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讓這種事情發(fā)生，即使只是可能也不行。

    ☆、第四十二章 但求一言

    英書閣。

    “先生。”戚夙容一身男裝打扮，向許琛行禮道，“多謝先生舉薦夙寶參加童生考?！?/br>
    許琛笑道：“他可是我的學(xué)生，怎能不舉薦？你不必謝我?！?/br>
    戚夙容也笑了笑，拂衣而坐。

    許琛道：“聽說你不久前險遭意外？可知是何人所為？”

    “學(xué)生心中約莫有數(shù)?！逼葙砣萜降溃按巳藢ξ曳e怨頗深，一次兩次不成，想必不會善罷甘休。”

    “需要先生我助你一臂之力嗎？”許琛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語氣隨意道。

    “多謝先生，此事學(xué)生自有打算，不必勞煩先生?！逼葙砣蓊D了頓，又道，“不過，目前確有一事需要先生幫忙?！?/br>
    “哦？”許琛放下茶杯，笑道，“是否與夙寶有關(guān)？”

    “果然什么都瞞不過先生?！逼葙砣轀\淺一笑。

    “寫舉薦信之時，我便知此信未必能助夙寶順利參考。畢竟我早不在朝廷，空有虛名而無實(shí)權(quán)，官場中人未必會賣我這個面子。”許琛捻了捻須，望著戚夙容道，“你能想到此中關(guān)節(jié)，可見心思通透。”

    “那么，不知先生可有良策？”

    許琛挑眉道：“夙寶年紀(jì)尚幼，何必急于一時？依我之見，他不參考比參考更好。以夙寶的聰慧，考中童生當(dāng)非難事。但越是如此，越令人擔(dān)憂。如今戚家看似已從去年的頹喪中走出來，戚小姐又憑借一幅絕世繡圖，為戚家爭得了顏面。然此事在短時間內(nèi)，可一不可二，名氣太盛，容易引人猜忌?！?/br>
    “先生之慮，學(xué)生怎會不知？”戚夙容嘆道，“夙寶跟隨先生已有不少時日，先生對他的心性當(dāng)有所了解。他雖年幼，卻頗有傲氣，這大概是戚家人的共性。為了此次童生試，夙寶日夜勤學(xué)不輟，一心想為戚家爭光。期望越高，最后失敗的打擊越大。若他因此失去了傲氣，失去了志向，那便等于失去了他的未來。我愿用一分危險，換他逆流而上、一往直前的勇氣，相信父親對此事亦不會有絲毫猶豫?！?/br>
    許琛眼中異彩連連。“我愿用一分危險，換他逆流而上、一往直前的勇氣”此話竟然出自一名弱質(zhì)女流之口。眼前的女子確實(shí)與眾不同，她擁有不亞于男子的眼光和魄力。

    接著又聽她道：“況且，若先生真的覺得夙寶不參考比參考更好，又怎會幫他寫舉薦信？”

    “哈哈哈……”許琛大笑，“許琛向來無所顧忌，我的學(xué)生想考，我又怎會阻攔？”

    戚夙容向他微微頜首，再次表示感謝。

    “不過，你所求之事，我?guī)筒涣四恪！痹S琛話鋒一轉(zhuǎn)，拒絕了戚夙容。

    戚夙容卻無失望之色，面上平靜無波。

    “哎？你說你一個十來歲的孩子，為何要像那些上了年紀(jì)的老頭一般深沉？”許琛不滿道，“看看你那表情，就不能表現(xiàn)得活躍點(diǎn)嗎？”

    “先生所謂的‘活躍’，是讓學(xué)生表現(xiàn)出深淵大海般的失望，還是陰云密布般的沮喪呢？”

    許琛指著戚夙容，又大笑起來。

    片刻后，他道：“此事，我雖幫不了你，卻有人能幫得了你?！?/br>
    “何人？”

    “翰林學(xué)士古胤古大人?！痹S琛笑道，“自從那次文斗之后，你便再也不曾出現(xiàn)過。閣老時常叨念，逮著我英書閣的人就問。他找不到你，便逼著季云他們參加琴棋書畫比斗，弄得他們現(xiàn)在見到閣老便繞道走，哈哈?！?/br>
    “真是難為我那幾位學(xué)兄了。”戚夙容無奈地笑笑，“學(xué)生與閣老不過一面之緣，他為何對學(xué)生另眼相看？”

    “閣老此人，行事隨心，品性才華一眼立斷。他喜歡你，便是喜歡你，沒有其他理由，只因順眼而已?！?/br>
    戚夙容若有所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

    “此事我只動嘴不動手，能否能到他的幫助，就靠你自己了?！?/br>
    “多謝先生?！?/br>
    回到家中，戚夙容細(xì)細(xì)琢磨閣老此人。他十年前便是翰林學(xué)士，十年后的今天仍然是翰林學(xué)士，甚至到他辭官時仍是翰林學(xué)士。并非他無所作為，相反，他是尉國之所以能夠穩(wěn)固發(fā)展的大功臣之一，是真正的國之棟梁。

    古家乃尉國大族，比戚家的歷史更悠久，人才輩出，聲望極高?；噬峡梢詣映⒅械娜魏我幻賳T，唯獨(dú)不敢妄動古胤。古家之所以能傳家至今，不僅因?yàn)樽逯卸嗳瞬?，更因?yàn)楣偶业陌俗肿嬗?xùn)：利泊權(quán)輕，急流勇退。古家人大多不重權(quán)勢，率性而豁達(dá)，處事方式與許琛一樣不拘一格，不同的是，他們懂得權(quán)衡利弊，待人圓滑。用俗語形容，那便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古胤好飲茶，喜歡舞文弄墨，性格古怪，不知如何才能投其所好。戚夙容有些傷腦筋，以古胤的身份，什么好茶沒喝過？除非給他泡一杯前世師傅所飲的天湖山清霧茶，選用的茶葉是峭壁毛尖，水是云霧冰泉?？上?，就算現(xiàn)在有時間往返天湖山，也采不到茶葉，因?yàn)闀r令還未到。

    既然如此，也不必準(zhǔn)備什么禮物了，直接上門吧。

    戚夙容第二天派人向古家遞去了拜帖，午后便有了回應(yīng)。

    她身著男裝，坐著馬車來到古府。

    現(xiàn)在她的馬車車夫是顧錦云特別挑選的，武藝卓絕，為人謹(jǐn)慎，她不必?fù)?dān)心上次的意外再次發(fā)生，除非有人敢在城內(nèi)公然行兇。

    “英書閣卓凡見過閣老?！逼葙砣莨ЧЬ淳吹叵蚬咆沸辛艘欢Y。

    “是你啊，找老夫何事？”古胤仰著下巴，神色很是冷傲。

    戚夙容暗想，先生之前說閣老一直在找她，如今見到人，卻又如此態(tài)度，想必是故意為之。

    她微笑道：“數(shù)月前，卓凡與閣老曾有一面之緣，心中仰慕，如今特來拜見，望閣老莫要嫌棄?！?/br>
    “仰慕？老頭子有何可仰慕的？”閣老不屑道。

    “閣老身體硬朗，雙目有神，乃舉國聞名的長壽翁，卓凡甚是佩服，故想來向閣老偷師，學(xué)習(xí)養(yǎng)生之道?！?/br>
    古胤一愣，沒想到這小子仰慕的不是他的名望，不是他的才能，不是他對朝廷的貢獻(xiàn)，卻是他的養(yǎng)生之道？

    這小子才多大年紀(jì)？老氣橫秋地學(xué)養(yǎng)生？不對，重點(diǎn)不在于此！那養(yǎng)生之道究竟是什么鬼東西，他根本沒研究過好嗎？

    瞥見少年眼角的笑意，古胤感覺自己被忽悠了。

    “你小子！”古胤指著她吹胡子瞪眼，“你專程上門來討罵的嗎？”

    戚夙容委屈道：“閣老何處此言？卓凡誠心求學(xué)，閣老若不愿教，卓凡亦無怨言。只求閣老嘴下留情，卓凡心性脆弱，經(jīng)不起罵。”

    古胤一口水差點(diǎn)沒噴出來。還心性脆弱，經(jīng)不起罵？這小子膽子也忒大了，竟敢開他的玩笑！

    “哼，不愧是許琛教出來的，真是目無尊長，口無遮攔?！惫咆烦谅暤?，“說吧，你這小娃失蹤數(shù)月又突然出現(xiàn)，到底有何事相求？”

    “今日，卓凡是為一位學(xué)弟而來?！?/br>
    “學(xué)弟？”古胤思忖片刻，問道，“你說的可是那戚家小公子？”

    “正是?！逼葙砣菔諗勘砬椋Ь吹?，“半月之后便是童生試，夙寶亦會參加，然戚家今時不同往日，恐有人從中阻攔。夙寶手上雖有先生的舉薦信，卻也未必能夠順利參考?！?/br>
    “你是想讓我?guī)退f句話？”

    “望閣老成全，卓凡感激不盡。”戚夙容行了一個大禮。

    “哦？”古胤老神在在道，“想讓老夫幫忙，好處，有嗎？”

    戚夙容被噎了一下，幽怨地望著閣老，說道：“閣老，您向一個不及弱冠的小孩要好處？”

    “怎么？不行嗎？”看她吃癟的表情，古胤心情格外愉快。

    “行?！逼葙砣菝嫔蠠o奈，心中卻是大定，笑道，“您說吧，您想要什么？只要卓凡能力所及之事，定當(dāng)盡力辦到?！?/br>
    “讓老夫好好想想?！惫咆访掳?，假模假式道，“這樣吧，你之前不是說要跟老夫?qū)W養(yǎng)生之道嗎？老夫同意了，今后你每月來府一趟，老夫親自教你。”

    最后幾個字，古胤說得不懷好意。戚夙容還能說什么，只得點(diǎn)頭同意。

    “很好，你可以滾了?！惫咆凡荒蜔┑爻麛[擺手，一臉嫌棄狀。

    若是不了解閣老的為人，外人定會以為他眼高于頂，不好相處。但事實(shí)上，只要對了他的脾氣，無論嬉笑怒罵，皆可相交。

    戚夙容躬身退出，總算放下一樁心事。沒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不過幾句對話，便獲得了閣老的允諾。她也算是兵行險招了，若她放肆的言行惹惱了閣老，別說為夙寶求得一眼，日后恐怕再無機(jī)會與他往來。

    如今只要有閣老一言，想必考官不敢再為難夙寶，最后能否考中童生，便看他的本事。即便落榜，亦只是因?yàn)樗麑W(xué)識不足，日后必當(dāng)更加勤勉。

    ☆、第四十三章 反其道而行

    自從幾天前參加過司馬羅小姐的宴會后，駱妍依因?yàn)槟樕贤蝗婚L滿紅豆，暫時沒有精力算計(jì)戚夙容。顧錦云那邊也傳來了好消息，屈娘已同意加入顧家的紡織作坊，不久之后便會開始新型紡織機(jī)的使用和運(yùn)作，相信下半年可初見成效。

    戚夙容樂得清閑，一邊在家潛心繡花弄琴，一邊靜靜等待童生試的到來。

    童生試一共兩天，主要考究學(xué)子的基礎(chǔ)知識，只要熟讀四書五經(jīng)，對詩詞駢句有所涉獵，取得童生的資格應(yīng)當(dāng)不難。

    童生試當(dāng)天，戚夙容親自送夙寶前往幼賢院。

    京城的童生試地點(diǎn)設(shè)在幼賢院，而會試則在貢院。會試的時間比童生試晚半個月。許琛的學(xué)生（除了戚夙容之外）皆會參加，屆時各地才子云集，必然又是一番熱鬧的景象。相對而言，童生試則低調(diào)許多，畢竟只是眾學(xué)子進(jìn)軍仕途的最低門檻，參考者多為七歲至十五歲的少年。

    幼賢院外，馬車如流。戚夙容將馬車停在一家客棧旁，對夙寶道：“東西都準(zhǔn)備齊全了嗎？再檢查一次?！?/br>
    夙寶將自己的箱子打開，一一細(xì)數(shù)里面的物件，筆墨紙硯，糕點(diǎn)茶水，藥丸等等。童生試一共兩天，在未考完之前，都不允許出院，直至第二天巳時。

    “我讓小離子在外面守著，明日再來接你?！逼葙砣輰①韺毜臇|西規(guī)整好。

    “嗯，jiejie不必?fù)?dān)心，夙寶沒問題的?！辟韺殲樽约汗牧斯臍猓Φ?。

    “那好，jiejie就等你的好消息了?！?/br>
    夙寶帶著小離子下了馬車，戚夙容透過車窗，看著他們朝幼賢院走去。

    走到門口，夙寶拿出自己的銘牌和許琛的推薦信，門守看了看，表情冷硬地將人讓了進(jìn)去。

    戚夙容遠(yuǎn)遠(yuǎn)見夙寶順利入場，這才終于松了口氣。

    馬車在街道上徐徐地行駛著，經(jīng)過一條僻靜岔路時，馬車驟停，晃得戚夙容一陣頭暈。

    “怎么了？”平兒緊張道。

    有了上次的經(jīng)歷，她真怕這次又出什么意外。

    “抱歉，小姐，剛才有一乞丐突然沖到路中，差點(diǎn)被馬車撞到。”車外傳來車夫的聲音。

    戚夙容掀開車簾，果然見不遠(yuǎn)處有一名乞丐摔倒在地，身形有些眼熟，她心頭一動，說道：“魯先，叫他過來，我想問問他是否有受傷？”

    “這不太好吧？”魯先有些猶豫。

    “無事，你只管叫他過來便是?！?/br>
    魯先這才領(lǐng)命，目光警惕地盯著那名乞丐，生怕他突然暴起。

    待他靠近，戚夙容透過車簾的縫隙才確定，眼前這名乞丐果然就是數(shù)字團(tuán)的首領(lǐng)——獨(dú)牙。對于獨(dú)牙知道卓凡便是戚家小姐之事，戚夙容并不意外。在她當(dāng)初請那群乞丐辦事時，他恐怕就查過自己的身份了。

    她問道：“可有受傷？”

    獨(dú)牙捂著肩膀，狀似痛苦道：“鎖骨好像斷了。”

    “那我送你去看大夫?！?/br>
    “不必麻煩小姐了，你給些銀錢，我自己去看即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