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戚父橫眉冷對，“難不成還想治老夫一個抗旨不尊的罪民？”

    “呃……”還真會。

    “你不用多說，麻煩回去稟告皇上，戚家沒有繡女，繡不出使節(jié)想要的繡品?！逼莞妇褪沁@臭脾氣，說話從來不過腦，以至于人緣差到無法直視的地步。此次戚府被查封，他心中積怨很深，只是一直壓著沒爆發(fā)而已。如今皇上想讓他女兒去給外邦人刺繡？想都甭想！

    封湛還待說些什么，戚父已經(jīng)下逐客令了：“管家，送客。”

    他站起身，拂袖而去。

    封湛那個郁悶??！什么八面玲瓏，在戚父這樣的人面前，根本吃不開好嗎？

    他今天為了見戚小姐一面，特意打扮了半晌，結(jié)果幾句話就被戚父給打發(fā)了，這不是浪費表情嗎……

    ☆、第二十九章 比斗

    “爹，為何要拒絕？”書房中，戚夙容詢問道，“若能借此揚名，對戚家并無壞處。”

    “你以為爹不知其中好處嗎？”戚父搖頭道，“但是，容兒你想過沒有，一旦你接下了這個任務(wù)，身份必然曝于人前，姑且不論你最后能否繡出令使節(jié)滿意的繡品，只要你開始繡，肯定就會有小人來搗亂。使節(jié)只在京城逗留三個月，三個月的時間，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fā)生。”

    戚夙容露出沉思之色。

    “小人陷害，防不勝防?！逼莞赣值溃骸澳憬酉氯蝿?wù)后若無法完成，整個戚家都將受到嚴(yán)懲。若一開始便回絕，否認(rèn)自己會刺繡或者假稱繡師另有其人，不在京城，隨便什么理由都好，皇上亦莫可奈何。最壞的結(jié)果，也就是關(guān)閉云容秀莊，再也不刺繡而已?！?/br>
    戚夙容點點頭：“爹所言不無道理，請容女兒考慮幾日。”

    她心里很想接下這個任務(wù)，但正如父親所說，一旦身份曝光，迎接她的將是各種明槍暗箭。戚家若一直保持低調(diào)也便罷了，若想出風(fēng)頭，必然會受到打壓。

    在沒有想到萬全之策前，她不敢拿戚家的未來冒險。

    想了想，戚夙容寫了一封信，托人送給封湛，請他幫忙拖延幾日。

    封湛望著信紙上雋逸的字體，喃喃道：“所謂字如其人，不知戚小姐如今會是何等模樣……”

    他提筆回信，答應(yīng)了夙容的請求。

    得到肯定答復(fù)的戚夙容暫時安下心，明天便是文斗之日，她打算去看看。

    不過，首先要請許先生拖住夙寶……

    文斗在醒世園舉辦，此次有白陽、云中、祿程、振文四所學(xué)院參賽。英書閣則是比較特殊的存在，它由先皇題名，賜予許琛。特許其收攬?zhí)煜氯簳ㄒ恍┲挥谢蕦m才可收錄的珍貴典籍。

    許琛如今雖無官名，卻擁有搜集藏書的特權(quán)，只要他發(fā)一句話，各州縣都將無條件為他提供書籍。

    英書閣每三個月會開放一次，供士子閱覽抄錄，其藏書數(shù)目僅次于大內(nèi)，地位超然。作為書閣主人的許琛，他所收的弟子也獲得了參加文斗的資格。

    次日，夙容變裝為卓凡，帶上元奚去了醒世園。

    如今的元奚與從前的樊子域相比，不僅高了許多，五官變得成熟，氣質(zhì)亦大不相同。非親近之人，恐怕都無法認(rèn)出他。

    故而戚夙容才放心將他帶在身邊，即便被認(rèn)出來也沒關(guān)系，頂多就是被人奚落幾句，以元奚如今的定力，一般人的閑言碎語，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來到醒世園，夙容遞上了許琛給她的名帖，門童查看之后便將他們讓了進(jìn)去。

    醒世園中設(shè)有一排排無門的號房，如貢院一般，每間號房外皆用布帆寫下了比試題目。夙容來得比較晚，文斗已經(jīng)開始，數(shù)百名世子分散在各間號房中，斗得熱火朝天。

    院子正中立著幾個半人高的木牌，上面分別寫著“白陽書院”、“云中書院”、“祿程書院”、“振文書院”和“英書閣”五個名目，下面則掛著相應(yīng)的分?jǐn)?shù)。

    白陽書院十八分，云中書院十二分，祿程書院九分，振文書院七分，英書閣十二分。

    “十二分？成績不錯啊?！逼葙砣莅蛋蒂澋?。其他書院的參賽者至少是十人以上，而英書閣只有季云、孫凌軒、黃徵三人，卻奪得了僅次于白陽書院的分?jǐn)?shù)，表現(xiàn)相當(dāng)出彩。

    戚夙容在各個號房中一一走過，遇到有意思的考題便停下來觀戰(zhàn)，尋思著若是自己該如何解題。一路走過來，她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人——英書閣的孫凌軒。

    他參加的是比試很有意思，是考驗對詩書內(nèi)容的領(lǐng)悟力和記憶力。

    夙容到場時，聽到考官問的是：“《論語》□□有幾個‘子曰’字？”

    夙容無語，這純粹是在刻意刁難吧？誰答得出來？

    眾參賽者果真都是一臉菜色，一邊在心里怒罵，一邊發(fā)狂地默誦論語。

    正在這時，孫凌軒出聲答道：“《論語》中一共兩百零一個‘子曰’?！?/br>
    “回答正確?！笨脊冱c頭。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用看妖物的眼神看向他。

    接著考官又問：“請在一炷香的時間內(nèi)，倒背《陋室銘》，錯漏兩次即出局。”

    這題目真是一個比一個刁鉆。

    戚夙容同情地望著這群參賽者，不知他們?nèi)绾卧谛睦锊忍た脊佟?/br>
    《陋室銘》雖然不長，但想要做到倒背如流，考驗的不單只是記憶力。

    “有之陋何、云子孔……”孫凌軒的聲音再次響起，表情比剛才還輕松，在眾人刀劍般的目光中，一字不漏地倒背完了《陋室銘》。

    這家伙究竟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還能給其他人一點活路嗎？

    比記憶力，一個孫凌軒就虐殺了在場所有參賽者，簡直是獨領(lǐng)風(fēng)sao。

    估計這場比斗之后，他“過目不忘”的本領(lǐng)，必然人盡皆知。

    接下來的比試可想而知，完全成了孫凌軒的個人秀，待到結(jié)束，眾人皆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解脫般的表情。

    戚夙容暗暗好笑。她估摸著下一屆文斗，考官們不會再出這種刁鉆的考題，還是安安分分地背誦詩文吧。

    孫凌軒為英書閣再奪四分，總分反超過白陽書院。

    他剛走出房間，就看到了戚夙容。

    “卓學(xué)弟，你還是來了。”孫凌軒幾步走了過來。

    “孫兄，剛才的比試真是讓小弟大開眼界?！逼葙砣萦尚馁澋馈?/br>
    “卓學(xué)弟過獎了，在下也只是記憶力超過常人?！睂O凌軒擺擺手，說道，“對了，學(xué)弟待會想比什么？”

    “暫時先看看。”戚夙容笑道，“小弟才疏學(xué)淺，可不敢獻(xiàn)丑?！?/br>
    這時，幾名少年走過來，問及戚夙容。

    孫凌軒一一介紹，算是混個熟臉。

    而后，他帶著戚夙容去了另一個比試點。

    此處比的是斗詩，以“冬”、“松”、“魚”為題，分別作詩一首，時限為半個時辰。

    孫凌軒指著角落出一名身材微胖的少年說道，“那是黃徵，與我一同拜入許先生門下，長于詩詞歌賦?！?/br>
    戚夙容定睛望去，只見那少年相貌憨厚，眉眼帶笑，如彌勒佛一般可親。

    孫凌軒和戚夙容到場時，他正好完成最后一首詩，稍作整理便向考官遞交了詩作。

    轉(zhuǎn)身之際，看到孫凌軒，立刻顛顛地跑過來，笑瞇瞇道：“孫兄，你比完了？名次如何？”

    “自然是拔得頭籌。”孫凌軒笑著回道。

    “厲害！”黃徵豎起大拇指，隨即望向戚夙容，問道，“這位是？”

    “他便是許先生收的第五位學(xué)生，卓凡?！?/br>
    “啊，卓學(xué)弟，你好，在下黃徵，有禮了?！秉S徵報了抱拳。

    “不必客氣。”戚夙容回禮道，“黃兄神色從容，想必答得不錯?！?/br>
    “我亦不知?！秉S徵摸了摸鼻子，呵呵道，“已然盡力了。”

    此人心性倒是豁達(dá)。

    戚夙容微微一笑。

    黃徵睜開瞇縫的眼，夸道：“卓學(xué)弟長得真是喜人?！?/br>
    喜人？這是夸贊嗎？戚夙容默然。

    孫凌軒則拍了拍額頭，說道：“你以后還是別隨便夸人得好?！?/br>
    “哦?！秉S徵摸摸鼻子，憨憨地笑著。

    “好了，你這邊閱卷還要一些時候，我先去看看季云學(xué)兄吧？”

    孫凌軒招呼眾人，朝另一邊的號房走去。

    季云參加的是辯學(xué)，此次以“至大無外，謂之大一；至小無內(nèi)，謂之小一”為論題，自由闡述觀點。論題深奧，蘊含著萬物相生相對的觀念，難度頗大。

    戚夙容暗想，待會應(yīng)該可以看到一場精彩的辯論。誰知三人到場時，辯學(xué)已經(jīng)結(jié)束。

    環(huán)視眾參賽者，個個面有慍色，無不怒瞪著站在頭前的季云。

    “看來季云兄這次又出了風(fēng)頭?！睂O凌軒笑道。

    周圍議論紛紛，各執(zhí)一詞，想必剛才的辯學(xué)爭議頗大。

    幾位考官亦討論了許久，最終排出了三個并列第一。

    眾皆嘩然。三個第一？

    雖然爭議頗大，但季云口才出眾，明顯壓了眾人一頭。結(jié)果三方并立，等于打了個平手。

    季云輕哼一聲，行禮之后便越眾而出。

    “季云兄果真厲害，舌戰(zhàn)群雄，絲毫不落下風(fēng)?！睂O凌軒夸道。

    季云聳聳肩：“可惜沒能獨得頭名?！?/br>
    “不用在意，再接再厲?！秉S徵晃了晃拳頭。

    季云點點頭，注意到一旁的戚夙容：“這位是？”

    孫凌軒又介紹了一次。

    許琛的幾名學(xué)生算是正式熟識了。

    幾人站在一起，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英書閣此次算了出了不小的風(fēng)頭，三名學(xué)子，除了早有名氣的季云之外，第一次參賽的孫凌軒和黃徵皆是一鳴驚人。先不是孫凌軒那超強(qiáng)的記憶力，看起來無害的黃徵在作詩寫文方面，天賦極高，之前英書閣的十二分，有六分由他一人所得。

    季云等人聊了一會，決定繼續(xù)比試。比試時間只有一天，必須抓緊時間，否則很快便會被人反超。

    戚夙容見他們?nèi)绱朔e極，心想著自己是否也該下去比一場？畢竟身為英書閣的一員，幾位學(xué)兄皆是出類拔萃，只有自己毫無表現(xiàn)，未免有點丟份。

    在詩文經(jīng)學(xué)方面，她可能比不過這些學(xué)識出眾的士子，但琴棋書畫或有一拼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