,如今倒來問我怎么辦?” “我以為那些東西是秦家小子的,誰想到會有樓家……” “秦家?你以為秦家就能惹得起了?你太不知輕重了!”江承珍恨鐵不成鋼道:“樓世子為人溫和清雅,極少見他說重話,今日卻動了怒。你自己做的錯事你自己收拾吧,我可不想幫你整理這爛攤子!” 說罷,他便轉(zhuǎn)身離去,再不多看一眼。 江云珊心中恨恨。 ——哥哥這是默許了那死丫頭的處置辦法? 掃一眼癱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她氣惱地正要離開,突然,手腕上傳來輕微的火辣之感。 江云珊輕輕摩挲著手腕上被抓握過的微紅的皮膚,抬起頭來,望向遠處正側(cè)著頭與江云昭說話的俊雅少年。 是了,哥哥說的沒錯。樓世子素來風度極佳,怎會和她過不去? 先前樓世子原本已經(jīng)沒說話了,若不是江云昭插嘴非要她出丑,樓世子斷然不會那么處置。 一切都是江云昭的錯! 因為她開了口,所以樓世子才不得不答應(yīng)下來。方才他不是還搖頭了么? 他分明是極其不贊同的。只是顧忌那死丫頭的身份,才不得不答應(yīng)! 想到樓卿言的一顰一笑和他出眾的風采,江云珊別過臉去,不甘心地咬了咬唇。 三人慢慢前行。 樓卿言見江云昭氣得狠了,悄聲安慰道:“別管了。東西砸就砸了,能雙倍賠,說起來還是我賺了?!?/br> 他說得輕巧,但是江云昭知道,以樓家的身份地位,世子出行,所帶之物怎么會是尋??梢姷?? 二房就算賠足銀兩,有些東西毀了就是毀了,怎么也弄不回一模一樣的。 江云昭悶悶說道:“真是對不住了?;鼐┮淮?,卻碰到這些鬧心的事情?!?/br> “沒什么。誰家沒點亂子?”樓卿言朝她溫和笑道。 江云昭不想讓樓卿言遭了損失反倒來安慰她。深吸口氣努力平緩了下心情,說道:“也不知道院子里如今什么模樣了。我們過去看看吧?!?/br> 三人走到寧園外面時,花匠和木匠正在府內(nèi)仆從的監(jiān)管下努力做活。 原來江興源讓花匠在寧園外三丈處繞著院子移栽一圈的灌木花草。又讓木匠在植株外面豎起一排矮矮的柵欄。當中僅留一個豁口,約莫兩丈寬,正對著寧園的院門。 他喚來寧園中伺候的下人,沉聲吩咐道:“以此為界,從今往后,靜園和平園的人,禁止入內(nèi)。但凡他們中有人試圖越過這道屏障,統(tǒng)統(tǒng)給我打出去!若是還不罷休依然要闖,那便繼續(xù)打!無論傷成何種模樣,那都是他們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侯爺,那如果是兩位老爺和兩位夫人想來見您和夫人……” “照樣打出去。一切后果都算到我頭上,不關(guān)你們的事?!?/br> “可是……” “照我說的做?!苯d源淡淡地道:“倘若不小心死了殘了,大不了我與夫人一起閉門思過一個月就是?!?/br> ☆、第26章 撒捕魚 樓卿言和秦正軒在路上聽說了侯府之事。雖不甚明了,卻也略知一二。聽聞江興源如此說,知曉其中定有緣由,便未詢問。 倒是江云昭望著不時與花匠工匠主動搭話的家中仆從,若有所思。 恰好此時羅氏從秦氏房里出來,看到他們?nèi)?,便招呼他們進院子。 一到屋中,江云昭就見秦氏跟前站著吳嬸,而吳嬸的手里,赫然是一個賬薄。 她有些疑惑。 吳嬸是在廚房做活的,斷然接觸不到這些東西。那只有一種可能了。 東西是吳管事弄來要交給秦氏的,他今日事多抽不出空,就托了妻子吳嬸給秦氏送來查看。 那么這賬薄是外面?zhèn)鬟M來的。既重要,得親自交給秦氏;又不至于過于重要,畢竟吳嬸并不是帶機密之物進來的最佳人選。 江云昭心中疑惑,不動聲色地朝吳嬸望去,微微揚了揚下巴。 吳嬸會意,朝秦氏看了眼,見她正和前來問安的兩個少年說話,便用垂在身側(cè)的手指稍稍比劃了個‘二’字。 這倒是有些出乎江云昭的預(yù)料了。 她本以為錢財上的問題,會與三房有關(guān)。沒想到卻是二房。 樓卿言和秦正軒恭敬地向秦氏請過安后,因著不方便在屋中多待,便轉(zhuǎn)去了江興源的書房。 江云昭有心想知道事情發(fā)展,且有事要同秦氏說,自然而然地留了下來。 吳嬸留下賬簿后,答了秦氏幾句話就退下了。 秦氏見屋中再無旁人,就邊翻閱著賬薄邊與趙氏繼續(xù)說起先前之事。 “依二嫂看,馬家的情形已經(jīng)大不如前了?不然,她怎地需要讓自己鋪子暗賣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趙氏看一眼坐在一旁的江云昭,暗暗驚奇秦氏說起這些事時居然不避諱孩子。 她詢問地望向秦氏。見秦氏微微頷首,曉得這是刻意為之,這才回道:“你可還記得馬家的長孫?以前看起來挺乖巧的一個孩子,現(xiàn)在愈發(fā)不成氣候。品行喜好,已與侯府的三老爺相差無幾?!?/br> 江三老爺正事不會,吃喝嫖賭無一不精。若是長孫行為似他……那么家底并不甚豐厚的馬家可真沒什么好日子過了。 秦氏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她這才問江云昭道:“方才你說有事要講,是什么事?” 江云昭就將江云珊所做所為細細說了。 先前出了此事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人來向秦氏等人回稟。 秦氏聽聞江云昭已經(jīng)過去,就沒再另遣人去解決。如今見江云昭主動提起,她便說道:“你解決的法子還是不錯的。不過往后一定要記得‘小心’二字。須知此次有正軒和卿言護著你,你沒能被江云珊抓傷。但是往后沒人護著時,你又該怎么辦?” 江云昭不知母親是何意思,試探著問道:“要動作迅速,好好躲開?” “錯了?!鼻厥暇従徴f道:“下次,你需得多帶點人過去。她那邊有十五個,你便帶二十五、三十五個過去。分一些懲治那些個沒長眼的,剩下的全都留下來護著你。反正我們大房不缺人!” 江云昭哪見過端莊嫻雅的母親說出這種話?當即忍俊不禁,笑出聲來,重重道了個“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