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她還以為……

    江云昭胸口發(fā)悶，滿心的郁氣堵在一處，發(fā)不出來。

    這就是她的親人們！

    剛剛那滿屋子的主子，還不如紫雪一個丫鬟有人性！

    想到紫雪，江云昭腳步一頓。

    “方才我們走了后，紫雪怎么樣了？”

    蔻丹和紅螺滿臉茫然。

    紅螺仔細(xì)想了想，說道：“她回去后，肯定要受二夫人難為。偏偏她剛剛受了傷，身子還很弱?！闭Z氣間滿是不忍與同情。

    江云昭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算計她們的，她一個也不會放過?？墒菐瓦^她們的，她也不會忘記。

    “紫雪家中可還有其他姐妹？”

    蔻丹疑道：“姑娘問的是……”

    “紅月送了衙門，如今我身邊也少了個伺候的人。不知紫雪家里還有沒有合適的？”

    蔻丹還在回想，紅螺已經(jīng)笑了起來，“有！有！聽說她家有個妹子，如今才九歲多些，正找活兒干呢。”

    話音落下，她又有些猶豫，“可是那小丫頭沒在別處做過活兒，手腳肯定不是特別麻利。跟在姑娘身邊使喚，恐怕有些不得力?！?/br>
    “沒甚么。”江云昭不甚在意地說道：“手腳不麻利，可以慢慢調(diào).教。人品好，才是一頂一重要的?！?/br>
    紫雪這般耿直，料想她們家教出來的其他女兒，也不會太差。

    紅螺笑嘻嘻地福了福身子，“那奴婢就代紫雪謝謝姑娘了。往后她妹子在姑娘身邊伺候，如果二夫人再想為難紫雪，也得掂量掂量了。”

    蔻丹便也笑了。

    此事確定下來，江云昭心中的陰霾稍稍少了一點點。

    她正邊走邊叮囑紅螺一會兒去看看紫雪怎么樣了，就聽一旁有人在輕聲喚她。

    江云昭循聲看過去，便見一個羞澀靦腆的文雅少年正含笑望著她。

    她驚詫不已，揚(yáng)聲問道：“表哥？你怎么來了？”

    ☆、第24章 客人

    “母親和嬸嬸聽說了侯府發(fā)生的事情，就帶著我們趕過來了。幸虧鋪子的掌柜里有秦家的老人，知曉此事后就與府里說了一聲。不然侯府出了這樣大的事情，我們竟是不知道?！?/br>
    秦正軒上前幾步，見江云昭額上有汗，微微皺眉望向蔻丹和紅螺，微慍道：“你們怎么伺候主子的？也不仔細(xì)著些。”

    江云昭無奈，說道：“表哥當(dāng)真是讀書讀得多，一身清朗之氣，竟是看不得旁人出點汗了?！?/br>
    “若是在屋里就也罷了。如今在外面，出了汗再被涼風(fēng)一吹，怕是會著涼。”秦正軒好聲好氣地說道：“姑父姑母剛剛病愈，你若是再病了，那可怎么是好？”

    江云昭正待反駁，一個溫和的聲音從秦正軒方才過來的方向傳出：“你鎮(zhèn)日里這樣死板，當(dāng)真像老先生一般。怪不得秦家的meimei們都不愿搭理你、不愿同你一道來?！?/br>
    秦正軒本不想答話，轉(zhuǎn)眸看見江云昭抿著嘴笑，登時繃不住了，駁道：“你這話講得沒道理。明明是她們收拾起來太慢，母親半點時間也不肯耽擱，故而沒等她們。怎地又成了我的錯？”

    對方一聲輕笑，也不和他再辯，慢慢從樹叢后繞了出來。

    樓卿言走到對江云昭身前，拱了拱手，笑道：“昭meimei，好久不見?！?/br>
    江云昭看是他，也不由笑了，行了個禮道：“前幾日多虧了樓世子出手相助。真是多謝了?！庇謫枺骸澳阍趺匆瞾砹耍俊?/br>
    “父親讓我來京住些時日。恰好秦家有馬車來京，祖母就托了秦家伯母將我?guī)?。路上聽聞是侯爺和夫人病了，我便一起到府上看看。?/br>
    他將緣由說得含糊，江云昭想他家中或是有事喚他回來，便沒細(xì)問。

    旁邊秦正軒疑惑地在他們間來回看了幾遍，問道：“卿言說好久不見，昭兒又說前幾日才剛見過。你們到底多久沒見過了？”

    見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江云昭忍不住笑了。

    樓卿言莞爾，半躬下.身子，溫聲對江云昭道：“咱們不告訴他。憋死他?！?/br>
    江云昭干脆答道：“好。”

    秦正軒看他們二人好似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一下子熟絡(luò)了許多，愈發(fā)不明白起來。

    三人正說著話，紅纓急匆匆跑了過來。

    她看見江云昭便眼前一亮，驚喜道：“姑娘，你在這兒！”

    不待江云昭開口，她已邊疾走著邊揚(yáng)聲問道：“夫人正處置府里的人呢，讓奴婢問問姑娘，錢mama該怎么辦？”

    江云昭吩咐錢mama的事情，本也沒指望能瞞得太好，早想到了秦氏或許會注意到。聽聞紅纓這樣問，她心里有數(shù)，當(dāng)即說道：“打三十板子，然后趕出府去吧?！?/br>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錢mama當(dāng)初能讓人把河豚rou往父母碗里擱，那么要去半條命的一頓板子是少不了的。

    可是紅纓話里其他事情——

    “母親在處置什么人？”

    “奴婢也不太清楚。不過二房三房的好多人都被夫人下令給捆了，有的準(zhǔn)備發(fā)賣出去，有的準(zhǔn)備趕出府。具體情況，奴婢也不清楚?！?/br>
    樓卿言心中了然，低聲問江云昭：“和侯爺生病之事有關(guān)？”

    江云昭見他看得通透，倒也沒刻意隱瞞，就輕輕地“嗯”了一聲。

    秦家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府中上下和睦。秦正軒不明白這其中關(guān)竅所在。

    看他們這一問一答，他完全摸不著頭腦，狐疑道：“姑父姑母不是著了涼后方才病了的么？你們二人又在這里嘀咕什么？”

    江云昭這才明白他剛才為什么對‘著涼’那么介意，登時哭笑不得，卻也無法和他解釋，略微說了兩三句便談起了別的。

    安園中，碧瀾進(jìn)屋的時候，沒看到江云昭，便問陳mama：“七姑娘呢？剛才她還說要來找老夫人，怎么一轉(zhuǎn)眼不見了？”

    “七姑娘？沒見到啊?！标恗ama道。想起剛才和江林氏那番言語，驚道：“該不會是剛剛……”

    “不會的?！苯质蠑嗳徽f道：“她母親教出的孩子，做不出在外偷聽這種事。況且，一個八歲的女娃娃，就算聽去了，又能懂得什么？”

    陳mama見碧瀾欲言又止，便問：“你可是有事要說？難不成七姑娘做了什么？”

    “沒有，不是七姑娘。”碧瀾將秦氏的一番作為大致說了，“無論是哪一房的下人，只要在名單上的，一律被夫人綁了丟去柴房。兩位老爺和兩位夫人斥責(zé)夫人逾矩行事，夫人便說，兩位老爺和兩位夫人都在禁足期間，沒法處置那些黑心之人，她便好心替他們管上一管，省得那些小人為非作歹，帶壞了府里的風(fēng)氣?！?/br>
    一席話說完，碧瀾半天沒聽到江老夫人開口，便又說道：“夫人這般做法，居然沒有事先請示老夫人，著實不該?！?/br>
    江林氏沉吟半晌，問道：“她動的人只有二房三房的？沒有動四房的？”

    “只有靜園和平園的，啊，還有廚房里的幾個人?！?/br>
    “那便罷了。”江林氏松了口氣，對陳mama道：“我就知道四兒和他媳婦是安分的。果然沒有攙和進(jìn)去?！?/br>
    陳mama又問碧瀾：“先前我聽碧茵說侯爺派人出去請了好些個人回來，是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聽說侯爺尋了些木匠和花匠來，具體做什么，奴婢沒敢過去問?！?/br>
    陳mama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詢問道：“老夫人，您看怎么辦？”

    江林氏想了想，最終嘆道：“只要不動了大的根本，他們?nèi)粝胱?，便隨他們?nèi)グ伞８锏降资沁@夫妻二人當(dāng)家，先前壓他們壓得狠了。不出了這口氣，怕是不會罷休?！?/br>
    羅氏和趙氏下了車后便直奔寧園而去。臨離開前，她們特意講明有事要私下同侯爺和夫人說，讓兩個少年自去尋江承曄去玩。

    兩個少年打聽后才知道江承曄今日被楚國公家的世子叫去了，如今不在家中。他們不欲與其他幾房的人接觸，便問了江云昭的去處，徑直來尋江云昭。

    秦正軒本就是江云昭的表哥，而樓家和秦家有親，樓卿言沒少到江家來玩。侯府的下人知道這兩位是表少爺，看他們往里走自是未加阻攔。

    江云昭本打算過會兒就帶他們二人去見父母，可是聽了紅纓的話后，她明白現(xiàn)在父母怕是沒空招待客人們了。

    ——說起處置下人的手段，兩位舅母去了后還能給母親出出主意。如今她帶秦正軒和樓卿言過去，三個半大的孩子能做什么？

    頂多是添亂罷了。又或者，就是干站在那兒瞧亂子。

    思來想去，江云昭最終吩咐人拿了些蔬果點心，又要了一副棋，與兩位少年一起去往花園消磨時間。

    江云昭今日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心中疲累，本想讓秦正軒和樓卿言對弈。誰知秦正軒應(yīng)下來后，樓卿言卻是不肯。

    “許久未見昭meimei下棋了。你們二人來吧，我在一旁觀看?！?/br>
    江云昭勸了樓卿言好半晌，樓卿言都堅持如此。江云昭無奈，只得打起精神認(rèn)真舉子落子。

    一局過半，秦正軒落子的速度越來越慢。

    樓卿言細(xì)細(xì)看了半晌，見秦正軒懊惱地捏著棋子輕叩石桌，不由失笑，“怎么樣？這回要輸了吧?！?/br>
    他上下打量著江云昭，嘆道：“往年meimei的棋路四平八穩(wěn)，溫和柔順很好攻下。沒想到如今變得棋風(fēng)凌厲了。正軒只當(dāng)你還如先前一般，自然是要輸?shù)??！?/br>
    江云昭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能贏了秦正軒。一局既罷，她精神不濟(jì)，不肯再戰(zhàn)。

    樓卿言看了出來，就也不再堅持，與她換了個座，坐到了秦正軒的對面。

    兩人剛剛開始對弈，有個小廝在府內(nèi)丫鬟的陪同下急急慌慌地跑來。丫鬟腿腳慢，已經(jīng)落后他快十幾丈了。

    秦正軒看到了，朝那小廝輕叱道：“慌慌張張像什么樣子？還有沒有點規(guī)矩？”

    樓卿言按住正欲起身的秦正軒，問那小廝：“你這樣急著跑來，可是有什么事？”

    “世、世子，行、行李。”小廝停住步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樓世子，您的行李，被侯府的一位姑娘給砸壞了！”

    ☆、第25章 決定

    江云昭與樓卿言、秦正軒一起趕到的時候，馬車旁邊正亂成一團(tuán)。

    十幾個粗壯婆子和丫鬟手持棍棒長斧兇神惡煞，幾名小廝和車夫試圖阻攔據(jù)理力爭。另有一名少女正眼帶譏誚地冷冷靜觀。

    旁邊的地上和車上，都是破損的木箱和散落的物品。

    江云昭怒極，揚(yáng)聲喝道：“住手！”

    她的聲音猶帶兩分稚嫩，秦家的小廝與車夫并不熟悉。只是聽聞后，他們卻齊齊地停了下來。

    丫鬟和婆子們乃是侯府中人，自是識得。其中幾人不理會依然向前，其余六七個有些遲疑，不禁扭頭去看江云珊。

    江云珊回頭看了一眼，見江云昭帶了樓卿言和秦正軒來，撇了撇嘴，高聲說道：“怕什么？繼續(xù)砸！”

    “三jiejie好大的氣勢。既然三jiejie不肯罷休，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苯普押叩溃骸澳銈兩狭T！無需輕饒！”

    “是！”整齊劃一的語聲傳來，江云珊這才愕然回頭望去。待到看清，頓時臉色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