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他的眼睛還沒有渾濁,亮得驚人,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凝聚在了這雙兇狠的眼睛里。 正是加萊熒惑本人。 年前的時候,狼王加萊熒惑生了一場大病,突然中風(fēng)昏迷,醒來以后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一度臥床不起。十八部落聯(lián)盟的幾個部落首領(lǐng)以為他完蛋了,聯(lián)手發(fā)動政變,軟禁了狼王世子,推懦弱的二王子上位,又忙著討好大梁派人去和談。 可誰知連貼身侍衛(wèi)長都“叛變”的狼王居然還能翻身,先暗中令侍衛(wèi)長混進(jìn)和談使團(tuán)中引起大梁北疆邊境之變,誰也不知道他手里竟還有一批洋人當(dāng)年送來的前鋒重甲當(dāng)?shù)着疲脦讉€部落首領(lǐng)焦頭爛額地應(yīng)付大梁時暗中籌措,一舉將叛黨拿下,血洗了聯(lián)盟狼王旗,隨即悍然聚集十萬斤紫流金反撲大梁。 大總管低下頭不敢和他對視,畢恭畢敬地聽著加萊熒惑和世子說話——這個男人太可怕了,每根毛發(fā)都透著血腥味。 突然,加萊將手中藥碗劈頭蓋臉地往世子身上砸去:“廢物!” 大總管一哆嗦。 世子小心翼翼道:“父親,物資實在不夠了,今年各部落里的老人和孩子餓死過半,到處都是來不及收拾的尸體……” 加萊吼道:“沒用的東西,紫流金不足就再去挖,物資不夠就去中原搶!再不夠讓那些尸位素餐的貴族們捐!” 他舌頭還有些不利索,吼出來的話帶著一股生硬的含糊,世子紅著眼眶道:“父親,我們越不過中原邊境的玄鐵營,貴族們已經(jīng)捐不出什么了,他們……” 他的話再次被加萊熒惑的怒罵打斷,西洋水軍在南邊同大梁開戰(zhàn)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過來了,然而消息畢竟有阻隔,水軍一宿偷襲未成,戰(zhàn)敗退去的事則還在路上,加萊熒惑堅信南北合圍后,一日千里只是時間問題。 他確實依舊兇狠,可是恐怕兇狠得已經(jīng)有點(diǎn)瘋了。 大總管圍觀了一通狼王對世子的連打帶罵,也連坐地挨了一杯子蓋,額頭砸青了一塊,這才默默退出去,徑直走回自己的帳子——族中幾個大貴族和中原來的貴客在那等著他的消息。 第113章 反抗 大總管越走越快,最后幾乎一路小跑地回到了自己的帳子,燃燒紫流金的余韻過去,北疆依然是寒冷的,大總管卻跑出了一腦門的熱汗,不得不邊走邊擦,擦濕了一條袖子。 他心事重重地?fù)]退了打算上前服侍的女奴,示意她不要打擾,自己抬腳走進(jìn)了三道重門的帳子。 大總管小心翼翼地四下探查了一遍,確準(zhǔn)附近沒有閑雜人等,這才關(guān)上一道一道的門,舒了一口氣,往室內(nèi)走去。 就在這時,屋里突然傳出一個突兀的人聲:“怎么樣?” 大總管猝不及防,在自己家里嚇得一哆嗦,四肢顯而易見地抽搐了一下,瞠目結(jié)舌地站在門口,有那么三四息的光景,他感覺心口快不會跳了。 直到一個相熟的貴族老婦人從光線暗淡的屋里露出半張臉來,他才狠狠地吸了口氣,神魂歸位,疑神疑鬼地擺擺手,同那老婦人一起走進(jìn)屋里。 北地本就晝短夜長,居處采光都很將就,但這一屋子人卻偏要將窗戶都蓋住,黑黢黢地圍著一盞破舊的汽燈而坐。十八部落聯(lián)盟里有頭有臉的幾家派了代表來,與這些人隔著幾個座位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大梁人。 那兩人哪怕穿衣打扮都隨了十八部落,從面相上也能看出大梁人身份來,蠻荒苦寒之地里生的人帶相,即便是貴族,也能看出日子不好過的粗糲。 這兩人正是曹春花和陳輕絮,兩人合計一二,沒怎么費(fèi)力掩飾身份,過境之后就用曹春花以前留下的幾條線搭上了一些十八部落的貴族,聲稱自己是大梁北疆駐軍派來的停戰(zhàn)使,一邊上下打點(diǎn),一邊請求他們引薦狼王加萊。 兩人出手十分大方,厚禮一份一份地送,但越是大方,曹春花越是知道沒人會替他們引薦——眼下在這群蠻族貴族眼里,他們倆恐怕已經(jīng)成了搖錢樹,而一旦被加萊熒惑那瘋子發(fā)現(xiàn),搖錢樹很可能要給連根拔起。 兩人一邊“迫切”地表達(dá)想見加萊熒惑的找死愿望,一邊周旋在這些心思浮動的十八部落中間,憑借著曹春花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三寸不爛之舌,不到一個月,這些貴族們已經(jīng)敢坐在一起,暗中議論狼王了。 與此同時,陳輕絮幾次夜探后大致摸清了狼王帳的守衛(wèi)情況,此時正是收網(wǎng)在即。 有人倒了一碗馬奶酒給從外面進(jìn)來的大總管,大總管雙手接過來,手不住地哆嗦,一口氣灌了下去,這才感覺自己算活過來了。 他四仰八叉地癱坐在一邊,壓低聲音道:“別提了,連世子都挨了打,狼王鐵了心,還要動手?!?/br> 曹春花一臉天真無邪地說道:“朝廷已經(jīng)派了使者南下,那邊如今已經(jīng)停戰(zhàn)了,我們再戰(zhàn)也毫無益處,怎么,這事大總管沒有傳達(dá)到嗎?” 大總管真是有苦在心難開口,整個人仿佛漏水了一樣,一抬手又一腦門熱汗:“小兄弟,今天我要是說了這話,諸位恐怕等不到我了?!?/br> 一水的十八部落貴族都在沉默,曹春花則搖搖頭,緩緩地說道:“那就沒辦法了,我實話說了吧,今天讓大家擔(dān)著干系聚在一起,是因為近日從我們顧帥那里得了個信,顧帥指責(zé)我二人辦事不利,說要是再不見成果,他就要發(fā)兵強(qiáng)攻了,我們倆是沒什么,了不起回去挨頓訓(xùn),罰兩個月薪俸,但我知道諸位想必都是不愿意開戰(zhàn)的?!?/br> 大總管的臉成了一張大號的苦瓜。 這時,陳輕絮開口道:“走吧,我們盡力了?!?/br> 陳輕絮身上有種不容置疑的氣質(zhì),不開口就算了,一開口就總能一錘定音,聞言,曹春花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一干北蠻貴族已經(jīng)炸了,那坐在首位的老婦人惶急下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慢著!” 陳輕絮涼涼地看了她一眼。 老婦人臉上的皺紋扭曲了幾下,扭出了一張巫婆似的慈祥,賠笑道:“姑娘,再容我們幾天想想辦法,我王有些剛愎自用,但我好歹算是他的長輩,我去說說試試,你們不急著走。” “夫人,不是我們不通情理,”曹春花長吁短嘆道,“我們也是奉命行事,不敢自作主張的。” 陳輕絮將自己的袖子抽出來,神色淡淡地說道:“要是狼王為了一己私仇,執(zhí)意要將這一戰(zhàn)打到底,夫人去說大概也沒什么用,反而引火上身,我看還是不必了。” 這一句話捅到了在座所有人心里。 前一陣子幾個部落首領(lǐng)聯(lián)手叛亂的時候,就拿加萊熒惑早年和神女關(guān)系過密的事做過文章,神女已經(jīng)死了二十多年,到底和那加萊之間有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guān)系,至今已經(jīng)無從對證,然而疑慮的種子一旦種下,哪里還有那么容易拔除? 加萊熒惑一直以“血海深仇”和“奇恥大辱”煽動族人為他賣命,可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是凡人的劣根,他或許可以煽動一時的熱血,等到物資難以為繼,吃飽肚子都成了問題的時候,二十多年前的“奇恥大辱”難道能比餓死的兒女更有切膚之痛嗎? 一個人如果死了這么多年,還像幽靈一樣縈繞在部落周圍,帶來的除了戰(zhàn)爭就是流血,那么她究竟是長生天的純潔神女,還是欺世盜名的妖魔鬼怪? 陳輕絮說完,不理會神色各異的北蠻眾人,輕描淡寫地點(diǎn)了下頭,和曹春花一前一后地往外走去。 眼看他們打定主意不肯通融,方才那北蠻老婦人突然下定決心,將手中助步的拐杖狠狠地敲在地上:“從現(xiàn)在開始,以兩天為限,懇請貴使為我們拖上兩天,我老太婆活了七十多年,就以這一把年紀(jì)作保,兩天后必定給你們一個交代!” 這老婦人在族中輩分很高,狼王都要叫她一聲姑姑,她一開口,一時沒人當(dāng)眾反對,只有心里苦的大總管嘴唇動了動,被老婦人凌厲的一個白眼瞪了回去。 曹春花與陳輕絮對視一眼,好生為難似的皺了半天眉,終于不情不愿道:“那……行吧,既然是‘紅霞’夫人的承諾,我們也少不得勉強(qiáng)試一試,就等您的好消息了,告辭。” 等他們兩個外人從后門的密道離開,一屋子的北蠻貴族這才炸了鍋。 大總管欲哭無淚地對紅霞夫人說道:“三婆婆,您老人家方才是沒聽清我的話嗎?王鐵了心的要把這一戰(zhàn)打下去,連世子都打了,您看我這頭……就這……王的原話是紫流金沒有就去挖,物資不夠讓尸、讓諸位掏腰包!” 紅霞夫人沒來得及說話,一個中年男子已經(jīng)勃然作色:“他怎么還在做自己的春秋大夢?是想打過玄鐵營防線進(jìn)攻中原還是想等著西洋猴子給送吃喝?我們準(zhǔn)備了二十年,湊了十萬勇士、數(shù)不清的火機(jī)鋼甲、冒尖的干糧和rou干,還聯(lián)合東西南北四方同時行動,都沒能真正地踏足中原!他現(xiàn)在還在做這種夢,憑什么?滿街餓殍嗎?我看抽干凈我們的骨髓也填不飽他的胃口!” 他這嗓子跟放羊的時候嚎叫出來的山歌似的,鳴鐘銅鑼不加掩飾,周圍有幾個人立刻面露驚恐,紛紛勸他這中年人謹(jǐn)言慎行。 怒氣沖沖的中年人一屁股坐下,冷笑道:“三婆婆,我看您老這回守不住自己的諾,別說你豁出臉去倚老賣老,就算你撒潑上吊,加萊那瘋子也不會抬一下眼皮?!?/br> 紅霞夫人掀了掀干癟的眼皮,狠狠地將拐杖往旁邊一磕:“閉嘴,沒用的東西,在屋里叫喚有什么用!” 中年人憤憤不平地哼了一聲。 紅霞夫人神色不動,枯瘦如雞爪的手背上卻露出幾道老樹根似的筋,繼而她緩緩地開口道:“狼王上次留了一手,收拾了幾個部落首領(lǐng),你們說,他還有第二手嗎?” 室內(nèi)一片寂靜,全被這老太婆石破天驚的大膽給嚇住了,良久大總管才哆哆嗦嗦道:“三、三婆婆,狼旗下的血……可還沒干哪?!?/br> “反抗而死也是死,慢慢地被拖累至死也是死,結(jié)果有什么分別?”老夫人沙啞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響起,“你們的祖宗身體里流的是狼血,如今都被馴成了狗嗎?還是說你們寧可看著自己妻兒老小餓死、戰(zhàn)死,也要多茍且偷生幾個月?” 她緩緩地抬起頭,渾濁的目光掃過各懷鬼胎的蠻族貴族們,見他們有人一臉凜然,有人若有所思,有人面色猶疑,有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便冷笑了一聲,說道:“我知道在座諸位不是一條心,有些人或許已經(jīng)在盤算著出了這間屋子就將我這老婆子出賣給加萊,我這么說吧,懦夫們,要是我們這回成功,也算救了你們一命,對你沒有壞處,失敗了,也不會牽連到你們這些置身事外的——倒是這會惦記著要出去告密的鼠輩,你們覺得加萊那不祥的熒惑殺星,是會念你們的好,還是覺得你和我們這些不要命的老東西走得太近,形跡可疑?” 方才義憤填膺的中年人跳起來道:“說得對,三婆婆,我跟著你!” 這些年,十八部落的貴族們被加萊熒惑壓迫地太過了,貴族們憎恨他,也畏懼于他的高壓政策,此時領(lǐng)頭的人一出,頓時有不少義憤填膺者跟著附和。 紅霞夫人轉(zhuǎn)向大總管:“這事我們想破天也不管用,還要仰仗大總管?!?/br> 大總管頂著眾目睽睽,要蒸發(fā)似的僵坐片刻,將整個不見陽光的屋里蒸得水汽朦朧,終于咬牙一拍大腿:“三婆婆吩咐!” 國家危亡時,權(quán)力的格局中必有血染的沖突——無論是大梁也好,天狼十八部落也好……甚至是陷在江南的洋人,全都逃不開這種窮而變的境地,當(dāng)中有十分的兇險,百分的際遇,往前一步是家國興旺,落后一步或許就是亡族滅種。 此時,一股洶涌的暗潮在北蠻十八部落中彌漫開來,大姓貴族們自己去組織勢力不提。 第二天夜里,一道燕子似的黑影躥上了十八部落中的瞭望塔——這還是洋人出資給建的,剛開始也是洋人在這負(fù)責(zé)維修,如今西洋人自顧不暇,這瞭望塔上大部分火機(jī)已經(jīng)失效,基本就剩下個擺設(shè)的作用。 塔上的守衛(wèi)已經(jīng)被悄無聲息地放倒了,躥上瞭望塔的那人在月光下露了臉,那居然是大總管帳下一個沉默寡言的小小家奴,他敏捷地一路上了塔頂,上面早有人在等。 “家奴”站定了,將臉一抹擦,露出千變?nèi)f化的一朵曹春花來。 曹春花道:“清楚了,大總管在加萊熒惑的藥里下了安神的東西?!?/br> 陳輕絮:“沒想直接毒死他?” “沒那么容易,”曹春花道,“加萊是個巫毒大家,一個弄不好就會打草驚蛇,倒是安神的藥物,平時他偶爾也會備一些,即便他發(fā)現(xiàn)了也不容易起疑心。王帳的守衛(wèi)中有各個貴姓的家人,這些人已經(jīng)吩咐到了,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趁夜動手,盡可能地不驚動加萊熒惑,讓他死在床帳里,悄無聲息,明天一早就推世子繼位。一旦確定加萊的藥入了口,大總管會以夜梟名叫聲為號,我們等著就是——大帥那邊通知到了嗎?” 陳輕絮手指中間泛著銀光的小球一閃,正是沈易交給她的那個信號彈。這小東西一直藏在她袖子里,突然之間要拿出來用,她忽然有些不舍得。 曹春花卻不知道這許多心思,只是感慨道:“一代梟雄,底下人要造他的反,連他一聲遺言都不想聽,這是怎么話說的?” “太忌憚他了,”陳輕絮站在瞭望塔上,借著鼻梁上的千里眼望向王帳的方向,“我還沒問,你到底是怎么讓紅霞夫人出面牽這個頭的?” “紅霞夫人的兒子死在了戰(zhàn)場上,”曹春花將頭發(fā)別在耳后,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只給她留下一個孫子,孫子快十六了,那加萊窮兇極惡,規(guī)定所有貴族家里超過十六歲的男孩子必須從軍,我以前潛入蠻族的時候見過她兒子幾面,前幾天晚上捏了一張那鬼魂的臉,替他探望了一下老母親……可能不太像,不過黑燈瞎火的,她老眼昏花的,也就混過去了。我跟她抱頭痛哭了一場,只說不忍心幼子嬌兒走他父親的老路……你看,我這眼眶還沒消腫呢,這兩天一直拿東西遮著,陳姑娘,你那有消腫的特效藥嗎?” 陳輕絮:“……” 曹春花搖頭晃腦地對月自憐道:“我頂著別人的面皮,流了多少自己的眼淚?唉,這真是……” 陳輕絮:“噓——聽見了嗎?” 凄冷的夜色里,幾聲夜梟尖利的啼叫突兀地響起,大總管動手了! 陳輕絮一把推開瞭望塔的窗戶,一根幾乎看不見的絲線從她指尖打出,自塔上垂下,剛好夠她腳尖一點(diǎn)借力而去。 曹春花則從懷中摸出一小壺紫流金,飛流直下地從高處澆到瞭望塔上,做出塔身漏油的假象,然后利索地點(diǎn)著。劇烈的火光真龍似的蜿蜒而下,一瞬間將瞭望塔映照得仿如白晝,陳輕絮趁著瞭望塔起火,將手中的信號彈高高地彈起,那信號彈直上直下地一分為二,劈開一道閃電似的白光——那白光十分特殊,近處看并不刺眼,很容易就被紫流金的火光遮住了,只有在遠(yuǎn)處才能分辨出那穿透力極強(qiáng)的光束。 埋伏已久的沈易從千里眼里看見,一躍而起:“大帥,動手了!” 顧昀一聲長哨,玄鷹仿佛黑夜里的蝙蝠,飛快地貼地掃過,只聞風(fēng)聲,不見其人。 沈易本來迫不及待地跟著沖了出去,想起什么,又轉(zhuǎn)了回來,對顧昀道:“子熹,你昨天才從江南回來,也沒歇一歇,受不受得了?” 顧昀一愣,隨即失笑道:“我天,你是怎么長出這一堆cao不完的心的?不用管我,看著陳姑娘去——放心,能看著加萊熒惑那龜孫走到窮途末路,比什么靈丹妙藥都管用?!?/br> 還有被那老瘋子藏起來的巫毒秘術(shù),這話顧昀不敢掛在嘴邊說,也不敢太期待,可到底還是想親自跟過來看看。 萬一呢? “萬一烏爾骨真的有解,”顧昀暗下決心地想道,“我就去護(hù)國寺給禿驢們上柱香。” 陳輕絮輕功無雙,落地以后立刻就不見了蹤影,十八部落的叛軍想讓加萊熒惑死得無聲無息,她卻不希望他一句遺言都沒有——否則巫毒秘術(shù)找誰要去? 曹春花本就跟得吃力,跑到跟到一半,還驟然聽見了白虹出弓弦的尖嘯聲。 曹春花開小差抬頭看了一眼,果然見南邊升起沖天的火光,知道是玄鐵營已經(jīng)到了,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直接破入北蠻防線。而僅就這么片刻的走神,再一看,陳輕絮人影已經(jīng)不見了。 狼王帳的守衛(wèi)在陳輕絮看來本來就算稀松平常,這天晚上還有小一半的人去搞陰謀詭計了,她沒怎么費(fèi)力就混了進(jìn)去,落在狼王旗后,先是讓過一小撮拿著刀槍奔主帳而去叛軍,隨即輕飄飄地落下來,神不知鬼不覺地綴在了他們身后。 叛軍毫無防備地向主帳進(jìn)發(fā),陳輕絮卻在途中就覺察出了不對勁——她知道這天晚上狼王帳里的守衛(wèi)會少一批人,可是沒道理少這么多。 陳輕絮心里登時一緊,小刀滑入手心里。 而就在這時,叛軍已經(jīng)抵達(dá)了加萊熒惑的王帳主帳。 突然空中傳來一聲輕響,只見那通風(fēng)良好的主帳驀地四門大開,無數(shù)弓箭和短炮從窗口門口露出來,同時,埋伏的侍衛(wèi)與數(shù)百蠻族兵將從后面包抄過來,將毫無防備的叛軍堵在了中間。 第114章 覆滅